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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闲两三日之后，舒瑛也对山庄度假酒店失去了兴致。团队其余成员，也三两邀约着到外面玩乐去了。 　　 　　一整天下来，百无聊赖，唯有安睡养神。 　　 　　这一觉睡得很浅，也并不安稳。 　　 　　半夜下了一场小雨，舒瑛醒了过来。 　　 　　身体惺忪沉顿，可她的意识却很清晰，甚至能想起刚才梦里的场景。 　　 　　梦里，有一双哀沉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她。她的手也被人紧紧握住。 　　 　　那人对她说：“阿瑛，再给我一次机会！否则我活不下去了……求你……” 　　 　　舒瑛被这样痛苦的声音纠缠着，头痛欲裂，逼近窒息，然后就这样醒了过来。 　　 　　看了看手环上的时间，已经过了半夜。 　　 　　如今并不是度假的旺季，山庄酒店十分安静。就算都市人们半夜需要消遣，也绝对不会选择在客房里，而是在山庄的酒吧等地方。 　　 　　所以此时，寂静无声，舒瑛甚至能清楚地听见自己急促地呼吸声。 　　 　　片刻之后，她起床喝水。 　　 　　她已经适应了光线，没开灯，打算借着壁灯的光，喝了水就回来继续躺着。 　　 　　她的脚步很轻，从卧房到客厅，落地无声。 　　 　　正准备接水，突然听见房门处传来幽幽的开门声，一溜暗沉的光，从走廊上闪了进来，同时闪过一道人影。 　　 　　“咔嚓”一声，专业的剪锁剪刀，将锁链剪开了！ 　　 　　舒瑛后背顿时升起一股冷汗！ 　　 　　就算是五星级酒店，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她前段时间看新闻，知道有许多女孩儿，就在酒店里，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强行抢走！ 　　 　　“嘎吱”一声，门缓缓被推开。 　　 　　舒瑛庆幸自己没有开灯，情急之下，她钻进不远处的洗手间。 　　 　　她立刻锁好洗手间的门，那破门而入的贼——算是贼吧——就进来了。 　　 　　她躲在门后，用手捂住口鼻，生怕那贼会听见她的呼吸声。 　　 　　洗手间的门，是上好的磨砂玻璃，透过昏暗的光，可以勉强看见那贼正在客厅里搜索。他脚步很轻，行动快速谨慎，可见是老手。 　　 　　舒瑛头皮发麻，想到报警！ 　　 　　可手机没带在身上，酒店的电话，也没在洗手间里，就算有电话，她也不记得酒店前台的号码。 　　 　　她慢慢地抬手，摸上手环，这是她在工作之余，随手研发出的智能手环，倒是有通讯的功能。 　　 　　但手环通讯时，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光线，很可能就会被外面的人发现。 　　 　　“操！没人！” 　　 　　客厅内的人突然啐了一口，舒瑛吓了一跳。 　　 　　“躲起来了吧？” 　　 　　原来不是一个人？ 　　 　　舒瑛站在门后，不敢动身体，只好斜眼看出去，果然发现是两个人影。身形高大，是两个男人。 　　 　　如果是一个男人，她兴许还会考虑孤注一掷，就算被发现了，也要反抗搏斗，可如果是两个人，她就难以应付了。 　　 　　“难道是出去了？” 　　 　　“不管了，人不在最好，重要的是找到我们要的东西。” 　　 　　“是不是放在别的房间了。” 　　 　　“分头找。” 　　 　　舒瑛很庆幸自己住的是套房，房间不止一个。 　　 　　察觉那两人离开客厅之后，她立刻报警。 　　 　　舒瑛将手环的音量和亮度都调到最小，电话拨出去之后，是一段漫长又揪心的音乐和机械的女声。 　　 　　大约是半夜，隔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接听。 　　 　　舒瑛压低了声音，极力想讲清楚，可电话里的人一个劲儿地让她大声些，说清楚些，最后好心地提醒她，让她先向身边的人求助。 　　 　　舒瑛骂了句，烦躁地挂了电话。 　　 　　她的额头上，布上了一层细汗。再往门外看去，两个人已经重新回到客厅。 　　 　　她咬紧牙，又打出去一个电话，接通后立刻挂掉，随后给这个人发了条信息——“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让警察立刻过来！” 　　 　　心跳如雷，她刚发出去，突然听见有脚步声停在了洗手间门口。 　　 　　舒瑛紧紧地贴着门后的墙壁，垂眼盯着门把。 　　 　　很快，门把就被人转动。 　　 　　她死死地咬着唇，难得此时没有头脑一片空白，而是快速计算着——如果她被发现，在那两人破门而入的时间里，她要怎么找到防身的武器。 　　 　　这洗手间里，有什么可以用来防御的？ 　　 　　“喂，你过来看，是不是这个？” 　　 　　卧室内，另一人突然出声。 　　 　　洗手间门口的人立即转身，进了卧室。 　　 　　舒瑛暗道一声好险，看来放在箱子里的机器人是被发现了。 　　 　　一直以来，就有无数人盯着她研发出的数据和项目。 　　 　　她抬手看手环上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六七分钟。 　　 　　她还在焦急地等待着，可下一刻，却发现那两人急匆匆地离开了，出门时，甚至还仓皇地把她的门给关好。 　　 　　难道是得手了？ 　　 　　舒瑛立刻走出洗手间，“啪”一声按开灯，冲进卧室。 　　 　　床边的行李箱不知是不是被动过，但东西并没有丢失。那个浑身冷硬如铁，却精致小巧的机器人，还完好的躺在里面。 　　 　　蓦地一道电话铃声响起，将她吓了一跳。 　　 　　她接听。 　　 　　“舒小姐，您好，我是酒店的经理，现在就在您的门外，请您开门。” 　　 　　舒瑛顿时一阵窝火，盖好箱子，挂了电话，立刻去开了门。 　　 　　酒店经理恭敬又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外，鞠躬向她道歉。 　　 　　“舒小姐，刚刚才接到周董事长打来的电话，得知您刚才险些……”经理恭敬诚恳，“实在抱歉，我一定配合您，并且愿意赔偿您的一切损失。” 　　 　　舒瑛冷冷地看着他，问：“警察呢？” 　　 　　经理说：“周董事长说，警察立刻就来。”他极力想挽回酒店的形象，“我们已经安排了安保人员，去搜查刚才那两个人了。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舒瑛此时有些狼狈，她闭上眼，说：“我不听你说这些，我只要警察给我一个结果！” 　　 　　卧房内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进去接听。 　　 　　“喂？” 　　 　　“瑛瑛，你没事吧？”手机里的声音十分焦急紧张。 　　 　　舒瑛难得控制住，却心有余悸，“我没事。” 　　 　　“我已经打了招呼，警察很快就到。” 　　 　　“好的，”舒瑛顿了顿，缓了缓，才轻声说：“谢谢。” 　　 　　手机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舒瑛看了看手机屏幕，又蹙眉，“没事我挂了。” 　　 　　也不知道那人托了什么关系，警察来得很快。 　　 　　酒店经理开了门请警察进来，舒瑛刚从卧室里出来。 　　 　　来了四个人，三男一女。两个男人穿着警服，一个男人是便服。 　　 　　其中一个身着警服的男人向舒瑛走了过来，说：“你好舒小姐，我是这个片区刑警中队第三队的队长，我姓池。” 　　 　　舒瑛点了点头，“你好池队长。” 　　 　　简单地了解了情况之后，池队长立即安排人取证，调取监控。几个警察忙碌起来，舒瑛在客厅站了会儿，回到房间，拿了张丝绸围巾，裹在身上。 　　 　　从起床到现在，她一直穿着睡衣，虽不至于暴露，但依旧露出双腿和双肩，皮肤白得像牛奶一样，刚才经过一个年轻的警察时，年轻的男警察都下意识偏开脸，不去看她。 　　 　　丝绸很滑，刚披上一个肩头，另一个肩头却滑了下去。她只好伸手到背后，想将围巾拉起来披上。 　　 　　但反手很难操作，她有些心烦。正打算放弃，干脆打开箱子拿一件外套，突然有一双手伸过来，拉起她背后的丝巾，盖在了她的肩膀上。 　　 　　舒瑛一愣，拉好丝巾，立即转身。 　　 　　身后站着那个穿便服的男人，他神态自若，好像刚才为她披上丝巾，不过是随手的一个动作。 　　 　　舒瑛也知道，他十分有分寸，并没有触碰到她。 　　 　　他与她对视一眼，便蹲下身，去查看她的箱子。 　　 　　舒瑛下意识打量他——男人高大挺拔，干净利落；行止之间，散发的气息似有着侵略气息，与这休闲的山庄，强烈地对峙着。 　　 　　他问：“箱子被人翻过？” 　　 　　他的声音很沉，匀净的灯光里，他侧颜棱角分明，四肢修长有力，深色修身的衣服，也掩不住他身上流畅的肌肉，每一分都恰到好处。 　　 　　舒瑛愣了愣，摇头，“我不知道，”她见男人在检查箱子的密码锁，说：“我根本就没有锁箱子。” 　　 　　男人点点头，在卧室里环顾一周后，就去了别的房间。 　　 　　舒瑛沉默地跟了出去，见刚才的男人走进了其他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4月2号，我放上存稿。 四月九日九点，发文。 本文纯属虚构，涉及人工智能领域（女主的工作是研发智能机器人与无人驾驶汽车），但是有些地方写得可能不专业，尽量改进。 好了，请跟随舒小姐与路先生来一次四月的旅行吧，从成都出发，一路上有都市繁华，大漠风光，还有异域情缘，会当绝顶的山川…… 但愿一路随行，走到终点时，还有彼此。 第2章 你好路先生（修） 　　从这个男人和警察的一起进门起，舒瑛就以为他是便衣警察。 　　 　　他进入另一间客房时，与舒瑛擦身而过。 　　 　　他戴着塑胶手套，手指长而硬，拂过门把。然后说：“这里有痕迹。” 　　 　　立刻有警察过来，提取门把上的痕迹。 　　 　　男人向房内走，行动时，略微带起没扣的外套，舒瑛看见他衣服内露出一叠资料。 　　 　　资料上竟然贴着她的照片。 　　 　　舒瑛疑惑地看着他，目光审慎。就算这个人是警察，就算是来勘查现场的，为什么带着她的资料？ 　　 　　回国之后，她很少露面，长时间呆在实验室，也从来没有对外公开过自己的信息，为什么这个人会有？ 　　 　　舒瑛定了定，走到男人身前，背对他，说：“我的丝巾又滑下去了，麻烦你在帮我披上来。” 　　 　　男人泰然的神色微微一定，却没说话，抬手捏起她背后雪白的皮肤下的丝巾。 　　 　　只是片刻间，他就看清了她的睡衣，腰部是镂空的，隐约露出后腰流畅纤细的曲线，还有韧劲的腰线。 　　 　　以他的经验来看，这个女人是大约喜欢运动，还有马甲线。 　　 　　就在他抬手的时候，舒瑛突然转身，快速伸手，探进他的衣服内。 　　 　　指尖刚触碰到资料的一角，手腕就被人狠狠地捏住！ 　　 　　两人动静不大，但门口取证的警察立刻看了过来。 　　 　　池队长神色肃然，脸色一凜，立刻说：“做什么？先放开舒小姐” 　　 　　男人定定地看着舒瑛，勾了勾唇，放开了她。 　　 　　池队隐约给了便衣男人一个安抚的眼神。 　　 　　舒瑛趁机抽出资料，打开来看。 　　 　　资料不厚，但不止她一个人的。 　　 　　第一张就是她的资料，有些地方，甚至用笔勾出，做了重点记号。 　　 　　“舒瑛，女，27岁。华盛集团AI工作室创始人，人工智能与机器人专家，中国智能协会成员。” 　　 　　舒瑛快速看完第一行，挑眉，看向男人。 　　 　　男人神色自若，轻声一笑，从衣兜里摸出烟和火柴，问：“介意吗？” 　　 　　舒瑛用手轻轻弹了弹手里的资料，说：“不介意。” 　　 　　“呲”一声，男人划亮火柴，双手拢住火光，低头点烟。火光映衬着，他侧颜峻峭，眉宇透着冷。 　　 　　舒瑛继续看资料—— 　　 　　“幼年随父亲出国，大学毕业于法国巴黎综合理工学院，十八岁本硕连读。因成绩优异，进入本校智能研发团队，获得法国军方赞助。后回国，师从中国人工智能专家梁栋庭教授。” 　　 　　舒瑛蹙眉。曾经在法国生活求学的日子，对她来说，已经十分遥远，淡得就像天上的云一样。如今看着资料上的简介，恍然间觉得十分的陌生，甚至觉得那不是自己的资料。 　　 　　“回国后，与梁栋庭教授等人，创建AI（artificial intelligence）研究工作室，后此工作室受华盛集团赞助，改名为华盛集团AI工作室。” 　　 　　舒瑛看不下去了，这是一份很枯燥无味的资料。她的指尖抚过“梁栋庭”三个字，一时有些哀沉。 　　 　　梁栋庭三个字，被红色的笔圈住，笔触力透纸背，也不知为什么这个男人要单独将这三个字圈出来。 　　 　　可梁栋庭教授，已经去世多年了。他客死国外他乡，不得不停止他一生的研究与追求，终身抱憾。 　　 　　舒瑛目光直白地看着这便衣警察，将资料对折，指尖指甲碾过折痕，一碾到底，然后再对折，再一碾到底！ 　　 　　她这模样，就像是猫，无声亮出了尖锐的爪子。 　　 　　折好资料，舒瑛伸手，放回他的外套衣兜里。 　　 　　男人漫不经心的样子，目光在资料上凝了凝，没说话。 　　 　　“队长，监控录像提取过来了。”客厅里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男人掐灭了烟，错开舒瑛，走了出去。 　　 　　舒瑛默了片刻，也到了客厅，池队长和两个警察正对着电脑查看监控。一旁站着酒店经理。 　　 　　池队长看向经理，问：“这是所有的监控录像了吗？” 　　 　　经理点头，“是，酒店所有能拍摄到的监控，都在这里了。” 　　 　　接下来便是一段很长时间的监控排查，但排查完毕之后，依旧没有那两个男人的正面清晰画像。 　　 　　男人起身，问：“房间内查到其他证据了没有？” 　　 　　“没有，”一个警察摇头，“那两个人反侦察能力很强，除了在客房门把上发现的些微痕迹之外，就没有其他痕迹了。” 　　 　　池队长：“门把上的是什么痕迹？” 　　 　　舒瑛听见那便衣警察说：“大概是一种塑料手套。” 　　 　　“是，”查证的警察点头，“只有模糊的印子，没有提取到指纹，也没有提取到掌纹。” 　　 　　池队长脸色很沉，有些为难。 　　 　　“舒小姐，我看，目前没有提取到什么有用的证据，警方也需要一些时间调查，我会尽快找到线索，抓到那两个人。” 　　 　　舒瑛眉头一蹙，许久没说话，她看了看那便衣男人。 　　 　　男人说：“还有一个监控，我们没看。” 　　 　　池队长双眼一亮，“什么地方的监控？” 　　 　　酒店经理怔住，很疑惑，“所有的监控，都在这里了啊。” 　　 　　所有人看向男人，他却将目光投向舒瑛，说：“我刚才翻了舒小姐的箱子，监控摄像，就在舒小姐的箱子里。” 　　 　　舒瑛再一次审视这个男人，目光露出兴味与好奇。 　　 　　她带着警察进了卧室，打开箱子，从箱子里抱出一台机器人。 　　 　　这机器人精密美观，比起电视上看过的那些笨重迟钝的机器人，显得更加机灵可爱。 　　 　　几个警察表示质疑，他们并不清楚舒瑛的身份，只是接到通知前来调查。看到这机器人，都面面相觑。 　　 　　“虽然我的机器人有敏锐的红外线感应系统，一旦感应到人体血液流动的气息靠近，就会自动拍摄录像，并且存储，但我并不能保证，那两人打开过我的箱子，也不知道是否拍摄到了。” 　　 　　男人说：“先看看。” 　　 　　舒瑛将机器人与电脑链接，竟然真的找到了机器人拍下的视频。 　　 　　视频大约只有一两秒的时间——黑暗中，一个人打开了箱子，才刚刚打开一半，就仓皇地转身逃离了，随后箱子便关上了。 　　 　　“这么黑，根本什么都没拍清楚啊。” 　　 　　“是啊，而且时间这么短，没有办法观察嫌疑人的特征。” 　　 　　男人却很笃定地说：“这已经够了。” 　　 　　舒瑛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也点头，说：“这台机器人有很强的人脸识别技术，就算只是这么一个模糊的影子，也能推理出这个人大概长什么样子。但是，这是一个概率的问题，它只会给出概率最高的那个。” 　　 　　说完，舒瑛的手指在电脑上快速翩飞，电脑开始扫描视频中那个模糊的人脸。 　　 　　几分钟之后，几张人脸慢慢清晰起来。 　　 　　舒瑛说：“这是我的机器人，根据刚才拍摄的人脸绘制出的嫌疑人长相，你们拿去，查案吧。” 　　 　　几个警察有些瞠目结舌。但仍旧有人质疑，“谁能保证，这机器人绘制出的人，就与嫌疑人相似呢？我也办过些案子了，没有这么快就能绘出嫌疑人的。哪怕是警局内最好的绘画专家，也没有……” 　　 　　舒瑛揉了揉眉心，说：“其实找出嫌疑人，是你们警察的事情，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而已。” 　　 　　她关上电脑，把机器人放回箱子里。 　　 　　警察离开之前，池队长依旧把她给出的画像带走了。 　　 　　舒瑛没想到，几个穿警服的警察要离开，这个便衣警察却不离开。 　　 　　池队长对她说：“舒小姐，这位是路屹路先生，他会留下来保护您，若有情况，请随时找他。” 　　 　　路先生，自然是指这个便衣警察。 　　 　　可池队长称呼他为“路先生”，舒瑛立即怀疑自己是搞错了，这个男人并不是便衣警察。 　　 　　这一番动静，已经惊动了隔壁几个房间的人。 　　 　　此时一个英俊的男人好整以暇地站在门外，睡衣之下是一副健硕颀长的身材。 　　 　　“哦，舒小姐，你应该认识我，我是丁少白。”男人对她伸出手来。 　　 　　“你好，”舒瑛定定地站着。丁少白的名字，她有所耳闻，此人花名在外，是个纨绔富二代。 　　 　　丁少白一双桃花眼噙着笑，“舒小姐，我就住在你隔壁，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舒瑛轻笑一声，也不知算不算是回应。 　　 　　丁少白还想跟她多说一会儿，突然从隔壁房间里走出个性感的女人，缠着他回房了。 　　 　　“舒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怎么连警察都惊动了？” 　　 　　一道女人的声音插了进来。 　　 　　舒瑛转头，看见冉沐沐走了过来。她应该是刚起床，脸色不太好，走路也有些虚浮无力。 　　 　　这次到山庄来度假，本来只有她团队的人，但冉沐沐是她师兄唐允正的学生，在华盛集团实习，就跟着过来了。 　　 　　舒瑛说：“没事。” 　　 　　她正打算让冉沐沐回房，突然一道人影拢了过来。 　　 　　她抬头，看着走到她面前的“便衣警察”路先生。 　　 　　路先生说：“我就住在你对面，有事随时叫我。” 　　 　　说完，拿出房卡，转身刷卡进门了。 　　 　　冉沐沐有些迷糊惺忪的双眼一亮，一把抓住舒瑛的手臂，“舒姐，刚才那个男人是谁？好帅！好man！” 　　 第3章 遇险的舒小姐 　　这一番动静结束后，舒瑛困倦难当。 　　 　　虽然身体沉倦，头脑也有些酸胀，可是意识却很清醒。 　　 　　趟回床上后，她闭着眼眯了一会儿，想到那两个破门而入的男人，还是心有余悸。 　　 　　到底还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入睡不久，突然有人敲门，舒瑛困顿烦躁，不想去开门，可敲门声却没停下。 　　 　　片刻后，敲门声又变成手机铃声，她看了来电显示，起了床。 　　 　　舒瑛开了门，站在门外的人是冉沐沐。 　　 　　冉沐沐脸色苍白，昏沉沉地告诉舒瑛她病了，需要到医院看病。 　　 　　“舒姐，能不能把你的车借我一下？我去看了病就回来。”冉沐沐沙哑着声音说道。 　　 　　“吃药了吗？”舒瑛记得山庄是可以提供药物的。 　　 　　“吃了，”冉沐沐点头，“可是没见效。” 　　 　　舒瑛摸了摸她的额头，蹙眉道：“你这个样子怎么开车？”她抬起手腕，陀飞轮的手表时针指向凌晨三点。 　　 　　简直要命，舒瑛捏了捏太阳穴，胡乱穿上衣裳，带上车钥匙，说道：“走吧，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冉沐沐哽咽，有些委屈无助，小声地说道：“谢谢舒姐。” 　　 　　舒瑛迟疑片刻，伸手扶住她，“谁让你是唐允正的学生？你若是出了事，他还不得怪我头上？” 　　 　　冉沐沐咬着唇，忍着病痛，沉重地点头。 　　 　　夜安静极了，就连走廊上华丽的灯光，也异常沉静。 　　 　　舒瑛带着冉沐沐到了底下停车库，车库灯光昏暗，巨大复杂，如同迷宫。再加上车辆众多，一排排一列列，遮挡视线，舒瑛便迷了路。 　　 　　她带着冉沐沐在车库里转悠几圈，冉沐沐的脚步虚浮沉重，似乎病得不轻，这几步路走得越发艰困，舒瑛越着急，越烦躁。 　　 　　她让冉沐沐靠在一亮晶白的跑车上，拿出车钥匙，按了遥控，听到自己的车发出提示声响。 　　 　　昏暗里，不远处一辆车，车灯闪烁几下。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将冉沐沐扶过去，打开车门，让冉沐沐坐好，顺便为她系好安全带。 　　 　　冉沐沐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几分慌乱。 　　 　　舒颖以为她病重，便安慰道：“别担心，医院很近，我马上送你过去。” 　　 　　冉沐沐突然伸手抓住她，“舒姐，我刚才……看见那辆车里——” 　　 　　“舒小姐，”冉沐沐的话被人打断。 　　 　　声音从舒瑛的后方传来，冷不丁让她吓了一跳。她站直身，关上车门，见丁少白下了那辆晶白的跑车，步履轻快地向她走了过来。 　　 　　“舒小姐，好巧啊，在这里都能遇见你。”丁少白周身隐没在昏暗里，舒瑛看不清他的脸色。 　　 　　也许是没睡好，舒瑛至今有些头昏脑涨，她淡淡地看了丁少白一眼，说道：“好巧……你怎么会在这里？” 　　 　　丁少白脸色一变，沉声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目光透过舒瑛身后的车窗，“刚才看见你和一位小姐路过我的车，不知道，舒小姐有没有看见我在车里？” 　　 　　舒瑛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又急着离开，便说道：“没有，我还有事，先走了。” 　　 　　正打算绕过车上驾驶座，丁少白突然拉住了她。 　　 　　舒瑛抬手挣扎，她经常健身，力道不小，但也抵不过一个男人。 　　 　　“相请不如偶遇，舒小姐不如到我车上坐坐。”丁少白拉扯着，便要将舒瑛往他的车上拉。 　　 　　“放开！”舒瑛伸手推拒，丁少白动作极其粗鲁，甚至带着怒意，可舒瑛攀住车门，他一个人竟控制不住。 　　 　　“妈的！”丁少白车上突然下了一个男人，咒骂着疾步过来，一把扯起舒瑛，和丁少白一起，将她拉上了车！ 　　 　　舒瑛被狠狠推到车上，车门立刻被关闭。 　　 　　车内气息浑浊，沉闷窒息。 　　 　　“那车上还有一个女的，肯定也看见了，把她捉下来，给我处理！”粗鲁的男人说道。 　　 　　“牛头，这里是度假山庄，你别乱来！”丁少白提醒男人。 　　 　　叫做牛头的男人很不耐，“丁少，刚才我们在车上做了什么，可都被这俩女人看得一清二楚了，现在不把她们处理好，今后你我都别想混了！” 　　 　　舒瑛心头一沉，立刻把车钥匙扔出窗外。黑暗中，车钥匙不知被扔到哪里了。 　　 　　丁少白听了牛头的话，立即要将车上的冉沐沐带下来，无奈车门紧闭，他只好愤怒地一脚踹在车门上，又上了车。 　　 　　他冷冷地看着舒瑛，问牛头，“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牛头掐住舒瑛的脖子，将她按倒在座椅上，“要么给她一针，要么把车开到山沟里，让她摔死。” 　　 　　舒瑛头皮发麻。 　　 　　丁少白烦躁暴怒，“你疯了？” 　　 　　“丁少，今天我本来不打算过来的，是你瘾犯了，非要我把货给你送过来，现在被看见了，你说怎么办？”牛头咬牙切齿。 　　 　　丁少白深吸一口气，一拳狠狠地打在座椅上，“被发现了顶多就是判刑，你若是想杀人……” 　　 　　牛头冷哼一声。突然发现舒瑛挣扎着想要起身，他再次用力，把舒瑛按下去。 　　 　　舒瑛浑身的骨头都要裂开了，用尽力气，才勉强看清这个牛头。 　　 　　他穿着厚重的黑衣，帽子遮住脸，无法判断他的长相。 　　 　　从他与丁少白两人的谈话中，她隐约能猜出，她和冉沐沐，一定是撞见了他们两人见不得人的交易。 　　 　　丁少白呼吸粗重，挣扎了一阵之后，厉声道：“我不能杀人……你……你给她一针吧。”他睨着舒瑛，眼神阴鸷怨恨，又带着几分快意，“让她也变得跟我一样……听说她手里还有一个研发项目，控制了她，也等于是控制了研发项目的机密……” 　　 　　牛头立刻说道：“还愣着干什么？拿针！” 　　 第4章 嫌疑人舒小姐 　　四周突然变得十分安静，只能听见丁少白窸窸窣窣的行动声。 　　 　　舒瑛看见他拿出针，顿时心如死灰，想要呼救，口鼻却是被人狠狠堵住的。 　　 　　唯一的希望，就是她自己车上的冉沐沐……可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冉沐沐一点动静都没有，定然是不会救她了。就算冉沐沐来救她，也不过是自投罗网。何况，冉沐沐也自身难保。 　　 　　牛头掰起舒瑛的手腕，撩起她的袖子，露出光洁纤细的手臂，很快在手臂上找准了位置。 　　 　　舒瑛目不转睛地盯着丁少白，眼神直白干净，盯得丁少白心头发憷。 　　 　　“快点，手抖什么？”牛头压低了声音说道。 　　 　　丁少白深吸一口气，慢慢地看了舒瑛一眼。 　　 　　舒瑛平静地看着她，眼神很冷。冷得让人，摸不透。 　　 　　就在她神思的一刹那间，车身突然一震，一道巨响从车库里传出去。周围的好几辆豪车突然发出紧蹙的警报声。 　　 　　丁少白和牛头顿时慌了，身形晃动。 　　 　　舒瑛趁机起身，一脚踹向牛头。丁少白全身发抖，吓得脸色苍白。 　　 　　车尾被一辆跑车狠狠地撞上，连带着周围的车也发出警报。 　　 　　酒店内的保安快速向车库集合。丁少白立刻丢下手里的东西，下了车，胡乱地找了个方向便要离开。 　　 　　舒瑛也立即下了车，方才剧烈的相撞让她耳朵轰鸣，头脑发昏。 　　 　　刚一下车，就被人扶住，她就如小鸡仔一样，被人拎着手臂，拎到一边。 　　 　　很熟悉的气息，也是很熟悉的身影——便衣路先生。 　　 　　牛头坐在后座上，刚才的一撞，他被撞得不轻，清醒过来后，摇摇晃晃地下了车。还未站稳，就被路屹一脚踩在地上。 　　 　　路屹环视一圈，见十几个保安涌了过来，立刻对其中一个领头的人说：“报警，把这个人带去警局！” 　　 　　酒店的人认识舒瑛，见路屹与舒瑛是一起的，便先将牛头控制了起来。 　　 　　而丁少白，早就不知所踪。 　　 　　二十分钟之后，警察到了，勘查询问一番之后，将牛头带走。 　　 　　舒瑛被路屹带回了酒店房间，冉沐沐哭成一个泪人，气虚弱弱地向舒瑛道歉：“舒姐，我对不起你，我……我当时也害怕极了……我没有弄清楚是什么情况……我……” 　　 　　舒瑛被她哭得心烦，让酒店的人带她去医院看病，自己回了卧室。 　　 　　路屹站在她的卧室门口，高大的身躯如山一般。他夹着一支烟，见舒瑛进了房，便将烟掐灭。 　　 　　“这酒店不能再久留了。”他对舒瑛说道。 　　 　　舒瑛蹙眉，站在他身前，笑着问：“你检查了我的房间了？” 　　 　　路屹毫不避讳，点了点头，“是。” 　　 　　“哦？”舒瑛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味，烟味很淡，可混着属于他的气息，她问：“凭什么？” 　　 　　路屹定了定，垂眸看着她，说道：“我来护你安全，舒小姐。” 　　 　　舒瑛长目修眉，闻言转了转眼珠，“为什么？”她双手环胸，衣领下精致的锁骨暴露在路屹眼前，“英雄救美？” 　　 　　路屹顿住，嗤然一笑，忽而抬手，手指点在她的额头上。 　　 　　舒瑛并不反感，反而抬眸看着他，眼睛晶亮！ 　　 　　下一刻，点在她额头上的手指微微用力，轻而易举地把她推开了。 　　 　　“舒小姐，你想多了。” 　　 　　舒瑛不由得被他推得后退一步，流眄的眼睛，斜斜看着他，也不说话。 　　 　　“你谁啊？无缘无故来救我，难道不是想图什么？”她抿唇，皓齿一启，轻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路屹绕过她，径直往外走，“对你，我提不起兴趣来。” 　　 　　他的话轻轻地绕耳而过，舒瑛一肚子酸火，瞬间弥散了。 　　 　　夜色再一次沉静下去，窗外阑珊灯火如旧，仿佛半个小时前在车库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可舒瑛清楚的知道，那一切都是真的。 　　 　　心有余悸，若是丁少白那一针真的注射进她的血液中，她会如何？ 　　 　　当时她的脑海里，只有四个字——“不罢不休！” 　　 　　丁少白如今情况如何，那是警方的事情了。 　　 　　趟回床上，舒瑛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路屹的身影。 　　 　　也不由得满肚子疑虑，这个男人是谁？为何会救她？她反复回忆着他俊利的模样，始终想不起来，到底和他有什么渊源。 　　 　　她作息时间通常规律健康，此时已快凌晨四点，再也无法撑持，便沉沉睡去。 　　 　　次日，是在酒店的morning call当中醒来的。一睁眼，便想起昨晚路屹的话。这个酒店，怕是不能久住了。 　　 　　虽不以为然，但她还当真没有心情留在这里度假了。 　　 　　洗漱完毕，计划好吃早餐和收拾的时间，订好机票，突然听见一阵敲门声。 　　 　　老实说，应当是敲门声和门铃声的混合，十分刺耳，十分急促，带着强烈的情绪。 　　 　　她快速开了门，敲门的人又是冉沐沐。 　　 　　舒瑛对冉沐沐既不亲近，也不冷漠，全然是因为给唐允正面子。 　　 　　她还未开口说话，冉沐沐便死死地盯着她，那眼神，恨不得将舒瑛拆卸了。 　　 　　舒瑛瞧着她苍白落魄的脸色，带着莫大的恨意和悲痛，不由得沉了脸，“怎么了？病好些了吗？” 　　 　　“舒瑛！”冉沐沐如同行尸走肉，一字一顿地对她说道：“唐老师死了。” 　　 　　话音一落，她潸然泪下。 　　 　　舒瑛惊怔，心突突地跳了两下，“你开什么玩笑？” 　　 　　“玩笑？”冉沐沐憎恨地看着她，厉声道：“他是被你害死的，你还装什么？”她举起手机，歇斯底里地推搡过来，舒瑛避开。 　　 　　“我刚才接到电话，警察打来的，唐老师死了，三天前死的，三天前，他唯一见过的人就是你，就只有你，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会害他！一定是你害死他的，一定是你！” 　　 　　舒瑛如遭雷击，立即上前抢走冉沐沐的手机，手机是关闭的，需要解锁，她双手颤抖，干脆转身回房，去找自己的手机。 　　 　　门口的动静惊动了对面的路屹，他开了门，沉默地看了眼舒瑛的背影，随后进了舒瑛的房间。 　　 　　冉沐沐痛哭不已，“舒瑛，是你害死了他！警察都说了，你的嫌疑最大……你以为你躲在这度假山庄，就什么都与你无关了吗？” 　　 　　舒瑛翻箱倒柜的找手机，越发心急，却越找不到。 　　 　　直到路屹走了进来，对她说道：“她说的是真的，唐允正死了，就在三天前。” 　　 　　舒瑛站直身，愣愣地望着他。 　　 　　“但是尸体是在昨天发现的，也就是你进山庄的第一天。”路屹接着陈述，不带任何情绪。 　　 　　舒瑛总算在枕头下找到自己的手机，立刻拨打唐允正的电话，连番几次，都无人接听。 　　 　　再拨打母亲的电话，电话立刻接通了。 　　 　　舒母一开口，便说道：“瑛瑛，你知道了？” 　　 　　舒瑛狠狠闭眼，死死地捏着手机，“妈，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因为小唐是我公司的项目研发员，所以警方通知了我。”舒母周韵宜平静而温和地说道。 　　 　　舒瑛脑袋一片空白，她慢慢地坐在床上，抓住床单，“这不可能……师兄为什么会……” 　　 　　“警方初步调查，认为他是自杀。”舒母周韵宜轻声安慰，“瑛瑛，此事与你无关，你不要太伤心了，小唐他……结束生命，是他自己的选择。” 　　 　　舒瑛双眼模糊，感觉到周围有凌厉怨恨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她深吸一口气，没出声。 　　 　　周韵宜：“你也知道，你手中的研发数据，被多少人觊觎，为了保证你和研发数据的安全，我为你请了一个保镖。他叫路屹，他与你联系上了吗？” 　　 　　舒瑛抬头，木讷地看着站在她身前的路屹。 　　 　　“你放心，他是最好的保镖，你不要害怕，也不要离开他的视线。妈妈会保护你！”周韵宜吐字清晰，却带着几分韧劲和刚烈。 　　 　　舒瑛挂了电话，依旧恍若梦里。 　　 　　冉沐沐起身，想要靠近她，却被路屹挡住。 　　 　　“唐老师是因为你而死的！”冉沐沐抬手，控诉地指着舒瑛，“他留了遗书，遗书上只提了你的名字！他追求了你七年，求而不得，所以心灰意冷，所以才会自杀！老师是被你害死的！” 　　 　　“他留了遗书？”舒瑛木讷灰败的眼神微微一闪。 　　 　　冉沐沐泣不成声，满心的怨恨与悲伤，“你违背了他的信仰，背弃了你们的承诺，你让他绝望——你害死了我的老师……” 　　 　　冉沐沐呜咽着：“他是三天前死去的，三天前，最后见到他的人是你！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自杀？” 　　 　　舒瑛快速整理情绪，睨着冉沐沐，说道：“就算是要问，也轮不到你。至于我和唐允正说了什么，更与你无关！” 　　 　　“你！”冉沐沐看着舒瑛，泪眼之中，掩藏着太多舒瑛无法看透的情绪。 　　 　　舒瑛回房提上行李箱，目不斜视地越开冉沐沐，快速离开酒店。 　　 　　她拿出手机，打电话给研发小组的另一人李琪：“我有事，需要先离开酒店。” 　　 　　李琪也得知了唐允正去世的消息，“老大，现在都不能度假了吧？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是，”舒瑛按了电梯，“我先回去，这边就交给你了。” 　　 　　李琪轻叹，“好，你只管放心。” 　　 　　电梯门开了，舒瑛挂了电话，俯身去提行李箱，有人却先一步帮她提了起来，进了电梯。 　　 　　她看着走进电梯的路屹，愣了会儿。 　　 　　“还不进来？”路屹提醒她。 　　 　　这个男人，竟然是她妈妈请来保护她的保镖，难怪这一路，他就这样一直默默地跟随她，护着她。 　　 　　只不过，她意识里的保镖，不都应该是雇主的随从吗？为何这一路上，他的气势比她还强？ 　　 　　这还了得？ 　　 作者有话要说： 我对前几章都不太满意…… 但好歹，主要人物都出场了。 接下来我会精修文章，一定修到满意。 第5章 很贵的路先生 　　路屹站于电梯中央，伸手按着开门按钮。宽敞的电梯忽而显得逼仄起来。 　　 　　舒瑛进了电梯，站在他身旁。 　　 　　电梯里的空间，总是会无形地拉进人之间的距离。太近的距离，通常会让人感觉压迫或是受到侵犯。 　　 　　舒瑛却不以为意。 　　 　　电梯开始下降，路屹将两个行李箱靠在墙壁上，对于舒瑛与他之间的距离，并不排斥。 　　 　　舒瑛的行李箱宽大厚重，而路屹只带了一个小型商务箱包。 　　 　　电梯下降的时间很短暂，舒瑛的思绪却在这短暂的时间内跌宕起伏。 　　 　　巨大的疑惑萦绕着，她难得沉默。 　　 　　身旁这个叫做路屹的人，是母亲为她聘请的保镖；在她入住山庄之时，她的师兄唐允正却自杀了。 　　 　　这看似，是两件毫无关联的事情。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仰头看着路屹。他的侧颜干净而锋利，那双眼眸十分明湛，漆黑冷透。 　　 　　她瞟了瞟他身旁的行李箱，问：“你真是保镖？” 　　 　　路屹颔首，轻声回答：“是。” 　　 　　舒瑛盯着电梯反光却模糊的墙壁，上面有路屹的身影，“哪个公司的？” 　　 　　路屹蹙眉，眼底终于露出些许不耐，但依旧平静地回答：“骏驰。” 　　 　　他说话简单，吐字清晰干脆，声音十分性感。 　　 　　舒瑛心神微微一荡，她微不可见地挑眉，“骏驰特保？” 　　 　　这家公司很有背景，虽不是全国最大的特保公司，可却是全国最好的特保公司。其公司拥有的特保，最差也是退伍军人。 　　 　　舒瑛不由得再次打量路屹。 　　 　　电梯内的灯光，将他的脸照得半明半暗，侧颜轮廓如刀刻的般。从她的角度看上去，灯光晕着，他的气息，硬柔交叠。 　　 　　“你就带了那么个小箱子？”舒瑛走到他身侧，俯身提了提他的箱子。 　　 　　不重，顶多有些分量。 　　 　　“箱子里放了什么？”舒瑛放下箱子，抬头好奇殷切地看着他。 　　 　　路屹看了看电梯显示的楼层，说道：“衣服。” 　　 　　舒瑛眯眼，不信。 　　 　　“你是保镖？怎么就只带衣服？”她微微侧眼，睨着他，“你打算用这箱子衣服保护我？” 　　 　　路屹这才低头，眼神淡淡地看着她，要笑不笑的样子，“不然呢？” 　　 　　“至少应该是武器吧？刀、匕首、枪，求生工具之类的。”舒瑛觉得他的表情是在嘲笑。 　　 　　果然，路屹笑出声，“舒小姐，保镖提供的是近身保护，不会带任何武器。” 　　 　　舒瑛咬牙，开始质疑他的能力，“近身保护？怎么近身保护？” 　　 　　她上前一步，靠近他，几乎要与他贴身，“这样近身吗？” 　　 　　路屹眯了眯眼，舌尖无意识地抵着咬紧的牙齿，在她耳畔低声道：“你可以再近些……” 　　 　　舒瑛的心突突一跳，想要退开，却不甘这样败阵。 　　 　　“你多少钱一天？”她依旧抬头，直直地望着他，似笑非笑，“或者，一晚？” 　　 　　路屹面色沉静，说：“很贵。” 　　 　　“有多贵？”舒瑛眼睛似狐狸，勾魂。 　　 　　路屹沉了脸，转开眼去。 　　 　　恰在此时，电梯停下，电梯门无声而开，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光，是酒店大堂豪华烂漫的光影。 　　 　　路屹将两个箱子都往外提，长腿迈开，到达前台，办理退房。 　　 　　舒瑛站在他身后，路屹突然回头对她说道：“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舒瑛正想否定他的话，却撞见前台几个人暧昧又欣羡的眼神。 　　 　　办理好手续，舒瑛将车钥匙递给侍者，侍者立即安排人，将她的车从车库内开了出来。 　　 　　两人出了酒店，路屹将行李放进后备箱。 　　 　　舒瑛突然问：“你的车呢？” 　　 　　“那车不是我的，”路屹关好后备箱，快速将车查看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又对舒瑛说道：“我已经让人把车开走了。” 　　 　　舒瑛转着车钥匙，正打算坐上驾驶座，却听见路屹说道：“我来开车。” 　　 　　舒瑛乐得清闲，把车钥匙给他，坐到了副驾驶上。 　　 　　路屹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对舒瑛说道：“从现在开始，你需要尽量听我安排。” 　　 　　舒瑛不乐意一个还不算熟悉的男人安排她。她露出怒意，又听路屹说道：“行程、路线，地点，听我安排。” 　　 　　短短的半天时间，舒瑛需要适应消化的东西太多。 　　 　　回想起母亲担忧的话，她百思不得其解。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何危险，竟然到了需要贴身保镖的地步。 　　 　　“安全带系好。”路屹见她怒而不言的模样，也不跟她多说，发动汽车，离开度假山庄。 　　 　　大半个晚上没有睡好，安静下来后，舒瑛觉得困倦。 　　 　　舒瑛的车是顶配，开起来流畅强劲，路屹又是驾驶老手，行驶起来安静无声，快而平稳。 　　 　　路屹转头，见舒瑛早已睡熟。脸微微仰着，靠在椅背上，嘴微张，露出些许粉嫩的舌，还有晶白的牙齿。 　　 　　他转过眼去，不去看。 　　 　　每次看她时，总忍不住看她的唇。他捏紧方向盘，暗示自己，这是正常的，当你正视一个人，不知该看他哪里时，通常都会看他的唇部区域。 　　 　　注意力集中到驾驶上，这架车与他驾驶过的其他车都不同。具体是哪里不同，又感觉不出来。 　　 　　身旁的舒瑛渐渐睡沉，呼吸起伏加重，头也歪过去，几乎要撞到车门。 　　 　　路屹没管，只是快速看了眼。 　　 　　“开车中，请集中注意，不要随便看我主人。” 　　 　　车内突然响起一道女人的声音，竟与舒瑛的声音有几分相似，路屹微微一怔。 　　 　　他放缓车速，有些诧异方才的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不是导航，也不是广播…… 　　 　　“先生，我是汽车智能系统，我是人工智能的，您可以与我对话。”女人的声音又响起。 　　 　　路屹蹙眉，愣了会儿之后，才说道：“不需要。” 　　 　　“好的，先生。” 　　 　　女人的声音消失了。 　　 　　路屹转头，果然见舒瑛已经醒了，正要笑不笑地看着他。 　　 　　“你刚刚偷看我？”她眯眼。 　　 　　“没有。”路屹说道。 　　 　　“呵……”舒瑛轻笑一声。 　　 　　此行当然是回去参加唐允正的丧礼。且舒瑛接到了警方的传唤，要回去接受警方调查。 　　 　　只因她是唐允正生前见到的最后的人，唐允正的死，她有直接嫌疑。 　　 　　梅雨季节，天气说变就变。 　　 　　一路赶到机场，却得知许多航班因恶劣的天气而延迟。 　　 　　路屹安排舒瑛在机场附近的酒店住下。车子驶入暴雨之中，划开道路上的积水，渐渐停在酒店之外。 　　 　　隔着厚重的雨幕，舒瑛抬头看着酒店的名字。并不是著名酒店，也不算奢华，也不知是否舒适。她坐在车里，有些不愿下车。 　　 　　路屹下了车，拿出行礼，冒雨为她开车门，“还不下车？” 　　 　　舒瑛解开安全带，却没下车。她仰头看着他，见雨水滴滴落在他身上，街道氤氲的霓虹，在他脸上镀上柔光。 　　 　　“就住这儿吗？”她问。 　　 　　“这是这里最好的酒店。”路屹说。 　　 　　舒瑛下了车，抬手遮雨，路屹一手拉着两箱行礼，一手搂住她。 　　 　　他高大的身躯为她挡了大部分雨，带着她疾步走向酒店大堂。配合着他，她不得不大迈步，很快就穿过大雨。 　　 　　房间安排了下来，路屹带着她入住。 　　 　　进入房间，好在温馨整洁，装修考究，舒瑛开了灯，看了眼透明的浴室。 　　 　　路屹随手从浴室里拿出毛巾，正打算擦拭头发，舒瑛阻止了他。 　　 　　他顿住，疑惑地看着她。 　　 　　舒瑛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最大尺寸的行李箱内，五花八门，琳琅满目。 　　 　　路屹粗略一扫，便估算出里面有多少套衣服，多少双鞋子。 　　 　　行李箱一端，还放着一个科技感与时尚感十足的机器人。 　　 　　机器人用透明塑封装着，金属材质，设计流畅精炼，堪比欧美大片之中的外星机器人，连那双冰冷的眼睛，也深邃黝黑。 　　 　　舒瑛从箱子里拿出一张干净的毛巾，递给他时，发现他盯着机器人看，故作神秘地说道：“路屹，告诉你一个秘密。” 　　 　　路屹接过她的毛巾，用眼神表示感谢，然后快速地擦干头发上的雨水。 　　 　　也不管他是否对自己的秘密感兴趣，舒瑛自顾自说道：“千万不要盯着这机器人的眼睛看，否则……” 　　 　　路屹不以为意，在接下这单生意的时候，他便对舒瑛做了危险评估，自然对她有了了解。 　　 　　她是专研人工智能领域，所研发的产品，都是些突破人脑的高科技。 　　 　　她工作室所正在开发的项目，曾经运用于军事领域，虽说八年前还是绝对的机密，可如今，却能开放，将研发的权利交给商业领域。 　　 　　这这项机密的研发项目，还未成功问世，就已经遭到不少人的觊觎。 　　 　　政界、商界，乃至军事行业……都对舒瑛手中的项目虎视眈眈。 　　 　　而且，她还是一起命案的嫌疑人。 　　 　　“舒小姐，我并不认为，出门在外，需要带一个机器人。”路屹随口一说。 　　 　　她的行李箱起码超过六十公斤，而这个机器人，绝对是累赘，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搬出来的。 　　 　　“职业需要，”舒瑛不以为然，“难道你这一路搬我的行李箱，受累了？” 　　 　　与她有了短暂的交流之后，路屹快速摸清了自己这个客户的脾气。 　　 　　看似娇软，实则强硬。 　　 　　路屹回答：“并不是，只不过好心提醒你，出门在外，带太多东西，对你一个女人来说很不方便。” 　　 　　“都是必需品，”舒瑛指着自己的箱子，说道，“路先生你可能不明白，女人缺少了某些东西，才会不方便。” 　　 作者有话要说： 路先生：我是王牌保镖，所以我很贵。 不要想歪…… 第6章 高颜值舒小姐 　　两人简单收拾一番，舒瑛发现有两间卧室。里面那间安静舒适些，她理所当然地选择了里间。 　　 　　舒瑛脱下有些湿润的外套，发现手臂和脖子上有几处紫青。 　　 　　牛头对她下手丝毫没有留情，至今想起，仍旧恨得心痒痒。 　　 　　路屹趁她整理收拾时，检查了房间。 　　 　　没有窃听器，没有监控摄像……窗外的环境，也都是死角，尤其是里间，窗帘一拉，便无法窥探房内的情况。上楼时，他便将酒店的布局了然于心，撤离也很方便。 　　 　　只是有一处不方便——只有一个浴室。 　　 　　而且还是透明的浴室，好在浴室内有百叶窗。 　　 　　舒瑛出了房，见茶几上放着两份热腾腾的食物。她轻轻一嗅，就能嗅出那是中式的面食，还撒了不少葱花。 　　 　　路屹坐回沙发上，打开盖子，准备吃晚饭。 　　 　　酒店提供的套餐，是当地特色的拉面，拉面上盖着薄而宽的牛肉，肉的纹理很漂亮。另外，还有一份营养沙拉。 　　 　　舒瑛蹙眉，轻叹一声，“我在度假山庄，吃得是法国料理，喝的是香槟红酒，甜点是米其林大厨亲手做的……” 　　 　　路屹正挑起面，闻言瞥了她一眼。 　　 　　舒瑛蹙眉，将葱花面部挑出去，扔进垃圾桶。抬头，见路屹吃了两片牛肉。 　　 　　这家酒店的饮食，特色是中式，拉面也是专业的拉面师傅做的，筋道十足，牛肉的刀工也十分考究。 　　 　　舒瑛夹起两片牛肉，趁路屹不备，把牛肉放进他的碗里。 　　 　　路屹一愣，眯眼看着她。 　　 　　“我不吃牛肉，也不吃葱花，”舒瑛说道，“下一次你点餐的时候，一定要记住。” 　　 　　短暂的沉默之后，路屹放下碗，起身去浴室。 　　 　　舒瑛望着他放下的碗，他吃得可真快，那么大一碗面，几筷子就吃完了，她给他的两块牛肉，被面汤淹没。 　　 　　她有些不甘，又听闻他前往浴室，回头见他脱下外套，双眼顿时一亮！ 　　 　　路屹要脱衣服洗澡！就算摸不到吃不到，看一看也可以饱眼福！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进了浴室，然后他站在玻璃墙前，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伸手一拉，百叶窗滑下，浴室被遮得严严实实。 　　 　　舒颖大失所望，吃了面，抱着沙拉坐到沙发上。 　　 　　…… 　　 　　路屹从浴室中出来，用手随意地拨了拨半湿的头发。忽而抬头，微微顿住。 　　 　　他散漫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舒瑛，不知何时，她换了他的衬衫，手中握着他的烟，半倚在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烟。 　　 　　她窝在晦明晦暗之中，似被阴影拢住，烟雾缭绕，遮蔽了她的脸。 　　 　　宽大的衬衫里，她的身体柔软而娇小。 　　 　　这样的她，与前几日所见大相径庭，竟露出几分无助柔弱。 　　 　　他大步走过去，舒瑛已经抬起头来，眼底快速闪过几分暗沉。 　　 　　路屹向她摊开手，“还给我。” 　　 　　“什么？”舒瑛双手环胸，交叠着双腿，衬衫也只能堪堪遮蔽她的腿根，灯光下，是一片柔软白嫩。 　　 　　“衣服，烟。” 　　 　　舒瑛吁了口气，男人的烟很烈，很硬，很刺激。这样强烈的感觉让她可以暂时忘记其他的纷杂。 　　 　　比如唐允正的死。 　　 　　她指尖轻轻颤抖着，烟灰轻轻飘落。 　　 　　“想要啊，自己拿啊。”她把烟放到唇边，薄唇轻抿，然后红唇轻轻张开，从里面呼出一团白白的烟。 　　 　　烟雾飘繆，路屹心头有星火热浪慢慢升腾，甚至灼烈着眼睛。 　　 　　“为什么抽烟？”他退开一步。 　　 　　“我心情不好。”舒瑛老实回答。 　　 　　路屹眉头紧蹙，强行压下蔓延的异样，心想自己只要负责她的安全，她到底如何，与自己无关。 　　 　　他打算转身离开，不再管她。舒瑛却突然起身，把唇边的烟拿下，放进他的嘴里。 　　 　　“还给你，”她下了沙发，站直身，脱下高跟鞋，她身量到他的胸口。 　　 　　烟味，女人唇舌的气息，萦绕在路屹唇边。 　　 　　他平常抽烟，只觉得烟味浓烈刺激，却从未尝过这样的烟，湿软的，带甜的。 　　 　　他把烟拿下来，捏在手里。半截烟被揉碎，烟火也灭掉了。 　　 　　舒瑛抿唇，轻轻吐气，口中残余的烟雾轻轻喷在他的下颌上。路屹偏头，有意无意地躲开。 　　 　　“为什么要穿我的衣服？”路屹隐忍着莫名的愠怒。 　　 　　“哦？”舒瑛呆滞又恍惚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衬衫，“因为我的睡衣太暴露了，我怕在你面前穿了之后，会有危险。” 　　 　　路屹倒抽一口凉气，这女人太欠收拾了。如果她不是自己的客户，他一定收拾东西走人！ 　　 　　舒瑛得意地偷笑，心里那些阴郁散了不少。她的确带了睡衣，可都穿过了没洗…… 　　 　　不顾路屹难看的脸色，她匆匆进了浴室，关上浴室门，立刻捂住嘴压抑地咳嗽。 　　 　　刚才吸气有些猛，被烟呛着了。 　　 　　就算要咳嗽，也不能在路屹面前咳嗽。 　　 　　她打开热水，不断地往脸上浇，呼吸急促。热水湿透了全身，她慢慢的俯下身去，身体蜷缩起来，用手捂住脸，抹掉水。 　　 　　唐允正，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他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 　　 　　至今为止，她都不愿相信！ 　　 　　…… 　　 　　舒瑛洗了很长时间，若不是浴室内的身影映在百叶窗上，路屹真怕她是出了意外了。 　　 　　他的目光没有离开过浴室，这是职业需要。 　　 　　看了一会儿之后，又将目光移开，改为听。时刻注意舒瑛的情况。 　　 　　直到舒瑛走出浴室，他才闭上眼睛。 　　 　　舒瑛用毛巾擦拭头发，走到路屹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身形修长高大，长手长腿，不窄的床也显得拥挤。舒瑛双手环胸，觉得哪个保镖当得如他这般安逸的，她严重怀疑自己的母亲是杞人忧天。 　　 　　他正看着舒瑛，发现她依旧穿着他的衬衫。灯光从她身后而来，隐隐透过衬衫，半露不露。 　　 　　舒瑛微微抬了抬下巴，“你在你们公司，是什么级别的？” 　　 　　保镖的身份自然是不对外公布的，但每个公司，都有叫得上名号的保镖，他们是特保公司的名声和门面。 　　 　　路屹轻轻皱起了眉头，这并不是舒瑛第一次质疑他的职业能力。 　　 　　他做保镖八年，保护过的人，全部是行业精英、商政泰斗，有元老级别的，更有国家元首……无论何种身份，无论何种背景，无一不是殿堂级的人物。 　　 　　他是公司的王牌。 　　 　　但是，他却是第一次保护舒瑛这样的。 　　 　　略作思索之后，路屹问：“你认为，周董事长会请什么级别的人来保护你？” 　　 　　似是而非的回答，让舒瑛定了定。片刻后，追根究底，她并不是怀疑路屹的能力，而是…… 　　 　　“如果你级别很高，甚至是你们公司最好的保镖，那么你手中的大单子一定很多。”她走到床头，离他又近了些，“而且还少不了百万薪水的单子，而你为什么选择来保护我？” 　　 　　她走近了，身上暖香淡淡袭来，那双匀称的腿，几乎就在他眼前。 　　 　　路屹撑起来坐好，点上一支烟。火柴在他手心点亮，刚硬修长的手通透起来，也照清楚了他手上的伤痕与薄茧。 　　 　　他甩灭了火柴，轻笑道：“每一个保镖，接单的时候，都会考虑很多因素。” 　　 　　舒瑛：“比如？” 　　 　　“比如薪水，自己的喜好，兴趣，风险程度，工作时间长短……”路屹漫不经心，“而我，有一个特殊的癖好。” 　　 　　“什么癖好？”舒瑛审慎地看着他。 　　 　　路屹的目光扫着她，那双微凉的眸子噙着半分笑意。他薄唇轻轻一弯，说道：“我是个颜控，如果客户长得太丑，会影响我的工作效率和心情。” 　　 　　舒瑛明显不信，可那玩笑似的话，从他口中吐出，低沉转合，竟让她脸红心跳，还很怡然雀跃。 　　 　　“你的意思是，你接了这单，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我颜值高？”她双眼睁大，瞳孔发亮。 　　 　　仿佛是看到了一只因为逗一逗就舒畅的猫咪，路屹心情转好，颔首说道：“是。” 　　 　　舒瑛抿唇，柔软的唇瓣很嫩，笑时露出细小晶白的牙，“好吧，就算你现在是睁眼说瞎话，我也信了。” 　　 　　路屹的笑声从胸腔内传出，“你放心，我眼睛不瞎。”小姑娘倒是很好哄。 　　 　　舒瑛掩唇打了个哈欠，“路先生，我困了。” 　　 　　路屹：“晚安。” 　　 　　舒瑛抬手对他摇了摇，“晚安，”转身进入自己的房间，到了门口，又转身看向他，两人目光相撞，她也丝毫不避讳。 　　 　　“路先生，你睡觉会做梦吗？” 　　 　　她无缘无故地问了这么一句，路屹不解其意，但也老实回答：“有时候会。” 　　 　　“哦？”舒瑛对他眨眨眼，“如果你今晚要做梦的话，一定要梦见我。” 　　 　　路屹愣住，指间的烟也顿了顿。 　　 　　舒瑛轻笑，“路先生，晚安。”旋即转身入了房，关上门。 　　 　　路屹掐灭了烟，无声而笑。 　　 　　小姑娘不仅好哄，而且……有时候也挺可爱。 　　 　　窗外雨潺潺，房间外也十分安静，偶尔有酒店工作人员走过的声音，脚步声被地毯消没不少。 　　 　　路屹看了看舒瑛的房间，起身走到她门前，侧耳听了片刻，她果然已经睡了。他将房门轻轻推开些，以便随时可以看见她的情况。 　　 　　她缩在床上，床显得空而大，他还能听见她熟睡的呼吸声，看来睡得很沉。 　　 　　 第7章 飙车的路先生 　　次日九点半，航空公司打来电话，告知飞机可以正常起飞了。 　　 　　舒瑛与路屹收拾东西，路屹行礼简单，在外等了几分钟，听舒瑛房里的动静，她已经起床，鲜少见的，她并没有做护肤，也没有化妆，而是在摆弄她的机器人。 　　 　　她的行李箱虽然大，可带的东西太多，经过一番翻腾后，箱子里的东西彻底乱了，机器人怎么都装不进去了。 　　 　　“还有十五分钟，”路屹提醒她时间。 　　 　　她把机器人往箱子里放，左右调整，可箱子怎么都合不上。 　　 　　舒瑛抬头看着他：“怎么办？装不进去了。” 　　 　　路屹扫一眼她的箱子，琳琅满目，什么都有。 　　 　　他走过去，蹲下身，指着箱子内的两件呢绒大衣，说道：“现在不冷，你带呢绒大衣干什么？” 　　 　　舒瑛连忙按住大衣，说道：“你不懂，这种大衣穿上气场很大，就算我不穿，我带着上路，想一想自己有机会穿上这款大衣，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心情就舒爽。” 　　 　　路屹闭眼，隐忍着什么，将她两件体积不小的大衣叠好，放进自己的箱子里。 　　 　　“还是放不下我的机器人。”舒瑛很烦恼，抱着那冰冷的机器人，就像抱着一只柔软可爱的猫咪。 　　 　　“扔了！”路屹冷眼瞧着那机器人，“一路上你带这么个铁疙瘩，你也不嫌重？” 　　 　　“铁疙瘩？”舒瑛不忿，“路先生，这是我和我的团队研发的人工智能机器人，别看它浑身冰冷坚硬，可它是有感情的。它集合了世界顶端的智能科技。它有意识，有思维，而且有自我，截至目前为止，我和我的团队，已经赋予了它各种人的思考方式，它懂人的情绪，能进行高精复杂的计算，识别……”她指着路屹的眼睛，“你的瞳孔，已经被它识别了，以后无论你伪装成什么样，只要你出现在它面前，它就会认出你！因为你可以改变你的容貌形态等等，可是你的瞳孔，却终身不变，甚至无法取代。还有你的声音，也被他识别记录了。” 　　 　　路屹还未合上自己的行李箱，却是安静地听舒瑛把话说完了，他当然知道这个机器人的重要性。 　　 　　“你别小看它，它可运用于商政、军事、航空、刑侦……各个领域。”舒瑛低头，把机器人的电源打开。 　　 　　一道光从机器人身上闪过，仿佛是灵魂或者生命注入，它活了过来。 　　 　　它睁开漆黑的带着幽蓝色的眼睛，看着舒瑛。 　　 　　舒瑛对它说道：“小舒，他刚才说，要扔掉你。” 　　 　　机器人小舒转头，看向路屹，发出清晰带着情绪的声音，与人类一般无二：“这位叔叔，你为什么要扔下我？你不喜欢小舒吗？”说完，泪眼汪汪地看着路屹。 　　 　　“你看，小舒哭了。”舒瑛摸了摸机器人小舒的头。 　　 　　路屹彻底沉默了，他盯着舒瑛看了会儿，从她的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箱子。小箱子分层很多，里面竟是瓶瓶罐罐，香气四溢。 　　 　　他认出一个瓶子的标志，大约是某种护肤产品。另外还有十几支不同种类的口红之类的东西。 　　 　　“这个也必须带着？”他问舒瑛。 　　 　　舒瑛笃定地点头，“当然，皮肤对于女人来说，是很重要的。” 　　 　　路屹隐忍，起身，“啪”一声，将舒瑛的箱子一关，顺便伸手将她提了起来，拎小猫似的。 　　 　　“你就抱着它吧，”他乜了机器人一眼，“我来提箱子。” 　　 　　…… 　　 　　两人驱车去机场，下车时，路屹一手抱着机器人小舒，一手拖着两个行李箱，对舒颖说道：“别走散。” 　　 　　舒瑛说：“哦,”语气淡淡。 　　 　　登机，飞机起飞，四五个小时的行程不短不长。 　　 　　机器人小舒和舒瑛的箱子都安排了托运，唯有路屹带着自己的行李箱上了飞机。 　　 　　舒瑛在飞机上浅浅地睡了一觉，然后被冷醒了。 　　 　　她的位置靠窗，看出窗外，是一望无垠的云层，边际流着淡淡的金色。 　　 　　转头看见了路屹，他端坐着，姿态舒适，精神不错，他的气息，总与他人不同。此时飞机里，大多数人都在睡觉，很安静。 　　 　　舒瑛知道，他不能睡觉，不能放松，需要随时警惕。 　　 　　“醒了？”路屹问。 　　 　　舒瑛点点头，看着路屹。 　　 　　路屹问了句，就不再说话了，她就算想说话，也无话可说。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坐直身，低声对他说道：“我有些冷。” 　　 　　路屹定了定，从身侧拿出一条毛毯，“盖上吧。”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要的毯子，虽然他没用，可就放在他身旁，还带着他的体温。舒瑛盖在身上，拉起来用脸无意识地蹭了蹭，没什么气息，可是有他的温度。 　　 　　很安静，她与他靠得很近，无声之中，人与人之间的气氛会变得很微妙，可她与他，就算不交流，也不会感觉尴尬。 　　 　　她侧首看着他，心头蓦然觉得懈怠。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危险，更不在乎路屹对她做的危险评估。身边多了一个路屹，就当是多了一个亲密的异性。 　　 　　飞行过程之中，派餐、用餐……一切有条不紊，没有意外发生。 　　 　　舒瑛上洗手间，路屹也在门外守着。 　　 　　可是长久的安逸，会让人放松警惕，舒瑛更加不觉得自己身边会有危险。 　　 　　飞机落了地，路屹早已安排好了车在机场外接应。 　　 　　取了行李等物，路屹带着她上了车。依旧是路屹开车，他定好路线，便带着舒瑛离开机场。 　　 　　“你知道唐允正的丧礼是在什么时候吗？”舒瑛问道。 　　 　　路屹回答：“明天。” 　　 　　舒瑛看向窗外，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这座国际都市如旧，甚至在高度的变化着。 　　 　　她许久不言，任由窗外的风过，任由窗外的景色倒退。 　　 　　许久，她才发现路线有些不对，她看向路屹，说道：“我住在熙园小区。” 　　 　　那是她回国之后，母亲周韵宜为她选择的住址。房子是她自己买的，虽说贵，可她母亲托了朋友，帮她拿到了当时的抢手房源。 　　 　　“我知道，”路屹点了点头，“身后有尾巴，先甩掉再说。” 　　 　　舒瑛神色一凜，正想回头，却听路屹说道：“不要回头。” 　　 　　舒瑛盯住，查看后视镜。此时车水马龙，车后有无数量汽车。一时分辨不出到底哪辆才是尾巴。 　　 　　“看到那辆黑色的大众辉腾了吗？”路屹目不斜视，将车开得平稳流畅。 　　 　　舒瑛在后视镜中发现了，眼神立即鄙夷又薄怒。 　　 　　“看见了，他跟着我干什么？”她蹙眉，“你怎么知道他是在跟踪？” 　　 　　路屹说道：“你的行程和路线都是我定的，按理说，没有人知道我们的行踪。除非有人在机场候着。” 　　 　　舒瑛豁然明了，“那辆车从机场跟到了现在？” 　　 　　“是。”路屹点头。 　　 　　她不由得看着他，心情却没有任何紧张。 　　 　　他的泰然，他的镇静，他的自若……无形间安抚着她。 　　 　　“坐稳了。”路屹突然转了方向，方向盘一打，车子立刻驶入几辆车狭窄的间隙中，如游鱼般超了过去。 　　 　　舒瑛吓得闭上眼睛，身体猛地一歪，又被安全带拉了回来。 　　 　　再睁眼时，车子已经超速越过好几辆车。身后拥挤的车辆将那辆黑色的大众甩在后面。 　　 　　她的心突突跳，后背更是冷汗涔涔。 　　 　　太危险，太刺激了！ 　　 　　前方是繁华的街道，道路复杂，车流人流众多，路屹开车穿了进去，车子立即淹没在车流之中。 　　 　　一连拐了几道街之后，路屹才放缓车速，慢慢开往熙园小区。 　　 　　“前面有家餐馆，”舒瑛长舒一口气，“停一下，我要吃东西。” 　　 　　已经快到了晚餐的时间，路屹停下车，跟随舒瑛一同进了餐馆。 　　 　　餐馆装修精美雅致，并不像其他餐馆一样热闹嘈杂。两人坐下后，舒瑛点了几道清淡的菜，又点了两道荤菜，是给路屹点的。 　　 　　看得出来，这个男人长得结实高大，是因为爱吃肉。 　　 　　路屹吃东西不快不慢，但吃得很香。舒瑛不由得也多吃了一些。 　　 　　两人吃完，就回熙园小区。舒瑛只想洗一个澡，洗尽一身的疲累。 　　 　　熙园小区环境雅致，一路行驶到车库，两人乘电梯到了舒瑛所住的楼层。 　　 　　一层楼只有一户人，稍显冷清，但从进入小区大门，到电梯，以及门外走道，都有监控，十分安全。 　　 　　舒瑛输入指纹，门开了，路屹随她一同进门。 　　 　　“箱子就先放门口，明天再收拾。”舒瑛踢下鞋子，换上自己的拖鞋。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抬头看着路屹。 　　 　　“你没有拖鞋，不用换鞋了，将就……”她话没说完，就见路屹打开自己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双拖鞋出来。 　　 　　她一梗，挑眉：“没想到，你是打算长住我这里了？” 　　 　　“这是我的工作。”路屹神色不变，换上拖鞋。 　　 　　他先一步进入客厅，将两人的箱子放在角落里，快速环视房间布局。 　　 　　这套房不大，三室一厅，装修简单，雅致，但是并没有家居的气息。因为所有家具太过整洁，似乎就没被人碰过。 　　 　　毫无生气——这是路屹对客厅的第一印象。 　　 　　 第8章 耍狠的舒小姐 　　好在拐入舒瑛的书房，就不一样了。书房之内藏书很多，分类整齐，井井有条，种类多样。 　　 　　书房大约是除了客厅之外最宽敞的地方，除了书之外，还有几个机器人，大约是半成品，机器人的模样看不清楚，有电线电路与芯片等物暴露在外面，看起来毫无生机，甚至有些诡异。 　　 　　舒瑛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轻声道：“路先生，你其实就是想参观我的卧室吧？你放心，我不拦着你，你参观好了。” 　　 　　路屹从书房出来，玄关处传来敲门声。 　　 　　舒瑛正欲去开门，刚走到门口，却被路屹伸手挡了回来。 　　 　　她身量不足，路屹的手臂力量不大，却难以抗拒。随即他的手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立刻收回去。 　　 　　舒瑛深吸几口气，脸色羞愤。路屹绝对是故意的，刚才伸手挡她，却摸到她胸口上！ 　　 　　敲门声继续，舒瑛却瞪着路屹。 　　 　　路屹是怔愣了一瞬，便若无其事地开了门，但十分警惕。 　　 　　站在门外的是一男一女，女人站在前面，带着微笑，看见路屹时，神色一滞。 　　 　　“你好，我们找舒瑛舒小姐。”女人从左胸口袋里拿出证件。 　　 　　路屹全神贯注，高大的身躯挡在门口。门也只开了一半。 　　 　　“我们是警察，想询问舒小姐几个问题。”女人将自己的□□递给路屹，同时也将身后的男人的□□递给路屹看。 　　 　　舒瑛在玄关里听得清清楚楚，她走到路屹身后，问道：“是关于唐允正的吗？” 　　 　　“是，”女警察点了点头。 　　 　　舒瑛深吸一口气，说道：“进来吧。” 　　 　　门依旧半开着，路屹礼貌地对女警察说道：“抱歉，只能让女士进入。” 　　 　　女警察稍稍惊愕，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男同事，片刻后，她点了点头，“好。” 　　 　　女警察进了门，路屹对门外的男警察点了点头，将门关上。 　　 　　…… 　　 　　舒瑛的住房除了一应家具电器，其他全无。 　　 　　她与女警察相对坐在沙发上之后，心里想着应该上杯茶水或者其他喝的，但也就是这么一想。因为她家里没有任何食物。 　　 　　路屹一直不离她左右，坐在她身旁。 　　 　　女警察拿出手机录音，静静地看了舒瑛一会儿。 　　 　　一瞬沉静，从知道唐允正死讯起，舒瑛就有些恍惚，甚至不相信唐允正真的死了，除非亲眼看见他的尸体…… 　　 　　那个曾与她在实验室并肩作战，攻克一道道难关，设计出无数天才程序的唐允正…… 　　 　　“根据死者唐允正所在小区内的监控显示，舒小姐是在6月19日下午15点左右，去拜访过他。”女警察很温和，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死者”两个字让舒瑛心头一刺，她迟钝地点点头，“是。”定了定，又说道：“可是当时除了我之外，还有我团队的其他人。” 　　 　　“都有哪些人？”女警察问。 　　 　　舒瑛说道：“有冉沐沐，还有李琪，以及Judy。” 　　 　　“可是他们在唐允正家只留了大概15分钟左右便离开了，”女警察定定地看着舒瑛，“你却在他家多呆了大约20分钟。在这之后，他就死去了。而他死前所见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你。” 　　 　　舒瑛屏着一口气，平静而冷漠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我是杀害唐师兄的嫌疑人？” 　　 　　女警察不说话，却没否认。 　　 　　“当日我多留了一会儿，是因为他有个问题需要与我交流。” 　　 　　女警察：“是什么问题？” 　　 　　“工作上的，有关人工智能机器人是否该存在感情的问题。”舒瑛淡淡地回答。 　　 　　女警察审视着她，依旧温和有礼，“根据法医的验尸结果来看，唐允正的死亡时间是6月19日15点到16点之间，那段时间，他只与你和李琪等人见过，而冉沐沐Judy等人离开后，唐允正还活着。所以，他的死亡时间，准确的说，应该是15点20到16点之间。这期间，唐允正身边，只有你一个人。” 　　 　　舒瑛脸色微微发沉，“可我母亲说，唐师兄是自杀的。” 　　 　　女警察眼神凝肃，“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还需要再查证。”她话音一转，柔和下去，“那你知不知道，唐允正与什么人有过矛盾？” 　　 　　舒瑛若有所思，片刻后摇头，“没有，唐师兄除了呆在家里，就是呆在实验室里，所认识的人，大部分都是公司和团队的人，或者就是他的同学，要么就是同行，但是交情都不深。” 　　 　　女警察点点头，“听闻，唐允正暗恋你七年，可苦而不得。” 　　 　　舒瑛顿时皱眉。她平时很烦有人拿唐允正暗恋她说事，好似她若不回应唐允正，就像是她亏欠了谁似的。 　　 　　所以她平日里疏远唐允正，尽量少与他来往。 　　 　　她静默地看着女警察，态度神色淡然，甚至带着凛冽和抗拒。 　　 　　而这样的神态，却让人觉得无情。女警察不由得觉得舒瑛毫无恻然怜悯之心，唐允正好歹暗恋过她，而且在遗书上也写了对舒瑛求而不得的哀伤与无奈，可她为何对他的死没有任何悲痛？ 　　 　　女警察觉得这一点很可疑。 　　 　　舒瑛不喜欢女警察此时的眼神，便偏开脸，问道：“那又如何？” 　　 　　女警察微微一愣，不置可否。 　　 　　两人再交流了一会儿，女警察便收拾东西要离开。 　　 　　舒瑛与路屹一同送她出门，临别时，舒瑛突然问道：“唐师兄留了遗书？” 　　 　　女警察有些诧异，回身看着她，点了点头，“是。” 　　 　　“我能看看他的遗书吗？”舒瑛问。 　　 　　“很抱歉，暂时不能。”女警察歉然地说道。 　　 　　“哦，”舒瑛无所谓的模样，“那就算了。” 　　 　　门外的男警察依旧在等候着，站得笔直，见女警察出了门，便走了过来。 　　 　　送走两个警察，舒瑛回到客厅里，坐在沙发上发呆。 　　 　　路屹没管她，继续查看她每一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他哗啦一声拉开客厅的窗帘，舒瑛恍然惊醒一样抬起头，然后下了沙发，走到他身前。 　　 　　被他粗鲁地碰了一下的胸口还有些疼，心头甚至沉甸甸的，她眯了眯眼，兴师问罪一样，问道：“你刚才摸我哪儿了？” 　　 　　路屹沉静的眸子突然闪烁起来，他低头，看着她羞愤的模样，似乎不罢不休！倔强又强硬。 　　 　　几秒钟后，路屹说道：“抱歉。” 　　 　　“抱歉有什么用？你摸都摸了？”舒瑛咬牙切齿，带着几分狠劲儿。 　　 　　路屹下颌紧绷，表情复杂，可脸色依旧冷静。“你想怎样？”见她双眼微红，又有些阴郁，心底到底软了些，轻声问：“怎样才能让你消气？” 　　 　　舒瑛面不改色，盯着他的胸口，衣衫下，结实的胸膛很宽厚。 　　 　　她说：“你也给我摸一下。” 　　 　　路屹眼神陡然一黑，似有些不相信，但拒绝：“不行。” 　　 　　舒瑛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说。她气定神闲地掏出手机，“我现在就给我妈打电话，告诉他你是一个色狼，根本就不能做我的保镖！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都没有你危险！” 　　 　　路屹隐忍着愠怒，一把握住她的手。 　　 　　“放开！”舒瑛手里拿着手机，挣扎着。可他的手又大又硬，铁箍一样握着她，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 　　 　　“呵……”路屹突然轻笑一声，另一只手抽掉她的手机，将她的手摊开，一把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猝不及防，舒瑛愣住。 　　 　　下一刻，路屹伸手将她的腰一搂，舒瑛立刻贴在他身上，严丝合缝！ 　　 　　她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手也被他握住，亲密无间地贴在他的胸膛上。 　　 　　滚烫，坚硬，男人的气息……浑身的感觉瞬间变得敏感，他带给她的感觉，如此的具有冲击力，丝丝入扣地钻入她身体里，在她心里掀起巨浪。 　　 　　“满意吗？”路屹带着她的手，轻轻地抚过胸膛。 　　 　　手心之下的感觉如此的鲜活又敏锐，是他宽厚的胸膛，有温度，烫得她立刻缩手。 　　 　　可是路屹死死地按住她，贴得更紧。 　　 　　舒瑛一动不动，死死地咬着唇。 　　 　　“给你摸回来了，够了吗？”路屹微微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温热的气息浮在耳畔，有些痒，舒瑛呼吸猛地一滞，连忙偏开头，一抹红晕从脸染到耳根。 　　 　　“够了。”她仓皇地说道。 　　 　　路屹喉结滚动了一下，看得舒瑛双眼发愣，脸更红了。 　　 　　他似乎也在隐忍着什么，呼吸变得急促。 　　 　　然而下一秒，他放开了她，带着几分力道，将她轻轻推开。 　　 　　舒瑛连退几步，离他远远的。 　　 　　落地窗外，疏影流泻摇曳，城市的灯火阑珊而来，衬得客厅内的灯光明晃晃的。 　　 　　“我去洗澡，”她胡乱交代一声，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她的脚步声离开了，路屹才深吸一口气，连忙从衣兜里拿出烟，放进嘴里。 　　 　　再摸火柴，却摸出一个打火机。 　　 　　仔细一看，是一支Zippo打火机，底下刻着“SY”。 　　 　　他往舒瑛房内看了看，依稀听见水声，沉默片刻，又把打火机放回衣兜里。 　　 　　往窗外看了看，小区的大半部分景色尽收眼底。 　　 　　熙园属于高档小区，风景别致优美，楼与楼之间的距离很大，世界上最远的狙击距离，是2800米左右。 　　 　　但是那样的狙击距离，需要特殊的狙击武器。照目前来看，舒瑛这里，还是安全的。 　　 第9章 开船的舒小姐（修） 虽是到了晚上，可时间还早。路屹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会长期保持警惕，精神高度集中，不会困倦。 他关上窗帘，兜里的手机震动了。 路屹往舒瑛的房间看了看，房间门半掩着，但水声停了，舒瑛应该是洗完澡出来了。 手机进了一条短信，他看完之后，去敲响了舒瑛的卧室门。 很快舒颖便开门了，她穿着比较保守的睡衣，半湿的头发散开，披在肩上。 “查到那辆黑色的大众辉腾了。”路屹把手机递给舒瑛看。 舒瑛拿过他的手机，浏览短信。 路屹说：“车子属于一家知名网络媒体的，今天跟踪你的，应该是记者。” 舒瑛蹙眉，表示不解，为何记者会跟踪她。 路屹侧身，稍稍进了房门，与她并肩站着，伸手滑动她手里的手机，调出一份资料。 “这是刚才收到的资料，也就是这个记者的。” 舒瑛快速查看，没想到这家网络媒体倒是挺能耐的，而这个叫做孙馨亚的女记者，在商界和豪门界还挺有名的。她的主要报道方向，便是商界名人和豪门里的事情，大多都是挖掘圈内人士的绯闻。 舒瑛对这个记者有些印象，因为曾在无意间看过她的文章。 文章的内容大约是某二代许XX，与网红小姐成双成对地出入酒店。 恰好那位许XX，是舒瑛的交好，她便多看了几眼。 没想到，这位记者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了。大约是想曝她和著名学者、资深博士唐允正之间的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舒瑛一边看手机，一边退回房内，靠在墙上，轻叹一声，把手机还给路屹。 路屹见她蹙着眉，说道：“放心，我不会让这些人接近你。” 舒瑛靠在墙上，身体就像没骨头一样。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想起在客厅发生的事情，连忙低下头，站直了，低声说：“堂堂王牌保镖，却要处理这些杂事，真是屈才，委屈你了。” 一边说着，她走到床边，背对着他。 路屹目光追随着她，把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却不以为意。 他趁机环视舒瑛卧房一周，陈设简单，可十分舒适，舒瑛在衣食住行上，从来都不亏待自己。 落地窗外视野开阔，楼下一棵榕树郁郁葱葱，翠屏如亭。 他伸手轻轻敲了敲玻璃，合上窗帘。 “晚上睡觉我只留壁灯，”舒瑛坐在床上，双腿肆意的耷拉着，“窗外的光一丝都不能透进来，否则我就睡不着。” 路屹没说话。 “你是趁机想多看几眼我的房间吧？”舒瑛踢了踢床，“你看看床底下啊，说不定底下藏着人呢。” 路屹微微咬牙，“没兴趣。” “对床底下的人不感兴趣，难道是对我感兴趣？”舒瑛随口调侃，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路屹身形微微僵了僵，沉默半晌，抬脚出了舒瑛的卧房。 客房就在舒瑛的隔壁，两扇房门并排着，路屹躺在床上，枕着手臂。 柜子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他伸手拿过，接听。 路屹：“喂？” 来电的人是骏驰的创始人李凯东，也是军人出身，退伍之后，创办骏驰，后来邀路屹入股，两人既是合伙人，也是兄弟，更有身为军人的同袍之情。 早年期间，李凯东也接单，可公司不断壮大，形势越发好了，便负责公司的运行生意等，路屹却偶尔接单，但身份特殊，只接自己想接的单。 李凯东静了片刻，才说：“估计你这会儿也没睡，怎么样？见到她了吗？” 她，自然指的是舒瑛。 路屹的声音有些顿：“见到了。” “怎么样？”李凯东继续问。 路屹蹙眉，双眸漆黑，“目前还不知道。” 李凯东轻声一叹，“毕竟已经过去八年了。何况，八年前的事情，又是秘密。” 路屹闭上眼，视野里一片漆黑。 “路屹，”李凯东又说话了，声音很颓丧，“如果查不出来，就算了吧。事情已经过去八年了，许多线索，恐怕早就已经……” 路屹抬手，遮住眼睛，他面色不变。慢慢地睁开双眼，平静地望着天花板，“我知道分寸。” “别太过耿耿于怀，”李凯东语重心长，“也许舒小姐手里的研发项目，与八年前的没有关系。” 路屹侧身，一边听着手机里的话，一边听着隔壁舒瑛房间的动静，“有没有关系，查了才知道。”他压低声音，“你也知道，机会难得。如果不抓住这单，说不定我还要等八年。” 李凯东“嗯”了一声，“也好，也都过去八年了，或许事情没有当初那么凶险了。”他顿了顿，“你自己注意就好。” 挂了电话，困意彻底消失，路屹平静地躺在床上，半夜才睡着。 他一向习惯早醒，而舒瑛的作息十分规律，第二天两人差不多一起起床，在客厅碰见。 舒瑛乍一看见路屹的身影，有些惊愕，愣了一会儿之后，似乎才想起来他昨晚住在这里。 晨曦浅淡，透不过合上的窗帘，她的视线还有些模糊。 路屹已经穿着好，打扮休闲，虽然肌肉线条明显流畅，也气质也儒雅。 舒瑛忍不住看他的手臂，真想捏一捏。那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手臂了，有力，修长。 路屹打开冰箱，发现冰箱空空如也，连电源都没插，显然舒瑛平时是不会用冰箱的。 “我去度假之前，把家里的食物全部处理掉了。”舒瑛说道，“要吃早餐，要么去外面吃，要么就去超市买。” 她抬手，查看时间。 路屹发现她已经摘掉了陀飞轮手表，手腕上只戴着手环。手环看似轻巧，可显然是智能的。 “这个时候出去吃早餐，只怕很挤。”舒瑛有些苦恼，既不想出门去买早餐，也不想去超市。 路屹用手拨了拨粗短的头发，抬头看着她，眼神不像舒瑛那样惺忪。 “去超市买。”他回自己房间，找了件外套穿上。 舒瑛眨眨眼，见路屹已经走到了门口，回头看着她，“这附近哪家商场最近？你开车。” 拿上钥匙，取了车，两人一同去商场。 从小区到商场，也不过几分钟的车程，但遇上早高峰，多花了些时间。 舒瑛虽不会在衣食住行上委屈自己，但也饿狠了，进入超市之后，直接到了熟食区，拿了几份面食，还有酸奶牛奶与面包等。 本以为路屹一个大男人不会讲究，但舒瑛发现并不是。 他推着推车，舒瑛直接把东西放进车里，问：“你还要买什么？” “柴米油盐酱醋，”路屹将一袋米放进推车里，“还有……茶。” “这是要过日子的节奏啊？”舒瑛与他一同往前走，下意识看他一眼。 两人战果颇丰，到了收银台，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结算完。 这个时间点，来超市的，大多是赶着来买打折优惠东西的中老年人。 结算时，舒瑛站在路屹身后，路屹将东西井井有条地搬上收银台，忽然听身后的一位阿姨说道：“姑娘，这么早和老公出来买东西啊？” 舒瑛一愣，看了看路屹。 路屹分明听见了，可依旧沉默着，高大的身躯犹如鹤立鸡群，平静地看着收银员。 舒瑛回头，对阿姨说道：“是啊。” 身后排了几个阿姨，一脸的羡慕，“哎呦，这小两口……真让人羡慕，我家的闺女跟你一样大，可死活不愿意结婚，天天叫她去相亲，她也不愿意……”她打量着路屹，眼底更是欣羡，“要是能找到你老公这样的，我闺女一定巴巴儿地就去相亲结婚了！” 舒瑛干笑几声。 收银员扫完了货物，报了价格。两人买的多，价格自然不便宜。 舒瑛正打算自己拿卡结账，路屹却已经把卡递给收银员了，她只好作罢。 身后的阿姨见了，沉默了一会儿，眼睛落在路屹的卡上，轻声问：“你老公月薪多少啊？” 舒瑛皱眉，“哦，他？他……没月薪。他……目前靠我养活。”她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 阿姨们本来觉得羡慕又嫉妒，一听舒瑛的话，顿时倍感优越。 “咦？那不好不好。”一个阿姨直摇头，也不正眼去瞧路屹了，“还是我儿子厉害，我儿子月薪8000多，是个白领。长得……也帅气！” 舒瑛冷笑，也不再说话。她一转身，突然就被人拉住了手。 路屹一手推着推车，一手拉着她出超市，身后的嘈杂渐渐远去。 两人前往停车场，超市外的人多了起来，熙熙攘攘，川流来往。 舒瑛想抬手看一看手环上的时间，手却被路屹握得更紧。 “路先生，干嘛一直拉着我？”舒瑛蜷了蜷手指，轻轻地划过他的掌心。 路屹头也不回，只给她一个高大平静的背影，“嗯？我得靠你养活，如果你走丢了，我怎么办呢？” 漫不经心的、甚至有些揶揄的话，让舒瑛的心一瞬加快，可又快速平静下来。 她似笑非笑，语气轻慢地说道：“路先生，刚才那些话，不过是我和那些阿姨们胡说的……”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微微回首，侧颜俊俏起伏。 “舒瑛，”路屹突然开口。两人相识不久，她作为他的客户，他一直疏离恭谨，所以一直称呼她为“舒小姐”。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舒瑛眨眨眼，十分期待他说下去。 “不要再这样，”他隐忍着，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否则……你会很危险。” 舒瑛有些失望，轻笑一声，“我不要怎样？”她抬起头，放慢脚步。 商场外的广场开阔繁华，人潮、霓虹、光影、声色，交织相错。 无数成双的男女相伴而过，而她与他携手，仿佛只是这些男女之中的一对。 她轻哼一声，干脆停下来，仰头看着他：“就算我再怎样了，会有什么危险？” 路屹缓缓回身，与她相对而立。他眼眸深黑，沉沉地看着她，说道：“舒瑛，一旦上了我的船，你就下不来了。”他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而且，我也不会再让你下去！” 舒瑛怔住，愣愣地看着他，抿着唇。 路屹眯了眯眼，放开她的手，几步走向汽车。 “钥匙，”他回头，看向舒瑛。 舒瑛摸出车钥匙，将车子解锁，上前一步，只对着车说了句：“打开后备箱。” 话音一落，后备箱自动缓缓打开。路屹微微惊愕地看着她。 舒瑛：“我的车，我自己改装过。” 路屹将东西搬到车里，“人工智能？” “是。”舒瑛点点头，“这是一辆人工智能的汽车机器人，它只识别我的声音，其他人的命令不会听。”每每谈及她的研究领域，她就充满神采。 东西放好之后，路屹开车，带着她回熙园小区的公寓。 第10章 签约的舒小姐 　　车子平稳驶出去，阳光从前窗照进来，有些晃眼。 　　 　　舒瑛手机响了，看了看来电显示，犹豫一会儿，接听了。 　　 　　她只听着手机，没说一句话，但脸色瞬间阴沉。 　　 　　路屹快速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舒瑛挂了电话，冷声说：“开快点，马上回去。” 　　 　　车加速而去。本就离得不远，不过几分钟，就回到熙园小区。 　　 　　舒瑛与路屹一路疾走，进入电梯，她抬头看着电梯内的摄像头。 　　 　　“你已经对这里的监控了然于心了吧？” 　　 　　冷不丁地，她突然问。 　　 　　路屹眯了眯眼，抬头查看监控。电梯灯光里灯光明亮，那监控摄像头漆黑，如夜里探出的眼睛。 　　 　　“是，”路屹点了点头，“每个小区的监控，其实大同小异。”他接过不少生意，富豪的住宅也罢，巨鳄的别墅也罢，摄像监控，也就那么一回事，不敢保证绝对没死角。 　　 　　电梯停了几次，陆续上了几个人，两人没再说话。 　　 　　她住的楼层高，快到达时，电梯内就只剩他们两人了。 　　 　　“怎么突然问监控？”路屹十分敏锐，光是察言观色，就知道出事了。 　　 　　舒瑛没来得及开口解释，电梯停下，门开了。 　　 　　路屹比她先走出，却没将她落下。 　　 　　两人同时在家门前停下——门半开着，房内十分安静。 　　 　　舒瑛没多想，就要进门。路屹蹙眉，握住她的肩膀，低声说道：“舒小姐，我是保镖，你是我保护的对象，今后你要习惯，无论何时，你要在我身后。” 　　 　　不等舒瑛有反应，他已经慢慢地推开了门。 　　 　　就像豹子即将出击之前，全身警备，谨慎隐秘。 　　 　　每当他在自己身前时，舒瑛便觉得他像一只豹子。 　　 　　她没有阻止他，即使知道房内没有危险。所以等路屹进了去之后，她也神色自若地走了进去。 　　 　　窗帘轻垂紧闭，房内光线昏暗。 　　 　　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女人乌黑的头发绾得一丝不苟，坐姿端正，腰背笔直。她身着剪裁得体的西装，仪态威仪。 　　 　　“路先生，”女人笔直地看向路屹，“我希望你给我一个解释，为何你在，却依旧有人堂而皇之地进了门？” 　　 　　舒瑛脚步不停，走向书房，脚步在书房门前一停！ 　　 　　书房遭了窃贼！书籍、资料、各种零件、电脑依旧有序整洁，可她看得出来，被人动过。 　　 　　她厉眼一扫，就发现有东西失了窃。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说道：“我已经报了警，警察十分钟之后就会到。” 　　 　　路屹脸色微臣。身为保镖，保护客户安全，这是责任，也是义务。舒瑛这套住房，他已经里里外外检查过，可如今还是有人能够登门而入。 　　 　　他看向那女人，女人身前的茶几上，放着合同。 　　 　　“你怎么发现的？”舒瑛回到客厅，问。 　　 　　女人看向舒瑛，脸色稍霁，“我一来，发现门没合上，查看了情况之后，便知道了。” 　　 　　舒瑛依旧觉得不可置信，“不可能啊，门锁是指纹解锁的，没有我的指纹，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开门。” 　　 　　突然有人敲门，那人见门没关，谨慎地推开门，人依旧站在门外。 　　 　　舒瑛认出那是小区的负责人，因为她身前挂着工作证。 　　 　　“舒小姐，实在抱歉，让您遇到这样的事情，是我们的失误……”负责人态度诚恳，“若您有任何损失，我们愿意承担。” 　　 　　路屹转身，淡淡地看向负责人，问：“难道看管监控的人没注意到异常吗？” 　　 　　负责人有些局促，“实在抱歉，每月月底，小区的监控系统，都会全面排查，所以……这几天，每天上午监控会暂停一时小时……” 　　 　　路屹下颌微微紧绷。 　　 　　几分钟之后，来了三四个警察。 　　 　　领头的人是一中队的队长，年龄三十岁上下。问了几个问题之后，立即安排人在房内排查取证。 　　 　　排查得非常仔细，队长下令不准遗漏任何细节。 　　 　　检查完客厅之后，队长对路屹说道：“麻烦你随我来一趟，有话单独问你。” 　　 　　路屹与队长到了客房。 　　 　　客厅内，只剩下舒瑛与坐在沙发上的女人。 　　 　　舒瑛拿起茶几上的合同，合同一式两份，每一份，都签着路屹的名字。 　　 　　“如果你觉得这个人不好，你可以不签这份合同，”女人的声音没有起伏，很平缓，“我会给你找一个更好的。” 　　 　　“不用，”舒瑛摇头，“有笔吗？” 　　 　　女人脸色微冷，她身旁放着手包，但是却没动。 　　 　　“你不要意气用事，这关乎你的安全。我是你母亲，我要对你负责。” 　　 　　这女人，便是舒瑛的母亲，周韵宜。 　　 　　舒瑛直接翻到合同的最后一页，准备签字，“我是雇主，是他的客户。客户就是上帝，一切都是我说了算。” 　　 　　周韵宜蹙眉，碍于客厅内有警察，她不好对舒瑛厉色。 　　 　　“何况，我与他合得来，这点很重要。”舒瑛直视周韵宜，平静地说道。 　　 　　的确，是否合得来，对于保镖与客户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因素。 　　 　　若两人性格不合，产生矛盾，客户不听保镖安排，保镖对客户不上心，是相当危险的事情。 　　 　　当然，可以中途换保镖，但那又得重新适应磨合。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舒瑛干脆不问周韵宜要笔了，直接向警察借了一支笔，签上了名字。 　　 　　周韵宜没再反对。 　　 　　“今天下午，唐允正的丧礼，你记得去。” 　　 　　舒瑛迟钝地点头，“我都记得。” 　　 　　“我不希望你牵连进唐允正的事当中去，”周韵宜压低了声音。 　　 　　旁边有警察，关于唐允正的事情，不好说明。 　　 　　唐允正是知名博士、学者，至今为止，他的死讯，依旧被封锁着，没有对外公布。 　　 　　周韵宜的公司处于关键期，舒瑛的研发团队，也不能受到此事的影响。 　　 　　两个警察检查完客厅之后，去了舒瑛的卧室。 　　 　　“唐师兄，是怎么死的？” 　　 　　周韵宜脸色复杂，似哀伤，似无奈，“我都告诉你了，他就是自杀。”她抿唇，“当然，查明他的死因，并不是我和你的任务，这些事情，都该交给警察。无论他是自杀还是他杀，我和公司，都会出于人道主义给他抚慰。但是，你决不能因此受牵连。” 　　 　　公司项目的主要研发员，除了唐允正就是她，如果她也受到牵连，公司辛苦多年的研究项目，只怕会被毁。 　　 　　…… 　　 　　刑警队队长贺一峰，一身警服，笔挺英朗。 　　 　　三十岁出头的男人，意气风发，又不失沉稳。 　　 　　身旁的路屹，与他年岁相当，或许是少了那身警服，他随意倚在墙上，漫然不羁。 　　 　　“保镖？”贺一峰上下打量路屹。 　　 　　路屹：“嗯。” 　　 　　贺一峰目光深邃：“不错，”他拿出一支烟，递给路屹，“抽烟吗？” 　　 　　路屹接过烟，点燃，夹在指间，却没抽。 　　 　　“说说你的看法，”贺一峰点了一支烟，提提神。 　　 　　路屹表示不解，“什么看法？” 　　 　　“这起入室盗窃案。” 　　 　　路屹：“那是你们警察的事情。” 　　 　　贺一峰蹙眉，“你是她的保镖，查清她身边的一切隐患，也是你的事情。”他打量这里的布局，“何况，你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别告诉我你什么都看不出来。” 　　 　　路屹微微绷紧的脸色缓了缓，思索片刻，才说：“有以下几点。” 　　 　　他没有抽烟，却闻着烟味，只是一般的烟，气息浓烈，但醒神。 　　 　　“第一，指纹。只有舒瑛的指纹，才能解锁。”他抖了抖烟，烟灰掉进垃圾桶里。“我看过舒瑛开门，她用的是右手大拇指。” 　　 　　从他这里看到客厅，可以将舒瑛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有警察在，他稍微放心。 　　 　　舒瑛此时正拿着合同，与周韵宜说着什么。 　　 　　“指纹可以伪造，但是能精确地知道是用哪个手指解锁的，只怕不多。” 　　 　　“嗯，人有十个手指呢，”贺一峰扯了扯嘴皮，“何况，这种锁，输错三次，就自动报警了。”他对路屹说：“你继续。” 　　 　　路屹说：“第二，那个人能顺利地避开监控。” 　　 　　“照你这个意思，就是熟人作案？”贺一峰反问。 　　 　　“不一定，”路屹摇头。 　　 　　贺一峰到底是经验丰富的警察，闻言不置可否。 　　 　　“熙园小区是高档小区，住在这里的人，不乏一些知名人士。包括商界精英、政界大鳄，甚至还有明星，富商。我想，你看过舒瑛这套房子了。比起刚才那些大鳄名流的家，她这里算得上寒酸了。” 　　 　　贺一峰点头，这种地方的房子，少说装修也得耗费巨资，舒瑛这套房，与其他房相比之下，的确寒碜。 　　 　　路屹冷笑：“放着那么多家人不去偷，却跑来偷舒瑛家，小偷难道是傻逼？” 　　 　　贺一峰瞥了路屹一眼，差点呛了一口烟。 　　 　　“从以上观点来看，这都不是一起简单的盗窃。”路屹下结论。“我建议你去查一查，舒瑛到底丢了什么东西，尤其是书房里的。” 　　 　　整个房间，唯一被盗窃过的地方，就是书房。 　　 　　书房里没有钱财，没有现金，没有贵重物品……但是，有大量机密的资料，文件，以及关于舒瑛研发项目的数据。 　　 　　贺一峰了然，拍了拍路屹的肩膀，轻叹一声。 　　 　　叹息声有些沉重，甚至感慨。 　　 　　路屹不为所动，平静地看着他。 　　 　　贺一峰：“如果，当年你没有因为那件事情开除，你现在，只怕在我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工作太忙太忙太忙太忙了…… 我也知道这个时候开文不明智的。 第一，这文题材与上一部文不一样，留不住老读者。 第二，这文题材有些冷。 第三，我怕写不好。 文案什么的，我还在仔细琢磨。 管他呢……且写且享受。 第11章 做饭的路先生 　　高楼，无风，路屹手中的烟雾笔直。 　　 　　贺一峰已经出去了，他依旧在客房的飘窗前。 　　 　　楼下，清风、湖光、烟柳……景色怡人，却都没在他眼里。 　　 　　许久之后，他听见舒瑛在说话，才掐灭了烟，走了出去。 　　 　　几个人都在书房内，舒瑛脸色阴沉。 　　 　　“我丢了一个机器人。”舒瑛说道，“其实也只是个半成品，目前也还在试用阶段。但那个机器人所带的程序，是即将用于车载智能自动驾驶的。是目前我们工作室的重点开发项目。尤其是……perspective程序，是我们的独家研发。” 　　 　　“损失如何？”贺一峰问。 　　 　　舒瑛厉眼扫过去，愠怒，但是强忍住，“机器人所用的材料，是顶级的，成本价是三百多万，但是……其中所承载的智能识别程序……” 　　 　　明白了，目前来说，是无价。 　　 　　路屹紧紧地盯着舒瑛，“程序的名字？” 　　 　　舒瑛：“机密。”他问这个干什么？ 　　 　　“好在只是个半成品，里面的代码其实也大多作废了，而且可以远程破坏程序，否则，我和我团队这些年来的辛苦研究，也许会功亏一篑。”舒瑛看向书房内的电脑，电脑是打开的，可见入室的人也打开过这台电脑。 　　 　　她的手指快速在键盘上翩飞，电脑之上，如流水般飞快滑过无数代码。 　　 　　莹蓝色的光，映在她脸上，冷静、果断。 　　 　　另外两个警察已经取证完毕，但是一无所获。 　　 　　“看来，是反侦察高手。”贺一峰推断，“没有指纹，没有留下DNA，没有脚印，甚至躲过了监控。” 　　 　　周韵宜脸色沉重，恳切地问道：“能破案吗？” 　　 　　贺一峰突然觉得被打了脸。他不敢做绝对的保证，但任何一个警察，都有破案的决心。 　　 　　取证完毕之后，他带着其他两个警察离开，临别之时，突然问舒瑛：“舒小姐，丢失的那台机器人，是唐允正制造的？” 　　 　　“是，”舒瑛点了点头，“我和他一起研发的。” 　　 　　贺一峰犹豫，但终究还是说：“唐允正的案例我正在接手，想知道这件事是否与他的死有关。” 　　 　　舒瑛心头一凜。 　　 　　“当然这只是猜测，”贺一峰不敢说得太绝对，离开前，好心提醒舒瑛注意安全。 　　 　　贺一峰走后，舒瑛将合同递给路屹。 　　 　　路屹也只是看了一眼，收好自己的那份合同。 　　 　　白纸黑字，从此她与他，是合作关系。 　　 　　“路先生，”周韵宜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手包，挽在手腕上，正视路屹，说：“我将舒瑛的安全，交给你了。” 　　 　　舒瑛听着有些别扭，总有种丈母娘把女儿托付出去的感觉。 　　 　　她看向路屹。 　　 　　路屹非常诚恳，也非常专业，让客户十分放心。“当然，这是我的责任，更是我的义务。” 　　 　　周韵宜来找舒瑛，本就是好不容易挤出的时间，放心之后，嘱咐了舒瑛几句，便也离开了。 　　 　　“看来真是防不胜防啊。”舒瑛坐在沙发上，有些乏力，她抬头，双眼晶亮地看着路屹，“路先生，你说，若是现在外面有人用枪瞄准了我，该怎么办啊？” 　　 　　路屹毫不犹豫，说：“我会挡在你身前保护你，”他走到她身前，低头睇着她，“舒小姐，有我在，你不需要冲在前面。” 　　 　　舒瑛眨眨眼，握紧双手，微抿的唇泛着淡泽。 　　 　　“今晚你到我房间来睡。”路屹平静地说道。 　　 　　舒瑛的脸微微发烫，十指也不由得拽紧，她勾唇，笑着说：“路先生，就算你要贴身保护我，也用不着和我同睡吧？” 　　 　　路屹愣住，定定地看着她，“同睡？舒小姐，你想得真多。”他顿了顿，伸手去摸衣兜，却没摸到烟，只好作罢。 　　 　　“我的意思是，你睡客房，我睡你的房间。” 　　 　　舒瑛愕住，有些窘迫，“为什么？” 　　 　　“为了你的安全，”路屹下颌微微绷着，舌尖舔了舔牙齿。“白天，到你入睡之前，你照常进你的房间，但是到了晚上，你和我交换。” 　　 　　舒瑛明了，“为什么一开始不交换，反倒是现在才开始？” 　　 　　“为了让人确认，你的确是住你自己的房间，”路屹很有耐心地解释。 　　 　　“好，我同意。”舒瑛决定照做。 　　 　　路屹：“今天之内，我会在你房间里安装监控，请你不要介意。” 　　 　　“不用，”舒瑛摇头，“我有narrative clip，很荫蔽，而且是智能的。房间里的动静，会实时上传到手机或者电脑上。而且自动储存。” 　　 　　路屹抬手揉眉心，“那么，之前为什么不安装呢？” 　　 　　舒瑛：“谁没事在家里安装监控？我又没这个癖好。”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不喜欢自拍。 　　 　　路屹正想再说什么，蓦地听到一阵咕噜声。 　　 　　舒瑛说：“我饿了，有什么事情等我吃饱再说。” 　　 　　虽从来没有用过厨房，可好在厨具俱全。 　　 　　路屹洗了米，煎好鸡蛋和面包，便站在台前，搅一搅锅里的粥。 　　 　　客厅里，渐渐飘来食物煎煮的气息。只是舒瑛从未闻到过的。至少在这房子里没闻到过。 　　 　　在法国时，生活学习，基本在学校。回到家，也大多是她一个人。 　　 　　回了中国，不习惯与分开多年的母亲住一起，所以就买了这套房。房里样样俱全，可依旧少了什么。 　　 　　此时，她恍然明了。是少了一种烟火气。 　　 　　茶几上的面包无人问津，备受冷落。 　　 　　她起身，进了厨房。 　　 　　灶台上，小锅里的粥正在沸腾，都是香味。路屹拿着勺子，时不时翻搅一下。 　　 　　“每一个保镖，都像你这样全能吗？”舒瑛不由得问，带着些许赞叹，“连做饭都会。” 　　 　　路屹将勺子放在锅边，舒瑛惊疑，厨房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勺子，她从来没有看见过。 　　 　　他把煎蛋推给她，“得看客户需要什么样的。”他把牛奶分进杯子里，放进微波炉。“以前接单，遇见过一个客户，要求保镖会做饭。” 　　 　　舒瑛轻笑：“哦，真是奇怪的要求。” 　　 　　路屹将微波炉定好时，说：“还有更奇怪的，有个客户，甚至要求保镖有野外求生技能。还有的，要求保镖会化妆。” 　　 　　他徒手打开果酱盖子，把果酱涂在面包上，“我有个兄弟，因为普通话太标准，而被客户辞退了。” 　　 　　“啊？”舒瑛不解，“为什么？” 　　 　　路屹：“不知道，各人需要的不一样吧。” 　　 　　舒瑛：“我就需要你这样的。”她直视路屹。 　　 　　他倏然看着她，眼底没有情绪，但蹙了眉。 　　 　　微波炉停了，发出提示声。他转身，侧对她，把牛奶端出来，递给她一杯。 　　 　　“饿了就先喝牛奶，吃些面包煎蛋。”路屹说，“舒小姐，厨房里油烟大，你出去吧。” 　　 　　他分明说得很客气，可舒瑛感觉出来了，他在赶她。他不喜欢和自己一起呆在厨房里。 　　 　　她懒得自讨没趣，端着牛奶和煎蛋去了客厅。 　　 　　几分钟后，路屹端着粥出来。 　　 　　两人相对而坐，没有交流。 　　 　　路屹吃饭很快，量大。在客户面前，总要注意客户对自己的要求。可舒瑛并未挑剔他的吃相，他便随性了。 　　 　　吃过两碗之后，发现舒瑛依旧没有动筷，只盯着手机看。 　　 　　隔了桌子，他没看清楚，依稀只能看见手机里的新闻标题，黑色加粗字体,唐允正、访谈、心仪对象等字样。 　　 　　舒瑛面色平静，捏着筷子的手指尖泛白。 　　 　　这一餐，她只喝了牛奶。 　　 　　吃过饭后，路屹把碗筷放进洗碗机，没再管。 　　 　　舒瑛进了书房，整理资料和文件。他一直注意着房内的情况，没进去打扰。 　　 　　临近中午时，门铃响了。舒瑛依旧关在书房内，没有动静。 　　 　　路屹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位相貌不错的男人，大学生模样，很斯文。怀里捧着一大捧——白菊花。 　　 　　“您好，请问是舒瑛小姐家吗？”男人问。 　　 　　路屹：“是。” 　　 　　“这是舒小姐在我们店里订的白菊花，请您帮忙签收一下。” 　　 　　路屹签了字，捧着一捧白菊花进了门。 　　 　　舒瑛无声地出了书房，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沉重凝肃，很适合去丧礼。 　　 　　“参加丧礼，是不是应该订个花圈，再让人写个挽联。” 　　 　　挽联？落款会写“舒瑛敬挽”，或者“舒瑛泣挽”？ 　　 　　不，就连这点牵绊，她都不愿有。如果唐允正的魂魄知道她参加了丧礼，还留了挽联，岂不是会死不瞑目？ 　　 　　她摇头，“不写。” 　　 　　说完戴上墨镜，遮住大半张脸，出了门。 　　 　　到了车库，舒瑛将菊花放在后座上，她打算到了丧礼现场，放下菊花就走。 　　 　　路屹打开驾驶门，“你状态不好，我来开车。” 　　 　　舒瑛沉默，坐好之后，对着后视镜照了照。她如今这副模样，比明星出门更神秘，熟人见了恐怕也认不出来。 　　 　　丧礼在唐允正的父母家办的。他的父母，将他接了回去，把客厅做了灵堂。 　　 　　入眼是一片黑白，暗沉惨淡。 　　 　　来的人很多，但气氛却十分肃静，只能听见唐父唐母哽咽的声音。 　　 　　舒瑛目不斜视地走进去，站在人群中，身后跟着路屹，没人会注意他们。 　　 　　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是让人唏嘘。 　　 　　路屹站在舒颖身侧，见她捧着白菊花，走到灵位前，将白菊花放到簇拥的花堆里。 　　 　　她面无表情，略显苍白的唇紧抿着，鞠躬后，转身就走。 　　 　　唐父唐母本想致谢，却见她突然离开了，稍作惊讶，也未曾追究。 　　 　　毕竟此时丧子之痛，已让他们身心俱疲，痛不欲生。 　　 　　舒瑛脚步匆忙，刚转身，突然听身后传来一道：“等一下。” 　　 第12章 表白的舒小姐 　　舒瑛才走了几步，身后的声音不大，声色沙哑暗沉，可她却听得很清楚。 　　 　　她转身，见唐母走到她身前，用那双通红干枯的眼睛看着她。 　　 　　“你就是舒瑛舒小姐？”唐母问。 　　 　　舒瑛脸色发白，身体似乎僵了僵。 　　 　　她摘下墨镜，看着唐母，点头说：“阿姨，我是舒瑛。” 　　 　　唐母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瘦弱的身体险些站不住，唐父上前扶住她。 　　 　　唐母没有正眼看舒瑛，“舒小姐，事到如今，你还能来送我儿子最后一程，可见你到底还有几分良知。” 　　 　　但舒瑛看得出，她眼底全是怨怼和恨意，甚至是对她无声的谴责。 　　 　　舒瑛捏紧墨镜，低声说：“唐阿姨，节哀。” 　　 　　路屹乜了舒瑛一眼。她站得笔直，背脊像修长的青竹。 　　 　　她这个人，就像她直白简洁的言语一样简单。 　　 　　这样的举动，或许让人觉得她太冷漠。路屹很想提醒她，好歹该出言安慰唐父唐母几句，就像站在唐父唐母身后的冉沐沐一样，神色哀戚悲痛，就如同孝顺的女儿，与唐父唐母感同身受。 　　 　　唐父将唐母交给冉沐沐扶着，上前对舒瑛说：“舒小姐，我儿子是你团队的人，我也听说了，他的死因，与你和你的团队脱不了干系。” 　　 　　舒瑛平静地听着，唇抿成一条细线。 　　 　　唐父盯着舒瑛：“如果我儿子真是不明不白而死的，我们夫妻，不会罢休的。” 　　 　　舒瑛微微颔首，又戴上墨镜，转身与路屹一同离开。 　　 　　她脚步匆忙，脚步却有些虚浮。 　　 　　到了停车的地方，还未靠近车，路屹突然从身后走上来，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舒瑛下意识躲闪，却没成功，正想反怒质问，忽而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围了过来，还有相机快速拍摄的声音。 　　 　　几个记者举着话筒，拿着录音笔和手机，却被路屹挡在外面。 　　 　　“舒小姐，方便问您几个问题吗？” 　　 　　“舒小姐，请问唐允正的死与你所创办的工作室有关吗？” 　　 　　“是否是因为你们在利益上发生了冲突，才导致唐允正先生绝望，选择以死明志？” 　　 　　“唐允正先生在人工智能领域有卓越的成就，听说你们师从梁栋庭教授，一直以来都以意见不合观点不同而矛盾不断，请问唐允正先生的死，是否与长期以来存在的分歧有关？” 　　 　　…… 　　 　　尽管无数犀利的问题砸在舒瑛耳畔，舒瑛俨然充耳不闻。 　　 　　她被路屹抱着，脸也埋在他的胸口，好一会儿，才摸出自己的车钥匙，按动遥控。 　　 　　她的车子不知停在什么地方，两人被记者围拥着，根本走不出去，更别提找到停车位。 　　 　　片刻后，她听见一声鸣笛，她的汽车缓缓行驶过来，围拥着的记者不得不避开车子。 　　 　　路屹惊愕地看着她那辆跑车自动行驶过来，可只是愣了一瞬，因为下一刻，汽车已经自动停在两人身前，还自动打开了车门。 　　 　　保镖的身手是一流的，他抱着舒瑛上车、关门、入座……一系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 　　 　　汽车自动导航定位，快速行驶出去，将身后的记者抛在远处。 　　 　　他长舒一口气，好奇地打量着汽车，目光探究深沉。 　　 　　他与舒瑛都没有驾驶汽车，更没有去动方向盘。 　　 　　神奇的是，汽车方向盘却灵活转动，拐弯、直行、避让……仿佛被术法操纵着。 　　 　　道路上车水马龙，车辆来往不觉，穿梭不断，更经历过几个红绿灯。可这汽车，却如游入大海里的鱼，驾驶技术比老司机还好！ 　　 　　前方恰好是红灯，车子自动匀速停下来，人行道上行人熙攘。 　　 　　路屹真不敢想象，他竟然就一路这么任由这车子自动行驶，甚至不担心它出故障或者发疯，简直把自己的命都悬了起来。 　　 　　这对他一个专业保镖来说，简直太不专业了。 　　 　　他转头，看了看舒瑛。 　　 　　她神色如常，此时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好像在欣赏他惊呆的模样。 　　 　　路屹挠了挠方向盘，就像挠一只乖巧的猫，“这是……无人驾驶汽车？” 　　 　　舒瑛挑眉，“识货。” 　　 　　路屹勾唇笑了笑，问：“哪儿买的？” 　　 　　舒瑛暗沉的眼神忽而明湛，“很可惜，你买不到。” 　　 　　如同发现了新鲜的玩具，路屹对舒瑛这辆汽车很感兴趣。看品牌，是一辆SUV，也是顶配。以男人对车酷爱，他自诩对车的了解很深，也研究过国外的无人驾驶汽车，可从未听说这个品牌出过无人驾驶的汽车。 　　 　　就算如今国际上已经有了无人驾驶汽车，大多也是半自动的。 　　 　　他当然知道这车子大约是被舒瑛装改过了，一定又是被她改成了人工智能。 　　 　　“前面有交通摄像头，”舒瑛将车子换成手动驾驶模式，“你来开吧，我睡一觉。” 　　 　　十分钟之后，舒瑛和路屹到达公寓楼下。 　　 　　停好车之后，两人一同上楼。 　　 　　出了电梯，便见一男人静静地靠门站着。 　　 　　对方到底是什么路子的人，路屹看一眼大约就能知道，但他仍旧站在了舒瑛面前。 　　 　　反倒是那男人，见舒瑛与路屹一同回来，微微惊愕。 　　 　　“舒瑛，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男人一身黑色西装，很是英俊，他笑着，向舒瑛打招呼。又看向路屹，“这位是？”他挑眉，眼神带着几分挑衅，无声和舒瑛对峙着。 　　 　　通常舒瑛带回家的男人，大约是男朋友。 　　 　　“他是路屹，”舒瑛侧开路屹，走上前，介绍了路屹，又对路屹说：“这是我的朋友，许恪瑾，你也可以叫他Kris。” 　　 　　许恪瑾只淡淡地对路屹点头，便对舒瑛说：“不请我进去喝杯水吗？” 　　 　　舒瑛开了门，请他进去，态度随意。 　　 　　路屹有意无意地观察着许恪瑾，显然他并不是第一次来，熟门熟路，连换鞋都不用舒瑛提醒。 　　 　　“前些天，听说你去度假了，所以就没去找你。”许恪瑾坐在沙发上，环视客厅一周。 　　 　　舒瑛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递给他。 　　 　　许恪瑾略显惊讶，“你的冰箱不是从来都空着吗？怎么有水了？” 　　 　　舒瑛不置可否，“你不是去美国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许恪瑾松了松领带，“这不是听说唐允正去世了吗？”他把水放在茶几上，“怎么说，也要赶回来送他一程。” 　　 　　舒瑛无意识地与路屹对视一眼，微微挑了眉，“你也参加了唐允正的丧礼？” 　　 　　许恪瑾点头，“我刚走，你就到了。”他眉头紧蹙，“听说你……” 　　 　　舒瑛打断他的话，“你怎么到我家来了？万一我不回来呢？” 　　 　　许恪瑾顿了顿，“你还在休假中，不会去工作室或者实验室。多半都会回家，所以就在这里等你。” 　　 　　“特意来见我，有什么事吗？”舒瑛问。 　　 　　许恪瑾温和地笑了笑，“许久不见，想找你聚一聚，出去吃个饭。” 　　 　　“改天吧，”舒瑛轻笑着拒绝。 　　 　　“阿瑛，不要这么毫不犹豫地拒绝我。”许恪瑾有些无可奈何，又玩笑似的调侃，“我至少还拿得出手吧？” 　　 　　舒瑛轻叹一声，煞有介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知道我的原则，兔子不吃窝边草。” 　　 　　许恪瑾淡笑，“你又不是没吃过……”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些许淡然的笑也凝固了。 　　 　　舒瑛脸色一沉，有些苍白。只是神色不变，似笑非笑。 　　 　　她说：“就是因为吃过了，觉得不怎么好，所以以后都不吃了。” 　　 　　许恪瑾连忙转移话题，“好吧，今晚本来就是单独约你的，”他沉沉地看了眼路屹，“既然有客人在，也很不方便，我下次再约你。” 　　 　　他起身，扣好西装外套，动作优雅矜贵。 　　 　　舒瑛送走他，回到了自己房间。 　　 　　一直到晚上，舒瑛都没再出门。路屹一直盯着房里的动静，听得到她把键盘敲得密集作响。 　　 　　然后她洗了澡，房里就没了声响。 　　 　　路屹蹙眉，干脆进了她的房间，见她躺在床上，早睡着了。 　　 　　她是一个不听话，而且麻烦的客户。路屹很想把她摇醒，告诉她必须到客房去睡。 　　 　　但是保镖是服务行业，让客户不满，十分不专业，更何况是打扰客户睡觉？ 　　 　　路屹干脆把床边的一个软椅拖过来，靠在床头，打算就这样将就一个晚上。 　　 　　半夜时，床上有了响声，路屹立刻醒了。 　　 　　舒瑛是与他同时醒来的，她有些发蒙，坐在床头，扯着自己的头发。 　　 　　她又梦见了唐允正，梦见他拉着自己的手，哀求地说：“阿瑛，再给我一次机会！否则我活不下去了……求你……” 　　 　　这或许是唐允正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可是被她冷漠地拒绝了。 　　 　　她很快调整好状态，把梦里梦见的全都忘了。一抬头，就看见路屹坐在床边上，双眼灼灼有神。 　　 　　舒瑛问：“你怎么在我卧室？” 　　 　　路屹眼看着舒瑛一瞬间从一种隐忍沉重的状态缓过来，变得若无其事，不由得佩服她强大的心理调节能力和承受能力。 　　 　　“这里晚上归我，你应该去睡客房的。”他似笑非笑，“不过，舒小姐愿意睡在这里，我也不介意你自荐枕席啊。” 　　 　　舒瑛挑眉，手指无声地扣着被子，“如果我真的自荐枕席，你会拒绝我吗？” 　　 　　这回倒是轮到路屹沉默了一会儿。 　　 　　舒瑛正十分坦诚地看着他，他下颌微微紧了紧，片刻后，正色说：“我们这一行，最忌讳和顾客发生超过合约之外的感情。” 　　 　　“哦，”舒瑛十分了然地点头，“那就解约好了，反正我也从来不觉得我会有什么危险。”她无所谓地笑了笑，“你做我的保镖，很屈才，你做我的男朋友，才更合适。”她的脸有些泛红，双眼却亮晶晶的。 　　 　　路屹愣了，他舌尖抵了抵牙齿，说：“你给我的聘金不少，做你男朋友，反而没钱拿，”他摇头，“不合算。” 　　 　　舒瑛定定地望着他，没说话了。 　　 　　路屹又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床边，好像不打算离开了。 　　 　　“你要睡这里，就睡这里好了，我就在这里。” 　　 　　好一会儿，没听见舒瑛说话，他以为她又睡着了。 　　 　　舒瑛却是独自下了床，穿好衣服外套，拿上了手包和车钥匙。 　　 　　路屹一下子起身，问：“你要出门？” 　　 　　舒瑛：“是。” 　　 　　路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作为一名优秀的保镖，他应该建议客户，不要在这个时候出门。 　　 　　“舒小姐，现在出门很不安全。” 　　 　　舒瑛不为所动，走到玄关，换上鞋，说：“路先生，你只是我的保镖，我是顾客，顾客是上帝，你要听上帝的！” 　　 　　路屹眼见着她就要出门了，拿出了当初在部队里训练的速度，十秒内收拾妥当，跟她一起出了门。 　　 第13章 搜证的舒小姐 　　路屹跟着舒瑛这个“上帝”上了车，她把车开得很快，车载机器人无数次提醒她即将超速。 　　 　　凌晨的城市，车辆不多，路况不错，很快车子就停在了目的地。 　　 　　这是一处小区，环境很好。路屹了解舒瑛，也知道她只有熙园那一处房产，难道她半夜到这里来，是来见谁的？ 　　 　　她竟然有这里的门禁卡，刷了卡进了门，也没人拦着。 　　 　　出了电梯，舒瑛拿出钥匙，开了门。 　　 　　“啪”一声，她按开灯，慢慢地走了进去。 　　 　　路屹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套男人的房子。可这房子如今冷清死寂，有些诡异。 　　 　　舒瑛径直走到了浴室里。 　　 　　路屹皱眉，难道她要在这里洗澡，休息，然后睡觉？ 　　 　　然而并没有，舒瑛推开了浴室门，只是站在门口。 　　 　　“唐允正就是死在这个浴缸里。”舒瑛说，“他割了腕，血应该流满了整个浴缸。” 　　 　　路屹沉住气。舒瑛没开口前，他隐约知道这里是唐允正的地方，隐约也猜得出，舒瑛和唐允正之间，似乎有些“前缘”。 　　 　　她来这里，是想要怀旧？想要回忆一下她和唐允正的过去？ 　　 　　然而也并没有。 　　 　　她只冷淡地看了浴室一眼，就进了唐允正的卧室。 　　 　　路屹说：“这里已经被警察检查过了，该提取的证据，都有提取走了。” 　　 　　“我也想知道他死亡的原因。”舒瑛打开唐允正的柜子，查看他的书柜，很可惜，该带走的，都被警察带走了。 　　 　　“那些人，都认为唐允正的死，是因为我。”舒瑛自言自语，“可我觉得不是。” 　　 　　路屹反问：“为什么？” 　　 　　舒瑛转头看着他，也问：“如果是你，表白被人拒绝，会绝望到因为这个人去死吗？” 　　 　　路屹愣了愣，冷笑，“当然不会。” 　　 　　所以，唐允正死之前，向舒瑛表白了？ 　　 　　还真是一个心肠冷硬的女人，说拒绝就拒绝了。 　　 　　路屹站在门口，没去动任何东西，“你既然认为他的死跟你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还来？” 　　 　　舒瑛顿住，她呆怔地看着他，说：“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吧。”她眯了眯眼，神色微微凌厉起来，“而且，他是我工作室和团队的人，我觉得，他的死，不简单。”她若有所思，低声地说：“你应该知道，我和唐允正的老师，是梁栋庭教授。” 　　 　　路屹目光微沉，“嗯。” 　　 　　“八年前，梁教授出国交流，可是却发生了意外，客死在国外。” 　　 　　路屹离得远，隐没在晦暗的光线里。 　　 　　舒瑛继续说：“梁教授手里掌握着许多人工智能的数据和资料，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许多公司和集团，都邀请他创立工作室或者研究室，将技术转让或者变卖，可是教授都拒绝了。” 　　 　　路屹点了点头，“后来呢？” 　　 　　“后来……”舒瑛轻叹一声，“教授接到了一项国家研发项目，十分重要。”她蹙眉，“那个项目，听说很机密，我那时候，才在他那里学习一年，所以并不清楚。”她继续在房里翻找，“而且，他身边还有特警什么的保护着。接着，他就去了国外交流，后来就死在国外了……” 　　 　　房里很安静，只听见她叹息声，“听说还死了一个特警。” 　　 　　路屹沉默，摸到烟，点燃。 　　 　　烟雾缭绕，他的眼睛，黑而冷。 　　 　　他问：“这么多年了，这案子查清楚了吗？” 　　 　　舒瑛摇头，“案子发生在国外，而且是在美国，很难调查。” 　　 　　路屹没再说话，而是沉默地在一旁抽烟。 　　 　　舒瑛翻找了整间卧室，一无所获。 　　 　　她出房门时，经过路屹。路屹说：“你来翻找死者的东西，也不戴个套什么的。” 　　 　　舒瑛瞪大了双眼，问：“什么套？” 　　 　　路屹轻咳一声，“……手套。” 　　 　　舒瑛的脸有些发红，又无所谓地笑了笑，“反正我都是嫌疑人，这里多了我的指纹，我还是嫌疑人，有什么区别吗？” 　　 　　路屹无言以对。 　　 　　舒瑛却展颜而笑，露出整齐晶白的牙齿，两瓣唇很软润，“路先生，如果有下次，你可以先提醒我，记得戴……套。”她眨眨眼，抬高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说的是手套，你别误会。” 　　 　　她挺直脊梁转身走了。 　　 　　路屹死死咬着烟蒂，还有下次？他脑子进水了、被门夹了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第二次！ 　　 　　他听见舒瑛开了门，似乎是要走了，就快速跟了出去。 　　 　　舒瑛心情似乎好了不少，连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路屹步子大，先到达电梯前，按了电梯。 　　 　　电梯门开了，舒瑛刚要进电梯，却突然想到什么，豁然转身往回走。 　　 　　眼看着电梯门要合上了，路屹按住电梯门，一闪身出了电梯。 　　 　　舒瑛站在唐允正的门前，低头看门口的盆栽。 　　 　　盆栽里种着一棵富贵树，郁郁葱葱，很精神。 　　 　　她蹲下身，把盆栽抬起来，看花盆底下，又给盆栽松了土。 　　 　　舒瑛从小怕蚯蚓，扒土的时候很小心。 　　 　　路屹静静地看着她，突然伸手，握住富贵树的茎干，轻松地就将富贵树拔了出来。 　　 　　“这……”舒瑛目瞪口呆…… 　　 　　路屹说：“这是一棵假的富贵树，叶子都是高仿的，连根都没有。”他指着树的底座，那是一种圆筒，方便插在土里。 　　 　　舒瑛一把握住他的手，“你看，这底座的铁皮圆筒里，是不是有东西？” 　　 　　路屹把富贵树倒过来，果然发现圆筒做的根里，藏着一只黑色的硬盘。 　　 　　他把硬盘拿出来，舒瑛摊开手，“给我。” 　　 　　路屹犹豫。 　　 　　“这一定是唐允正的硬盘，你给我。” 　　 　　路屹：“难道不应该交给警察？” 　　 　　舒瑛咬牙，“我先看了再交给警察。”见路屹依旧无动于衷，她又说：“这硬盘里的东西，说不定是某种加了密的程序，我能解开。” 　　 　　路屹把硬盘给她。 　　 　　舒瑛立刻把硬盘放进手包里，起身去开电梯。 　　 　　回到熙园公寓，已经快凌晨三点。 　　 　　舒瑛很自觉，按照路屹的建议，去了客房睡觉。 　　 　　或许是早已经过了睡点，舒瑛反而不困。她躺在床上，看着门缝。 　　 　　隔壁她的卧房里，路屹还没有关灯，那一溜淡淡的光，晕在门缝里，舒瑛就静静地盯着。 　　 　　很快门缝里的光，就消失了——路屹关了灯。 　　 　　舒瑛把被子拉高，把一直捏在手里的硬盘放在床头。闭眼入睡时，才隐约察觉这枕被里，有陌生的气息。 　　 　　她蹙眉，轻轻嗅了嗅，想起这床被路屹睡过，没来得及换下单被。 　　 　　她干脆挪了挪，挪到床的另一边，那气息虽还在，但淡了不少，睡梦里，一直萦绕在她的意识里。 　　 　　…… 　　 　　舒瑛作息很规律，哪怕睡得再晚，也会准时醒来。 　　 　　但她却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特殊的来电铃声让她一下醒了——电话是Judy打来的。 　　 　　Judy是她工作室的经理人，若是没有特殊情况，Judy的电话，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打过来。 　　 　　舒瑛接听：“喂，Judy？” 　　 　　Judy静了半秒，才说：“舒瑛，出事了。唐允正的死亡被曝光，现在媒体铺天盖地地报道，华盛集团的股价今天一大早就跌了……” 　　 　　舒瑛沉默地摸到遥控器，打开客房里的电视，语音输入“唐允正”三个字，电视立即播放出关于唐允正的新闻。 　　 　　无数记者和媒体围拥在华盛集团门外，有的记者甚至堵住了集团的董事之一。 　　 　　舒瑛不得不佩服记者的想象力，他们比警察更厉害，推测了无数种唐允正的死因。 　　 　　有人认为是过劳死，有人认为是因为利益纠纷而死，有人认为，是因为他研发的技术被集团私自霸占，所以以死明志。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唐允正与舒瑛的关系。 　　 　　有的媒体，甚至挖出了唐允正与舒瑛几年前的事情…… 　　 　　有的媒体，采访了唐允正的家人。其家人悲愤欲绝的，将唐允正的死因，推到了舒瑛身上，要求舒瑛的工作室，以及华盛集团给一个说法。 　　 　　舒瑛关了电视，听见客厅里有了走动声。 　　 　　Judy许久没听见舒瑛的声音，沉声说：“你或许还不知道，华盛集团，或许会暂停对工作室的资助。” 　　 　　“为什么？”舒瑛蹙眉，脸上倦容更甚，“就因为唐允正这件事？” 　　 　　Judy说：“华盛集团本来就复杂，虽然你母亲是董事，可董事会才有最终决定权。唐允正是我们AI工作室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工作室对华盛来说，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舒瑛心里一沉，“如果没有了华盛的资助，我们还能撑多久？” 　　 　　Judy很冷静，也十分残酷地告诉她一个现实：“最多半年。”她定了定，继续说：“舒瑛，华盛给我们的资助，我们都投入到了技术研发里。而且，工作室研发出的技术，有一些转让给了华盛……” 　　 　　当初接受华盛的投资，也接受了华盛提出的十分苛刻的条件，其中一项，就是工作室研发的技术和项目，要与华盛沟通，甚至要得到华盛允许。技术研发成功之后，华盛集团，有优先购买和使用的权利。 　　 　　当时创立AI工作室时，舒瑛太缺钱了，手里又有无人驾驶汽车的研发项目需要撑持，所以才同意了华盛的要求。 　　 　　“舒瑛……”Judy欲言又止。 　　 　　舒瑛的声音很干哑：“有话直说吧。” 　　 第14章 看车的舒小姐 　　Judy说：“当初你提出研发无人驾驶汽车时，就没有人看好。所以华盛集团，也没有重视你这个项目。就算如今无人驾驶技术已经成熟，恐怕华盛也没有办法和能力将这项技术投入生产。” 　　 　　舒瑛深吸一口气，“是，华盛集团主打的一直是高级顶配的SUV，而不是无人驾驶汽车。” 　　 　　“所以，就算现在给他们这个技术，他们也不会立刻采用，也不会立刻就生产出无人驾驶汽车。”Judy说，“你耗费多年研发出的技术，会被埋没，会腐烂。” 　　 　　清晨里，紧闭的窗帘透着微光，房里光线暗淡。 　　 　　Judy轻声一叹：“国内无人驾驶汽车领域比较……薄弱。目前为止，也只有欧美一些国家提出了无人驾驶汽车的项目。宝马、沃尔沃、奥迪、奔驰，早在2014年左右，就计划要将无人驾驶汽车汽车商业化。舒瑛……” 　　 　　舒瑛听见厨房里传来声响，她慢慢地起床，穿好衣服。 　　 　　舒瑛明白Judy的意思，目前为止，她研发出的无人驾驶汽车，没有市场竞争力。 　　 　　但是，她从来没有打算去跟欧美国家的汽车竞争，只想先稳住脚跟。 　　 　　她坐在床边，手指轻轻地敲着膝盖，若有所思。 　　 　　“如果华盛暂停对工作室的资助，你认为要怎么办才好？”舒瑛问。 　　 　　Judy却是反问：“你才是创始人，AI的未来，你来决定。” 　　 　　舒瑛起身，拿着手机走到门口，一边说：“华盛是一棵大树，但却不能永远依附。”她开门，客厅里，柔和却绮丽的星芒，一瞬拢在她身上。“我们也不能一直被动。” 　　 　　Judy沉默了良久，“你的意思是……” 　　 　　舒瑛思索时，喜欢抿唇，晶白的牙齿轻轻地咬唇，“不急，一步一步来。” 　　 　　舒瑛挂了电话，陷入沉思，有些心不在焉地去洗漱。 　　 　　她已经很久没有去工作室和实验室了，休假之后，就一直闲赋着。 　　 　　进入客厅，她一眼就看见了路屹。 　　 　　他穿着迷彩Polo衫，迷彩休闲裤，身体流畅结实，双腿修长有力。 　　 　　难怪冉沐沐说他很man。 　　 　　路屹淡淡瞥了她一眼：“舒小姐，早。” 　　 　　“早，”舒瑛看到了桌上的早餐，很简单，但清淡可口。 　　 　　舒瑛把手机放在桌上，手指轻轻地扣着，似笑非笑，“路先生，这么会做饭，难道是照顾女朋友的经验？” 　　 　　“呵，”路屹把饺子拨进自己的碗里，“照顾自己得来的经验。” 　　 　　“哦，”舒瑛别有深意地笑了笑，点头说：“那就好。” 　　 　　路屹一口一口地吃饺子，突然想到什么，对她说：“你的那碗我没放葱。” 　　 　　舒瑛眉开眼笑，“路先生，你一点都不像保镖啊。” 　　 　　路屹沉默不语。 　　 　　舒瑛拿起筷子，把饺子放嘴里，觉着滋味不错。 　　 　　“在我身边当保镖，太委屈你了。” 　　 　　路屹说：“买卖自愿。舒小姐不用觉得委屈了我。”他抬起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搓了搓，“到时候你记得给我聘金就好。” 　　 　　说道这里，舒瑛倒是想起来，这路屹的聘金很贵，她母亲周韵宜也只帮她付了定金，剩下的钱，需要她自己出。 　　 　　毕竟，她才是路屹的客户。 　　 　　她顿时觉得头疼，这路屹，身价高得很啊！当初怎么就一时冲动，签下了合约呢？ 　　 　　吃过早饭，时间还早，舒瑛回到房间做足了一百个仰卧起坐，流了些汗，洗漱之后，换上衣服准备出门。 　　 　　她决定提前结束休假，去工作室看看。 　　 　　路屹自然紧跟着他。 　　 　　工作室与一般的办公室没多大的区别，里面的人认真严谨地对着电脑打下一堆代码，又有人在检验测试机器人。 　　 　　路屹跟随舒瑛一路前行，各种各样的机器人陆续入眼，组成一个科技感与未来感十足的科幻世界。 　　 　　舒瑛在工作室中央站了一会儿，才有人注意到她，立即与她打招呼。 　　 　　其他人也立刻从科幻的世界中醒过来，纷纷起身，向她问好。 　　 　　路屹细致地发现，这里的人，对舒瑛的态度很微妙，很友好，但又带着钦慕敬佩。 　　 　　舒颖简单地为路屹做了介绍，“AI工作室刚刚创建的时候，只有我和唐允正师兄，以及教授几个人。后来又加入了一些志同道合的人。” 　　 　　路屹点点头，跟随她往工作室里面走。 　　 　　当初和她一起创建工作室的人，都去世了，可见她现在，每走一步，都极其艰难。 　　 　　舒瑛推开自己的办公室，“你随便坐。”顿了顿，又问：“要喝什么？” 　　 　　路屹说：“不用。” 　　 　　舒瑛的办公室，在工作室的第二楼，三面玻璃墙，可俯瞰整个工作室的全局，一面墙向内凹出流畅的弧形，墙外是空旷的场地，场地不大，停着一辆SUV。 　　 　　路屹站在那面弧形的玻璃墙前，“梁栋庭教授很早就去世了，你一个人撑着工作室？” 　　 　　舒瑛与他并肩，见他看着停车场上的汽车，轻淡地说：“嗯。” 　　 　　路屹蹙眉，没说什么。 　　 　　“其实那个时候，工作室只有我和唐允正师兄两个人。”舒瑛口吻很轻松，“那时候我们很单纯，每天都想着研发项目。试验每一次成功，我们都会开心好几天。” 　　 　　路屹转身，低头睇着她，“后来为什么要接受华盛的资助？” 　　 　　舒瑛轻笑，“路先生，梦想要有，但是面包也要有。工作室需要运转，研发项目也需要钱来撑持。所以我就接受了华盛的钱。要不然的话，工作室早就倒闭了。” 　　 　　“呵，”路屹轻笑，“我还以为，舒小姐不是缺钱的人。” 　　 　　舒瑛很久没说话，她眨了眨眼，“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唐允正师兄，也是因为知道我接受了华盛的钱，而且还接受了许多苛刻的条件，所以才……和我闹僵的。” 　　 　　玻璃墙外，晕出一层轻柔的光。路屹转身，面向她，说：“你做得没错。” 　　 　　舒瑛一愣，缓缓勾唇，不由得笑了。 　　 　　这么些年，身边亲近的人不理解她，她总是觉得无所谓。 　　 　　此刻，却因为路屹的一句话，豁然开朗。 　　 　　她放缓呼吸，压抑着内心的悸动与雀跃，就像隐忍寒冬的枯枝，终于遇见暖风，可以肆意的滋长。 　　 　　她按了按玻璃墙的开关，玻璃墙如流水一样，缓缓滑开。 　　 　　“走，我带你看看我们工作室研发的无人驾驶汽车。” 　　 　　路屹迈开长腿，跟在她身后。 　　 　　场地中央，停放着一辆黑色的SUV，车身流畅优雅，晶漆润辉。 　　 　　此时舒瑛就站在车旁，用手轻轻拍着车，气质挺拔如竹。 　　 　　路屹的世界观突然发生了一些改观。谁说女人不适合车的？他脑海里突然浮现一幅画，舒瑛飒爽英姿，骑在骏马之上奔驰。驾驭的气魄，一马平川。 　　 　　“好车，”他赞叹着车，却紧紧地看着她。 　　 　　舒瑛拿出遥控器，轻轻一按。 　　 　　车灯亮起，如沉睡的龙睁开了双眼。 　　 　　舒瑛发动汽车，汽车引擎声低吟而起，忽而间如科幻电影中的场景一样，汽车仿佛有了感情和智力，开始在不大的场地内行驶。匀速、精密、准确……不用人驾驶，也不用人指挥，自动地转弯、避让、加速、减速、停止、倒退…… 　　 　　最后，它停在了舒瑛和路屹身前。 　　 　　路屹伸手敲了敲车盖，“它能看见我？” 　　 　　“是，”舒瑛毫不犹豫地回答，“这辆车上安装了五六台激光雷达传感器，这种传感器，甚至能捕捉感应到人眼无法察觉的情况。它会将感应到的情况精确无比地反射给车辆，时刻不断变化地将周围的情况描绘出来，甚至能够精确到毫米，最远的感应距离，甚至可超过几百米。” 　　 　　“嗯……”路屹欣赏着这辆无人驾驶汽车，轻声一笑，说：“我在欧洲工作时，看过欧洲国家的无人驾驶汽车比赛。你这辆，和他们的有什么不同？” 　　 　　舒瑛倨傲地抬起下巴，“当然不同！”她说，“这辆车里，装载了我的独家研发程序——perspective程序。” 　　 　　“perspective？”路屹蹙眉，快速地在脑海里搜索这个单词，“透视？” 　　 　　“对，”舒瑛说，“虽然目前大部分无人驾驶汽车都会有先进的传感器，但是那也没什么特别的。因为传感设备一旦受到阻碍物，就无法再继续感应。可是我这辆无人驾驶汽车不同，perspective程序，使汽车在驾驶时，即使周围有阻碍，也可以穿透阻碍物感应运动或者静止的物品。” 　　 　　路屹了然地点头，“就好比，我驾驶着这辆车，即使视线被前方的大货车阻碍了，这辆车也可以通过perspective能力，穿过大货车，看到大货车周围的情况。那么这样一来，就不会有视线盲区。” 　　 　　舒瑛点头。 　　 　　路屹赞叹：“果然与众不同啊。”他突然又想到什么，兴味很浓地看着舒瑛，“有一点我很好奇。” 　　 　　舒瑛：“什么？” 　　 　　路屹走近她，“如果无人驾驶汽车撞到了人，责任算谁？” 　　 　　舒瑛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她轻叹一声，说：“你说得对……其实人工智能，本来就颇受争议。就好比，机器人到底该不该存在一样，这是一个伦理性的问题。” 　　 　　路屹见她蹙眉深思的模样，便耸耸肩，说：“我就随便问问，你别太在意。” 　　 　　“不，你说得对。”舒瑛紧紧地看着他，“正因为这样，我才要让我的无人驾驶汽车，更加完美！” 　　 　　她忽然走到一边，说道：“不如就让我来试试。” 　　 　　 第15章 疯狂的舒小姐 　　不大的场地内，一辆蓄势待发的车，还有舒瑛与路屹。 　　 　　舒瑛慢慢地走到一旁，SUV仿佛一匹听话的骏马，慢慢调转车身，面对她。 　　 　　她身后是一面透明的玻璃墙，如晴空蔚蓝的穹顶，广阔辽远。 　　 　　舒瑛慢慢地笑了，她对路屹说：“路屹，就让我来检测一下你的猜想，看看我的无人驾驶汽车，到底会不会撞到人。” 　　 　　路屹心头一跳，不知是悸动，还是惊愕。 　　 　　舒瑛话音一落，汽车引擎的声音已经打断他的思绪。 　　 　　他的心跳在一瞬间静止！因为他看见那辆骏马一样的SUV，利箭一般，冲向舒瑛！车速起码到达了80！ 　　 　　“舒瑛！”路屹不假思索，飞快朝着舒瑛扑了过去！ 　　 　　千钧一发，路屹爆发出的力量惊人，他扑向舒瑛，抱住她，带着她一滚，将她按倒在玻璃墙前！ 　　 　　舒瑛低呼一声，伸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都陷在了他怀中。 　　 　　“路屹……”她被他坚硬的身体撞得生疼。 　　 　　路屹不敢有片刻放松，他一把捞起舒瑛站起身，打算继续躲开些，舒瑛却搂住他的脖子不放。 　　 　　“车已经自动停下了，”舒瑛在他耳畔，轻声说。 　　 　　路屹有些迟钝，回头看到那辆SUV，果然早就自己停下了。 　　 　　他双手撑在舒瑛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咬牙切齿，“舒瑛，你疯了。” 　　 　　她似笑非笑，突然攀住他的肩膀，凑过去吻住他。 　　 　　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轻软地落在他的唇上。 　　 　　路屹满心滔天的怒火，忽而被兜头泼了冷水般，熄灭了。然而周身的触觉，却极为敏锐。 　　 　　他与她紧紧相贴，严丝合缝，还有她轻柔的吻…… 　　 　　她闭着眼睛，睫毛快速地颤抖着。 　　 　　路屹抿唇，还没撤开，就感觉到舒瑛在笑。她贴着他的唇，慢慢地勾起唇角，笑得很轻，很认真。 　　 　　他见她突然睁开了眼睛，明亮的眼珠转了转。 　　 　　路屹怔愣，立刻起身，就看见她的办公室里站了几个人，此时都贴在玻璃墙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和舒瑛，一个个都目瞪口呆又兴味十足。 　　 　　路屹强行镇定，伸手把舒瑛扶起来。 　　 　　舒瑛还很得意地看着他，说：“路先生，怎么样？” 　　 　　什么怎样？路屹抿唇，唇上柔软的触感挥之不去。 　　 　　舒瑛目光灼灼，“我说的是我的无人驾驶汽车，你觉得怎么样？” 　　 　　路屹的舌尖无声地抵了抵牙齿，说：“很好。” 　　 　　舒瑛用手摸了摸唇，说：“我也感觉很好。” 　　 　　有人轻咳一声，舒瑛循声看过去。 　　 　　Judy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她闲闲地倚在玻璃墙上，一手扶额，“我来的真不是时候，真的太虐狗了。” 　　 　　舒瑛重新停好车，回到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几个人，一脸的兴味和暧昧。 　　 　　舒瑛淡淡扫了一眼，李琪轻咳一声，连忙将几个研究员打发出去。 　　 　　李琪托着电脑，说：“我刚刚测试了一下我们的机器人，发现还是有一些问题，要不然，把这一段代码删掉试一试？” 　　 　　AI工作室，这些年的主要成就，便是无人驾驶汽车和人工智能机器人。 　　 　　舒瑛经常抱着机器人小舒四处走，随时找灵感，希望让机器人更加完美。 　　 　　工作室里的这个机器人，优雅纤巧，特意请了设计师设计外观，有别于常见的机器人，要么笨重，要么机械。 　　 　　舒瑛把电脑转过来面对自己，看了看那一串复杂又繁密的代码，说：“删了再试试吧。” 　　 　　“好，”李琪也不久留，合上电脑就打算出去，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了下来。 　　 　　“舒瑛，”李琪歉疚地看着她。 　　 　　舒瑛说：“你直说吧。” 　　 　　李琪蹙眉，“这几天，有几个人，已经提出要离开工作室了。” 　　 　　舒瑛抿唇，却没有犹豫，“要走就走，不用告诉我了。”顿了顿，说：“一切照合同来。” 　　 　　李琪点了点头，这才出了门。 　　 　　工作室因为唐允正的死陷入危机，不仅遭到舆论指责，还损失唐允正一员大将，何况，又即将失去华盛的投资。 　　 　　人心不稳，是肯定的事。 　　 　　Judy拂了拂头发，说：“工作室现在养不起闲人，就算他们不走，我也要打算裁员了。” 　　 　　舒瑛不置可否。 　　 　　Judy谨慎地看着路屹，挑起眉，“这位？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舒瑛侧头，路屹正坐在她旁边，依旧是守护的位置和姿势。 　　 　　“这是路屹。” 　　 　　简洁的介绍，再没有多余的言语，反而让Judy更加好奇。 　　 　　Judy平时为经营工作室，没有要紧的事情，不会在这里留太久。 　　 　　舒瑛说：“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意思是让Judy有话直说，不必防着路屹。 　　 　　Judy蹙眉，从手包中拿出一份策划文书，“这是我这两天做的策划，你仔细看一看。” 　　 　　到底没有将话说明白，依旧是防着路屹。 　　 　　路屹安静地坐在一旁，不以为意。 　　 　　Judy说：“我还有其他事，不如发一份电子文档给你，晚上我们再详谈。” 　　 　　舒瑛把策划书放进包里，“好。”她沉了沉气，说：“Judy，你……帮我把我名下能够筹措的资金算一下，然后转到我账户里。” 　　 　　Judy疑惑，刚起身，又坐了下来，“怎么？你急着用钱？” 　　 　　舒瑛点头，“是。” 　　 　　Judy犹豫片刻，说：“好，最迟明天下午把钱打到你账户上。” 　　 　　办公室内只剩下舒瑛和路屹。 　　 　　舒瑛沉默了许久，盯着茶几上的盆栽发呆。 　　 　　空气安静得就如浸了水，折叠，扭曲，有些沉闷窒息。 　　 　　路屹眉头轻蹙，下意识去摸烟。 　　 　　舒瑛缓缓地看向他，问：“你有烟瘾？” 　　 　　路屹把烟放回去，说：“没有，”他难得解释，“只是偶尔抽一根提神。” 　　 　　舒瑛说：“既然没有烟瘾，就少抽一些。”她拿起包，起身，离开办公室，与李琪告了别，就离开。 　　 　　到了停车库，舒瑛坐到了副驾驶座上，对路屹说：“你来开车。” 　　 　　舒瑛没再说话，路屹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没问去哪儿，直接将车开回了熙园。 　　 　　两人进了门，舒瑛换了鞋子，坐在沙发上。 　　 　　路屹一路无言，回来之后，也没说话。 　　 　　舒瑛抬手看了看时间，说：“路屹，你去做饭吧。” 　　 　　路屹蹙眉，从冰箱里拿了蔬菜去厨房。 　　 　　他只做了两个简单的菜，吃饭时，两人相对而坐。 　　 　　路屹煮了粥，舒瑛扒开碗里的粥，发现白嫩软绵的粥里，藏着一个鸡蛋。 　　 　　她一愣，突然想起小时候的趣事。 　　 　　“路屹，我给你讲一件我小时候的事情，作为交换，你也给我讲一个。”她戳着鸡蛋，兴致闲闲，也不管路屹是否要听，便说：“大约是我读幼儿园时，因为要长身体，所以我奶奶每天给我煮一个鸡蛋。其实我并不喜欢吃鸡蛋，尤其不喜欢吃蛋白。所以吃得很痛苦。” 　　 　　路屹微微低着头，抬头看着她，“你很挑食。”不吃鸡蛋白，不吃葱，不吃牛肉。 　　 　　舒瑛抿唇一笑，“那时奶奶天天给我煮鸡蛋，我就想着，怎么样才能不吃。” 　　 　　路屹眼角微微弯了弯。 　　 　　“有一天早上，我独自上学时，发现我家楼下的花园里，有一个洞。”舒瑛用筷子把碗里的鸡蛋拨开，分离出蛋白和蛋黄。“从此之后，我奶奶每天给我煮的鸡蛋，我都藏在那个洞里。”她轻叹一声，“我以为，我这样做，我就不会被奶奶发现。可惜，有一天，我奶奶送我上学，路过花园时，闻到一股恶臭，就发现了那个洞。因为我放的蛋太多了，洞都被蛋挤满了。” 　　 　　路屹不由得有些忍俊不禁，他低头，瞧着被舒瑛戳烂的蛋，说：“所以你这是想告诉我，你不喜欢吃蛋？” 　　 　　舒瑛一笑，说：“不，我觉得，我现在挺喜欢的。”她就着粥，吃下蛋白。 　　 　　路屹盯着她，眼神浅淡难测，“舒小姐，不要勉强。” 　　 　　舒瑛闻言，立即就把自己碗里的蛋夹给了路屹，“我就等你这句话！” 　　 　　路屹愣了愣，“你总喜欢这样？把不喜欢吃的都给别人？” 　　 　　舒瑛看进路屹的眼睛里，说：“路屹，只有亲密的人，才会分享碗里的东西。”她继续把蛋夹给路屹，“我从来不把东西给别人吃，除了我认定的、最亲密的人。” 　　 　　路屹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审视，似信非信。 　　 　　舒瑛定了定，伸手要去拿他的碗，“你是不是嫌弃我？要不然我给你换一碗好了。” 　　 　　路屹忽而把碗挪开，几口就把粥喝完了，说：“不用了，”他起身，收拾碗筷，“舒小姐，你以后还有什么不喜欢吃的，提早告诉我。” 　　 　　舒瑛看着他挺拔笔直的背影，眼神渐渐凉下去。 　　 　　手腕突然感觉到桌子在震动，她这才发现是手机来电。 　　 　　她接听电话：“Judy？” 　　 　　Judy开门见山地说：“我已经把钱汇到你的账户上了。” 　　 　　舒瑛目不转睛地看着厨房里，路屹把碗放进了洗碗机里。 　　 　　“谢谢，”她说着，起身走到客厅的窗边，“Judy，我可能要失恋了。” 　　 　　Judy的呼吸似乎停了停，好一会儿才问：“怎么了？你也会失恋？” 　　 　　舒瑛无奈地叹气，用手划着冰凉的玻璃，“我看上一个男人，向他明示暗示过很多次，可都被拒绝了。” 　　 　　Judy也叹气，“上帝保佑你亲爱的。”她轻咳一声，“但是，作为你的好闺蜜，我必须说，那个男人没眼光。”顿了顿，又说：“既然如此，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舒瑛抿唇，眼神冷静，神色泰然，“我不会浪费时间，我会处理好。” 　　 　　“这才是舒瑛，”Judy说，“不要忘了看我给你策划书，如果工作室还要继续下去，你就必须全神贯注，打起精神来，将来，会是一场硬仗！” 　　 　　“好。” 　　 　　舒瑛挂了电话，走进厨房，对路屹说：“路先生，我来洗碗吧。” 　　 　　路屹疑惑地看着她。 　　 　　舒瑛已经放好水，说：“路先生，辛苦你了，以后不用你洗碗做饭了。” 　　 第16章 相亲的舒小姐 　　舒瑛把碗放进洗碗机，简单地收拾干净，回了房间。 　　 　　Judy做的策划书，其中所规划的方案，对于工作室来说，的确是一场硬仗。 　　 　　她把策划书从头看到尾，然后放在桌上，用手指轻轻地敲击着。 　　 　　沉思中，突然听见有人敲门。 　　 　　敲门声不紧不缓，但力道有些沉。除了路屹，没有别人。 　　 　　舒瑛开了门，抬头看着路屹，平静的心，竟然有些雀跃期待。 　　 　　“有事？”她问。 　　 　　路屹高大的身躯几乎将整个门框挡住，他微微侧开，说：“周董事长找你。” 　　 　　舒瑛看过去，见周韵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淡淡的欣喜倏然消弭于无形，舒瑛蹙眉，走了过去，坐在沙发上，与周韵宜相对而坐。 　　 　　周韵宜坐得端庄雅致，眼底的倦容难掩。 　　 　　舒瑛在很小的时候，就和父亲出国，与周韵宜分离，母女两人很少见面。如今相处的时间多了，独处时，却显得有些生硬客套。 　　 　　周韵宜再抬眼看舒瑛，眼底多了几分无奈和歉疚。 　　 　　却是舒瑛先开了口：“这么晚了，你今晚要留下来吗？” 　　 　　周韵宜愣住，“不，我……我留下来不太方便。”她顿了顿，说：“我是因为工作室的问题找你。” 　　 　　舒瑛点点头。 　　 　　“集团这几年主推的，都是顶配SUV，无人驾驶汽车这一概念和项目，在国内推出，还是有些过早。”周韵宜斟酌着，平静地说，“我想，你一定知道我要说什么。” 　　 　　舒瑛点头，“我知道，华盛一定会暂停对工作室的资助。” 　　 　　周韵宜脸色发白，“是，你明白就好。这是集团的战略问题，不是我能左右的。” 　　 　　“我明白，”舒瑛依旧点头。 　　 　　话至此处，母女两人同时沉默，无声无息。 　　 　　周韵宜蹙着眉，无声而叹，问：“瑛瑛，你需要我的帮助吗？我是你妈妈，你向我求助，是应该的。” 　　 　　求助？应该？ 　　 　　这两个词扎得舒瑛心头一痛！ 　　 　　她顿时皱眉，说：“我没什么需要求助的。” 　　 　　她微微抬起下颌，神色泰然。 　　 　　周韵宜僵住，好一会儿，才拿出一份合同书来，“这是华盛和你工作室的合同，我带来了。” 　　 　　舒瑛伸手拿了过来。 　　 　　这份合同，当年是她亲手签的。签下这份合同时，她心底，一半是欣喜，一半是忐忑。 　　 　　当她把合同给唐允正看时，她就知道，她和唐允正，注定不是同一类人。 　　 　　“阿瑛，你这是为了钱，出卖工作室，出卖我们的研发成果和技术，出卖我们的理想，出卖我们的感情！” 　　 　　唐允正当时说的话，还时不时清晰地回响在舒瑛的耳畔。 　　 　　“撕拉——”一声，合同书被舒瑛撕毁。 　　 　　她面无表情的把纸屑扔进垃圾桶里。 　　 　　周韵宜说：“华盛只是在战略上暂停对你工作室的资助而已，并不是要放弃……” 　　 　　舒瑛摇头，“我知道，可是我不想再和华盛继续合作了。” 　　 　　周韵宜双唇紧抿。 　　 　　“这样也好，”周韵宜眼角轻轻颤抖。这些年，她承受的压力也不小。 　　 　　她早就准备好了解约书和解约金，递给舒瑛。 　　 　　舒瑛平静地接过来。 　　 　　这事情似乎就这样了结了，可是周韵宜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好一会儿，她才将端素的姿态放松下来，舒适地坐在沙发上。 　　 　　舒瑛感觉到她还有话说，就陪她坐着。 　　 　　“听说你和你那男朋友分手了？”周韵宜问。 　　 　　舒瑛愣住，拿眼睛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路屹。好一会儿，说：“是啊。” 　　 　　周韵宜说：“你也不小了，不要老想着工作室的事情，也不要尽贪玩，女人还是要结婚的。” 　　 　　舒瑛用手撑着额头，不置可否。 　　 　　周韵宜看舒瑛的样子，也知道说不通她，就转了话题，“你回国后，我们还没好好聚过一次。”她起身，拿起手包，“我在昭华楼订了雅间，你明天中午过来。” 　　 　　舒瑛不置可否，目送周韵宜离开。 　　 　　又安静下来，舒瑛刚起身，路屹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短暂一触，路屹就稍微偏开脸，随后大步进了卧室。 　　 　　卧室的门阖上，舒瑛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贴在门上偷听，也不知道路屹在她卧室里做什么，没声没息的。 　　 　　她轻咳一声，说：“路先生，这两晚睡我的床睡得舒服吧？” 　　 　　门内没声音。 　　 　　舒瑛贴在门上，继续说：“没关系，你可以再多睡一晚。” 　　 　　舒瑛眨眨眼，还是没听见里面有动静。 　　 　　她轻轻转动门把，稍稍推开一道缝。 　　 　　刚想探头往里面看，忽而又定住。 　　 　　这是她自己的房间，她进自己房间天经地义，何必这样偷偷摸摸的？ 　　 　　于是她干脆直接推开门，往床上看。 　　 　　床上空无一人，床被整整齐齐，根本没被人动过。 　　 　　反而是地上，多了一个睡袋。原来这几晚，路屹根本就没睡她的床，而是睡在地上。 　　 　　她心头忽冷忽热，一口气梗在胸口。 　　 　　浴室里传来声音，路屹应该是在洗澡。舒瑛眨眨眼，在门口站了会儿，就关上门，回了客房。 　　 　　第二天清晨，天气晴好。 　　 　　舒瑛一早进了书房，处理邮件，检测几个程序，忙到中午，才出了房门。 　　 　　路屹每天都十分敬业，把舒瑛这不大的公寓严守得十分安全。 　　 　　“要出门？”他问。 　　 　　“是，”舒瑛走到玄关，换了鞋，“你……穿得好看些，我们去吃饭。”她眨眨眼，“我请你啊，路先生。” 　　 　　舒瑛到了周韵宜说的那家昭华楼，到了两人约定的位置。 　　 　　路屹坐在旁边的桌位上，离舒瑛很近。 　　 　　坐下来之后，舒瑛脸色微微一沉。她原本以为这顿饭就她和周韵宜两个人，却不想，周韵宜还带了一个男人。 　　 　　男人长得高大沉稳，五官端正温和，对着舒瑛礼貌地微笑。 　　 　　“瑛瑛，这是周琅，新越科技的总经理，你应该听说过。”周韵宜向她介绍。 　　 　　“你好，舒小姐，闻名不如见面。”周琅起身，向舒瑛伸手。 　　 　　舒瑛利落大方地与他握了手，轻轻点头。 　　 　　周琅很是礼貌地看着舒瑛，点餐上菜，十分妥帖，谈笑也风雅得体。 　　 　　直到周韵宜接了一个电话，借机离开了，留下舒瑛和周琅单独相处。 　　 　　周琅为舒瑛倒了一杯红酒，依旧噙着笑，“舒小姐，既然见了面，那我就先自我介绍一下，我今年32岁，有几处房产，有车，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条件还算将就。我至今未婚，但家里催的急，所以……” 　　 　　他看着舒瑛，舒瑛扯起唇角，没说话，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简直是救命！ 　　 　　舒瑛立刻接听。 　　 　　是Judy打过来的，舒瑛一听，就沉了脸色。 　　 　　“需要多少钱？” 　　 　　“大概上千万，这只是前期的策划投资而已。”Judy说。 　　 　　舒瑛用手扣着桌面，“我想想办法。” 　　 　　Judy轻叹，“舒瑛，别太逞强，如果没有办法，我们可以缓一缓的。” 　　 　　“我知道……”舒瑛说，“我也有几处房产呢。” 　　 　　几句话说完，舒瑛看见周琅也微微变了脸色。 　　 　　周琅双手轻合，“恕我冒昧，刚才听见舒小姐好像缺钱……如果有困难，我可以帮帮舒小姐。” 　　 　　舒瑛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说：“那也好啊，其实也没差多少钱，也就几千万而已。” 　　 　　周琅双手微微僵了僵。 　　 　　舒瑛继续若无其事地说：“你也知道，我有个工作室，这几年工作室运营不好，欠了许多钱。” 　　 　　周琅抿紧唇，喝了一口酒，轻笑，没再提着个话题。 　　 　　他转眼，轻声对舒瑛说：“我看旁边那位先生……从一开始，就在看着你。你们……” 　　 　　他说的是坐在旁边的路屹。 　　 　　舒瑛蹙眉，觉得今天路屹太不谨慎了些。他作为一个保镖，应该很会掩护自己，不被人轻易发现的。 　　 　　一抬头，就见路屹目光沉沉地刺了过来，冰冷，漆黑。 　　 　　她轻笑，“他啊，我的确认识他的，我和他的关系……很不一般。” 　　 　　周琅重重地放下酒杯。 　　 　　“周先生，我实话告诉你吧，他是我的债主。”舒瑛十分诚恳，“我不过就欠了他几百万，他就天天追着我还钱，时时刻刻盯着我，你说，一个男人，天天把钱放在嘴边，是不是太没风度了？” 　　 　　周琅气息一滞，好像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呼吸。 　　 　　接下来，舒瑛怡然自得地吃饭，周琅没再和她说一句话。 　　 　　路屹倒是往她这边看了好几眼，舒瑛觉得自己说的话十分中肯，路屹看过来的眼神，真的就像是逼债的，难怪周琅深信不疑。 　　 　　好在周琅是个绅士的男人，就算舒瑛做到了这样个地步，他也将舒瑛照顾得十分妥帖，最后买了单。 　　 　　“舒小姐，这是我的名片。”周琅将自己的名片递给舒瑛，“如果有缘，我们还会再联系的。” 　　 　　舒瑛接了名片，道谢。 　　 　　周琅礼貌地告辞离开。 　　 　　舒瑛笑意吟吟，坐了一会儿，才走到路屹身边，坐下来。 　　 　　“路屹，你觉得我刚才表现得好不好？” 　　 　　路屹似笑非笑，说：“很好，估计他不会再联系你。” 　　 　　“你高兴吗？”舒瑛仰头看他，“我把他气走了，因为我只喜欢你啊。” 　　 　　路屹蹙眉，漆黑的双眼轻闪着，他隐忍着，下颌紧绷，舌尖抵了抵牙齿。 　　 第17章 决绝的舒小姐 　　诚然，舒瑛觉得，路屹紧绷的侧颜十分性感，可此时他的沉静，却让她终于下了决定。 　　 　　窗明几净，一席光影白得如月光，照得舒瑛的脸色有些发白。 　　 　　她和路屹都只沉默了一瞬，路屹正要开口说话的样子，舒瑛就打断了他—— 　　 　　“路先生，我开玩笑的。”舒瑛笑意吟吟。 　　 　　路屹突然间觉得窗户里的光，有些刺眼。 　　 　　舒瑛轻叹一声，“我知道你和我，只是一纸合同的交情，你们保镖，有自己的原则，不跟客户发生合同以外的关系。” 　　 　　她把合同拿出来，放在桌面上，再拿出一张卡，放在合同旁边。 　　 　　路屹脸色一沉，“这是什么？” 　　 　　舒瑛说：“这是你和我签的合同，这张卡里，是你这几天的聘金，还有违约金。”舒瑛正色，公事公办的模样，“按照合同中的要求，解约是我提出来的，我理当付解约金。”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有些诧异的路屹，说：“路先生，我们的合作关系，到此为止吧。” 　　 　　她这一番话，说得冷静潇洒，自认为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地方，足以让她干净利落地离开。 　　 　　可是路屹却突然伸手，抓住了她，轻轻一带，她就重新坐了回去。 　　 　　路屹高大的身躯坐得笔直，气息十分压抑，“舒小姐，为什么？” 　　 　　舒瑛挣开他的手，说：“你也知道，我的工作室，出了许多事情。”她顿了顿，“如果要想让工作室继续运转的话，我就需要钱，钱从来不是天上掉下来。我有可能，负债累累。所以，继续聘请你这么个身价如此高的保镖，实在……心有力而余额不足啊。” 　　 　　路屹审慎着她，俊利的双眼微微眯着，狐狸眼睛一般。 　　 　　舒瑛又蹙眉，说：“而且，我真的觉得我没有任何危险。”她十分诚恳，“至今为止，也不过是被偷了两次而已。” 　　 　　路屹说：“那是因为，有我在你身边，那些人不敢对你下手。” 　　 　　“这不是重点，”舒瑛梗了梗，“重点是，我没钱。”她十分坦然，觉得承认自己是个穷光蛋，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难道你还真的想当我的债主不成？” 　　 　　路屹还没说话，舒瑛就立刻摇头，“不行！我这个人脸皮薄，最不喜欢欠人钱了。” 　　 　　“呵……”路屹似笑非笑，“舒小姐，难得你还知道脸皮这个东西。” 　　 　　舒瑛一怔，竟无言以对。 　　 　　她慢慢地收拢手指，说：“路先生，我说得已经很清楚了。”她脉脉地看着路屹，“你知道吗？我的前男友，原本跟我交往得还不错。” 　　 　　路屹愕住，很困惑她突然就转了话题。 　　 　　“我妈觉得我年纪不小了，不应该再把心思放在工作室上，总希望我能停了工作室，找个男人，好好结婚过日子。”她喟叹，笑得有些苦涩，“所以我就向他求婚。” 　　 　　路屹脸色僵了僵，心底却像是烧了一团火，有些灼痛。 　　 　　舒瑛低头，“可是他一听到我求婚，就吓得见了鬼似的，连夜就消失了，从此再没出现过。” 　　 　　路屹愣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说些什么。 　　 　　舒瑛殷切地看着他，“路屹，他们都没有你好。”她目光澄澈，却十分沉，“如果我得不到你……” 　　 　　路屹眉头轻颤着，呼吸也凝滞了。 　　 　　“如果我得不到你，我就一定要找一个比你更好的男人。”舒瑛说，“否则我心里会很不平衡。” 　　 　　路屹原本被推至浪头高处起伏的心，硬生生摔了下来，化作粉碎，陡然落空。 　　 　　他一口气岔在心头，上下不得。 　　 　　舒瑛趁机拿起包，快速起身，“路先生，与你合作很愉快……”她顿了顿，“再见。” 　　 　　她走得十分利落潇洒，背影干净，脚步却十分匆忙，生怕路屹会追上来。 　　 　　没走几步，路屹果然追了上来！她脚底生风，快速上了车，开足马力甩开了路屹。 　　 　　她十分庆幸，自己把车停得不远，不然以自己的速度，怎么能跑得过路屹？他刚才差点就追到她了。 　　 　　后背冒起一串冷汗，心里沉甸甸的，又说不出的烦闷和落寞。 　　 　　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来电显示——妈妈。 　　 　　舒瑛视而不见，直接关机。 　　 　　一路驱车，到达工作室，停好车后，还没进门，Judy和李琪就迎了出来。 　　 　　Judy说：“刚才给你打几个电话，你都没接，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舒瑛推开工作室厚重的门，说：“不想接电话，所以就关机了。” 　　 　　工作室一共分四个区域，并列的间，还算宽敞的，是人工智能机器人研究室，还有无人驾驶汽车研究室，其次就是舒瑛和李琪Judy的办公室，剩下的较为宽敞的，是无人驾驶汽车测试场地。 　　 　　这是这将近八年来，舒瑛所有的投入和成果。 　　 　　这小小的工作室，隐匿在这高楼大厦林立的都市中，犹如沧海一粟。 　　 　　但舒瑛觉得，这小小的工作室，就是她的战场，她一旦进了这里，就会全副武装，其他的事情，都可以被隔绝在外。 　　 　　这是她的领地，她不容得它被瓜分，不容得它消失败落。 　　 　　进了办公室，工作室中的几个重要人物都在。 　　 　　舒瑛是最初的创始人，李琪是后期加入的志同道合者，Judy是工作室的经理人。舒瑛还开过玩笑，如果工作室是大公司的话，Judy绝对是CEO。 　　 　　除此外，还有研究员赵君华，董晓杰，岑涔。 　　 　　李琪已经和赵君华一同将舒瑛办公室整理出来，理出一个办公桌，临时当了会议桌，几个人很随意地入座，并没有什么讲究。 　　 　　工作室里没有投影仪，他们研发的机器人比市场上的投影功能更好，赵君华把一个形似小狐狸一样的机器人搬上桌，打开。 　　 　　雪白的墙上，出现了投影，是Judy做的策划方案。 　　 　　Judy率先发言，“在座的各位，都是愿意留下来的。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一旦通过这个方案，工作室可能会长期陷入困局的状态。比如，发不起工资，甚至背负巨债，连银行也不会给我们贷款等困难。但是，一旦这个方案成功实施，工作室肯定会发生改变。你们想象一下，将来你们的研发成果，会得到更多人的肯定，或许会成为科技界的标杆。”她顿了顿，双手合十，撑在桌上，“当然，说实在些的，工作室会财源滚滚。” 　　 　　舒瑛不置可否，Judy从小生活在国外，演讲能力比她出众。她说的每一字，都极具煽动力，又很有道理。 　　 　　Judy环视一周，继续说：“各位，如果你们有异议，可以现在就提出离开工作室，我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解约合同，还有解约金。” 　　 　　她放下手，目光冷静，再次环视。 　　 　　人心难测，就算再亲近的人，也会离心猜忌。 　　 　　就像唐允正…… 　　 　　好在，没有人选择离开。 　　 　　Judy颔首，不再说话，直接翻动投影，她简单地讲述策划，“我的策划，主要有两个，第一个，我们要争取赞助，并进入图灵测试。” 　　 　　“图灵测试？！”董晓杰有些呆滞的双眼陡然一亮！ 　　 　　作为技术宅男，他平时就像一只沉默的树懒，难得有这样激动的时候。 　　 　　“就是那个特别牛逼，专门用来检测智能设备是否具有智能性的测试？”他双手紧握，目光灼灼地盯着Judy，又不可置信的看向舒瑛。 　　 　　舒瑛点头，“是。”她轻轻靠在软椅上，“苹果的Siri、Google now、微软的contana，起码都通得过图灵测试，至少每一届的图灵测试当中，都有无数的人工智能设备脱颖而出，在界内打响口碑，赢得关注。” 　　 　　她用手指轻轻地扣着桌面，“我们工作室，这些年受限于华盛的苛刻条件，不能独自发展。所以知名度和口碑都没有，在同行业内，甚至没有人知道我们的智能机器人和无人驾驶汽车。所以，我们要通过赞助并且进入图灵测试，来趁机打入业界内部。” 　　 　　董晓杰双眼亮起两簇火，期冀不已。 　　 　　“但是……”赵君华说，“这还不够。” 　　 　　“是，”舒瑛说，“所以还有第二个方案，第二个方案较为简单些，就是赞助冠名这段时间著名的热播节目，如真人秀等。” 　　 　　Judy点点头，“我调查过国外的同行，吸取过他们的经验。我们可以效仿他们，把我们的机器人直接放到节目上，和真人作战。” 　　 　　“就像Google的阿尔法狗一样？”岑涔问。 　　 　　“是。”Judy再次翻动投影，“我了解过，这段时间，收视率较好的节目，有知识竞答类，还有一个挑战人脑极限的节目。” 　　 　　“哦，就是那个站着答题，答输了就掉进坑里那个……” 　　 　　“还有那个变态的最强大脑……” 　　 　　“对，”Judy深吸一口气，说：“Google不是让新闻媒体直播或者报道过人机对战下棋吗？我们也可以！” 　　 　　舒瑛微微蹙眉，说：“如果这方案可行，你们就必须就对机器人加强改进，至少，保证机器人，不输给真人选手。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让受众知道，我们研发的人工智能产品，不比人脑差，我们的技术，也不输国外。” 　　 　　众人陷入沉思。 　　 　　舒瑛没再说话，只是垂着眼。 　　 第18章 为难的舒小姐 　　整整一个下午，工作室的人暂停下手中的研究项目，层层讨论，最终通过了Judy所提出的方案。 　　 　　华灯初上，散会后，舒瑛和Judy一起出工作室。 　　 　　Judy说：“工作室还能出三分之一的资金，至于剩下的三分之二，只怕还需要另外想办法。” 　　 　　舒瑛蹙眉。 　　 　　“还有，”Judy难得哀叹，“无人驾驶汽车也要跟进，你检测过了吗？” 　　 　　舒瑛早就有这个打算，“等我有空了，我把它开到郊外人少的地方，检测一下。” 　　 　　“也好。”Judy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用太过担心，找投资的事情，我来做。”她丝毫不见疲惫，反而十分精神，“过几天，我去一趟国外，国内的情况或许不容乐观，但国外懂得行情的人，或许会来注资。” 　　 　　“图灵测试一定要上。”舒瑛说，“我还想趁着图灵测试的风，去一趟无人驾驶汽车的比赛。” 　　 　　“赛车？”Judy挑眉，瞪大了眼睛，“你疯了。” 　　 　　舒瑛说：“我必须得疯一把了。” 　　 　　Judy不敢想象曾经那些赛车的惨状，却没对舒瑛说什么。 　　 　　各自分开回家，舒瑛关上家门，却是愣住。 　　 　　原本以为，中午的时候，和路屹分开已经分得很彻底了，可她回到家里，却有些哭笑不得。 　　 　　路屹的行李箱还在她这里，鞋柜上还放着他那双拖鞋。 　　 　　舒瑛脱了鞋，试了试路屹的拖鞋，很大，很重，穿着根本没法走路。 　　 　　走了几步，干脆脱了。 　　 　　她进了卧室，把地上的睡袋卷起来，放进箱子里，又把路屹换洗的衣服等东西统统收拾好，然后打电话给快递。 　　 　　快递上门很及时，舒瑛不知道路屹的住址，干脆写了他公司的地址。如果不出意外，明天一大早，就能寄到。 　　 　　简单的收拾洗漱之后，她回了自己的卧室。 　　 　　她从床头的密码箱里拿出唐允正的硬盘。 　　 　　从唐允正家里拿到这个硬盘之后，她就试图查看硬盘中的内容。可唐允正可以说得上是她见过的最厉害的计算机高手，他所设置的密码和防护墙，她难以破解。 　　 　　这已经不知是她第几次试图揭破查看硬盘了，十分钟之后，她取下硬盘，关了电脑 　　 　　每一个程序，每一种病毒，都有破解的渠道和线索，唐允正既然留下了这个硬盘，他也一定会留下线索。 　　 　　但是他的线索，到底以什么方式留在了何处，她不得而知。 　　 　　关了灯，躺在床上，却有些辗转。她突然想到关机的手机，拿出来打开。 　　 　　手机里果然有几个未接电话，但是Judy和周韵宜打过来的，并没有路屹的。 　　 　　看来他或许已经接受了她的解约提议，不会再来找她了。 　　 　　这样也好。 　　 　　舒瑛侧身，背对窗户，渐渐入睡。 　　 　　…… 　　 　　接下来几天，整个工作室的人，忙得就像陀螺，没有停歇的一刻。 　　 　　Judy继续在国外拉投资，企图让几家专门投资智能的公司注入资金，但没有后话。 　　 　　舒瑛联系公关公司，打通媒体方面的人脉。 　　 　　与公关公司的负责人洽谈结束之后，舒瑛接到了许恪瑾的电话。 　　 　　许恪瑾已经在她家门口了，等着她回去。 　　 　　舒瑛倒也没多想。 　　 　　她和许恪瑾，算得上是发小。 　　 　　父母还没有离婚时，她家和许家是邻居，她和许恪瑾上同一所小学，但许恪瑾比她高四年级，年纪也比她大几岁。 　　 　　父母离婚后，舒瑛和父亲一同出国，这才与许恪瑾分别。 　　 　　但就算是出了国，她和许恪瑾也没有完全断了联系。 　　 　　直到她上了大学，许恪瑾也到巴黎留学，两人又成为同窗，再加上幼时的关系，感情比一般的人要好些。 　　 　　何况舒瑛的父亲让舒瑛照顾照顾许恪瑾，舒瑛也就勉为其难地偶尔带他去看一看巴黎各处的风光。 　　 　　“Bonjour！”许恪瑾见她从电梯里出来，立即用法语向她问好。 　　 　　他从容温雅地站着，手里还提着不少的食材。 　　 　　舒瑛愣了愣，轻笑。刚才那种感觉，好像让她回到了法国。 　　 　　她开了门，请许恪瑾一同进去。 　　 　　许恪瑾在玄关换鞋，有意无意地扫了眼鞋柜。 　　 　　鞋柜里只有舒瑛的鞋子。 　　 　　许恪瑾自己去厨房倒了两杯水，顺便把刚从超市买回来的蔬菜水果放进冰箱里。 　　 　　舒瑛轻轻蹙眉，“你不用带这些东西来的，我很少在家里吃饭。” 　　 　　她对厨艺不敢兴趣，所以回国之后，厨房就没有用过。 　　 　　许恪瑾关上冰箱，洗了两个苹果，切好码在盘子里，又在水杯里加了几朵花茶，端着去客厅。 　　 　　“我记得你在法国时，还挺喜欢我给你带的东西。” 　　 　　舒瑛捡了一瓣苹果吃下，“现在不一样了。” 　　 　　许恪瑾挑眉轻笑，“有什么不一样？”他坐在沙发上，“阿瑛，怎么回国了就跟我客套起来了？我听说你的工作室出了些问题，你竟然也不来找我，未免有些生分了。” 　　 　　舒瑛揉了揉眉头，“这段时间忙糊涂了，把你给忘了。” 　　 　　许恪瑾轻轻耸肩，有些无奈，“你还真是……”他哭笑不得，又正色说：“阿瑛，跟你说正事，关于你工作室的事情。” 　　 　　舒瑛平静地看着他，说：“Kris，我和你太熟了，很多事情处理起来反而不方便。而且，工作室的事宜，都给Judy打理，如果Judy觉得可以，你可以和她谈。” 　　 　　许恪瑾脸色微微一僵，“你能和华盛合作，为什么不选择和我合作？”他顿了顿，说：“华盛能够注资你的工作室，我也可以。而且，我认为我们现在合作的话，是天时地利，我的公司需要你的技术，而你需要钱，我们简直太合适不过了，不是吗？” 　　 　　舒瑛摇头，“以前我是很需要钱，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目光坚定，却依旧平静，“Kris，我现在需要的，不仅仅是钱而已。” 　　 　　她有些失神，蹙眉的样子，若有所思。 　　 　　许恪瑾沉默地握紧手，审慎地看着她，“阿瑛，如果现在没有钱，你的工作室，还能撑多久？” 　　 　　他这是在变相地提醒她，或许也是在警告她。 　　 　　舒瑛蓦地抬眼，嘴角压抑着，没有回答他。 　　 　　许恪瑾脸色稍缓，顺手将一份文件递给她，“阿瑛，这是合作书，你可以先看看。如果你还有其他的要求，我们可以再商量。” 　　 　　舒瑛心底并不想接，也不想看。但她不好当面拂了许恪瑾的面子，只好翻开来看了几页。 　　 　　这份合作书说得十分详细，没想到许恪瑾能在来找她之前，就能列得如此细致周到。 　　 　　可说到底，这份合作书，跟当初她和华盛签的合作书，没有本质的差别。 　　 　　他们看中的，到底还是她工作室研发出的技术。 　　 　　越往下看，越是败兴。 　　 　　她勉勉强强看完，把文件放在桌上，没说话。 　　 　　许恪瑾问：“怎么样？” 　　 　　舒瑛说：“我要考虑考虑。”她从手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这是Judy的名片，如果以后你要谈合作的事情，你就找她。” 　　 　　许恪瑾顿了顿，缓缓地接了名片。 　　 　　“阿瑛，你知道，我也有我的团队。”他的声音沉下去，“我肯出资帮你，完全是因为我觉得我和你，关系是不一样的。” 　　 　　舒瑛挑眉，手指轻轻地扣着膝盖，“有什么不一样？”她说，“我们现在是朋友，如果合作的话，就是合作人。” 　　 　　许恪瑾神情僵了僵，他总觉得，舒瑛的话，说得很勉强。 　　 　　舒瑛把那盘子苹果往他面前推了推，“哎，我挺累的，这些苹果我也吃不下了，你负责吃完。”她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困了，先睡了，你出去记得帮我关好门。” 　　 　　说完，她径直进了卧室，关了门。 　　 　　许恪瑾呼吸一滞，苦笑一声，把盘子里剩下的苹果倒进垃圾桶，又把花茶也倒了，走到卧室门前，敲了敲。 　　 　　卧室没没有声响，也没有回应。 　　 　　“阿瑛，”许恪瑾在门外叫她，“我不管你现在怎么样，但是作为朋友，我不希望你陷入困境。”他沉默了会儿，“我了解你，知道你很骄傲，我今天的所作所为，或许伤了你，但是我是认真的……想帮你。” 　　 　　许久之后，也没有得到回应，许恪瑾只好离开了。 　　 　　舒瑛听到脚步声走远，门也关上了，才从卧室里出来。 　　 　　她的手包还在沙发上，她翻看了手包，发现并没有少什么东西，正要近卧室，又看见那份文件还在茶几上，想了想，还是一起拿了进去。 　　 　　她扫描了文件，发给了Judy，不到十分钟之后，Judy就点了电话过来。 　　 　　“舒瑛，我们不能接受。”Judy一开口，就对她说。 　　 　　这是在意料之中，舒瑛这么做，只是不想彻底败了许恪瑾的好意，做个样子，就当自己争取考虑过了。 　　 　　“这合作方案，简直就是强取豪夺的变买书，他想让我们贱卖工作室的研发技术和成果。我们以前研发的技术和程序，大部分都给了华盛。现在如果再和许恪瑾合作，就等于给他卖命。”Judy有些气愤，“舒瑛，你这个朋友，很黑心啊。他把你当朋友了吗？” 　　 　　舒瑛凉凉地一叹，“毕竟他是商人啊，商人都是这个样子。” 　　 　　Judy嗤笑，“离这样的人远一点，否则有一天他把工作室吞了，我们还得帮他数钱呢！”她咬牙切齿，“我看他就是想趁着我们工作室陷入困境，趁火打劫！” 　　 　　“这几天，趁火打劫的人少吗？”舒瑛不怒反笑。 　　 　　 第19章 老爷们儿路先生 　　Judy也笑，顿了顿又说：“对了，那挡脑力比拼节目的制片人，我已经联系到了。我给他看了我们的商业策划方案，他们还是很感兴趣，我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了。” 　　 　　舒瑛把硬盘拿在手里把玩，手微微顿了顿。 　　 　　“能成吗？”她问。 　　 　　Judy很有把握，“他们的节目，本就是从国外引进的。如今那挡国外的节目，已经采用了人机对战的形式，收视率和口碑只增不减。他们一直在找契机，但是却没有发现可以和人脑对战的机器人。我现在在国外，不方便和他们见面。” 　　 　　舒瑛立即答应，“好，你最好把合同书也拟好。” 　　 　　结束通话后，舒瑛洗漱关灯睡觉。 　　 　　夜里无比安静，城市的喧嚣声，经过穿花拂柳到达她这里，也消弭于无形。 　　 　　周韵宜和路屹都认为她会有危险，她虽然觉得他们因为唐允正的死受了影响，所以变得杞人忧天，可到底心里存着几分警惕。 　　 　　前半夜都半梦半醒，后半夜，终于沉沉入睡。 　　 　　…… 　　 　　舒瑛很快就接到了节目组制片人的电话，约她在一家清吧见面。 　　 　　她做学生时，混过酒吧，闹吧，当然也去过清吧。但回国后，一心扑在工作室上，就再没进过清吧了。 　　 　　这家清吧有些名声，叫做“醉生梦死”，一听这名字，常人就会认为，来这里的人，一定有不同的心事和秘密。 　　 　　醉生梦死清吧在繁华的商业街，一路过来，霓虹大厦应接不暇，流光溢彩。 　　 　　舒瑛沿街找了会儿，总算到达目的地。 　　 　　她出了电梯，就看见了醉生梦死的大门。 　　 　　从外面看，仿佛是深山仙境里，忽而浮现的草屋门扉。若不是门扉上挂着“醉生梦死”四个字，舒瑛真不敢相信，这装修得跟茅草屋似的地方，会是全城内比较出名的清吧。 　　 　　不过好的清吧不在奢华，而在气氛。 　　 　　这家清吧的气氛就很好。不大的空间内，随意地放了十几张木桌，桌上清盏烛明，花枝清斜。人们随意地或坐或站，小声地交流，神色悠然惬意。 　　 　　舒瑛环顾一周，借着幽明的光，看清了布局。这里看上去，还能看见二楼的雅间，雅间的玻璃，应该是很特殊的。 　　 　　她在约定好的位置坐下，对面已经坐了一个男人。 　　 　　“舒小姐，你好，我是高则明。” 　　 　　舒瑛点点头，“高先生，我是舒瑛。” 　　 　　刚坐下，服务员便拿着单子走了过来，“你好，请问两位需要些什么？” 　　 　　高则明点了几杯酒，度数倒是很高，“舒小姐，喝酒吗？” 　　 　　舒瑛点点头，在来之前，Judy就告诉过她，高则明最喜欢喝酒，大多合作，都是在酒杯里谈成的。他是一个中国酒文化的实践者。如果他觉得你酒品不行，多半人品就不行。 　　 　　服务生笑得十分专业亲切，收好单子，说：“好的，两位请稍等。” 　　 　　转身时，服务生脸上的笑容立刻跨了，目光斜斜地看了看楼上。 　　 　　走出舒瑛的视线，他一把将单子递给端着酒路过的服务生，说：“八号桌点的，记得端过去，那男人有钱，你再趁着推介几款贵的。”顿了顿，又说：“那女人看起来不是个喝酒的行家，你看这些。” 　　 　　说完，他扯了领带，脱下制服，抬脚就往楼上走。 　　 　　正中央的雅间视野最好，气氛也不错，他没打招呼，推门进去，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说：“我说你怎么无缘无故跑到我这儿来，原来真的是那个传闻中的舒小姐到了。” 　　 　　雅间里坐了四五个男人，听到声音全都看过来。 　　 　　四五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硬生生把这雅间簇得十分拥挤和压迫，原本带点儿小资气氛的雅间，瞬间充满男人阳刚气息。这么一眼扫过去，可让人大饱眼福。 　　 　　如今坐在这里的，大多是骏驰特保公司的成员。有军人经历的男人们，气质自然不一样。 　　 　　“老白，怎么样？看见屹哥心心念念的舒小姐了吗？”有人立刻问，“怎么样啊？是不是真的有屹哥说的那么好？” 　　 　　被叫做老白的人，是这家清吧的老板，跟路屹李凯东都在部队里待过，队伍后，开了这家清吧。他原名叫白俊捷，跟李凯东认识，久而久之，骏驰特保的人，成了他清吧的常客。 　　 　　这常客，包括路屹。 　　 　　此时路屹面对玻璃墙，看着楼下，目光有意无意扫过舒瑛的桌子。 　　 　　他还真没看过舒瑛喝酒的样子，灯光下，她举着酒杯，慢慢轻酌着，对她身前的男人一脸笑容，相谈甚欢。 　　 　　男人敬她一杯，她毫不犹豫地干了。 　　 　　他把酒杯放下，轻轻撩了撩袖子。 　　 　　“哟，这是要撩袖子揍人了啊？”白俊捷“啧啧”两声，“哥，你给一句话，只要你不愿意，咱哥儿几个，把给舒小姐灌酒的男人揍成猪，出了事，我白俊捷给你担着。” 　　 　　众人意味深长地看路屹。 　　 　　突然有人一脸好戏地拍了拍路屹的肩膀：“哈，屹哥，你麻烦了，你看谁来了。” 　　 　　路屹看出去，见一个活泼的女孩儿几步就上了楼，飞快地跑了过来。 　　 　　路屹眉头一蹙，往舒瑛那边看了看。 　　 　　这一闪念间，女孩儿就推门而进了，她看见路屹，双眼顿时一亮，张开双手就向他扑过来，带起一阵香风。 　　 　　其余几个男人纷纷退闪开，一脸幸灾乐祸。 　　 　　路屹一看就知道这丫头片子喝得半醉了，走路脚步都跄踉着，没躲开，任她扑在了怀里。 　　 　　女孩儿瞬间就像树袋熊一样，双手双脚地挂在了他身上，迷蒙的双眼亮亮的，闷闷地嗔道：“路屹路屹，我终于见着你了！我都好几个月没见着你了！” 　　 　　路屹伸手把她的手和脚都扒开，手臂一揽，女孩儿就被她腾空拎起，扔在了沙发上。 　　 　　“哟，我当这是谁啊？原来是屹哥的小麻烦啊。”白俊捷捡起空调毯，仍在女孩儿身上，把她露在外面的大腿和小蛮腰遮住。 　　 　　女孩儿一下子坐起来，气势汹汹地说：“我才不是小麻烦，我是路屹的小女朋友！” 　　 　　众人“哦”一声，接着看好戏。 　　 　　路屹摸出一根烟，没点，睨着她。 　　 　　女孩儿立刻讨好地起身，摸到他身边，“路屹，我帮你点烟吧，我最喜欢你抽烟的样子了，特别男人！” 　　 　　路屹的手一顿，勾起唇笑了笑，“算了，抽烟对你这种未成年丫头不好。” 　　 　　女孩儿噘嘴，醉酒一样脚一软，就又挂到了他身上，“路屹，你来这里，是不是特意来看我的？你知道吗？我天天来这里，等了你将近一个月！” 　　 　　路屹脸色一沉，看向白俊捷。 　　 　　白俊捷耸耸肩，“别介，人家家长都不管，我何必啊？”他伸出两根手指捻了捻，“何况，她现在是清吧的VIP。” 　　 　　“你就作孽吧！”路屹推开这女孩儿，“酒吧收未成年可是犯法的！” 　　 　　“人家来这里又不是干坏事！”女孩儿摇着路屹的胳膊，“我就是来找你的。” 　　 　　路屹转身走到玻璃墙前，背对着她，“我对□□女不感兴趣，你回去吧，别来找我了。” 　　 　　女孩儿眼眶一红，“我才不□□，我马上高三了，等我上了大学……” 　　 　　“我不喜欢你。”路屹咬着烟，声音有些沉。 　　 　　“你……你不喜欢我，那你为什么救我？”女孩儿走到他身后，寻着机会就往他身上贴。她抱着他的背，贴在他腰上。 　　 　　这女孩儿名叫陈佳佳，是个富二代。路屹曾和她爸有过一次合作，在合作期间，她和她爸遇到危险，尽职尽责的路屹救了她，从此，陈佳佳把路屹当做盖世英雄，对他的爱慕一发不可收拾，心心念念地，要成为路屹的女朋友。 　　 　　路屹咬牙，“你这个年纪，谈谈校园恋爱，多好！干什么非得贴着我这么个老爷们儿？”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老爷们儿！”陈佳佳抱得更紧，“你这样的男人才好，你长得帅，身材好，又能干，学校里的那些小男生哪儿有你好？” 　　 　　路屹听见雅间里几个男人幸灾乐祸地笑声。 　　 　　他咬牙，把缠在腰上的手拨开，说：“老爷们儿不喜欢你这样的。”他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带到身边，用手往楼下指了指，说：“看到没，老爷们儿喜欢那样的，那样的女人，才够味儿。” 　　 　　陈佳佳瞬间瞪大了眼睛，扒在玻璃上看。 　　 　　她看见一个好看的女人，说不上哪儿好看，总之就是气韵好。隔得远，连五官都看不清楚，只能看见那女人头发利落，穿着干净修练。清吧如一幅画，而那女人，是画里的风景。 　　 　　陈佳佳心头一酸，火气瞬间冒上来，“她是谁？是谁家的大婶？” 　　 　　“她不是谁家的大婶。”路屹沉了脸，又缓缓而笑，“她是我的姑娘。” 　　 　　跟路屹相识这么久，陈佳佳就从来没见他这么笑过，笑得那么温柔，那么深情，甚至笑得十分地开心。 　　 　　她瞬间心就凉透了，她嘴一咧，“哇”一声，嘤嘤哭起来。 　　 　　路屹没听见陈佳佳的哭声，反倒听见了白俊捷李凯东几个酸倒牙的抽气声。 　　 　　陈佳佳泪流满面，心碎地看着路屹，“路屹，我讨厌死你了！你一定是随便指了个女人来气我，我才不上当！” 　　 　　 第20章 被吻的舒小姐 　　几个男人对付小女孩儿哭，倒是没什么办法。 　　 　　白俊捷直接让人架着陈佳佳，给送回家里去。他一向省事，却还安慰了陈佳佳几句。 　　 　　陈佳佳不死心，问白俊捷：“是不是路屹心情不好，所以才这么对我说话？” 　　 　　白俊捷顿了顿，点头，“对，他这几天，的确有些神经。”都被人家辞退了，还巴巴儿地跟在人家后面保护着。 　　 　　“原来是这样，”陈佳佳擦了眼泪，往楼上瞪了瞪，“以为随便找个女人就打发我了……”她咬牙，作势就要推开白俊捷朝舒瑛走过去。 　　 　　白俊捷一把拉住她，“你赶紧走吧，等路屹正常了你再来。” 　　 　　陈佳佳怒哼一声，“你说得对，我还会回来的！”她一跺脚，气冲冲地离开了。 　　 　　白俊捷长吁一口气，也往舒瑛那边看了看，才回楼上雅间。 　　 　　“送走了？”路屹问。 　　 　　“走了，”白俊捷说，“你倒是把这个麻烦甩得干净。下次我不给你收拾烂摊子了。” 　　 　　路屹没说话，坐在沙发里，看着楼下的舒瑛。 　　 　　她没再喝酒，像是在强打着精神跟那男人谈论什么。 　　 　　李凯东走到他身后，端了杯酒给他，“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什么？”路屹问。 　　 　　李凯东用眼神扫了扫楼下的舒瑛。 　　 　　路屹没说话，但笑了笑。 　　 　　李凯东与他轻轻碰杯，“我们与客户，尽量不要发生合同以外的关系，你知道规矩。”他顿了顿，“否则人家怎么看待我们公司的人？哦，说我们公司的人，保护着保护着，把人家客户给迷惑了……” 　　 　　路屹抬眼，闲散地叠起双腿，眼底噙着笑意，“是吗？可是她已经辞退我了，我和她，不再是一张合同的关系。” 　　 　　李凯东脸色沉肃，把酒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我知道你想查清楚当年的事情，可是别这么急，别把自己搭进去。”他用手敲击桌面，“何况，她现在还卷入一桩不明真相的命案。”他深吸一口气，“如果让人知道，骏驰的人，保护的是一个嫌疑犯，只怕对公司名誉会有影响……” 　　 　　路屹剑眉陡然紧蹙，“我真的……挺喜欢她的。” 　　 　　李凯东一梗，“路屹，你还来真的？” 　　 　　路屹端坐好，“我有分寸。”他凝肃，看着他，“难道，你不想知道，帅帅到底是为什么而死吗？” 　　 　　李凯东陡然捏紧拳头，隐忍着气息，没说话了。 　　 　　公司里的另外三个人陆续离开。夜色渐深，清吧里的人也热闹起来，白俊捷怕忙不过来，干脆去帮忙了。 　　 　　很快，只剩下路屹一个人。 　　 　　他依旧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往楼下看。 　　 　　人影幢幢，灯火清浅，舒瑛那边已经被人挡住，看不清楚了。 　　 　　路屹放下酒杯，起身下楼。 　　 　　气氛舒雅，虽然热闹，却不嘈杂。但人多，有些拥挤，连楼道里，都有或站或倚或坐的人。 　　 　　楼道栏杆上点缀着烛火霓光，光似萤火，照得路屹一身清健挺拔，沉稳雅致。 　　 　　有或醉或醒的女人，或偷偷打量，或兴致深浓，大胆的想去搭讪。 　　 　　但路屹走得很快，大步流星般，就错开拥挤的人群，到了舒瑛坐的八号桌。 　　 　　桌上一盏清烛，花束倾斜，桌面上还放着大大小小高矮错落的酒杯酒瓶，可是哪儿还有舒瑛的身影？ 　　 　　他的心猛地一沉，立刻拦住一个服务员问：“刚才坐在这儿的人呢？” 　　 　　服务员摇头，“我也不知道路先生……人太多了，没顾得上……” 　　 　　路屹脸色一凜，转身就朝门外走。 　　 　　花灯璀璨，都市的夜景繁华绮丽，走出去，晃眼一看，人潮攒动，灯光陆离。 　　 　　路屹突然想起舒瑛大约是开车来的，连忙停车的地方走，走了大半刻，才找到舒瑛的车。可车子明显没有人动过，舒瑛大概是没走。 　　 　　但她喝了太多酒，明显是喝醉了，难道是醉糊涂了？怎么可能还会开车？ 　　 　　他捏紧手，霍的转身往回走，余光突然扫到什么，立刻停下！ 　　 　　百米开外，两个男人半搂半抱着一个女人，步履矫健地往路边走，大约是要上车。 　　 　　路屹一眼就认出那女人是醉酒的舒瑛！ 　　 　　保镖对人的记忆也是惊人，他也立刻认出，其中一个男人是丁少白！ 　　 　　眨眼间的功夫，丁少白就把舒瑛放到了车上，却是没有立刻开车，而是开始在舒瑛身上胡乱摸索着。 　　 　　心头一股无名的怒火瞬间升腾，路屹几乎是冲了过去。 　　 　　“怎么没有？”丁少白把舒瑛的衣服摸了一遍，问。 　　 　　“裤兜里呢？手包里呢？”另一个男人说，“说不定她就没带身上。” 　　 　　丁少白眉头紧蹙，“先把她带回去再说！” 　　 　　话音一落，一阵疾风从身后扫过来，狠狠地劈在他肩膀上。丁少白“嗷”一声，身体猛地往后一掼，重重地撞在车门上，又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丁少！”另一个男人吓了一跳，转身看见路屹，就如突然从地下钻出的鬼魅，眼神要索人性命一样。 　　 　　他立刻退后一步，握紧拳头，“你干什么？” 　　 　　“滚！”路屹低吼一声，走到车前，身后把舒瑛抱出来。 　　 　　丁少白疼得脸色苍白，缓过劲儿来，立刻起身，讥诮地笑，刚想骂人，却看见路屹的脸。 　　 　　他僵了僵，没说话。 　　 　　“丁少？”路屹也笑，“真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从局子里出来了？” 　　 　　丁少白不甘心地盯着他怀里的舒瑛，说：“我……我不过是看舒小姐醉酒了，想送她回家而已。” 　　 　　路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这里离醉生梦死不远，门口的人发现路屹这边出了事，早就叫了白俊捷。 　　 　　白俊捷带着人出来，人多势众的，让丁少白无可奈何。他狠狠地朝路屹的背影骂了几声，讪讪地走了。 　　 　　“要不要我开个房间出来？”白俊捷瞧了瞧路屹怀里的舒瑛，问。 　　 　　路屹脚步一顿，“不用，”他大步往停车的地方走，“我带她回去。” 　　 　　白俊捷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追了几步，故意问：“你知道她家住哪儿，你有她家的钥匙？” 　　 　　路屹轻轻把舒瑛的头靠在肩上，“带她去我家。” 　　 　　白俊捷停下脚步，挑眉，“哦……”顿了顿，又“啧啧啧”。 　　 　　他做朋友很意气，他见路屹抱着舒瑛不方便，还帮他开了车门。 　　 　　路屹把副驾驶座椅放倒，让舒瑛躺上去，又给她系上安全带。 　　 　　她浑身酒气，脸色红白交加，醉酒大约难受，眉头紧紧地皱着，手放在肚子上。 　　 　　她穿着白衬衫，衣摆紧裹着腰腹，扣子崩开两颗，露出腰腹流畅的马甲线。路屹的手指不经意抚过，微微颤了颤。 　　 　　又想到白俊捷在看着，便用身体挡着，给她扣好扣子。又把勒在她肩上的手包仍在后座上。 　　 　　白俊捷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 　　 　　路屹一言不发，安顿好舒瑛，开车就走。 　　 　　车子一启动，原本安静的舒瑛开始低吟，动作也多起来，伸手似想要抓住什么。大概是醉了酒，坐车不太舒服。 　　 　　她呼吸越来越急促，开始胡言乱语，脸色也越来越差。 　　 　　路屹趁着红灯时，侧身探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抹了上面的冷汗。 　　 　　他的手有些凉，激得舒瑛立刻睁开了眼睛。 　　 　　她浑浑噩噩地望着他，眯了眯双眼，问：“你谁？” 　　 　　路屹笑了笑，遮住她的眼睛，“小姑娘，记性这么不好？你前几天才甩了我，今天就不记得了？” 　　 　　舒瑛手上无力，推不开他的手，只好扒着他的手臂。她很是苦恼地思索了一会儿，问：“你是我的……前男友？” 　　 　　路屹一愣，心头骂了句曹操，咬着牙，伸手掀开她的眼皮。 　　 　　“你再看看，我是谁？”他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 　　 　　舒瑛眼睛疼，立刻皱着眉头。她呼吸困难，可呼出的气温热，带着微醺的酒气。 　　 　　眯了眯眼，依旧看不清路屹的模样，她轻叹一声，“哎……分手就分手了，好聚好散多痛快，这位兄弟，你何必这样纠缠？” 　　 　　路屹咬牙，狠下心来捏她的脸，“真的醉了？” 　　 　　舒瑛浑身发软，头一晃，身体也跟着偏下去，路屹赶紧搂住她，把她固定好。 　　 　　“记不记得我是谁？”他再一次问。 　　 　　舒瑛闭上眼，胡乱地摇头，“我不记得了……” 　　 　　红灯转绿，路屹冷着脸继续开车。 　　 　　车子驶入小区，停好车之后，路屹把舒瑛抱出来。 　　 　　看车的保安立即过来，帮他关好车门，锁了车，把车钥匙还给他。 　　 　　“路先生，这么晚才回来？”保安往路屹怀里看了看。 　　 　　路屹把舒瑛的脸埋在自己胸口，“嗯”了一声。 　　 　　保安摸了摸鼻子，去给他按电梯。 　　 　　路屹进了电梯之后，才把舒瑛的头转出来，让她透气。她一张脸通红，就像熟透的桃子。 　　 　　电梯里灯光如月光，他微微低头，就能看清她脸上绒绒的细毛。 　　 　　凑过去蹭了蹭，十分干净，没有香水气息，没有化妆粉的气息，只有淡淡的酒味。在她呼吸起伏间，浮在他脸上。 　　 　　“我抱了你，带你回家，总得让我占点便宜，否则我的心里也会不平衡。”路屹眯了眯眼，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趁着电梯没到，他快速低头，轻轻啄了一口，很软，很柔。 　　 　　舒瑛丝毫不觉，还轻轻抿了抿唇。 　　 　　路屹颠了颠舒瑛的腰，轻笑，“看来你也很享受，难道是喜欢我的吻？” 　　 　　舒瑛蹙眉，没回答。 　　 　　“不回答就当你同意了。”路屹说，“舒小姐，我也很享受。” 　　 　　 第21章 酒醒的舒小姐 　　路屹刷指纹进了房，抱着舒瑛在客厅站了站，又直接进了自己的卧室。 　　 　　这套房是路屹事业刚有成就时买下来的，装修布置简单利落，没有一样多余的装饰。 　　 　　他把舒瑛放到床上，拉过被子给她盖好。 　　 　　一沾床，舒瑛蹭着枕头翻身，立刻蹙起了眉头。 　　 　　她缓缓睁开迷醉的眼睛，迷糊地说：“我家的床……怎么变得这样硬……” 　　 　　路屹用手按了按床垫，自己感觉不到什么，可舒瑛蹙眉的样子或许是很难受。 　　 　　他摸了摸她的头，说：“忍一忍，这是行军床垫，大概比较硬。” 　　 　　舒瑛没回答他，闭上眼睛。 　　 　　他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手慢慢伸进被子里。 　　 　　隔着被子，他摸到她衬衫的扣子，一颗一颗向下，轻轻解开，再小心翼翼地脱下来，放到地板上。 　　 　　他再摸到她腰腹处，那流畅的马甲线，还有珠圆的肚脐。手指停了停，再往下，解开她牛仔裤的扣子。 　　 　　他想起她今天穿的牛仔裤来，九分裤，露出精致雪白的脚踝……她身上，哪一处可是可爱的。 　　 　　路屹隔着被子，把舒瑛脱得光溜溜的，被子一裹，打算去为她弄一碗醒酒汤，再把她的脏衣服洗一洗。 　　 　　刚转身，她突然伸出手来，抓住了他。 　　 　　她力道不大，可路屹却顺势俯下身，轻轻撑在她身上。 　　 　　舒瑛双眼睫毛颤抖着，隐隐有泪，浸在眼里。 　　 　　路屹蹙眉，猜测着舒瑛是不是要撒酒疯，如果她撒酒疯，自己不介意把她的一言一行都记录下来，当做纪念。 　　 　　所谓酒后吐真言，万一他听到了什么，捏在手里当把柄，看舒瑛还敢不敢随便辞聘了他？ 　　 　　果然，舒瑛的唇轻轻开合，干涩地说着话，“唐……唐师兄……” 　　 　　路屹蹙眉，撑在她身侧的手微微握紧。 　　 　　“唐师兄……”舒瑛伸着双手，胡乱抓握着，最后抓到了路屹的手，无意识地放在胸口。 　　 　　路屹的手一颤…… 　　 　　她这番动静，薄薄的被子滑下来一半，露出雪白的肩头和软滑的胸口。 　　 　　他大气不出，手指尖的触觉，却变得无限敏锐。 　　 　　舒瑛神色痛苦，又十分压抑，“唐师兄，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路屹愣了愣，轻叹一声。 　　 　　“你宁死，都不……”舒瑛说得断断续续，模模糊糊，而且语无伦次，“你为什么要死？” 　　 　　路屹低头，把被子拉上去，顺便把手也抽出来。 　　 　　她从来不把唐允正的死放在心上，甚至去参加他的丧礼，都不愿意写个挽联。 　　 　　或许是她平时藏得太深，只有在醉酒时，才会不经意流露对唐允正的愧疚和悔意。 　　 　　毕竟，大约是唐允正，真的不理解她当初售卖研发技术以获得资金的行为。 　　 　　如果换成其他人，或许也会不理解。 　　 　　路屹关了灯，到厨房煮了醒酒汤，端了进来。 　　 　　他扶起舒瑛，舒瑛一沾到醒酒汤，狼吞虎咽喝了两碗，这才又趟回床上。 　　 　　舒瑛很少醉酒，但酒醒得也快。 　　 　　醒来时，她头脑中一片混沌，稍微一动，就像有刀子刮过脑仁儿。 　　 　　房间晦暗，却是陌生得很，舒瑛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她立刻起身，发现自己衣服都不在了，连忙裹紧被子。 　　 　　确认房间里没有人，她立刻下床，却被床边地板上的衣服绊了一跤。 　　 　　也不管衣服是什么样子，快速裹起来穿好，摸到了灯，按开。 　　 　　灯光如昼，一下子刺激得她浸出眼泪，她睁大双眼，看清这间房。充满着男人气息的卧室，简练而沉静。床尾还放着一件男人外套，但看不出是谁的。 　　 　　她怔了怔，走出卧室，客厅里的灯倒是亮着，但是没人。 　　 　　舒瑛抬手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隐约记得，在醉得有些糊涂的时候，看见了丁少白。 　　 　　她和丁少白本来就有过节，甚至还让丁少白蹲过拘留所。因此丁少白一看见她，就出言羞辱她，甚至还合伙几个人，要把她带走。 　　 　　记忆到这里就卡住了！ 　　 　　难道这里是丁少白的家？ 　　 　　她跄踉着，不知道大门在哪里，兜了几圈之后，总算找到了门。 　　 　　好在门可以从里面打开，她用了力，开门就直接出去，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 　　 　　走了几步，按了电梯，房门“咔嚓”一声自动关闭，指纹解锁的门锁轻轻闪了闪。 　　 　　她脑袋里有些空，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电梯门打开时，她才惊觉，自己的手包不见了！书包里有她的手机证件等东西，最重要的，是唐允正的硬盘！ 　　 　　她骇得脸色苍白，一阵酸涩涌上来，险些呕吐。 　　 　　如果手包落在了房间里，她现在是进不去了。如果没有呢？ 　　 　　她这一路从醉生梦死过来，或许手包是落在醉生梦死了。 　　 　　乘电梯一路下了楼，夜里小区路灯不亮，她在曲折复杂的路上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次，终于被保安当做可疑人员拦下。 　　 　　她并不是这个小区的人，保安或许看她不是坏人，反倒亲自把她送出了大门，临别时，还特意嘱咐她一个女孩儿晚上要小心些。 　　 　　好在手环还在，玉镯般的手环，除了她的密码之外，褪不下来。她轻轻一触，指环屏幕弹了出来，小小一块荧幕，幽浮在手腕上。她用软件打了车，车子来得倒快，上车后，她直接去醉生梦死。 　　 　　此时已经快到凌晨三点半。她下了车，进了电梯，直接按了到醉生梦死的楼层。 　　 　　这座大厦，除了醉生梦死，还有无数的KTV酒吧影城等，到了夜半，依旧热闹。 　　 　　进了电梯，电梯反而往楼下降，舒瑛眼睛一扫，就知道楼下一定有人也按了电梯。她只好等电梯先下。 　　 　　电梯一路降到了B2楼，地下停车场。 　　 　　有人停好车之后，进电梯离开，电梯门开合的瞬间，停车场不远处突然闪过一道人影。 　　 　　舒瑛定住，死死地看了一秒，突然趁着电梯门没关，跨出了电梯。 　　 　　停车场灯光昏暗，车辆错落排开，舒瑛慢慢朝着那人影走过去，矮下身来，躲在一辆车后，把手环的亮度调低，打开视频录制。 　　 　　这停车场灯光昏暗，或许拍不清楚，声音也无法录制清晰，但总归留一个视频是好的。 　　 　　有了以往遇到危险的经验，她很小心，不敢靠太近。 　　 　　那人站在拐角处，和另外一个人低声说着什么。 　　 　　那处正是监控的死角，而且很黑暗。 　　 　　舒瑛屏住呼吸，借着车身遮挡，往前走了些，怕有脚步声，干脆把鞋也脱了。 　　 　　离得近了，隐约能听见些声音。 　　 　　“做得干净吧？别……把柄。” 　　 　　“放心……，这种事情每天……发生，就算……，抓得过来吗？” 　　 　　“那就好……” 　　 　　舒瑛听得断断续续，也猜不出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那暗中的两人很谨慎，没说几句，就各自分开，驾车走了。 　　 　　舒瑛存好视频，穿上鞋，确定人已经离开之后，才乘电梯去清吧。 　　 　　这一路她低着头，恨不得把路上的蚂蚁都踩死，生怕硬盘是掉在了地上，被她忽略了。 　　 　　醉生梦死的大门，俨然一派世外草庐，可庐内一片漆黑，连大门都是紧闭的。 　　 　　已经打烊了…… 　　 　　舒瑛撑着昏沉沉的脑袋，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之后，大失所望。 　　 　　她的酒已经完全醒了，硬盘丢失之后，她自责又惶恐。 　　 　　硬盘是唐允正留下来的遗物，硬盘里说不定还有唐允正死亡的线索。 　　 　　如果硬盘被有心人拿走…… 　　 　　她迈着沉重的步子进了电梯，电梯在中途突然停下，上来一个人。 　　 　　“阿瑛？” 　　 　　舒瑛恍然一惊，抬头一看，发现进电梯的人竟然是许恪瑾。 　　 　　“Kris？”舒瑛也有些诧异。 　　 　　许恪瑾按了电梯楼层，问：“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舒瑛思绪有些迟钝，但还算清醒，“我和人谈合作。” 　　 　　许恪瑾眉头一蹙，“什么合作？” 　　 　　舒瑛说：“是Judy安排的，不方便说。” 　　 　　许恪瑾凉凉地笑了笑，“也是。”顿了顿，“你连我的合作，都不愿意接受。” 　　 　　舒瑛漠然，“一码归一码。” 　　 　　“你就是要把事情分那么清楚。”许恪瑾上前一步，微微低头，凑近她。 　　 　　舒瑛向后退了退。 　　 　　“你喝酒了？” 　　 　　“嗯，喝了一点。” 　　 　　许恪瑾审视着她，“这么重的酒味，只喝了一点？我记得你沾酒必醉，三杯必倒。” 　　 　　舒瑛用手抚了抚额头，“那是以前，现在不是了。”她蹙眉，“只不过喝了之后，会有些头疼。” 　　 　　许恪瑾摸了摸她的头，“我送你回去。” 　　 　　“不，我开车来的。”舒瑛想要拒绝。 　　 　　许恪瑾眯着眼，“喝了酒还要开车？” 　　 　　舒瑛没话说了，她不能告诉他自己的车子是可以自动驾驶的，如今工作室研发的无人驾驶汽车，还属于测试保密阶段，不能对外公布。 　　 　　两人出了电梯，许恪瑾果然一路跟着她，舒瑛说：“我的车在外面，开我的车回去。” 　　 　　许恪瑾：“好，车钥匙给我。” 　　 　　舒瑛顿住，突然想起自己的车钥匙也在手包里。 　　 　　她哀叹一声，说：“我忘了带钥匙了，坐你的车吧。” 　　 　　许恪瑾一笑，“好，跟我来。” 　　 　　 第22章 找人的路先生 　　舒瑛系好安全带，许恪瑾开着子一路平缓的驶向熙园。 　　 　　深夜的都市依旧喧嚣，但夜色之下，繁华绮丽安静不少，道路没有白天那样拥堵，一路十分顺畅。 　　 　　舒瑛酒醒了不少，但有些头痛，就沉默不语，拿手撑着头。 　　 　　许恪瑾担忧地看过来，问：“要不要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舒瑛摇头，“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许恪瑾没再勉强，又问：“你既然没带车钥匙，车是怎么开出来的？” 　　 　　舒瑛顿时皱眉，“我喝醉了酒，清醒过来，就发现包包没了。连同手机和车钥匙都没有了。” 　　 　　许恪瑾愣了愣，“这可有些麻烦。”顿了顿，说：“你在哪里喝酒的，我想办法帮你找找。” 　　 　　舒瑛抿唇，思索片刻说：“算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车钥匙我有备用的，明天让人帮我开回来就好了。” 　　 　　许恪瑾还想说什么，舒瑛却已经闭上眼睛休息了。 　　 　　她醉酒后的脸色有些苍白，车子款款而行，窗外斑斓朦胧的灯光照进来，衬得她越发沉静。 　　 　　许恪瑾忽而有些怀念他们在法国一起学习的日子。 　　 　　那时的舒瑛，还是一个肆意天真的小姑娘。 　　 　　如今也还是个小姑娘，只是……心思没以前那么纯澈了。 　　 　　车子一停下来，舒瑛就醒了。 　　 　　她解了安全带，下了车，径直往楼道中走。 　　 　　“阿瑛！” 　　 　　许恪瑾突然叫住了她。 　　 　　舒瑛回身，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她蹙眉。 　　 　　许恪瑾下了车，拿出手机来，说：“你手机丢了很不方便，我帮你打个电话过去找一找。” 　　 　　没等舒瑛回话，他就拨了她的手机号码。 　　 　　灯光阑珊，疏影浅淡，此时小区十分安静，连微风里细碎的树叶婆娑，都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他电话里的通话声，也听得很清楚。 　　 　　拨通的声音响了一会儿，就被挂断了。 　　 　　舒瑛轻叹，略带讥诮，说：“手机被人捡了，除非捡手机的人，有拾金不昧的好品质，否则怎么会轻易接电话？” 　　 　　许恪瑾蹙眉，“看来你手机真的丢了。” 　　 　　“是啊，”舒瑛点头，“换一个就是了，我手机里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点头，“我……改天送一个手机给你。” 　　 　　“不用了，”舒瑛很利落地拒绝，“我那里有几个备用手机的。”凉风吹得她打了个刁钻的喷嚏，她轻咳一声，“我先上楼了。” 　　 　　“那好，”许恪瑾定定地看着她，“晚安，我改天再来看你。” 　　 　　舒瑛没再说话，快步进了电梯。 　　 　　这一夜舒瑛睡得很糟糕，一来是已经过了生物钟的睡点，二来醉酒后头痛得厉害。 　　 　　第二天迷迷糊糊醒过来时，一看手环，才知道快到十一点了。 　　 　　她洗漱完毕，接到了Judy打来的电话。 　　 　　好在手环没丢，她用手环接听，“喂，Judy？” 　　 　　“怎么样？”Judy开口就问，“昨晚和高则明谈得如何？” 　　 　　舒瑛说：“我和他就是拉拉关系混个熟悉，合作方面，还需要你来谈。” 　　 　　“我知道，”Judy说，“我已经回国了，今天下午就去见他。我还特意从意大利带了几瓶酒回来。” 　　 　　说到酒，舒瑛脑仁儿又是一阵抽搐的痛。 　　 　　“资金到位后，他们新一季的节目就要播出了，我们得抓紧。”Judy说，“今天晚上你来工作室一趟，我们几个好好谈谈。” 　　 　　“好，”舒瑛点点头，“你来接我。”她顿了顿，“哦对了，你让赵君华来我这里一趟，我昨晚把车停在醉生梦死，我想让他帮我开回来。” 　　 　　Judy应了，就挂了电话。 　　 　　看来让智能机器人参与真人节目，以“人机大战”的形式出现在众人眼前，大约可以敲定了。 　　 　　如今唯一的问题，还是资金的问题。 　　 　　没了华盛的资助，工作室想要独立运行，还真的困难重重。 　　 　　舒瑛又修整的一下午，精神养足了，赵君华就把车开回来了。 　　 　　晚上时，Judy开车来接她和赵君华去工作室。 　　 　　工作室的几个成员，再一次聚集。 　　 　　舒瑛的办公室里灯火初明，Judy将投影打开，简单地介绍机器人与节目的合作模式。 　　 　　“他们这一季的节目求新，国内的各档竞技脑力节目之中，从来没有出现过人机对战的情况，所以这一个新的噱头，新的形式，所以大部分观众十分好奇，也十分期待。”Judy说，“他们节目举办了三年，聚集的，都是全球各地顶级的脑力者。所以，我们的机器人的对手，也十分的强大。” 　　 　　董晓杰双眼贼亮，“他们提出的对战模式是什么样子？” 　　 　　“为保证公平，目前没有透露给我们。”Judy摇头，“但是根据以往的比赛赛程来看，我们可以做一些准备。” 　　 　　舒瑛并不见任何凝重，“我们的机器人会赢！” 　　 　　“我当然知道你很有信心。”Judy点了点头，“但是还是要布置好策略，进一步检测机器人。还有，要为我们的机器人，取一个简单易记朗朗上口的名字。” 　　 　　大家陷入沉思。 　　 　　“叫什么名字好呢？以前都叫小舒的……” 　　 　　舒瑛扯了扯嘴唇，“那是我随便叫的。” 　　 　　纠结半天之后，最后将要参赛的机器人定名为“小AI。”“AI.”是artificial intelligence的缩写，也是他们工作室的标志。 　　 　　这个名字，标志着他们研发的机器人，是人工智能的先驱，他们的工作室，也致力于人工智能的研发和创新。 　　 　　“人工智能”，这个对于众人而言，特殊又陌生的词汇，将以这样简单又明了的方式呈现出去。 　　 　　舒瑛不怕输，也敢赢，她甚至和Judy预测好了节目播出之后会受到的质疑和挑战。 　　 　　Judy问她，届时她该如何面对？ 　　 　　舒瑛不过一笑了之。 　　 　　接下来一段时间，舒瑛和整个工作室的人开始忙得不可开交。 　　 　　对机器人小AI的检测和完善，是这段时间的重中之重，如果机器人上了节目，却出现丝毫的差错，这对于工作室和机器人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李琪，你负责庞大更新机器人的神经学技术与数据。” 　　 　　“赵君华，小AI的计算机视觉技术归你负责。” 　　 　　“董晓华，听觉技术。” 　　 　　“岑涔，嗅觉技术。” 　　 　　“……还有图像、语言、感情、心理……” 　　 　　“在上节目之前，让小AI具备超强大脑！” 　　 　　…… 　　 　　舒瑛一天二十四小时泡在实验室，又成了山顶洞人。 　　 　　大约半个月之后，Judy再一次到实验室来，把过成山顶洞一样的舒瑛接走。 　　 　　“我昨天接到了你的电话。”Judy开着车，转头审视地看了她一样。 　　 　　舒瑛理了理有些干枯的头发，“嗯？我昨天给你打电话了吗？” 　　 　　Judy蹙眉，眼神意味深长，“舒瑛，你老实交代，你跟路屹发展到什么段数了？” 　　 　　舒瑛昏昏沉沉的意识顿时惊醒，“什么什么段数？”她困惑，“你什么意思？” 　　 　　Judy把车子停下，带她一起去吃一顿好的。 　　 　　进了餐厅，Judy把手机拿出来，递给她，“你自己看，通讯记录，分明就是你的电话号码。” 　　 　　舒瑛立即翻开记录，果然，第一通电话是她打过来的。但是她的手机早就丢了啊！ 　　 　　她百思不得其解，端着水喝了一口，等着Judy给她解释。 　　 　　“昨天我看到是你打电话给我，二话没说就接听了，没想到在电话里听到了男人的声音。”Judy兴致勃勃地看着她，“男人说他叫路屹，也就是你先前请的保镖。他说，你有一天晚上去他那儿过夜，忘了把手机带走，他又怕擅自来找你会打扰你工作，所以就打电话到我这里，问你什么时候有空，他要约你。” 　　 　　舒瑛听到“过夜”两个字，一口水呛了出来，咳嗽不止。 　　 　　“你怎么了？”Judy给她递了一张纸，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舒瑛连忙摇头。她用纸遮住脸，苦思冥想着，那晚她和高则明喝醉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她模糊的记忆，应该是被丁少白带走，然后她从丁少白家里跑出来了。 　　 　　如果她的包包没有被丁少白拿走，就应该是落在醉生梦死了。 　　 　　可是为什么手机会在路屹那里？ 　　 　　她一阵头痛，心里辗转百回，感叹酒真不是个好东西，以后再不轻易喝酒了。 　　 　　她放下纸巾，抬头看了看Judy，轻咳一声，缓解心底的尴尬和局促，说：“我……你误会了，我……” 　　 　　“我”了半天，她实在想不出一个好的理由圆过去。 　　 　　恰好服务员来上菜，舒瑛就想把这事给囫囵过去。 　　 　　吃饭时，她又想到一件要紧的事情。 　　 　　如果手机在路屹那里，唐允正的硬盘也应该在。 　　 　　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拿回来！ 　　 　　舒瑛也不急着赶时间，左右实验室的事情都差不多了，她决定回家好好休整休整，再想想如何拿回硬盘和手机的事情。 　　 　　两人刚上车，Judy的手机就响了。 　　 　　看了看来电显示，Judy似笑非笑，把手机给了舒瑛。 　　 　　Judy：“路屹打过来的，估计是找你的。” 　　 　　舒瑛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看了看Judy，拿着手机下了车。 　　 　　为避免Judy误会，还是避开她好一些。 　　 　　拿着手机走到一处安静的花园旁，舒瑛找了木椅坐下来，才接听。 　　 　　她没先开口，而是等着那边的人说话。 　　 　　“我找舒瑛，她在吗？” 　　 　　 第23章 主动的路先生 　　低沉又朗然的声音，让舒瑛的心停了一拍。 　　 　　这些天，她试图忘了路屹。 　　 　　她拼命工作，忘我地待在实验室里，把那些初初萌发的嫩芽都藏在心里。 　　 　　此时她握着手机，低头看着座椅旁花圃里，肆意招摇的花，在风里漫然滋长摇曳着。 　　 　　有些心思，也慢慢地滋长蔓延着，又破土而出了。 　　 　　微微屏住一口气，她说：“我是舒瑛。” 　　 　　手机那边也静了一瞬。 　　 　　舒瑛无意识地揪了一朵花，用指尖轻轻地捻着，“那个……那晚……” 　　 　　“那晚？” 　　 　　路屹的语音轻轻一扬，像软钩子撩在人心头，舒瑛想到那晚醉酒的情况，脸上一时红白交加。 　　 　　她轻咳一声，轻声问：“那晚我喝醉了，没……没怎么样吧？” 　　 　　“哦，”路屹似笑非笑的，“你没怎么样，但是你把我……” 　　 　　“我把你怎样了？”舒瑛顿时捏紧手机，心跳骤快，“我怎么会把你怎么样？” 　　 　　路屹轻笑，“你把我的床睡了，你以为你把我怎样了？” 　　 　　舒瑛一口气梗在心头，上也不是下也下不得。她有些发窘，也不知道是自己太心急想歪了，还是被路屹大喘气一样的话给误导了。 　　 　　她死死地捏着花茎，“哈，”她有些局促地打着哈哈，“只是睡了你的床而已啊。” 　　 　　路屹问：“难道你不止想睡我的床？” 　　 　　舒瑛眨了眨眼，蹙眉若有所思，没说话。 　　 　　路屹静了静，说：“舒瑛，你还是第一个睡在我床上的女人。” 　　 　　舒瑛张了张嘴巴，干涩地说：“又不是我想睡的。” 　　 　　她往Judy停车的方向看了看，见她下了车，兴致盎然地看着她，连忙转了话题。 　　 　　“既然那晚，我是被你带回去的……我的手机还有……包包都在你那里？” 　　 　　路屹淡笑，“是，你什么时候来拿？” 　　 　　舒瑛松了一口气，算了算了自己的时间，说：“明天吧。” 　　 　　“好，”路屹毫不犹豫地答应，“我在家里等你。” 　　 　　“你家？”舒瑛有些愕然。 　　 　　“是，”路屹说。 　　 　　舒瑛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好，你家在哪儿？” 　　 　　路屹声音微沉，“舒瑛，你来过我家，还睡过我的床，会不知道我家在哪儿？” 　　 　　舒瑛抿唇，“我那晚不是喝醉了吗？好多东西，都记不得了。” 　　 　　路屹把地址告诉了她，舒瑛连忙挂了电话。 　　 　　重新回到车上，把手机还给Judy，Judy挑眉，问：“说什么了？你脸怎么这么红？” 　　 　　舒瑛低头，“有吗？”她用手摸了摸脸，“是太阳大了，晒红的吧。” 　　 　　Judy突然伸手捧住她的脸，靠近了她，“舒瑛，我以前见你和那些男朋友交往时，也没见你脸红啊……” 　　 　　舒瑛一把推开她，“都说是太阳晒的，我困了，送我回去。” 　　 　　Judy摇了摇头，开车离开。 　　 　　Judy难得来舒瑛家里一次，舒瑛请她上去坐了坐。 　　 　　“小AI的测试应该没有问题了吧？”Judy问。 　　 　　“没有问题了，”舒瑛说，“你决定让谁带它上节目？” 　　 　　“看情况吧，”Judy说，“遇到相关的赛程，就安排相关的人去。”她坐在沙发上，搅着舒瑛给她的咖啡，“前三场人机对战，都是考验视觉技术和听觉技术，还没有上升到人类神经心理领域，应该没有问题。” 　　 　　“那就让赵君华去吧。”舒瑛说。 　　 　　“可是我更放心你去，”Judy蹙眉。 　　 　　“我不想在媒体面前露面。”舒瑛摇头，“而且，接下来还有图灵测试，还要准备无人驾驶汽车的城市道路比赛，我没有时间管其他的事情。” 　　 　　“也好，”Judy神色又凝肃起来，“如果我们赢得无人驾驶汽车比赛，会有将近400万美元的奖金，舒瑛……成败在此一举！” 　　 　　舒瑛捏紧手里的杯子，“我这几天会加紧调试改进无人驾驶汽车。”她将杯子放好，“今晚就把车子开出去试驾。” 　　 　　Judy：“小心些。” 　　 　　无人驾驶汽车测试必须保密。 　　 　　以往试驾都在实验室的场地内，有不少限制。好在工作室设计研发的无人驾驶汽车从外形上看，与常见的汽车一般无二。所以就算驾驶出去，也不被被人怀疑或者被发现。 　　 　　夜晚，舒瑛把车开到了城市郊外一处地形不算太复杂，但又相对开阔的地方。 　　 　　至今为止，最好的无人驾驶汽车最远行程是80公里。 　　 　　从城郊一路行驶过来，舒瑛一边试驾，一边查看车速和行程。 　　 　　窗外的光线已经越来越暗，若发繁华的城市，已经消失在视野中。 　　 　　舒瑛直视前方，莽莽榛榛的郊外野地，只有被车灯照射的地方雪亮。 　　 　　这辆无人驾驶汽车，传感器和摄像头，安装在挡风玻璃中央，以及后视镜之上。摄像头和传感器扫描到的周围环境情况，清晰无比的显示在车载液晶屏上。 　　 　　挡风玻璃上如一面透明的屏幕，不断浮现出最新的行驶数据。 　　 　　舒瑛并没有驾驶汽车，她双手环胸，坐在驾驶座上，只是系好了安全带，脚没有离开过刹车。 　　 　　车辆自动减速，同时语音提示：“前面有是青峰山，可否继续前进？” 　　 　　青峰山？这是一座并不高大的小山，只是山上树林密集，道路复杂，就算是人来驾驶车辆，也十分危险。 　　 　　舒瑛一直全神贯注，此时倒觉得有些疲惫。 　　 　　她揉了揉太阳穴，说：“在前面找个地方停下，休息一下，就掉头回去吧。” 　　 　　“好，”车子自动回答之后，开始寻找可停车的地方。 　　 　　这青峰山，原本是一处道教盛行的山，山上还有道观。只是这些年，道观荒废了，来这里的人就少了。 　　 　　可到底还是有停车的地方。车子缓缓驶入一处坑洼不平的地方，舒瑛在车里，也能听见车轮压过落叶的声音。 　　 　　眼见车辆即将停好，舒瑛正打算解开安全带，却没想车子微微一震。 　　 　　舒瑛愣了愣，立即将连接车辆计算机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查看代码。 　　 　　这辆无人驾驶汽车的每一个环节，每一处设计，每一个代码，都是她和团队测试过无数次的。无论是启动、行驶、转弯、避让、等候还是刹车……都不会出现迟钝颠簸的情况。 　　 　　难道是因为以前从来没有在城市道路上行驶过，所以有些问题被忽略了？ 　　 　　莹蓝色的电脑上，代码符号如同列阵的将帅，行军一般滑过屏幕。 　　 　　舒瑛对每一个代码都烂熟于心，仔细查过之后，暂时没有发现问题。 　　 　　难道问题不出在车子身上？ 　　 　　她解了安全带，合上电脑，带着电脑下了车。 　　 　　此处的地面的确不平整。这山少有人来，道路等都没有修缮过。但舒瑛认为，就算道路不平，车子也不该是最后停车时才发生颠簸。 　　 　　难道是车子的传感器和摄像头出了问题，以至于没有及时扫描并完成对周边环境的3D绘制？ 　　 　　她开了车子后备箱。 　　 　　后备箱里，陈列着两个不大不小的机器。这两个机器，是整个无人驾驶汽车的核心，就如同人的大脑。 　　 　　无人驾驶汽车刚刚诞生时，许多公司生产的汽车，车内除了一个座位，其余地方，便全是各种机器计算机、以及数据线等，显得十分拥挤笨拙。 　　 　　但如今，庞大复杂的车载计算机，已经能缩小到可以轻松地放在后备箱里，甚至可以为后备箱留出大量的空间。 　　 　　再一次检查，也没有发现问题。 　　 　　难道是这里的环境十分复杂，或者是有什么干扰，所以让车子出了问题？ 　　 　　舒瑛锁好车，打算到周边看一看。 　　 　　这青峰山海拔不高，舒瑛沿着破败狭窄的道路走上去，不一会儿就到了山顶。 　　 　　即使舒瑛胆子大，这漆黑一片又荒无人烟的地方，她也不敢多留。而且，从她下车开始，她就不敢回头看，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 　　 　　这里环境的情况的确复杂，舒瑛理智地没再往前走，打算回车上。 　　 　　刚一转身，突然听到有窸窣的脚步声。 　　 　　她屏了屏呼吸，借着不远处的车子远光灯往山中的树林里看了看，隐约看见几个人影。 　　 　　舒瑛立刻关了手电，顺便遥控无人驾驶汽车关了远光灯。 　　 　　山林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好一瞬之后，才适应黑暗，她摸索着继续往前走。这山平时没人来，更不会有人半夜来，除非…… 　　 　　才走了几步，一道强光突然照在她身上，四五个人影鬼魅一样钻了出来，慢慢靠近，将舒瑛围困了。 　　 　　舒瑛用手臂挡住眼睛，脸上的强光慢慢下移，照在她腰间的平板电脑上。 　　 　　路屹和周韵宜估计得没错，工作室的研发项目数据和技术，一直以来就被人觊觎。 　　 　　唐允正的死因，是否与他的研发项目有关？ 　　 　　她下意识护住挎包里的电脑，退后几步，放下手臂。 　　 　　对方手中的光太强烈，她根本看不清那几人的模样。但这五个人都是男人，而且戴着口罩，年纪大概二十到四十岁。 　　 　　对方大约是想先礼后兵，领头的人将手电的光调弱，冷淡地说：“舒小姐，交出你手中的代码……还有硬盘。我们拿了东西，就让你离开。” 　　 　　舒瑛眯了眯眼，想看清这人的模样。这些人不仅戴着口罩，而且都穿着宽松的衣服，戴着帽子，只怕就是为了遮掩身份和模样，而且天黑，就算有narrative clip，也拍不清对方的长相。 　　 　　看来是有备而来，至少对她研发的各种智能辨识机器人十分了解。 　　 　　她将手背到身后，打开手环的录音功能。 　　 　　“我没有你们说的代码，也没有什么硬盘。”舒瑛强自镇静，“代码都存在实验室的电脑里，怎么会带在身上？” 　　 　　对方冷笑，说：“我不需要实验室里的代码，要你身上无人驾驶汽车的程序代码就好。” 　　 　　舒瑛的心一沉，手心里浸出冷汗。 　　 　　她抿唇，倔强地站着，没说话。 　　 第24章 卧底的舒小姐 　　舒瑛将衣袖往下拉了拉，说：“代码在车上，你跟我去拿。”顿了顿，对领头的男人说：“你一个人跟我去。” 　　 　　“不行！”另一个年轻的男人突然打断她，“你把车钥匙给我，我让人去拿。” 　　 　　舒瑛盯着领头的男人，没说话。 　　 　　领头男人蹙眉，“舒小姐，以免节外生枝，还是把车钥匙给我们吧。”他眯了眯眼，指着她挎包里。 　　 　　舒瑛拽紧手，说：“平板电脑空间有限，怎么能储存那么多的代码。”她深吸一口气，“而且，车钥匙是需要指纹解锁的，只有我才能控制那辆车。” 　　 　　对方似信非信，年轻男人突然上前，一把扣住舒瑛的肩膀，狠狠拉扯，想拽下她肩上的挎包。 　　 　　舒瑛被拽得一个踉跄，带着挎包摔倒在地。她就势翻身一滚，借着这突然的混乱，飞快地冲了出去。 　　 　　路旁边就势一个坡度不小的缓坡，一脚塌下去之后，她控制不住地向下俯冲，一时间心惊胆战，如果停不下来，就直接摔死算了。 　　 　　那群男人身手明显比她好，一束束手电光打下来，照得舒瑛无处可逃。 　　 　　好在这里树林繁密，她伸手抱住一棵树，艰困地停了下来，可手臂剧痛。不等对方追上来，她将挎包取下来，往黑暗的地方一扔，继续往前跑。 　　 　　黑暗中分不清方向，只能隐约看清遥远处，城市弥散的灯酒光色。 　　 　　舒瑛刚迈了几步，突然被人搂住腰，来不及呼叫，就被人捂住了嘴。 　　 　　对方力气极大，高大有力的身躯信手捞住她，轻轻一带，就矮身到了一处树丛后面。 　　 　　紧接着，对方的身躯亲近地贴了过来，几乎要把她压在地上。 　　 　　她睁大眼，漆黑中，看见了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躯。 　　 　　路屹？ 　　 　　他怎么会在这里？ 　　 　　舒瑛的心陡然间大起大落，一时呼吸也变得不顺畅起来。 　　 　　路屹放开了她的唇，却将手指轻轻地竖在她唇上。 　　 　　“安静些，别动。”他说。 　　 　　舒瑛伸手，推了推他，“你……好重。” 　　 　　路屹愣了愣，却没有撑起身，依旧压在她身上，“忍一忍，等他们离开。” 　　 　　他握住她的手，把她往树丛下压。 　　 　　“相信我，我的荫蔽能力很强，只要你不动，就不会被发现。” 　　 　　舒瑛迟疑地点头。 　　 　　很快就有杂沓匆忙的脚步声从旁边走过，舒瑛顿时全身僵硬，连呼吸都屏住了。 　　 　　片刻后，脚步声渐行渐远，身体突然一轻，路屹撑起了身，坐立起来。 　　 　　他伸手，把舒瑛拉起来。 　　 　　舒瑛拍了拍背上的尘土和落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们真的没有发现我们。”舒瑛有些不可置信，“刚才他们就从我们身边走过去了……”实在很惊险。 　　 　　路屹“嗯”了一声，气息微沉。 　　 　　舒瑛没听出他声音气息里的异样，“你怎么会在这儿？” 　　 　　路屹说：“问了Judy，她发了定位给我。” 　　 　　舒瑛轻轻一哼，突然想到什么，正要起身，却被路屹按住肩膀。 　　 　　“再坐会儿。”路屹说，“等没有任何动静了，再离开。” 　　 　　舒瑛心有余悸，点了点头。 　　 　　大约一刻钟后，路屹才起身，说：“走吧。” 　　 　　舒瑛起身，脚步有些踉跄。刚刚从这一片坡度不小、且树木杂草乱石丛生的坡上俯冲下来，或许是太过用力，脚竟然有些酸疼发颤。 　　 　　“我要回去找我的平板，刚才怕被人捉到，所以就给扔了。”舒瑛说得理所当然，扶着身旁的乱石，就往坡上走。 　　 　　路屹伸手搀着她，“你倒是很懂得取舍。”定了定，又问：“这么重要的东西你都扔了，如果是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你也会这么做？” 　　 　　舒瑛轻轻挑眉，思绪在心里来回几趟，说：“这得看是谁。”她望住黑暗里，他紧随的身影，说：“如果是你的话，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扔下你的。” 　　 　　路屹脚步停了停，没说话。 　　 　　舒瑛轻叹，“因为你身手不错，扔下你不是一个自保的明智之举。” 　　 　　路屹稍稍僵持的脚步继续向前走，察觉到舒瑛脚步不稳之后，又停下来，说：“我背你。” 　　 　　不容舒瑛做出反对和质疑，他已经俯下身，背对着她。 　　 　　“上来。” 　　 　　舒瑛只迟疑了一秒，就搂住了他的脖子，趴在了他的背上。 　　 　　他轻松地背起她，直起身时，舒瑛隐隐有些心悸。陡然腾空拔高，且眼下是一片漆黑，让她如坠云端，既紧张，又觉得刺激。 　　 　　路屹脚下很稳，舒瑛却有些僵硬。 　　 　　他轻笑，“你很紧张？” 　　 　　舒瑛眨眨眼，说：“你确定要这么背着我？我还是有些重的。” 　　 　　“再重也没有100斤吧？”路屹依旧轻松自如，“听说过emergency approach load吗？” 　　 　　“应急负重？”舒瑛疑惑。 　　 　　“是，”路屹继续往上走，“应急负重的标准重量，是60公斤，且标准行程是步徙10公里。” 　　 　　舒瑛有些惊叹，“你……负重60公斤走过10公里？” 　　 　　“嗯，”路屹漫不经心地回答，“看着脚下，万一我踩到你的电脑，就得不偿失了。” 　　 　　舒瑛连忙把手环打开，启动了手电功能，虽说依旧有些昏暗，但总比什么都看不见要好。 　　 　　“你做什么要负重走10公里？训练吗？”她记得路屹曾经可是军人。 　　 　　“是，”路屹回答得越来越冷淡。 　　 　　舒瑛不再追问，凭着记忆，沿路找被她扔掉的平板电脑。 　　 　　好在还算顺利，在一处落叶丛上找到了，舒瑛立即开启电脑，把里面所有的资料全部传到工作室的云端服务器，再将资料全部毁掉。 　　 　　“我的车还在上面，我们开车回去。” 　　 　　路屹稍稍蹙眉，却没阻止。 　　 　　快要靠近无人驾驶汽车时，路屹把舒瑛放下，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把车开下来。” 　　 　　舒瑛愣了愣，路屹却按了按她的肩膀，从她手里拿了钥匙，转身就走。她紧紧地盯着他离开的背影，还好车子的灯亮着，将前方的路照得很清楚。 　　 　　路屹为什么让她独自留在这里？她思维有些迟钝，可当她看见他还没上车，就被人围困时，立刻就明白了！ 　　 　　“路……”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冲过去，远远地，却好像看见路屹一个眼神扫了过来，制止了她。 　　 　　那些人根本就没有走，他们早就猜到舒瑛肯定不会把无人驾驶车留在这里，一定会回来取车，所以就在车附近埋伏起来，守株待兔！ 　　 　　他们对待路屹显然没有对待舒瑛一样客气，五个人瞬间变得穷凶极恶，抄起了刀棍，直接朝路屹招呼了过去！ 　　 　　路屹闪身避开，几棍子重重地落在无人驾驶汽车上，“砰砰！”几声巨响后，汽车发出惨叫般的报警声。 　　 　　舒瑛不知道路屹到底有什么身手，但见一两个高大的男人被他甩开，重重地摔在地上。 　　 　　惨亮的灯光被人影剪碎，越发晃眼。 　　 　　路屹就算再厉害，几个人轮番围攻，也会有疏漏的时候，何况对方带了武器。 　　 　　舒瑛不敢肯定路屹是否已经受伤了，她心惊肉跳，耳边充斥得全是搏斗声，仿佛那些力量全都落在她的身上，很肉疼。 　　 　　“住手！不要打了！”她疾步冲了出去。 　　 　　“别过来！”兔起鹘落之间，路屹脸色一沉，踢开两个人，向舒瑛跑了过来。 　　 　　“路屹……你没事吧？”舒瑛问。 　　 　　路屹一把将她拉到身后，与五个男人对峙着。 　　 　　路屹受了伤，那几个男人也没捞到什么便宜，个个身上都挂了彩，有两个还在地上爬不起来。 　　 　　“舒小姐，就知道你一定不会丢下这无人驾驶汽车，所以我和弟兄几个就在这里候着。” 　　 　　对方领头的男人，站在一片阴影中。 　　 　　舒瑛稍稍侧过路屹，上前一步，“你不就是想要无人驾驶车的程序代码吗？”她拿出平板电脑，“都在这里，我给你就是。” 　　 　　对方将信将疑，沉默了一会儿，轻笑着说：“舒小姐，保护你的这位先生受了伤，你最好别再耍花样了。” 　　 　　舒瑛的心狠狠地一蹙，她立刻打量路屹。 　　 　　白晃晃的车灯光里，他依旧笔直地屹立着，深黑色的衣衫看不出有殷红的血色，但腹部和手臂上，却已濡湿了大片。 　　 　　“路屹……” 　　 　　路屹蹙眉，打断她的话，神色凌厉，伸手就把她挡在身后，“舒瑛，我不是告诉过你，无论任何情况，你都必须要站在我身后吗？” 　　 　　“你受伤了！”舒瑛心头暗生怒意。 　　 　　路屹漫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哦？伤了吗？就他们那几下子？” 　　 　　舒瑛无奈地看着他，心稍稍一横，向对方领头男人说道：“我把程序代码给你，你让你的人退开，只留你一个人！” 　　 　　“不行！”对方有人反对，“你身边的人是王牌保镖，我不相信他……只留下一个人，别说代码得不到，说不定还会被他……” 　　 　　被路屹撂倒的两个男人艰困地起身，防备地看着他。 　　 　　路屹回头，问舒瑛：“你真的要把代码给他们？” 　　 　　“是，”舒瑛肯定地点头，“路屹，代码没有你重要。” 　　 　　路屹愣住，凝肃的冷厉的眼里忽而露出笑意。 　　 　　舒瑛用手扶着他，站到他身边，看向对方领头的男人。 　　 　　短短这几瞬之间，她心底百转千回。她拿出汽车遥控，快速操控，无人驾驶车转动车轮，灵活如水上行船，穿梭如鱼。 　　 　　“你们可以选择不放过我和路屹，甚至可以杀了我，但是我也可以操控无人驾驶汽车自毁。”她死死地捏着车钥匙，将无人驾驶汽车的车头对准对方，汽车引擎轰鸣，车尾飞旋起簌簌枯叶。 　　 　　“大不了，就让你们试一试，被无人驾驶汽车撞到是什么感觉！” 　　 第25章 挂彩的路先生 　　这里只有路屹和舒瑛知道，这台无人驾驶汽车智能识别能力惊人，在撞击之前，就会自动警报紧急停车，根本就不会出现撞击人的情况…… 　　 　　但对方不知道。 　　 　　见无人驾驶汽车正以加速的模式即将启动，对方几个人立刻闭闪退开了些。 　　 　　但这停车的场地太小，车子就算加速冲出去，也可能会冲下山坡。 　　 　　对方的人有所顾忌，几人面面相觑，片刻后，领头的男人说：“好，舒小姐，就照你说的办。” 　　 　　舒瑛沉了一口气，把平板电脑拿出来，用力扔了过去。 　　 　　对方立刻接住，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装好。 　　 　　舒瑛死死地盯着他，“你现在可以回去交差了！” 　　 　　对方怔了怔，深深看了她一眼，带着人离开了。 　　 　　“路屹！”舒瑛立刻拉住路屹，“你怎么样？” 　　 　　路屹抬了抬手，避开她，径自转身，说：“先上车。” 　　 　　舒瑛的手触碰到他的衣袖，指尖染上了血。她头脑有些空白，眼睛也被强烈的车灯光刺得发酸。 　　 　　她跟着上了车，关好车门窗。 　　 　　智能汽车车载机器人立即说：“舒小姐，有人受伤，车辆系统自动导航定位，即将开往医院。” 　　 　　“好，”舒瑛深吸一口气，按下自动驾驶模式。 　　 　　她开了灯，查看路屹的伤情。 　　 　　“对不起……”她不敢随便碰他，“你……” 　　 　　路屹靠在椅背上，轻声说：“舒瑛，我这些年，还真没流过血受过伤。” 　　 　　舒瑛抿唇，“你不是很厉害吗？”她有些愧疚，毕竟路屹以一敌五，而且对方还带着刀。 　　 　　路屹蹙眉，转头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 　　 　　“你怎么了？” 　　 　　路屹闭上眼睛，“只是伤口有些疼。” 　　 　　舒瑛脱下外套，压在他的手臂上，“很快就到医院了。” 　　 　　她颤抖着指尖，用手环通讯，联系Judy。 　　 　　Judy得知情况之后，怒不可遏，快速冷静之后，又说：“这段时间很关键，工作室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你也一样。” 　　 　　舒瑛看了看路屹，没说话。 　　 　　“我马上帮你联系医院，”Judy顿了顿，又问：“他伤得怎样？” 　　 　　舒瑛说：“流了很多血，但伤不致命。” 　　 　　路屹轻阖的双眼微微睁开，深深地睇着她。 　　 　　舒瑛稍稍愣了愣，对Judy说：“我十分钟之后到医院。”她蹙眉，“你帮我联系他的公司的人吧。” 　　 　　Judy应下之后，舒瑛挂断电话。 　　 　　“你还好吧？”舒瑛侧过身去，查看路屹的脸色。 　　 　　路屹无意识般，握住了她的手，“舒瑛。” 　　 　　“嗯？”舒瑛有些紧张，无人驾驶汽车终于驶出这郊外的荒山，道路渐渐平坦宽阔，一路疾行，畅通无阻。 　　 　　她恨不得车速再快些，又强自掩饰内心的忐忑，“你哪里不舒服？” 　　 　　路屹摇头，定了定，看着她，说：“我那时不是让你好好躲着，不要出来吗？”他收紧手指，捏得她有些疼，“不是告诉过你，你只能站在我的身后？” 　　 　　舒瑛愣了愣，“抱歉……”她闻到淡淡的血腥，顿觉心头沉重堵塞，“我和你已经不是合约关系了，所以……你以前对我说过的话，都不作数。” 　　 　　路屹无奈地摇头，“就算你和我是合作关系，也不见得你就会听我的话。” 　　 　　舒瑛见他精神不错，看来是身体底子好，被砍了两刀，还能和她计较这些。 　　 　　她尽量和颜悦色，“路屹，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她定定地看着他，“其实我当时把程序代码交出去，你很高兴吧？”她挑眉，意味深长，“因为你就是想知道，你在我心里，到底有多重要。” 　　 　　路屹怔住，只定定地看着她，好片刻没说话。 　　 　　舒瑛抿唇，看向窗外。 　　 　　这城郊的夜景，别有一番风致。错落的屋舍，淡墨似的图景，不远处，就是昼夜灯火酒绿的都市。 　　 　　她听见窗外的风吟声，草木婆娑声，还有路屹平稳的呼吸声。 　　 　　车窗上，还有她和他的倒影。不经意地抬头，两人的视线在镜中相遇。 　　 　　舒瑛干脆回头，迎上路屹的目光，微微挑眉。 　　 　　路屹却蹙眉，“把我和什么程序代码做比较，我有什么可高兴的？”说完，他闭上眼睛，转过头去背对着她。 　　 　　舒瑛梗了一口气，不上不下，啼笑皆非。 　　 　　她望着他，欲言又止。 　　 　　无人驾驶汽车进入城市道路，舒瑛关了自动驾驶模式，自己开车去医院。 　　 　　到达医院时，Judy已经为她安排好一切。 　　 　　进了急诊室，自然有医生为路屹包扎处理伤口。舒瑛独自坐在走廊上等待。 　　 　　深夜的医院走廊极为寂静，落针可闻。 　　 　　走廊一段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舒瑛的沉思，她循声看过去，见Judy疾步走过来。 　　 　　“怎么样？没事吧？”Judy停在她身前，担忧地问。又看见她没受伤，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但路屹受了伤。”舒瑛说，“他们把我的平板电脑拿走了。” 　　 　　“什么？”Judy骇然，面如死灰，“你怎么能让……”她欲言又止。当时的情况她不了解，自然不能责怪舒瑛做出这样的取舍。 　　 　　舒瑛往急诊室看了看，两个护士正在为路屹上药，缝合伤口。 　　 　　她低声说：“那里面已经没有什么代码了。”她缓了口气，“就算有些代码，也是我们写废了的。” 　　 　　Judy松了一口气，抬手抚了抚胸口，“若是代码被偷了，我们的核心技术就肯定泄露。工作室肯定就完了。” 　　 　　“电脑上有定位追踪系统，”舒瑛打开手环，启动定位系统，“我随时看着，就是想知道，他们把代码拿到了什么地方。” 　　 　　Judy神色一凜，“你想查出背后的人？” 　　 　　“是！”舒瑛笃定地点头，“在度假酒店，机器人险些被偷。之后……唐允正师兄，又无缘无故去世……如今，又有人来抢夺代码……就算这些都是巧合，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Judy沉默地坐下，若有所思。 　　 　　舒瑛说：“虽然说，这个圈子本来就是弱肉强食，像我们这样的工作室，这么多年没有被人吞并，也没有倒闭，已经算是很意外了。如果AI工作室终究逃不脱消失解散的命运，我也不希望，是被别人毁掉的。” 　　 　　“如果你能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你打算怎么做？”Judy愣了一会儿之后，问。 　　 　　舒瑛蹙眉，“我暂时还没想好……” 　　 　　Judy极淡地叹了一口气，“工作室如今正在努力争取融资，最好不要出事。否则，别说图灵测试，就连个国内的真人竞技节目都上不了。” 　　 　　舒瑛眯了眯眼，“国内这个节目，没了就没了。” 　　 　　Judy的脸色有些凝滞。 　　 　　“我们的资金，本身就不够。代言节目，让机器人上电视媒体，其实不是根本的办法。”舒瑛轻声说，“Judy，我们要进行取舍，图灵测试、道路挑战赛，以及电视节目，我们要挑最好的最合适的上。” 　　 　　Judy若有所思，“你说得是……作为工作室的经理人，我很想告诉你，其实上电视节目，会给工作室带来巨大的商机。”她见舒瑛神色不变，又说：“但我知道，你有你的追求和执念，图灵测试和道路挑战赛，你是志在必得的。” 　　 　　舒瑛轻轻咬唇，“所以……你去和高则明商量商量，如果有必要，不用合作了吧。” 　　 　　Judy郑重地点点头。她抬眼，陡然愣住，立刻起身。 　　 　　舒瑛也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也不知道路屹什么时候出来的，静静地站在诊疗室门口，没说话。 　　 　　他的腰部和手臂都缠着纱布，被刀砍烂的衣服扔进了垃圾桶，只将外套披在身上。 　　 　　舒瑛怔愣片刻，起身，“你……医生怎么说？” 　　 　　“只是皮肉伤，没什么大碍。”路屹说。 　　 　　舒瑛上前扶住他，“我已经联系了你的朋友，他们很快就来接你了。”她问：“你是要在医院里等，还是要去我车上等？” 　　 　　路屹身体僵了僵，脚步也稍微停滞。 　　 　　他低着头，看了她一眼，说：“就在这儿等吧。” 　　 　　舒瑛点点头，把他扶过去坐下。 　　 　　Judy起身，“其实我觉得你们去车里比较好，至少不会被记者之类的偷拍到。”她看了看手机，别有深意地扫了两人一眼，说：“既然有人来接你们，我就先走了。” 　　 　　路屹的朋友来得倒是很快，一来就来两个，还是很帅气英俊的男人。 　　 　　路屹起身，为她介绍，“这是李凯东，骏驰的董事，这是白俊捷。”然后介绍她，“这是舒瑛。” 　　 　　李凯东和白俊捷向舒瑛问好。李凯东只是淡淡点点头，白俊捷对着她笑了笑。 　　 　　李凯东略略查看了路屹的伤势，重重地捏了捏他的手臂，“怎样？” 　　 　　“不是什么重伤，”路屹漫不经心，看了看舒瑛，“不影响以后工作。” 　　 　　这样的情况，突然有些不尴不尬，舒瑛沉默不语。 　　 　　白俊捷依旧噙着笑，趁机打趣调侃，“我当什么角儿能伤了你，原来是为了英雄救美，啧啧……” 　　 　　这话听起来有很多意思，白俊捷嬉笑打趣的神色没什么不对，可讥诮的口吻，让舒瑛心头一刺。 　　 　　路屹这两个兄弟，一定会在怪她连累路屹受了伤。 　　 　　她沉默一会儿，说：“我去缴费，你们到楼下等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快乐！ 第26章 晚安，舒小姐 　　舒瑛办了手续，正打算缴费。 　　 　　刚站到缴费的窗口，把卡递进去，后面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夺走了她的卡。 　　 　　她骇然回头，发现身后是路屹，长舒一口气。 　　 　　路屹重新拿了一张卡，递给收费的人，沉默地输入密码。 　　 　　他就站在她身后，宽阔的胸膛若有似无地笼着她。她的后脑无意识地靠在他胸膛上。 　　 　　舒瑛让开些，轻声问：“不是让你和你朋友等着我就好吗？” 　　 　　路屹拿回自己的卡，低头看着她，说：“你连投资节目的钱都没了，还好意思让你为我出医药费？” 　　 　　交了费之后可以去药房拿药，舒瑛拿了单子，转身往药房走。 　　 　　“医药费还是出得起的，何况，你是因为我才受的伤。” 　　 　　路屹看了看受伤的胳膊，轻笑：“既然如此，你就欠着吧。” 　　 　　欠什么都好还，唯独欠人情还不清，更算不清。 　　 　　不过舒瑛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两人拿了药，一同出医院。 　　 　　白俊捷把车开到了医院门口，见两人出来，按响喇叭。 　　 　　路屹突然停下来，看着舒瑛。 　　 　　“舒瑛，你没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舒瑛正打算把药递给路屹，却被他这突然的一问问住了。 　　 　　她愣了愣，没猜出他到底想要她说什么。片刻后，思索着说：“呃，你好好养伤，记得到医院来换药。” 　　 　　路屹睇着她，眼神黑而冷。 　　 　　“没别的了？”他问。 　　 　　舒瑛欲言又止。 　　 　　她和路屹没有了那一纸合同的关系，以后也不会有太多交集。本就不是同类人，何必想太多？ 　　 　　她把两袋药放进他手里，说：“既然你朋友来了，我就不送你回去了，再见。” 　　 　　路屹用手指勾着口袋，说：“你别忘了，你还有东西在我这儿。” 　　 　　舒颖怔愣片刻，猛地想起唐允正的硬盘还有自己的手机，都在他那儿。 　　 　　她立即问：“你什么时候给我？” 　　 　　“你可以到我家来拿。”路屹说。 　　 　　舒瑛迟疑，“随时都可以吗？万一你不在家怎么办？” 　　 　　路屹上前一步，稍稍俯身，说：“不如我把我家的钥匙给你？” 　　 　　舒瑛眨眨眼，抬头看着他，目光审慎探究，好像在看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她眼神移开，说：“我……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你知道我的号码？”他蹙眉。 　　 　　舒瑛点头，“Judy那儿有。” 　　 　　“也好。”路屹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舒瑛猝不及防，想要挣开，却听他说：“我送你上车。” 　　 　　顾忌他身上有伤，舒瑛没再挣开他。他看着她上了车之后，为她关好车门，说：“到了就给我打个电话。” 　　 　　舒瑛迟钝地点头。 　　 　　“舒瑛，”路屹俯下身，“晚安。” 　　 　　她又点点头，也说：“晚安。” 　　 　　无人驾驶汽车加速离开，舒瑛蓦地觉得自己有些像落荒而逃。 　　 　　她往后视镜看了看，见路屹也上了车。 　　 　　白俊捷开车就跟溜达似的，直到舒瑛的车拐了个弯不见了之后才加速。 　　 　　“去哪儿？”他问，“清吧？还是你的别墅？” 　　 　　路屹抬了抬眼，“回我的公寓。” 　　 　　白俊捷很是尽职尽责，把路屹送到了他的公寓楼下。 　　 　　路屹回家之后，直接进了卧室。他在这座城里，打拼多年，又是骏驰的股东之一，这个早年间买下来的房子，的确不是他名下唯一一处房产。 　　 　　因为工作原因，他并不需要时常住自己的房子，所以住这个小套房，会方便很多。 　　 　　简单地洗漱完毕，刚躺到床上，李凯东就打了个电话过来。 　　 　　路屹简单地说了受伤的情况，李凯东听完，沉默了一会儿。 　　 　　“看来，你接近舒瑛，还是有些收获的。”李凯东沉声说。 　　 　　路屹用毛巾随意地擦了擦头发，“只是她现在和我解除了合作关系……”他定了定，“听说AI工作室这段时间，在争取投资？” 　　 　　“是，”李凯东有些疑惑，“你问这个干什么？” 　　 　　路屹稍微沉默，李凯东立即就猜出了他的心思。 　　 　　李凯东：“你想投资他们工作室？” 　　 　　路屹定定地看着床头柜上的相框，相框里照片有些陈旧，但还很清晰——两个身穿军服的青年，以军姿站立，一人沉稳，另一人笑容青涩地看着镜头。 　　 　　“是，”路屹将目光从照片上移开。 　　 　　“你还真是执迷不悟，”李凯东的声音又冷又苦，“你哪儿来的钱投资？” 　　 　　“南郊的两套别墅不是都空着吗？”路屹说，“还有有些股票基金什么的可以套现。” 　　 　　“你疯了，”李凯东说，“这几年，虽然我们也搞投资，但是都没有什么太大的风险。投资个什么房产电视剧之类还行。但是你想投资舒瑛的工作室？你就不怕血本无归？” 　　 　　路屹若有所思，“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李凯东笑了，“你这个年纪了，不留点钱结婚生子啊？” 　　 　　路屹眉头皱得更紧，“你帮我安排下去吧。”他凝声，说：“我希望，舒瑛除了选择我之外，就别无选择了。” 　　 　　李凯东无语，挂了电话。 　　 　　室内的光单调匀净，照得路屹的身影有些僵硬凝滞。 　　 　　他突然伸手，将床头柜上的相框按下，“啪”的一声，不沉也不重。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慢慢地起身。或许是受了伤，他的动作有些沉缓，挪到浴室放好毛巾，他回到卧室，打了个电话出去。 　　 　　现在已经是凌晨，再喧嚣鼎沸的城市，也在黑夜里归为宁静。手机里拨号的声音十分的清晰。 　　 　　电话接通时，他微微蹙眉。 　　 　　“还没睡？” 　　 　　手机那边一时没人说话，片刻后，才问：“你是？” 　　 　　俊利的眉头再一次紧蹙，路屹说：“是我，路屹。” 　　 　　太过熟稔的语气，让手机那端的人愣了愣，她定了定，才说：“对不起，我忘了给你打电话了。” 　　 　　“嗯。”路屹语气淡淡的，脸色稍霁。 　　 　　舒瑛定了定，稍微迟疑，“我已经到家了，你……好好休息。” 　　 　　路屹抬手捏了捏眉心，“也好。” 　　 　　舒瑛正打算挂电话，却听路屹又说道：“舒小姐，还记不记得，你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 　　 　　舒瑛有些困惑，“我问过你很多问题，你说的是哪一个？” 　　 　　路屹：“关于睡觉会不会做梦的问题。” 　　 　　舒瑛没说话。 　　 　　“如果今晚会做梦的话，我希望我梦见的人是你。”路屹似笑非笑。 　　 　　舒瑛轻轻咬唇，干笑了一声，“是吗？那一定是一个好梦。” 　　 　　“不见得，”路屹的嗓音听起来略沉，“毕竟遇见你之后，都没有什么好的回忆。” 　　 　　舒瑛又干笑了一声，却又听路屹说：“不过，倒是让人难忘。” 　　 　　舒瑛缓缓地吸了一口气，说：“路先生，深夜可不是闲聊的好时机。” 　　 　　“也对，”路屹看了看时间，“你早点睡吧，不过记得，你的手机和硬盘，都在我这里。” 　　 　　舒瑛很快挂了电话。 　　 　　她其实刚到家不久，进洗手间洗漱时，才发现自己衣服上沾着血。 　　 　　舒瑛大多时候很主动，对待许多人和事，就像对待自己手里的研发项目。但她从不执拗任性，有些研发项目，注定不能研发出个结果来，所以她会慎重放弃。 　　 　　她曾主动尝试追求路屹，求而不得，当然也不会再纠缠。何况，现实情况如此清晰，她与路屹，必须解除合作关系。 　　 　　但她没想到，路屹还会与她重逢。 　　 　　到底是意外，还是…… 　　 　　她把染血的衣服扔进水里，看着凝固干涸的血，慢慢地染红满缸水。 　　 　　片刻后，她深觉得自己想得太多，把衣服放洗衣机之后，躺回床上，沉沉入睡。 　　 　　…… 　　 　　Judy这些天有些焦躁，但尽量不把情绪表现出来，以免让工作室的人担忧。 　　 　　但舒瑛与她合作多年，只往她身边一坐，就能察觉到她的情绪。 　　 　　工作室的赵君华与李琪等人，正在实验室里摆弄那些他们自己研发的“黑科技机器人”，舒瑛把办公室的门关上，慢慢地泡了一杯茶，递给Judy。 　　 　　“你知道我不喝茶的。”Judy把茶杯接过去，轻轻喝了一口。 　　 　　舒瑛打趣，“工作室资金有限，这个茶还是从别人那里搜刮来的，你将就着吧。” 　　 　　Judy轻叹一声，“新越科技的人，跟我们出了同样的方案，要以设备赞助的方式，和我们竞争那档节目的赞助冠名。” 　　 　　舒瑛隐约觉得“新跃科技”这四个字好像跟她有些渊源，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先准备图灵测试吧，”舒瑛说，“这个节目赞助冠名，没了就没了。”她笃定地看着Judy，“图灵测试，我势在必得！” 　　 　　Judy似终于下定了决心，慎重地点头，“好，舒瑛，我已经在联系图灵测试的主办方了和主办人了。这一次，赞助图灵测试的公司和企业很多，我们拿出作品，应该没有问题，但是，还是钱的问题。” 　　 　　“只要是钱的问题，就不是问题。”舒瑛用手轻轻敲着桌面，“Judy，我打算将我在华盛的股份套现，还有我的房子，以及能够在短期内筹措的资金，你都帮我打理一下吧。” 　　 　　Judy点头，“我会的。” 　　 　　见她还是隐约有些愁容，舒瑛拍了怕她的肩膀，“别担心，大不了我们回答最初的样子，给其他公司编写程序、研发技术为生。” 　　 　　Judy笑得有些发苦，“我倒是没关系，就怕……”她往办公室外看了看。 　　 第27章 报恩的舒小姐 　　Judy比舒瑛更忙，舒瑛不好多打扰她。 　　 　　从办公室出来，舒瑛进了实验室，赵君华和董晓杰在检测智能机器人。 　　 　　见她进来，两人连忙放下手里的工作。 　　 　　赵君华摘下眼镜，揉了揉疲惫酸涩的眼睛，“你来看小AI吗？” 　　 　　“不，”舒瑛看向董晓杰，“我来拿智能机器人手臂。” 　　 　　董晓杰愣了愣，顿时喜笑颜开，“舒姐，你怎么想那个手臂了？我记得当初研发出来时，你还觉得它太小了，适用范围窄……” 　　 　　舒瑛赞许地看着他，“哪里窄了？”她眯着眼，说：“那个手臂，打乒乓球打得比张继科好，写毛笔字写得比书法大师好，端水送茶比丫鬟还好使……适用范围，很广很广。” 　　 　　董晓杰腼腆又欣喜，“舒姐你既然这么说，我就把那手臂那出来就是了。”他走到一堆杂乱却有序的机械零件前，一阵搜索，很快抱出一台玲珑小巧的机器人。 　　 　　这机器人半人高，但十分纤细，整体形状，似人体简笔画，但两只手臂却如真人手臂一般，灵巧精细，甚至有精密的手指关节。 　　 　　舒瑛用手摸了摸，很满意，“我要借用几天，过几天就还回来。” 　　 　　董晓杰和赵君华对视一眼，没有多想。 　　 　　“好啊舒姐，你当然可以借用！”董晓杰连声答应，又十分热情地帮她把机器人装好，抱上车。 　　 　　走出工作室时，恰好遇到正要离开的Judy，她坐在车上按响喇叭，问舒瑛：“这是要去哪儿？我送你？” 　　 　　舒瑛让董晓杰放好机器人手臂，对Judy说：“不用，我……我要去见个人。” 　　 　　Judy一看到她车里的机器人手臂，顿时了然。 　　 　　“那就好，不耽搁你了。” 　　 　　舒瑛见她妆容精致，衣着考究，轻轻挑眉，“怎么？你这是要去见谁？” 　　 　　Judy用修长干净的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方向盘，轻叹一声，“我就没你桃花旺，我是去谈合作的。” 　　 　　舒瑛脸色微微一沉，歉然地看着她，“辛苦你了。” 　　 　　“应该的，”Judy抬手看了看手表，“应该不会谈太久，等有结果了，我给你打电话。” 　　 　　与舒瑛告别之后，Judy绝尘而去。 　　 　　舒瑛上了车，看了看后座上的机器人手臂，也驾车离开。 　　 　　问了路屹的住址，舒瑛就挂了电话。到达他小区门口时，被小区门卫拦下了。 　　 　　她正想把车子停在路边，给路屹打个电话，却没想，有人轻轻地敲了敲她的车窗。 　　 　　阳光匀净如洗，车窗外投下的那一袭身影利落清俊。 　　 　　她降下车窗，路屹对她舒朗而笑，“你等等，我去说一声。” 　　 　　也不知他对门卫小哥说了什么，门卫对他客气又恭敬，只和他说了三言两语后，便对着舒瑛笑了笑。 　　 　　路屹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座上，说：“进去吧，我给你带路。” 　　 　　一路顺畅，把车开进了底下停车库。 　　 　　下了车，舒瑛把智能机器人手臂抱出来，路屹伸手过来接，舒瑛稍稍错身让开，“我来就好。”她垂眼看了看他的手臂。 　　 　　路屹不以为意，“我还有左手。” 　　 　　舒瑛说：“路先生，这是工作室研发出来的机器人，我还是亲自抱着比较好。” 　　 　　路屹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伸手虚虚地带了带她的肩膀，报出了他家的详细住址，“23楼，记住了。” 　　 　　舒瑛不置可否，跟他一起进了电梯。 　　 　　这时间点不在上下班高峰期，出入电梯的人比较少，或者这小区里住的人本就少，这电梯一路上升，竟没有停下过。 　　 　　狭窄的空间里，只有她和路屹，她稍稍往角落里挪了挪，路屹低头，不动声色地往她身边也挪了挪。 　　 　　好在电梯停了，她率先出去。 　　 　　这层楼只有一户人，门紧闭着，舒瑛走到门边，等着路屹。 　　 　　路屹按了指纹，推开门，说：“舒小姐，请进。”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可上一次是在醉酒的情况下。犹豫记忆的断片，她甚至以为这是丁少白的家。 　　 　　这回来看，竟觉得有些荒谬。丁少白那样的纨绔，怎么可能有这样规矩的房子？ 　　 　　她停在玄关，正犹豫是否要换鞋，路屹已经俯身，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女式拖鞋，放到她脚边。 　　 　　看起来大小很合适。舒瑛暗暗猜测，这或许是他为其他女人准备的。可这鞋子很新，鞋内的毛很柔顺，不像是被人穿过的。 　　 　　“新买的，试试合不合脚。”路屹自己换了鞋，示意她进客厅。 　　 　　“不合脚又怎样？”舒瑛漫不经心地，反正只穿这一次。 　　 　　路屹侧身回头，对她说：“不合适就重新买。” 　　 　　舒瑛无意识地避开他的眼睛，脚趾轻轻地在拖鞋里舒展了又蜷缩，“不用了，很合适。” 　　 　　“那就好，”路屹淡笑着点头，“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吧，随便放哪儿都好。” 　　 　　这里装修简单，家具干净，舒瑛把机器人放在餐桌上。 　　 　　“快到中午了，想吃点什么？”路屹竟不理会舒瑛，好像完全没把她当做客人，很熟稔地问道。 　　 　　舒瑛愣住，本想拒绝，但又想着她还要教他用机器人，就说：“叫外卖好了。” 　　 　　路屹蹙眉，“我上网买些东西，很快就能吃。” 　　 　　舒瑛点点头，顿了顿，问：“我的手机和硬盘……” 　　 　　“不急，”路屹撩了撩袖子，指了指沙发，“随便坐。”说完，就进了厨房。 　　 　　舒瑛站在客厅里，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迟疑了一瞬，她干脆也跟着进了厨房。 　　 　　“你手臂受了伤，你还要做什么？”舒瑛见他正站在料理台前，揭开锅盖，锅里冒出腾腾香气。 　　 　　“不是我做的，”路屹说，“请了专门做饭的阿姨来。” 　　 　　舒瑛点了点头，帮忙把碗筷放好。 　　 　　刚把餐桌收拾妥当，门铃就响了。 　　 　　“是快递，”路屹起身，去门口拿了快递进来。他转过身来时，舒瑛发现他手里提着箱子，怀里还抱着一束花。 　　 　　花显然是修剪装饰过的，枝桠错落横溢，花朵明丽，却不拥挤。 　　 　　“把花放花瓶里，”他走到她身边，把花递给她。 　　 　　并不是什么名贵特殊的花，舒瑛狐疑地看了一眼，随便放进桌上的花瓶里。 　　 　　略显单调的餐桌，被这束花装点得恰到好处。 　　 　　路屹又进了厨房，忙碌了几分钟。原来他让快递送了食材过来。 　　 　　舒瑛把桌上的机器人手臂拿出来，看了又看，突然觉得它好像有些多余。 　　 　　正欲把这机器人手臂放回去，路屹端着两个菜过来。 　　 　　舒瑛蹙眉，她不过是想过来拿个东西，顺便给路屹用一用这个机器人手臂，算是对他救命的答谢。但为什么现在却变成了两个人同吃午饭？ 　　 　　隔着疏落的花，仿佛隔着一层淡然的纱，熏染得人醉醺醺的。 　　 　　路屹在她对面坐下，高大的身躯稍稍前倾，忽然问：“看着我做什么？” 　　 　　舒瑛愣了愣，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无缘无故地就看着他了，随口说：“你脸上有东西……” 　　 　　“是吗？”路屹没有移开目光，“你帮我擦一擦。”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舒瑛此时深有体会。 　　 　　如果她不帮他擦一擦脸，岂不是证明自己刚才说了瞎话？刚刚有那么一瞬，她的确盯着路屹，有些晃神。 　　 　　挣扎了片刻，她抬手，随便往他脸上擦了擦。手指无意间抚过他的眉头，指尖的触觉有些敏锐。 　　 　　他的眉毛很密，很黑，柔软，却有些扎手。这种感觉，矛盾又刺激。 　　 　　没有多做停留，假装把他脸上的东西擦干净后，她快速收回手。 　　 　　他刚端出来的两盘菜，溢着香味，她问：“这是什么？” 　　 　　“这个？”路屹拿起筷子，夹了一个丸子给她。 　　 　　饱满圆润的丸子躺在乳白色的汤里，汤中枕着豌豆尖，十分家常。 　　 　　舒瑛咬了一口，丸子的口味倒是很丰富，想来用了不少的食材。 　　 　　“很好吃，”她把剩下的也吃完。 　　 　　“嗯，这是豆腐丸子。”路屹又为她夹了几个，“可以多吃点，也可以尝尝汤。” 　　 　　舒瑛有些喟然，“没想到，你一个保镖，竟然文武双全，连厨艺都会啊。” 　　 　　路屹漫然勾唇，“我很小就会自己做饭了。” 　　 　　舒瑛挑眉，“难得，你父母把你教得这样好。” 　　 　　她从来没有想过去探究路屹的家庭身世，此刻却突然有了些好奇心。 　　 　　“你当过兵，是读的军校吗？” 　　 　　路屹“嗯”了一声，倒是很有耐心地告诉了她军校的名字。 　　 　　“名校啊，很难考吧？” 　　 　　路屹的手顿了顿，放下筷子，“是难考。” 　　 　　“那你岂不是你们那儿的高考状元？”舒瑛有了些兴致，又蹙眉，“这样的军校毕业，怎么说也应该留下授衔，你怎么当保镖了？” 　　 　　路屹好一会儿没说话，片刻后，拿筷子头轻轻地敲了敲她的额头。 　　 　　舒瑛猝不及防，缩了缩脑袋，抬眼疑惑地看着他。 　　 　　“好好吃饭，”路屹收回筷子，“有什么问题，我以后再慢慢告诉你。” 　　 　　舒瑛心里干笑一声，用手拨了拨被他弄乱的头发，扒了一口饭。 　　 　　她偷偷用眼睛看他，突然发现他拿筷子的手很灵活，不由得“咦”了一声。 　　 　　路屹正在盛饭，闻声看向她，“怎么？” 　　 第28章 独处的男女 　　舒瑛看着路屹的左手，又看看他的右手，问：“你习惯用左手？你是左撇子？” 　　 　　路屹左手握着筷子，轻轻挑眉，说：“不，我两只手都可以用。” 　　 　　舒瑛了然，“我还想着，你右手受了伤，该送个东西给你，这样你就算不能动右手，也没有关系。” 　　 　　路屹看向餐桌角落里的机器人手臂，“就是这个机器人？” 　　 　　“是，”舒瑛说，“你可以试着让它成为你的手，帮你端饭夹菜盛汤，甚至喂你吃饭，帮你拿个东西，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你们工作室还研究这个？” 　　 　　“这算是家居智能机器人，是董晓杰随手做着玩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们工作室的人，都很特别……”路屹淡笑。 　　 　　舒瑛不置可否。在其他人看来，他们这些研发人工智能的人，都很奇怪，或者说是特别。 　　 　　她正打算给他看一看这机器人如何拿筷子给他喂饭，就听路屹说：“机器人也不能完全代替人的。” 　　 　　舒瑛不以为然，“虽然目前不能完全代替，但也不能少啊。比如一个手臂不方便的人，就需要这样的机器人，帮助他完成无法完成的动作。” 　　 　　路屹轻轻挑眉，看着她的眉眼有些深，“机器人不懂情趣，”他勾唇，“就比如，我让机器人给我喂饭，和让舒小姐你给我喂饭，是两码事。” 　　 　　舒瑛一梗，微微低头，说：“怎么会是两码事？都是一样喂进嘴里。” 　　 　　“哦？”路屹眼中噙着笑意，“要不然试一试？” 　　 　　舒瑛定了定，说：“你不是能用左手吗？” 　　 　　路屹握了握自己的左手，“哦？我的左手好像也不能动了。” 　　 　　舒瑛简直无言以对。她呆怔地看了他一秒，起身启动机器人手臂。 　　 　　这机器人拿着筷子，灵活地夹起丸子，递给路屹。 　　 　　“路先生，张嘴啊。”舒瑛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如果这机器人有眼睛，一定是与路屹大眼瞪小眼。 　　 　　路屹抬手，关了机器人的电源，把筷子拿回来。他正色，说：“舒小姐，事实证明，机器人给我喂饭，我会很尴尬。” 　　 　　舒瑛侧首，看着他。 　　 　　“如果换成是你，我会很乐意。”他把机器人夹的丸子，喂到舒瑛嘴边，“不如你也来体会体会，被人喂和被机器人喂的区别。” 　　 　　舒瑛有意无意地乜了他一眼。 　　 　　“尝一尝，”路屹一手夹着丸子，不怎么灵活的右手，还虚虚地托在她下巴下。 　　 　　她无奈，只能吃下他喂过来的丸子。丸子还有些烫，她咬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路屹手一转，放进自己嘴里吃了。 　　 　　舒瑛险些被呛到，她有些目瞪口呆，直觉想要说什么，可又想，今天的路屹很不对劲，干脆什么都不说，不动声色好一些。 　　 　　她继续低头扒饭，有些食不知味。 　　 　　“感觉如何？”路屹问。 　　 　　舒瑛怔住，好一会儿才明白，他问的是机器人服务和人服务的区别。 　　 　　她轻咳一声，说：“都差不多。” 　　 　　路屹眉头轻轻蹙了蹙，“看来……我得继续努力。” 　　 　　一顿午饭，吃得舒瑛的五味杂陈，吃过之后，舒瑛几度想要让路屹拿出硬盘和手机，都没机会开口。 　　 　　午后阳光肆意，舒瑛注意到客厅落地窗前，竟有一张柔软的地毯，便坐过去晒太阳。 　　 　　窗外视野开阔，清风拂林，高楼林立的城市，阡陌道路车水马龙。此时房间内安静异常，周遭一切，都像静默的图景。 　　 　　感觉到有人靠近，舒瑛稍稍往旁边让了让，不期然撞到僵硬的胸膛。 　　 　　她抬头，正欲起身，路屹却突然伸手，将她搂住。 　　 　　两人无声凝视着，世间唯剩两人的呼吸声，隐约交缠着。 　　 　　舒瑛身体僵了僵，伸手推着他的胸膛，却没挣扎。 　　 　　这样的距离，若即若离，令人心悸。 　　 　　“舒瑛……”路屹低头看着她。 　　 　　舒瑛心头颤了颤，见他慢慢抬手握住自己的肩膀，突然想到他手臂的伤，一时清醒过来，轻快地起身，自己坐好。 　　 　　“有茶吗？”她问，“咖啡也行。” 　　 　　路屹稍稍怔愣，呆滞了一瞬。 　　 　　他高大的身躯闲肆随意地坐在地毯上，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有，刚刚吃过饭就喝茶，对胃不好吧？” 　　 　　舒瑛摇头，“没关系，我有些困，喝茶醒醒神。” 　　 　　“困了就睡，”路屹指了指卧室，“这里的床你随便睡。” 　　 　　舒瑛说：“下午还有事，坐一会儿我就要走了。” 　　 　　路屹定了定，起身离开地毯。 　　 　　不过一会儿，他就泡了一杯茶过来。 　　 　　很普通的茶杯，不新，看得出来是常用的。茶香很淡，但余味悠长。 　　 　　舒瑛捧着茶杯，轻轻地闻了闻，“这是什么茶？” 　　 　　“普通的茶，你没听说过的。”路屹端起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 　　 　　“也是，我从小生活在国外，不怎么了解茶。” 　　 　　“我也不怎么了解，”路屹突然捡了两朵晒干的花放进舒瑛的茶杯里，“这是我老家自己种的茶，前些天，我妈托人给我捎过来的。” 　　 　　“你老家种茶？”舒瑛很好奇，“你老家在哪儿？” 　　 　　她猜想，如路屹这样又沉稳，又灵气的人，老家也该是很灵秀的地方。 　　 　　“一个小地方，说了你也不知道。”路屹淡淡地笑了笑。 　　 　　舒瑛抿了抿唇，他不愿意说就算了。她慢慢地抿着茶水，尝到了茶水的清苦味。 　　 　　“这是什么花？”她问的是刚才路屹给她加的干花。 　　 　　“忍冬，”路屹说，“野生的，满山都是，开花了就摘些回去晒干，泡一泡就喝了。” 　　 　　舒瑛侧首，英丽的侧颜晕着匀净的阳光，“很有意思。” 　　 　　“喜欢的话，可以常来我家喝茶。”路屹轻声说。 　　 　　舒瑛放下茶杯，“路先生，好歹相识一场，你分点茶叶和忍冬花给我不好吗？” 　　 　　路屹自顾自地添茶水，闻言不紧不慢地看着她，说道：“我就是不想给你。”他将茶叶和忍冬花都收好，说：“想喝，自己过来。” 　　 　　舒瑛仰头干了一杯茶，靠在落地窗上，闭目养神。 　　 　　路屹收拾茶杯，到厨房里清洗。他动作很轻，脚步落地无声。 　　 　　小憩了片刻后，舒瑛起身，路屹刚好从厨房里出来。 　　 　　“我今天，主要是来拿硬盘和我的包包的。”舒瑛说，“谢谢你的招待。” 　　 　　路屹进卧室，给她拿了包包出来。 　　 　　舒瑛连忙找出硬盘和手机，松了一口气，“还好，硬盘没丢。” 　　 　　路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这硬盘的密码，还没解开？” 　　 　　舒瑛摇头，“唐允正师兄设计的密码，的确很难解开。”她捏紧硬盘，“我会抓紧时间破译的。” 　　 　　又看了看手机，没想到这么些天过去了，手机还有电，应该是路屹帮她充过电了。 　　 　　“我先走了，”舒瑛向他告别，正打算离开，却听他说：“再坐坐，我有事跟你说。” 　　 　　舒瑛困惑。 　　 　　“关于你工作室的事情，”路屹神色慎重。 　　 　　他走到落地窗前，重新坐下，对她招了招手，“过来坐。” 　　 　　舒瑛迟疑一瞬，过去坐好，“我要和我谈什么？” 　　 　　路屹人高马大，大长腿很占地方，他稍稍偏开腿，给舒瑛留了个位置坐下，说：“听说Judy这段时间，到处拉投资，找银行贷款也没有成功。” 　　 　　舒瑛脸色僵了僵，却没回避这个问题，“是。” 　　 　　“没有人肯出资，也无法贷款，你打算怎么办？” 　　 　　舒瑛捏紧手指，“这是我的事情。” 　　 　　路屹眯了眯眼，心头有些无奈。舒瑛这个人，也许不被逼到绝境，她就不会放软。 　　 　　“舒小姐，有没有听过，私人贷款？” 　　 　　“私人贷款？”舒瑛有些诧异，“听说过，但是这种贷款违不违法还说不准，就说一旦陷进去了，那大部分都是高利贷，是个无底洞，我从来没想过走这条路。” 　　 　　“一般的人让你贷款，我也不会让你这么做。”路屹沉沉地看着她，“你看我怎么样？” 　　 　　舒瑛诧异，“你还放高利贷？” 　　 　　“从来不放。”路屹稍稍倾身，“不过为了你，可以试一试。” 　　 　　舒瑛心头真是在一瞬间百转千回，“你什么意思？你想投资，还是你想借钱给我？” 　　 　　“就看你敢不敢了，”路屹直视她，“你敢不敢，把你和工作室的未来，都堵在我身上。” 　　 　　舒瑛眨了眨眼睛，“你能借我多少钱？” 　　 　　她抿唇，又问：“你没有其他的条件？” 　　 　　“有，”路屹直截了当地说，“当然有条件。” 　　 　　“什么条件？”舒瑛想到华盛，想到许恪瑾。但又觉得不可能，路屹并不是做她这一行的，也不是商人，不会跟她有利益上的牵扯。 　　 　　但他到底为什么愿意帮她？ 　　 　　她觉得一定不会那么简单。 　　 　　路屹沉默一会儿，说：“我还听说，你们工作室要注册成为公司，我要控股。” 　　 　　舒瑛僵了僵，“你要多少股份？” 　　 　　“不多，但是也绝对不少。”路屹认真地看着她，“而且，我要参与你们公司技术研发的每一个项目。” 　　 　　舒瑛脸色一沉，“你想控制我们公司的核心技术？” 　　 　　“不，”路屹摇头，“只是你们有什么项目，有什么计划，都要知晓我。” 　　 　　舒瑛慢慢地捏紧拳头，突然起身，说：“我需要考虑考虑。” 　　 　　“好，”路屹点点头，“舒小姐，我给你足够的时间考虑。但是……不会太久。” 　　 第29章 愤怒的舒小姐 　　舒瑛离开后，路屹的话依旧影响着她。 　　 　　抛开有些杂乱的思绪，她给Judy打了个电话。 　　 　　或许是路屹给她喝的茶让她有些熏熏然，让她觉得今天的阳光陆离而纯澈。 　　 　　电话接通之后，舒瑛说：“Judy，怎么样？” 　　 　　Judy说：“我在家里，对方要求晚上洽谈。我现在正在准备资料。” 　　 　　舒瑛边走边接电话，“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 　　 　　“当然需要，”Judy从来不会跟舒瑛客套，“今晚需要你。” 　　 　　“我？”舒瑛停下脚步。 　　 　　她并不擅长与人周旋交集，所以才会请Judy这么一个经理人来打理工作室。 　　 　　舒瑛知道与人交流的困难，所以对Judy很是钦佩，也很放心。但如果Judy要求她在场，她也从来不会拒绝和过问。 　　 　　“是，”Judy似乎在敲打键盘，“今晚的机会是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她顿了顿，“对方是聚丰银行的董事，还有承天科技公司的小总。” 　　 　　“好，”舒瑛说，“我准备一下，准时到达，你告诉我地址。” 　　 　　舒瑛把车开回了熙园，恰好等到Judy发短信过来。 　　 　　夜色初上，舒瑛到达Judy说的地方。这里的灯光迷离闪烁，让人眼花缭乱，旖旎又跌宕的音乐酒光，充斥着纸醉金迷。 　　 　　舒瑛想起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因为和高则明谈节目合作的事情。 　　 　　当时约在醉生梦死这家清吧里。 　　 　　可惜今晚Judy安排的地方并不是醉生梦死，而是另一家闹吧，和醉生梦死是在同一个大厦里。 　　 　　与醉生梦死的清静雅致，简直就是另一个极端。 　　 　　舒瑛按了电梯，一路向上，中途时，上了几个人，舒瑛不动声色地往电梯里让了让。 　　 　　周遭气息沉闷又浑浊，充斥着烟酒和香水味。 　　 　　一路上，下了几批人，最后只剩下舒瑛和另一个男人。 　　 　　这男人背对着她，舒瑛也没看清他的模样，在他下电梯时，见他进了醉生梦死。 　　 　　总觉得他有些眼熟，但忘了在哪里见过。 　　 　　下了电梯，铺天盖地震耳欲聋的音乐惊涛一样打过来，远远地，就看见斑驳晃动的光影，从门内摇曳出来。 　　 　　与之而来的，还有杂乱尖锐的叫喊声和欢呼声。 　　 　　舒瑛迟疑了一会儿，才走进去。 　　 　　这是与醉生梦死竞争十分激烈的酒吧，偏偏就开在了醉生梦死的楼上。据她所知，这些年，这商业中心街道，林立琳琅的各色娱乐场所换了又换，唯独这家酒吧和醉生梦死还在这里。 　　 　　一路经过三到关口，舒瑛才从震天动地的声浪里出来。 　　 　　进了走廊，舒瑛向服务生说了Judy的名字。 　　 　　服务生恭敬地微笑鞠躬，“舒小姐，Judy小姐在雅间，我带您过去。” 　　 　　“好。” 　　 　　雅间倒是很清静，服务生敲了敲门，得到允许之后，推开门，对舒颖说：“舒小姐，请进。” 　　 　　门打开的一瞬间，房间内的音乐就扑了出来。跟会场的一样吵闹。 　　 　　舒瑛进了门，就看见了Judy，还有围在她身边的三个男人。茶几上还开着几瓶酒。 　　 　　一见到舒瑛，三个男人愣了愣，其中一人立即起身，向她走了过来。 　　 　　舒瑛闻到一股酒味，想要避开，却忍住了。 　　 　　这人西装革履、衣冠楚楚，头发用发胶打理过，但大约是酒喝多了，西装外套没扣，松松垮垮地敞着，衬衣扣子也松了几颗，领带也扯了，至于头发，一丝一丝耷拉下来，头发下那双迷离的眼睛，看向舒瑛，倒是立刻明亮起来。 　　 　　“舒小姐？”他伸出手来，与她握手，“久闻舒小姐大名啊，今天才得以一见，真的是太荣幸了！” 　　 　　舒瑛与他握了手，对方却没有放开。 　　 　　另外两个男人也看了过来，其中一人放下酒杯，笑着说：“就是就是，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舒小姐是尊大佛，从来不应酬，也从来不与人交流。我以前还以为，一定是个丑的没法见人的，没想到，舒小姐竟然长得这么漂亮！” 　　 　　舒瑛被人强行拉过去，两人男人立即客套又热情地按住她的肩膀。 　　 　　“舒小姐，请坐请坐！” 　　 　　她坐到了两个男人中间，蹙了蹙眉，看了看Judy。 　　 　　Judy喝了不少酒，脸色红白相间，有些难看。但好歹强打着精神，与几个男人周旋。 　　 　　她起身，向舒瑛介绍，“这位是聚丰银行的副董事长，钱董事。” 　　 　　“这位是承天科技公司的小贾总。这位是章启明章老先生的孙子，章赫凯，章少。” 　　 　　果然，不是巨鳄就是显贵之后，难怪Judy一定要让她一起来。 　　 　　钱董事和小贾总年纪看上去超过三十五岁，甚至更大，章少倒还年轻风流。 　　 　　舒瑛一一打过招呼。 　　 　　“微笑着点头算什么问好？”章赫凯将酒杯斟满，递给舒瑛，“舒小姐应该陪我们喝三杯才对。” 　　 　　舒瑛看了看那瓶酒，再看了看酒精度数，顿时头疼。 　　 　　她接过酒杯，说：“章少，我先干为敬。” 　　 　　一连喝了三大杯，正打算放下杯子，章赫凯却勾唇，似笑非笑地按住她的手，“舒小姐，这三杯只是陪我喝的。还有钱董事和贾总呢。” 　　 　　钱董事和贾总立即为她倒酒，“就是就是，舒小姐怎么只陪章少喝酒，难道是看不起我们？” 　　 　　舒瑛又各敬了三杯，胃部顿时窜起一阵激烈的热流，烧刀子一样，刮得她整个人都颤栗起来，五脏六腑都抖了三抖。 　　 　　这几个男人分明就是风月场里的能手，舒瑛和Judy两个合起来都周旋不过他们。 　　 　　几轮喝下来，喝得舒瑛五内俱焚。好几次，舒瑛想和他们谈一谈合作融资的问题，都被囫囵了过去。 　　 　　舒瑛有很长一段时间呆在国外，很不理解谈生意和喝酒有什么关系。 　　 　　酒过多巡，三个男人唤服务员来加酒，甚至还体贴地上了些水果。 　　 　　趁着这空挡，舒瑛拉住Judy的手，紧紧地握着，半晌没说话，也许是头脑很混沌，也许是……此情此景，让她心生愧疚和懊丧，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Judy撑在沙发上，对她笑了笑，“我酒量好，没事。” 　　 　　“哟，你们两个女人拉在一起做什么？”章赫凯突然凑过来，搂住舒瑛的腰，脸也凑了过来。 　　 　　舒瑛酒气上来，火气也冒了出来，豁然起身，伸手一推，“走开！” 　　 　　她自觉这一推力气不小，却没料到章赫凯这男人的力量不是她能及的。这一下子，反而把自己推倒，跌在了沙发上。 　　 　　章赫凯顺势压了上来，舒瑛奋力一滚，跌落在地上，带倒茶几上一片瓶瓶罐罐。 　　 　　“稀里哗啦”一阵巨响，钱董事和贾总也有些吃惊。两人连忙过来，把章赫凯拉开，扶起舒瑛。 　　 　　“舒小姐醉了，撒娇呢，章少不如陪她去醒醒酒。”钱董事假笑着，对着章少使了个古怪的眼色。 　　 　　贾总将舒瑛往章少推了推，“对对，隔壁就有醒酒的。” 　　 　　章少伸手搂着舒瑛，脚步虽然有些踉跄，但还算清醒，说：“好，舒小姐，跟我去醒醒酒。” 　　 　　舒瑛被三个男人推搡着出了门，心头顿时大骇。想要回去，却被章赫凯扣得死死地。 　　 　　经过走廊，偶尔过来几个人，章赫凯倒也没太过分。 　　 　　她用力挣扎，拼了力气总算挣脱，却撞到一个人。 　　 　　“小心！”身后的人伸手，揽了揽她的肩膀，“你喝醉了？” 　　 　　她抬头，看不清这人的模样，挥了挥手。 　　 　　章赫凯蹙眉，上前一步想要将她带回去，却被这男人挡住了，“先生，我看她醉得不轻，不如让人带她去洗手间清理清理。” 　　 　　说着，他对着走廊边上的服务员招招手，说：“把她送去洗手间。” 　　 　　这意外的插曲让舒瑛暂时脱身，她被服务员带去洗手间，猛灌了几口冷水，再喝下服务员给她的醒酒药。 　　 　　镇静了一会儿之后，她才起身。 　　 　　出了洗手间，章赫凯竟然在外面候着。她沉了一口气，平稳地走过去，一字一顿清楚地对他说：“章少，我们回去继续喝酒吧。” 　　 　　章赫凯错愕地看了她一眼，不等他反应过来，舒瑛已经大步地往回走了。 　　 　　虽然带着醉意，可舒瑛脚下生风，走得极快，带着冲撞的势头，飞快地回了雅间。 　　 　　门推开的一霎那，一阵惊慌愤怒地尖叫和□□传了过来。 　　 　　Judy浑身狼狈，被两人男人死死地压在沙发下，衣裳松乱，头发零散开，额头上还有伤痕，一脸的痛苦和绝望。 　　 　　“你们做什么？！”舒瑛怒吼一声，顺手抄起门旁边放酒的架子，奋力扔了过去。 　　 　　钱董事和贾总惊诧不已，慌手慌脚地想起身，又看见舒瑛的模样，顿时毛骨悚然。 　　 　　舒瑛怒红了眼，加上酒意上头，竟疯狂如豹子一样。她有些身手，行动敏捷，不等两个男人反应过来，她大步走过去，一脚狠狠踹在钱董事肚子上，尖细的鞋跟抄过去，钱董事瞬间白了脸。 　　 　　兔起鹘落的瞬间，舒瑛已握住酒瓶子，正打算砸贾总脑袋上，章赫凯冲了过来，狠狠一掼，把她掼在地上。 　　 　　“阿瑛！”Judy挣扎着起身，冲撞到章赫凯身上。 　　 　　三个男人瞬间暴怒，酒气冲着，钱董事抓住Judy的头发，一耳光狠狠扇过去。 　　 　　“妈的！”他啐了一口，怒吼：“老子就没被女人打过！竟然敢打我？” 　　 　　Judy被打倒在地，匍匐着要去拿手机，贾总冷笑一声，一脚踩到她手上，狠狠地碾压！ 　　 　　舒瑛被章赫凯困着，见状一口咬在他耳朵上，恨不得把他耳朵也咬下来。 　　 　　章赫凯惨叫一声，猛地推开她，惨痛不绝地捂着自己流血的耳朵。 　　 　　舒瑛起身，衣服口袋里的手机掉了出来，手机上还连着耳机，她想也没想，一把捡起来，拉直了，冲上去缠在了贾总的脖子上。 　　 　　贾总被她扑倒，舒瑛顺势快速地再缠了几圈，勒得贾总捂着脖子大口喘气，如同离开水濒死的鱼！ 　　 　　 第30章 倾诉的舒小姐 　　舒瑛急红了眼，令人毛骨悚然！ 　　 　　贾总像一条死鱼一样，大张着嘴，眼睛都翻白了，眼看就要被舒瑛勒死。 　　 　　章赫凯和钱董事见舒瑛这模样，简直惊呆了，再不制止，只怕要出人命。 　　 　　两人正打算过来救贾总，门突然“砰”一声开了，几个人鱼贯涌了进来，看见雅间里的情况，两个男人三两下就把钱董事和章赫凯给撂倒了。 　　 　　“阿瑛！”Judy满脸泪痕，跄踉着起身，扑到舒瑛身前，试图来推她的手臂，“阿瑛放手啊，他要被你勒死了……” 　　 　　舒瑛死死地咬着呀，低头凶恶地瞪着贾总。 　　 　　贾总死死地扣住耳机线，喉咙里发出模糊粗哑的声音：“放……放开我……我也是……我也是听了别人的教唆……” 　　 　　一道熟悉的人影拢了过来，高大的身躯缓缓俯下身来，与舒瑛平视着。 　　 　　耳机线陷入舒瑛手心，她却浑然不觉。她愣愣地看着俯下身来与她对视的男人，双眼赤红，分明氤着泪，却强忍着。 　　 　　来人正是路屹，他隐忍着，轻声说：“舒瑛，放手。” 　　 　　舒瑛充耳不闻，低头问贾总：“谁教唆你的？” 　　 　　贾总心如死灰，见舒瑛不放他，连忙伸手抓着进来的路屹，“救……救命，我给你钱，你……” 　　 　　舒瑛手上一用力，“说！谁教唆的？” 　　 　　贾总双眼翻白，“是……是……”话音戛然而止，贾总双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路屹起身，伸手握住舒瑛的手，使了个巧劲儿，舒瑛的手一松，放开了耳机。 　　 　　路屹一脚把贾总踢开，将舒颖打横抱起来，环视了这混乱的雅间一圈，对扣住章赫凯的白俊捷说：“我带她走了，你处理一下。” 　　 　　舒瑛正要被路屹带走，她恍然惊醒过来，酒意和怒火消散了不少。她挣扎着要下来，看向伏在沙发上的Judy。 　　 　　“放我下来，我要跟Judy一起走。” 　　 　　路屹抱紧她，让她乱动不得，低头看着她，说：“我会让人带她走，放心。” 　　 　　他抱着她径直出了雅间，一路疾步而行，带着淡淡的风，出了酒吧。 　　 　　一场搏斗和发泄之后，舒瑛精疲力竭，她呆怔又无力地任由路屹抱着，下了电梯，路屹把她带进了醉生梦死。 　　 　　“我在这里有休息室，”他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脖子，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你先睡一觉。” 　　 　　进了休息室，他把她放到床上，再开了灯。 　　 　　光刺得舒瑛立刻闭上眼睛，她转身，蜷起身体，伸手自己拉过被子，裹在里面。 　　 　　床边有微微的塌陷，路屹坐了上来，俯身静静地看着她。 　　 　　她皱着眉头，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睁眼看了看路屹，说：“你看着我干什么？” 　　 　　路屹静了静，“要关灯吗？”灯光刺眼，怕她会休息不好。 　　 　　舒瑛撑起身，茫然环视了，“有浴室吗，我想洗个澡。” 　　 　　“有，”路屹起身，“不过你的手……” 　　 　　舒瑛抬手，发现两只手的手心都有深深的勒痕，都淤青了。刚才勒贾总的时候用力过猛，手指都在微颤。 　　 　　“不要紧，”舒瑛下了床，径直进了浴室。 　　 　　路屹见她精神还不错，而且多半是清醒的，就放心让她独自进了浴室。捏紧的拳头微微放松，他不由得苦冷淡笑。是他自己太过担忧了。 　　 　　轻手轻脚地出了房，一开门就看见白俊捷站在门外，正打算敲门。 　　 　　“贾总被送医院了，就是昏死了，出不了人命。”白俊捷煞有介事地往房间里瞟了瞟，被路屹挡住，只好退回去站好，说：“其他两个人，我用他们手机给他们各自的老婆打了电话，都领回去了。” 　　 　　路屹讥诮地笑了笑，“有你的，听说钱董事那家里的，是个母老虎。” 　　 　　“今晚的事情，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谁也不愿意闹大，”白俊捷说，“何况舒瑛是什么身份？他们要闹，也得顾忌华盛那边。” 　　 　　所以他们再怎么胡闹，也没动舒瑛，而是想对Judy下手。 　　 　　“另外一个女人怎么样了？”路屹问。 　　 　　白俊捷说：“也还好，本来以为她们吓坏了，肯定要伤心地哭一会儿。”他忽然想到什么，突然挑眉，轻声调侃，“不过看情形，多半是舒小姐把那三个脓包男人吓着了。”他忍俊不禁，“那贾总，上了救护车还吓得胡言乱语。” 　　 　　路屹冷哼一声，回头往房里看了看，见舒瑛还没出来，便关上门，说：“我去拿点伤药过来。” 　　 　　“在楼下，跟我去拿吧。”白俊捷为他领路，一把伸手勾住他的肩膀，“我说这两女人，胆子也挺大的。这半夜三更的，好多女人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她们竟然敢出来会三个男人，还敢喝这么多酒，也是没谁了。” 　　 　　他顿了顿，拍了拍路屹的肩膀，“要不是我在电梯里遇到舒瑛，今天晚上她就……” 　　 　　他上电梯时，发现了舒瑛，舒瑛却没认出他来。幸好他去打探闹吧的情况，发现了醉酒被章赫凯扶出来的舒瑛，要不然，准要出点事。 　　 　　“谢了，”路屹说。 　　 　　白俊捷一拳锤在他的胸口上，“你大爷的，谢什么？” 　　 　　“我替舒瑛谢谢你。”路屹的口吻很认真。 　　 　　白俊捷“啧啧”两声，想要调侃几句，欲言又止。 　　 　　路屹大步走远，白俊捷愣了一会儿，才追上去，问：“路屹，我说你认真的吧？别陷进去，玩儿死你！” 　　 　　路屹微微垂眼，淡而轻地看着他，只笑不语。 　　 　　拿了伤药回来，舒瑛已经洗完，此时坐在床上。 　　 　　她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他的衬衫，松垮垮地穿在身上，纤细却骄柔的身躯微微陷进深蓝色床褥里。 　　 　　路屹恍然生出一种既视感。 　　 　　这一幕，他仿佛见过。 　　 　　那时舒瑛也这样，换上了他的衬衫，蜷在沙发里，指尖还夹着他的烟。 　　 　　彼时的她很安静，此时的她，同样安静。 　　 　　走动声惊动了她，她抬起头来，目光很平静，“Judy呢？” 　　 　　“在休息室，”路屹把一盒云南白药递给她，“她很好。” 　　 　　舒瑛愣了愣，才打开药盒子，慢慢地往手心里涂药。 　　 　　路屹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手，轻轻地拢住她有些湿润的头发。她不动，也不说话，好似浑然不觉。 　　 　　“我给你吹一吹头发？”他从床头柜里拿出电吹风，调了暖风，用手指轻轻地梳着发丝，轻轻吹着。 　　 　　或许是因为，人在夜晚时，意志力最为薄弱，更何况，舒瑛刚经历一番风波，酒意又没完全消散，所以她此时对路屹，丝毫没有防备。 　　 　　甚至对他的亲近，没有警惕。 　　 　　电风吹“嗡嗡”的声音停下，舒瑛也为自己上好了药。 　　 　　他准备去放电吹风，突然听见她的声音—— 　　 　　“路屹……” 　　 　　他转身，凝睇着她。 　　 　　她的眼依旧平静，似纯澈明净的平湖，深而定。 　　 　　“你说，我是不是很天真？”她淡笑着，漫不经心地把头发拂开，“比……比唐允正师兄还天真？” 　　 　　路屹蹙眉，心却颤了颤。 　　 　　她微微垂着眉，隐约有淡淡的勒痕滑下，“工作室刚刚成立不久，梁栋庭教授就客死国外。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没让工作室解散。后来，工作室缺钱，许多个研发项目没办法继续下去，眼看着就要倒闭，我与华盛签了约，答应了他们苛刻的条件，其实是等于把工作室大半的研究成果给出卖了……” 　　 　　她抬手，随意抹了泪，缓缓地叹了气，说话的语气倒十分的平稳，“唐允正师兄，觉得我出卖了他的理想、他的成果，出卖了工作室的灵魂……可是他整天泡在实验室里，哪里知道……有钱才能谈理想和灵魂！”她挑眉，“或许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充满铜臭，不专术业，亵渎神圣科学和理想的人。” 　　 　　路屹上前一步，俯身拨开她的头发，轻轻地捧住她的脸，欲言又止。 　　 　　她有些脱力，就拿手撑着额头，“我妈告诉我，我一个女孩儿，做什么生意，做什么研究？天天呆在实验室里有什么前途？还不如找个男人结婚生子。她和我爸的婚姻并不幸福，所以就害怕我重蹈她的覆辙。” 　　 　　路屹轻轻把她抱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所以，我如今做的一切，都不被人看好。哪怕我与华盛签约，做出的智能技术，比华盛的其他团队做得更好，带来的利益更大，我妈也从来没有给我一个肯定，一句赞赏。”她靠在他肩膀上，“从来都没有……” 　　 　　所钟爱所坚持的理想，不被亲人理解支持，的确让人心疼。 　　 　　她很静，就算伤心，也不哽咽，也不抽泣，更没有歇斯底里的哭诉。 　　 　　“我很庆幸，有Judy那样志同道合的人，跟我在一起。”她轻声说，“可是，我今天看到Judy受了那样的委屈……”她梗住，呼吸也有些急促，隐忍的泪水豆子一样砸下来。 　　 　　“我其实很担心，也很害怕。我把Judy和赵君华他们带到工作室来，如果工作室没了，我用什么颜面来见他们？”她捏紧手，指尖颤抖着，陷进掌心里，“如果因为工作室，他们受尽了委屈和冷落……” 　　 　　舒瑛以往，总觉得这样的想法很矫情，也从来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更不会在乎其他人怎么评价她做的事情。 　　 　　可是现在……她在路屹面前，矫情了一会儿。 　　 　　路屹安抚着她，好一会儿没说话。 　　 　　她把眼睛埋进他的衣服里，慢慢地平复心情。 　　 　　“舒瑛，是一路人，就是一路人。Judy如果觉得在你这里受了委屈，她早就走了。”路屹低头，下颌轻轻抵着她额头，“你工作室里的人，都是一样的。” 　　 　　舒瑛轻轻点头，“我知道。” 　　 　　“嗯。” 　　 　　她好一会儿没有动静，路屹低头，问：“你睡了？” 　　 　　舒瑛慢慢地坐起身，目光笔直而坦然地看着他。突然，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仰头吻上他的唇。 　　 　　路屹愣住，没动，也没反抗，只是出神地看着她。 　　 　　 第31章 上船的舒小姐 　　舒瑛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 　　 　　刚醒时有些惺忪混沌，她转头，见紧闭的窗帘，掩住窗外刺眼的白光，天已经大亮了。 　　 　　昨晚发生了什么？ 　　 　　应酬陪酒、醉酒、打架？ 　　 　　最后是打输了还是打赢了？ 　　 　　她撑起身来，掌心窜起一阵刺痛，她“嘶”一声，抬手查看。 　　 　　也正是因为这细微尖锐的疼痛，让昨晚的发生的事情慢慢地涌进脑海里，但都是些零散的片段。 　　 　　她下意识去找手机，总算在床头找到了，只是关了机。 　　 　　一开机，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来电显示是“妈妈”。舒瑛愣了愣，接了电话。 　　 　　“妈。” 　　 　　周韵宜的声音听起来很愤怒，“舒瑛，你到底做了什么？昨晚聚丰银行的董事连夜打电话过来。你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他？本来华盛和聚丰银行有三年的合作计划的，现在好了，人家要考虑考虑……” 　　 　　舒瑛很头疼。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冷笑一声。 　　 　　很好啊，这窝囊男人，恶人先告状了，不敢把事情闹到明面上，就让她妈妈来教训她。 　　 　　“钱董事是你的长辈，也是圈子里的人物，我不管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必须向他道歉！”周韵宜凌厉地说道。 　　 　　舒瑛又冷笑。 　　 　　这一声冷笑让周韵宜错愕，“瑛瑛，你这是什么态度？” 　　 　　“妈，对不起。”舒瑛冷淡地说，“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听你的，唯独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 　　 　　“什么叫做不可能？”周韵宜怒，“我为了这件事情一晚上没睡好觉……你知不知道，聚丰银行和华盛集团的合作有多么重要？我为了这个合作……”她一梗，又放缓语气，“瑛瑛，这么多年，妈任由你胡闹，任由你折腾着那个没有希望的AI工作室，我想我也算是对得起你了。你总不能一回都不为我着想……我是你的母亲，难道你就不懂得孝道吗？” 　　 　　舒瑛握住手机的手在颤抖。 　　 　　第一次，她深刻地领悟到，自己的尊严，竟然如此卑微…… 　　 　　她无言以对，沉默地挂断了电话。 　　 　　舒瑛在床上静坐了会儿，不过片刻，又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直到路屹敲门，她才晃神，换上衣服去开门。 　　 　　路屹端着早餐进了门，路过她时，带起的微风，飘着清冽的气息。 　　 　　“我先去洗漱。”舒瑛说。 　　 　　“好，”路屹把碗筷摆好，自己先坐下。 　　 　　舒瑛与路屹一起坐下，拿起筷子，先问了Judy的情况。又问了钱董事和贾总的事情。 　　 　　“他们没有追究，”路屹说，“昨晚的事情，你就当做是自己醉酒闹了一场。” 　　 　　舒瑛捏紧筷子，“暂且记下这一笔，等以后我会算账的！” 　　 　　路屹轻笑着摇摇头，“先吃饭吧。” 　　 　　早餐应该是从外面带来的，碗筷上还印着餐馆的名字。是都城内一家不错的川菜馆子。 　　 　　难得，竟有豆腐丸子。 　　 　　舒瑛吃了一颗，觉得没路屹做得地道。 　　 　　吃过早饭，路屹拉开了窗帘。被阻挡了一夜的光，拥挤着涌进来，洒满了整间屋子。 　　 　　落地窗外，是这座都市最繁华最热闹的街道。 　　 　　窗外景色辽阔，满城晨曦，一望无垠，错落的高楼大厦，川流不息的车辆行人，尽收眼底。 　　 　　舒瑛走到落地窗前，眯了眯被刺得发疼的眼睛。 　　 　　她看着路屹的背影，蓦地愣了神。 　　 　　光影交织映衬，他的眉宇轮廓俊朗而锋利。 　　 　　男人就是时间雕刻的艺术品，到了一定时候，会令人觉得不可方物。 　　 　　此时，舒瑛便觉得，路屹是这样一个不可方物的男人。 　　 　　年龄、气度、阅历、相貌、行止、风度…… 　　 　　一切都恰到好处。 　　 　　所以她无所顾忌地看着他，目不转睛。 　　 　　“昨晚谢谢你，”她说。 　　 　　“谢我什么？”路屹站在她身后，轻声问。 　　 　　舒瑛转身，背贴在落地窗上，面对着他，“谢谢你来帮我打架。”她明湛的眸子轻颤着，“其实你就算不来，我也打赢了。” 　　 　　路屹本来还担心昨晚的事情会让她悲伤消沉一段时间，没想到，她是这样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你打架很厉害。”他说。 　　 　　舒瑛摇头，很谦虚，“比起你就差远了，我打架的水平，也就打打那几个醉酒的软虾。” 　　 　　“记不记得打完架之后，发生了什么？” 　　 　　路屹的眼神变得深沉而热切，充满锋芒，俊利又不失温度。 　　 　　舒瑛呼吸凝滞了片刻，点了点头。 　　 　　路屹上前一步，伸手将她拢在胸膛和落地窗之前，他慢慢俯身，与她相距咫尺。 　　 　　“记得就好。”他伸手捧住她的后颈，那是他最喜欢触摸的一片软腻之地。 　　 　　身后便是高万仞千尺的玻璃，这感觉，太过刺激。 　　 　　舒瑛眨眨眼，任由他搂着，没回避。 　　 　　“既然你都记得，那我讨回点儿利息，总该可以吧？”他勾唇一下，俯身正要吻她的唇，她却偏开脸，伸手抵住他的胸膛。 　　 　　“等等！” 　　 　　路屹顿住，兴致正浓地看着她，“怎么？害羞？” 　　 　　舒瑛轻轻蹙眉，只在片刻间，就收敛了眼底的情绪。她正视路屹，说：“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路屹站定，收起了玩味兴致，神色严肃。 　　 　　两人沉默片刻，舒瑛走到沙发上坐下，说：“你那晚说的话，是不是认真的？” 　　 　　“那晚？”路屹愣了愣。 　　 　　“你说，你愿意注资，但是如果AI工作室要注册成为公司的话，你要控股。”舒瑛一字一顿，说得十分清楚。 　　 　　路屹俊利的双眼定了一会儿，说：“当然是认真的。” 　　 　　舒瑛轻轻地抬了抬下颌，似松了一口气，却又像沉了一口气。 　　 　　“路屹……”她斟酌着，还是决定直说，“你告诉我，为什么？” 　　 　　路屹眼中的温度稍稍淡退，变得有些锋冷。 　　 　　“舒瑛，如果我说我没有目的，你会相信吗？”他看进她眼底。 　　 　　“不会。”舒瑛摇头。 　　 　　“那就好，”路屹坐下来，与她平视，“就看你愿不愿意接受我了。”他伸手搂住她的腰，“说不定，以后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你还怕什么？” 　　 　　舒瑛本是有些冰凉的心，又被他说得升起几分暖意。 　　 　　她抿唇，“那好吧，合作注资的事情，你去找Judy谈吧。”她放下周身力气，用手撑着额头，看着他，说：“路先生，我也不是什么人都接受的。” 　　 　　路屹捏了捏她的腰，“舒小姐，不是什么女人，都可以从我这里拿钱的。”他凑近她，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的钱从不给外人花。” 　　 　　舒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向他伸手，“既然如此，路先生，合作愉快。” 　　 　　路屹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她的手背，“舒小姐，合作愉快。” 　　 　　…… 　　 　　接下来的事情，舒瑛真的全权交给了Judy。 　　 　　Judy办事，一向雷厉风行又不失沉稳妥当，所以路屹的钱一到位，她就聚集工作室的人，举行了签约仪式。 　　 　　舒瑛早早地就去了工作室，侯在办公室里。 　　 　　她知道，工作室的人比她更开心。 　　 　　但她还是有许多的惶恐和迷惘，面对充满憧憬与斗志的董晓杰等人，她只能故作一派轻松镇定。 　　 　　“这样一来，我们就能顺利入资图灵测试了。”Judy说，“至于那档节目，上不上，全看心情了。”她舒展着身体，半躺在沙发上，姿态闲适舒服，“哎……说不定高则明还会跑来求着我给他提供设备技术赞助，想一想都爽啊，果然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钱的都大爷！” 　　 　　舒瑛将眼睛从电脑屏幕上抬起来，对着她笑了笑。 　　 　　“这几天，被抢走的平板电脑的位置，就么没有移动过。”舒瑛合上电脑，“昨天晚上我再查看时，就再也追踪不到了。” 　　 　　Judy蹙眉，“应该是被毁了，或许是被扔了。” 　　 　　舒瑛：“我定位查看了地图，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城西的河边，应该在也追查不到了。” 　　 　　“来日方长，总有办法查出真相的。”Judy起身，将一份合同递给她，“这是跟路屹的签约合同，你看看吧。” 　　 　　舒瑛翻看合同，一时百感交集。 　　 　　合同一式几份，重量却轻飘飘的。她觉得有些不真实，或许是以往拿到的合同，分量其实都比较沉。 　　 　　“他看过了吗？”舒颖问。 　　 　　“看过了，”Judy说，“他没有异议。” 　　 　　“那就好。”舒瑛将合同放在桌上。合同被她放得整齐划一，如等待集结号令的士兵。 　　 　　路屹来得很准时。他一身正装，沉重内敛，身后跟着一位法务。 　　 　　签约流程由Judy主持，工作室和路屹都带了律师见证。 　　 　　舒瑛和路屹并排坐着，各自在自己的合同上签了字之后，交换给对方。 　　 　　她拿到合同，最后的纸页上，白纸黑字，书写着“路屹”两个字。 　　 　　笔迹简练、力道利落。 　　 　　舒瑛在他名字旁，写下自己的姓名。 　　 　　舒瑛，路屹。 　　 　　心情有些微妙。 　　 　　这简短的签约仪式，过程不到十分钟。结束后，两位律师办结好手续，各自离开。 　　 　　“两位，来对着镜头笑一笑！”Judy站在办公桌对面，拿出手机对准舒瑛和路屹，她要记录下这一刻。 　　 　　舒瑛稍微惊愕，她很少拍照，面对镜头就很尴尬。反应过来后，她立刻起身，说：“给路先生拍一张就好了。” 　　 　　正欲起身离开，路屹突然伸手，一个巧劲拉住她的手。 　　 　　舒瑛猝不及防，身体一歪，跌坐下去，路屹顺势搂住她，轻轻一带，便将她带到自己的腿上。 　　 　　这样的时刻，不止Judy打开了相机，连赵君华和李琪等人，也是拍照的拍照，录像的录像。 　　 　　所以，舒瑛跌坐在路屹怀里的这一幕，从各个方位各个角度，被拍了下来。 　　 　　画面定格，Judy几个人将照片传到了朋友圈。 　　 　　在夜晚的某个时候，舒瑛悄悄把照片存了下来。 　　 　　正打算关了手机入睡，手机屏幕突然跳出一条信息。 　　 　　舒瑛点开来看，竟是路屹发过来的照片。 　　 　　照片中，她半倚在他怀里，两人目光凝睇交缠。 　　 　　他还付了一句话：“舒小姐，我说过，一旦上了我的船，就别想下去了！” 　　 第32章 采花的路先生 　　 　　有了路屹的注资，工作室步入正轨，一切都照Judy的计划在进行着。 　　 　　配合高则明那档真人竞技节目的前期宣传，工作室研发的机器人小AI，也通过各种渠道进入人们的视野中。 　　 　　公关推广十分成功，各大媒体纷纷报道转载。人们对人工智能机器人既向往又好奇，同时又渴望国内的科技产品能碾压国外的，故而对小AI的关注度，不断的增高。甚至有媒体开出了科技智能的专题，专门报道小AI的情况。 　　 　　但是这远远不够，提升知名度，并不是舒瑛最终的诉求。 　　 　　舒瑛站在无人驾驶汽车前，调试着汽车的感应器。她关了手机对小AI的推送，专心致志地在实验室里闭关。 　　 　　未来的路虽然很远，但总算，迈出了第一步。 　　 　　舒瑛的工作被Judy安排得很满，除了在实验室里继续研究无人驾驶汽车，便是参加同行界内的交流与论坛会议。 　　 　　虽说目前无人驾驶汽车还在保密，但国内的几家汽车公司，也在开始慢慢地试探她。 　　 　　自那天签约仪式上，与路屹分别之后，舒瑛就再也没时间去见他。 　　 　　路屹联系不到舒瑛，也没去打扰她。 　　 　　醉生梦死清吧，白天里很安静，朦胧的灯光拢下来，空气里宛如蕴着淡淡的雾霭。 　　 　　路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随手把一束花也放在桌上。 　　 　　白俊捷得知他来了，从柜台后走出来。 　　 　　“有酒吗？”路屹自顾自地拾掇着花束，头也不抬的，就问。 　　 　　白俊捷挑眉，亲自去为他调酒，几分钟后回来，路屹已经把花打理好了，正兴致淡淡的放花瓶里。 　　 　　白俊捷给了路屹一杯酒：“这是什么花？还挺好看的，今晚上就用这种花装饰清吧了。” 　　 　　路屹说：“合欢花，舒瑛小区里开的。” 　　 　　“我去！”白俊捷一屁股坐下，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你去人家小区当采花贼了？”他手往桌上一拍，“你把人家的花摘了？你难道没听过，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吗？” 　　 　　路屹冷淡地乜了他一眼，“这是我买的。”他端着酒杯喝了一口，“我去她家里，发现她还是没回家。” 　　 　　“所以你就采了人家的花？” 　　 　　“只是觉得这花挺好看的，所以路过花店的时候，就买了下来。”路屹淡笑，“我问了店员，她说这是合欢花。” 　　 　　“合欢……”白俊捷拖长了声音，“你想和谁合欢呐——？” 　　 　　路屹碰了碰他的酒杯，眼神凌厉，带着警告，“多喝酒，少说话！” 　　 　　白俊捷哼哼两声，“我听李凯东说，你把在骏驰的股份抛了大半，还把两处别墅都都给卖了，你现在还有钱喝酒？” 　　 　　路屹不以为意，突然想到什么，笑着说：“没钱也不要紧，曾经有人说，我要靠她养活的。” 　　 　　“他？还是她？”白俊捷耸耸肩，“要不是为了查清当年的事情，要不是为了弄清楚……” 　　 　　路屹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打断了白俊捷的话。 　　 　　“得，不提。”白俊捷与他碰杯，“不管你做什么，哥们儿我都支持你。不过，当年的事情，你查了这么多年了，也别太跟自己较劲儿。”他轻叹一声，“你看人家李凯东，不都能放下吗？” 　　 　　“你怎么知道他放下了？”路屹摇头，“事情没弄清楚，我们谁都放不下……” 　　 　　白俊捷无话可说，只是哀叹一声，“哎，那个……”他轻咳一声，“那个那天晚上，和舒小姐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叫什么……朱……” 　　 　　路屹：“Judy。” 　　 　　“对，就是她，朱弟！”白俊捷兴味盎然，“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路屹定了定，说：“没有。” 　　 　　白俊捷大失所望，顿时苦了脸，“你在舒瑛身边混了这么久，连她身边的人都没搞定？你……”他有些无语，只好闷了一口酒。 　　 　　路屹轻哼一声，为自己倒酒。 　　 　　“你少喝点，你的伤好了？” 　　 　　路屹动了动手臂，“好得差不多了。” 　　 　　“既然好得差不多了，就该会公司去接几单了。”白俊捷正色，“否则你这王牌保镖的头衔，就该让贤了。” 　　 　　路屹皱眉，“再等等吧，我目前，还没接到好的单子。” 　　 　　…… 　　 　　舒瑛再次从实验室出来时，已经是十几天之后。 　　 　　刚走出来，把无人驾驶汽车的最新数据录好，就得到一个消息。 　　 　　Judy说：“有几家公司跟风，也投资了电视节目。还选择了和我们赞助的节目同一时间上。而且也是人脑与机器人对战的模式。” 　　 　　舒瑛蹙眉，查看了那两家公司的名字，又笑了笑。 　　 　　“这是许恪瑾的公司，”舒瑛眯了眯眼，“他这是要报复我吗？” 　　 　　“我觉得就是，”Judy点头，“他或许是介意你没有选择他，而是选择了路屹。” 　　 　　舒瑛有些口干舌燥，倒了一杯水，几口喝下去。 　　 　　“随便他吧。”她自言自语一般，“既然是同行，就肯定要遇上的。”她放下杯子，“既然如此，狭路相逢，且看谁胜了。”何况，打开知名度，也不过是敲门砖而已，重要的路，还在后头。 　　 　　舒瑛收拾完毕，早早地回熙园。 　　 　　毕竟今晚那档节目首播，令人期待已久的人类与机器人的对战，就要拉开序幕。 　　 　　她突然想起阿尔法狗和围棋大师的对战…… 　　 　　虽说谷歌造势公关推广很厉害，但人们的关注，却一直都在谁输谁赢上，过程很精彩，结果一样重要。 　　 　　车子滑入小区，微风轻送，送来清香缕缕。 　　 　　她放缓车速，隔着车窗，也无法忽略小区里，那一树如火一般盛开的花。 　　 　　她愣了愣，有些慌神，没想到离开这些天，绿树换花颜，楼下的合欢花，竟已开得这样绚丽了，朵朵招摇舒展着，像灼烧的凤尾。 　　 　　停车，乘电梯，发了会儿呆，电梯就开了。 　　 　　刚出电梯门，她蓦地愣住。 　　 　　路屹站在门边，却没意外，倒是收回了按电梯的手。 　　 　　“你怎么在这儿？” 　　 　　路屹说：“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舒瑛开了门，突然听路屹说：“你没为我准备换的鞋？” 　　 　　“下次吧，”舒瑛说。 　　 　　路屹走进客厅，到落地窗前，看见楼下一片起伏苍翠之中，有一树招展的合欢花。 　　 　　舒瑛没管他，径直进了浴室。这些年她一直呆在实验室里，模样实在不怎么招人待见，也难得路屹见她这模样，也没说什么。 　　 　　从浴室出来，换上干净的衣裳，便闻到饭菜的香味。 　　 　　“喝一杯？”路屹倒了两杯酒。 　　 　　舒瑛愣了愣，回房披了件外套。 　　 　　“离节目播出还有些时间，”路屹知道她酒量浅，只给她倒了半杯。 　　 　　这酒的度数并不高，舒瑛轻轻抿了一口，“我不能多喝。” 　　 　　路屹似笑非笑，与她轻轻碰了碰杯，“舒瑛，人逢喜事，你得陪我多喝些。” 　　 　　“喜事？”舒瑛似乎懂他的话，似乎也不懂。 　　 　　不过舒瑛也没多问，趁着有几分兴致，陪着路屹喝了点酒，喝得半熏。 　　 　　吃过晚饭，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舒瑛这公寓，也不到一百平米，回国买房时，虽然说要自己张罗，但周韵宜也多多少少帮了她。 　　 　　照她原本的打算，她就只打算买床和衣柜这两种家具，但周韵宜后来帮她置办了客厅和厨卫里的家具，小小的公寓，变得拥挤起来。 　　 　　如今有了路屹，更显得拥挤。 　　 　　尤其这沙发挤了两个人，就更逼仄了。 　　 　　“这沙发有点小，”舒瑛说。 　　 　　“小一点好。” 　　 　　明明空间有限，路屹却舒展着身躯，将舒瑛挤到角落里。 　　 　　舒瑛拿出遥控器，想了想，问：“那节目是那个电视台播出来着？” 　　 　　路屹报出了电视台的名字，舒瑛把遥控器给他，“反正还没到时间，你随便看看吧。” 　　 　　“你想看什么？”路屹随手换了几个台。 　　 　　舒瑛问：“另外一个模仿这个节目的电视台叫什么？” 　　 　　路屹轻笑，“还真没注意这种山寨的。”他虚虚地把下巴放在她肩上，“不如我们看点有意思的？” 　　 　　“什么是有意思的？”舒瑛侧首看着他，“我不追剧，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节目……” 　　 　　路屹定定地看着她，没说话，似在审夺她到底有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恰好一个电话打进来，舒瑛起身去了卧室接听。 　　 　　电话是Judy打过来的。 　　 　　“还有三十分钟左右，节目就开播了。你看到各大社交媒体的热搜了没有？” 　　 　　舒瑛顿了顿，“还没有。” 　　 　　“小AI上了热搜，工作室的微博转发也快过万了。”Judy听起来很欣慰，“我一直注意着，等会告诉你收视率。” 　　 　　“好，”舒瑛轻笑，“我会关注的。” 　　 　　挂了电话，舒瑛回到客厅，下意识地看向电视。 　　 　　她瞬间愣住了，也霎时僵在原地。 　　 　　路屹不知为何换到了电影频道，此时屏幕上，正播放着某部经典电影之中的经典场景，尺度相当大。 　　 　　恍惚看过，便是凌乱的床褥上，抵死缠绵的男女相拥着，呼吸喘息，低吟婉转…… 　　 　　听见脚步声，路屹循声看过来，同样愣了愣。 　　 　　两人无声相望。 　　 　　好片刻，舒瑛口干舌燥，体内好像有万千的热流，横冲直撞着。 　　 　　越是安静，电视里的声音越是刺耳。 　　 第33章 成名的舒小姐 　　舒瑛万万没想到，路屹竟然是这样的路屹…… 　　 　　她从前看上他的时候，也使过些手段，可他一副禁欲的模样，她还以为他是正人君子。 　　 　　好在大尺度的镜头时间很短，很快就过去了。 　　 　　她走过去，挨着路屹坐下，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谁也没把电视看进去。 　　 　　气氛似乎有些微妙，有些尴尬。舒瑛拿眼睛瞟了瞟路屹，说：“哎，刚才那个男明星，身材也不怎么好。” 　　 　　路屹没说话。 　　 　　他的腿舒展着，舒瑛看了眼，说：“腿没你的那么长，也许是导演的镜头给的不好。” 　　 　　“是吗？”路屹终于开了口，声音略微低沉沙哑。 　　 　　“是啊，”舒瑛煞有介事地点头，“你大概都去注意那个女明星了，没注意到那个男人。” 　　 　　路屹眯了眯眼，伸手握住她的肩膀。 　　 　　她的身体瞬间僵了僵。 　　 　　“谁说我注意刚才那个女人了？”他淡笑着，眼里噙着笑，“我刚才不是在看你吗？” 　　 　　舒瑛的心怦然凝滞了片刻，她眼角微微眯了眯，轻声问：“是吗？” 　　 　　路屹没说话，却微微咬着牙，喉结悄悄地动了动。 　　 　　他太熟悉舒瑛这副模样了，每次她这样看着他的时候，就像一只眯着眼睛的狐狸。 　　 　　她靠近他，仰着头，问：“那我好看吗？比刚才电视里的女人还好看吗？” 　　 　　轻柔的呼吸，浮着些微酒意。 　　 　　身体突然一轻，舒瑛不知怎么的，就被路屹抱紧，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此时全身微微绷着，下颌锋利，双眼俊利炽热，似在隐忍着即将蓬勃的激情。 　　 　　舒瑛下意识用手抵住他的胸膛，他坚硬滚烫的胸腔里，心跳如雷。 　　 　　她干脆环住他的脖子，慢慢起身，轻轻地用唇贴了贴他英挺的鼻梁。 　　 　　路屹抬手执起她的下巴，就要俯身吻下来—— 　　 　　舒瑛却嗤然一笑，猝不及防地起身，快速退开一步，拿起了沙发上的遥控器。 　　 　　路屹有些错愕。 　　 　　她好整以暇地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对着遥控器说了个节目的名字，电视便自动换台了。 　　 　　她说：“路先生，还是先看点有意思的吧。” 　　 　　时间刚刚好，那档真人脑力竞技节目刚刚播完片头曲，节目中气氛火热，战况一触即发。 　　 　　路屹动作僵硬，目光僵直地看了她一眼，沉默地缓了一口气之后，慢慢起身，进了浴室。 　　 　　舒瑛憋着笑，听见关门声之后，才笑出声。 　　 　　或许是带着酒意，舒瑛心情舒畅。 　　 　　她其实对电视节目没多大兴趣，一直注意着浴室里的动静。甚至还想到一个问题，今晚路屹难道是要留宿？ 　　 　　暮色四合，华光流转，这公寓内细微的动静，都变得无比清晰。 　　 　　电视中的竞赛如火如荼，舒瑛却看向浴室。 　　 　　这一夜，对于她和路屹来说，的确值得庆贺，若是机器人小AI大热，也算得上一桩喜事。 　　 　　往事如走马灯一样晃过，有的清晰，有的模糊。 　　 　　在她过去二十几年的时间里，她把绝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在了工作室上。 　　 　　在国外学习生活时，尝过客在他乡的孤苦。 　　 　　为了工作室，也承受过无数的压力和质疑。 　　 　　身边的人，也是来了又散，散了又聚。时间流水一样，悄然地就过去了。 　　 　　她回想着那些曾陪伴自己的人，那些曾是她人生导航的长辈，亲友，怅然若失。 　　 　　梁栋庭教授、唐允正师兄，都离开了她。 　　 　　如今设想，若是唐允正去世那段时间里，没有路屹出现，她会如何？ 　　 　　只怕，回到这空荡荡的公寓里，独自看着鸦色沉沉的夜，看着黑影幢幢万家灯火的城市，对影自怜罢了。 　　 　　将来，或许也会有大起大落，也会有浮名累身，也会有失意低谷…… 　　 　　只有经历过之后，才能知道该如何坦然接受。 　　 　　她没收回目光，路屹从浴室里走出来，收拾得很妥当。 　　 　　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让路屹坐下。 　　 　　“怎么了？”路屹感觉到她有话想说。 　　 　　“我怎么就能遇见你呢？”舒瑛喃喃自语，“照你我和生活轨迹，我应该是每天对着机器人无人驾驶汽车和代码，而你则是每天到公司接单，看到喜欢的顾客，就接一单，没接单，就去公司练练身手……我起床时，你应该在保护顾客，我在实验室时，你也该是在保护顾客……” 　　 　　她淡笑，“我们怎么就相遇了呢？” 　　 　　路屹没说话，只伸手将她的头发揉乱。 　　 　　“你干嘛？”舒瑛把头发理顺。 　　 　　“舒瑛，好好看电视，”路屹淡淡地警告她，“否则我就干点有意思的！” 　　 　　舒瑛冷哼一声，假装开始认真地看电视。 　　 　　…… 　　 　　随着节目的热播，小AI立刻霸占各新闻媒体的头条和热搜。 　　 　　舒瑛和Judy马不停蹄，就像两个高速转动的陀螺，一刻都没有休息。 　　 　　美国影响力最大，知名度最高，拥有二十多年新闻从业经验，并致力专注于机器人与人工智能领域报道的高科技记者——约翰.马可夫，在看了看了小AI与人脑对战的节目后，于《纽约时报》上，刊登了一篇名为《人工智能与人脑的角逐》一文。 　　 　　文章惊叹于中国竟然也能研发出如此强大智能的机器人，甚至媲美于美国硅谷的任何一家科技公司，若是有机会，他甚至希望看到这家工作室的机器人，与谷歌的机器人一较高下。 　　 　　将AI工作室的人工智能技术，与谷歌等公司相提并论，顿时让科技界一片哗然！ 　　 　　同时也让世界科技领域，对中国新兴的技术刮目相看。 　　 　　要知道，人工智能技术，能够运用的领域实在太广。 　　 　　有人曾预言，它甚至能带来第四次世界科技革命。 　　 　　多年来，无数个国家投资在人工智能上的资金，能够堆积成几个撒哈拉。光是在军事领域这一块，就不胜枚举。 　　 　　曾经有国家，想将无人驾驶汽车用于军事领域，这样不仅能提升作战力量，更能减少人员伤亡和损失，甚至想研究出士兵机器人，但这种技术的普及，似乎遥不可及。 　　 　　如今，中国有人在这项技术上有所成就，岂能不让人惶恐又振奋？ 　　 　　一时间人工智能机器人的概念再次风靡全球，国内无数的公司开始跟风，效仿舒瑛的AI工作室，推出人工智能研发计划和项目。 　　 　　与此同时，合作、交流、投资……如同雪花一样，向AI工作室飞来。 　　 　　虽说舒瑛的工作被Judy严格把关，精心筛选，但舒瑛也忙得昏头转向。 　　 　　交流会、论坛、访谈、接受中外媒体的采访，应对媒体记者……如此一番，一个月忙碌下来，舒瑛终于暂时缓了口气。 　　 　　随着真人竞技节目新一季的结束，小AI的表现惊人，战胜无数高手，甚至被网友们调侃成“独孤求败”。 　　 　　微博之上的各个明星大V，甚至都成了小AI的忠实粉丝，每天不断转发小AI各种卖萌或者竞赛的视频。 　　 　　这公关的力量，简直是一个良性循环。 　　 　　有经济专家估计，AI工作室的市值，从原本的注册资金3000万，翻到五亿，将来升值的空间，还不可估量。 　　 　　就在此时，工作室收到了图灵测试的邀请，舒瑛与工作室的人，终于得偿所愿。 　　 　　外界如何评价，似乎都影响不到舒瑛。 　　 　　…… 　　 　　从工作室中出来，路屹已经在车上等了些时候了。 　　 　　上了车，舒瑛说：“Judy让我和你商量一件事。” 　　 　　路屹：“什么事？” 　　 　　“这一次工作室能有这样的成果，得谢谢你。当然，也要谢谢工作室的所有成员。”舒瑛回想着Judy的话，微微蹙眉，“你也算是工作室的老板，你应该犒劳犒劳工作室的员工们。” 　　 　　路屹轻笑。Judy这是想趁机宰他一顿。 　　 　　“好，”他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我也想让你们和我的朋友接触接触。我尽快安排大家聚一聚。地点……你们来定。” 　　 　　舒瑛静了静，“聚餐倒是没什么，Judy已经在考虑年终奖的问题了。” 　　 　　她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你们骏驰的年终奖是什么？” 　　 　　“看情况，”路屹说，“去年有几个哥们儿的年终奖是法拉利。” 　　 　　“真豪，”舒瑛说，“那我们也要法拉利。” 　　 　　“依你，”路屹笑了笑，开车送她回去。 　　 　　他这样爽快，倒是让舒瑛有些吃惊。试探路屹年终奖发放的事情是Judy提出的，就是要看看路屹对工作室的态度。 　　 　　舒瑛把情况转告给了Judy，Judy听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法拉利就法拉利吧，反正放的是路屹的血。” 　　 　　回了熙园，发现合欢花已经凋谢，落红满地，归于寂静。 　　 　　图灵测试，随即提上日程。 　　 　　测试举行的地点在上海，届时，全球顶级人工智能界的人和企业，都将汇聚于此。 　　 　　能否通过图灵测试，才是证明机器人是否具备“智能”的关键。 　　 　　如果无法通过图灵测试，一切的研发和努力，都是枉然。 　　 　　而一旦通过测试，对于任何参加测试的智能机器人来说，都是一次变质般的飞跃。 　　 　　许多企业，都将成败押注于此次测试上。 　　 　　舒瑛也不例外，图灵测试，比真人竞技节目更重要。 　　 　　真人竞技节目，只是赢得名声。 　　 　　而通过图灵测试，却能让她和工作室在界内站稳脚跟！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很忙，忙到脑袋神经痛…… 所以没管这文，也没在意数据成绩什么的。 看到有人在点击，也不知道是否有人看，但依旧感谢！ 住大家阅读愉快！ 第34章 泡温泉的男女 　　舒瑛的作息时间及其规律，这一日，却早醒了十五分钟。 　　 　　在床上做了二十几个仰卧起坐之后，她起床洗漱，吃早餐，收拾衣服，整理箱子。 　　 　　这是她进入工作状态的样子，有条不紊，做事干练，四平八稳。 　　 　　二十分钟之后，她准时到达楼下，上了路屹的车子。 　　 　　舒瑛说：“先去工作室，接一下董晓杰和岑涔，他们没车，去机场很不方便。” 　　 　　路屹打了方向盘，车子平缓地驶出熙园。 　　 　　接到了董晓杰和岑涔，几人一同赶去机场。 　　 　　董晓杰好奇地打量着车子，时不时伸手摸摸。岑涔有些拘束，规矩地坐着，偶尔偷偷看看路屹，再看看舒瑛。 　　 　　车子在红绿灯处停下，董晓杰翻开书包，拿出一盒小蛋糕，递给舒瑛，问：“舒姐，你吃了吗？我为准备了蛋糕，还有牛奶。” 　　 　　他把牛奶拿出来，“看，还是热的。” 　　 　　舒瑛笑了笑，“我吃过了。” 　　 　　董晓杰看了看路屹，作势要把蛋糕收回书包里。 　　 　　岑涔伸手去拿蛋糕，“我还没吃……” 　　 　　“去！”董晓杰赶紧拉好书包拉链，“我刚才明明看见你吃了三个包子两个生煎！” 　　 　　岑涔冷哼一声，向舒瑛告状。 　　 　　舒瑛对董晓杰说：“晓杰，做人不能太小气，尤其是男人，对女人更不能小气，否则会很没有风度。” 　　 　　“是吗？”董晓杰一副认真听教的模样，又乜了眼开车的路屹，“说到有风度，舒姐觉得这位路先生很有风度吗？” 　　 　　怎么扯到路屹身上去了？ 　　 　　舒瑛与路屹对视一眼，倒是很认真地思索起来。 　　 　　岑涔嬉笑，“舒姐，这都还要想啊？路先生把整个人和整颗心都给你了，还能没风度吗？” 　　 　　路屹握紧了方向盘，目光深沉，直视前方。 　　 　　舒瑛怔了怔，没说话。 　　 　　董晓杰嘟囔：“胡说八道！” 　　 　　岑涔与他一路计较，去达机场这段时间，倒是很快就打发过去了。 　　 　　因为是整个团队去上海，而且需要带许多设备，所以登机有些麻烦。 　　 　　好在事先都安排妥当，与赵君华以及李琪在机场汇合后，顺利登机，飞往上海。 　　 　　舒瑛和路屹连座，飞机起飞之后，她关了灯，打算先睡一觉。 　　 　　“只有一个多小时，也要睡觉吗？”路屹问。 　　 　　“嗯，”舒瑛有些疲惫。 　　 　　灯光有些许晦涩，竟衬得她的脸略显消瘦。 　　 　　路屹蹙了蹙眉，给她盖上毯子，“睡吧，到了我叫你。” 　　 　　前面的董晓杰连忙把毯子递过来，“舒姐，盖我的毯子，我不怕冷。” 　　 　　舒瑛睁开眼，说：“我有毯子了。” 　　 　　董晓杰看了看盖在她身上的毯子，悻悻地转回身去。 　　 　　李琪：“毯子给我，我要睡。” 　　 　　董晓杰：“你皮糙肉厚，盖什么毯子！”说着把毯子往自己身上一盖，不理人了。 　　 　　李琪压低声音，“人家舒瑛有人照看，你瞎掺和什么？” 　　 　　董晓杰委屈，“我只是关心舒姐而已嘛……” 　　 　　舒瑛无奈地看了路屹一眼，笑了笑。 　　 　　路屹侧身，伏了下来，将她半搂着，“这样会不会舒服些？” 　　 　　舒瑛枕在他肩上，“嗯。” 　　 　　…… 　　 　　飞机落地，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到测试现场。 　　 　　上海天气状况不佳，天气预报里说，夜晚可能会有台风。 　　 　　一路狂风肆掠，雨点横斜砸下来，霹雳巴拉作响。 　　 　　舒瑛说：“先把所有设备带去测试现场。” 　　 　　在舒瑛这一行人的眼里，机器人和设备比性命更重要。 　　 　　路屹稍稍愣了愣，只是蹙眉看着车窗外的疾风骤雨，欲言又止。 　　 　　好在风雨虽大，但也畅通无阻。到达上海科技博物馆，出示了邀请函，通过几道安检之后，得以进入。 　　 　　承办方的负责人连忙过来接待，一见到舒瑛，热忱地为她安排。 　　 　　“这里里里外外几道安保，你尽管放心。”负责人说，“从明天开始会有几十家国内外的企业、公司、工作室、个人等的智能设备要参与测试，所以非同小可。你若是不放心，可留下人来，跟我们一起看着。” 　　 　　为防止出意外，李琪主动留了下来。 　　 　　负责人又递给舒瑛几张房卡，“舒小姐是图灵测试的赞助人，主办方为您和您的团队准备了酒店，我已经让人来接你们了。” 　　 　　“好，谢谢。”舒瑛很满意。 　　 　　下午四点左右，舒瑛与路屹等人入住酒店。酒店离科技博物馆不远，很高端大气。 　　 　　这一天入住这里的，大多都是来参加图灵测试的，欧亚非各国面孔的人来来往往。 　　 　　舒瑛住在了路屹的隔壁，傍晚时分，服务员前来送餐，热情地提醒舒瑛：“舒小姐，您和您的团队可以享受温泉服务，如果需要，请随时告知我们。” 　　 　　“好，”舒瑛点了点头。 　　 　　用餐时，Judy发来了资料，舒瑛一边看，一边吃，突然就听见敲门声。 　　 　　岑涔提着一袋衣服站在她门前，兴高采烈地说：“舒姐，听说可以泡温泉，你要去吗？” 　　 　　舒瑛还没看完资料，暂时不想去。 　　 　　“不用，你自己去好好享受享受吧。”她拍了拍岑涔的肩膀。 　　 　　岑涔有些失望，“啊？你不去啊……”她抿抿唇，“随行的就只有你和我两个女生，其他的都是男人，我一个人去，怪不好意思的。” 　　 　　舒瑛笑了笑，“要不然你先去，等我忙完了就过来找你。” 　　 　　“好啊！”岑涔双眼一亮，又说：“其实酒店为我们准备了单独的温泉房，可是我觉得，女孩子还是在一起泡温泉比较有意思。”她还把自己的温泉房房号告诉了舒瑛，“舒姐，记得要来啊。”她又往房间里看了看，“你一个人多无聊啊，连路先生都去泡温泉了呢。” 　　 　　舒瑛正准备回房，闻言转身，问：“你说谁也去泡温泉了？” 　　 　　岑涔说：“路先生啊，怎么了？” 　　 　　舒瑛说：“没什么。” 　　 　　回了房间，她干脆放下资料，换了一件简单轻薄的衣裳，去温泉房。 　　 　　酒店的温泉房白雾濛濛，灯光暧昧如纱，并排的温泉房相互隔绝，十分安静，只听闻依稀潺潺水声。 　　 　　脚下是实木地板，一步一步缓慢走过，脚步声意外的动听。 　　 　　她停在一处温泉房门前，抬头看了看门号，手放在门把上，无声地敲了敲。 　　 　　下一刻，她推门进去。 　　 　　缭绕绰约的雾气暂时遮蔽了视线，她愣了愣，若无其事地走到温泉边，俯身用手试了试水温。 　　 　　空气有些湿润，没有丝毫香精气息，很纯，也有些清冽。 　　 　　她转身，慢慢脱下披在身上的披肩，又脱下鞋子——突然温泉里传来水花声。 　　 　　舒瑛怔住，猛地转身看过去。 　　 　　“舒小姐，你是不是走错房了？” 　　 　　雾气蒙蒙的温泉里，传来低沉平静的声音。 　　 　　“路屹？”舒瑛僵了僵，眯着眼往里看了看。 　　 　　白雾横斜，光影悠转，水光澹澹，她只看见路屹一个模糊的身影，闲肆地靠在水边。 　　 　　两个似隔着空气无声凝睇了片刻，舒瑛低头，重新披上披肩，说：“抱歉。” 　　 　　她若无其事地往门外走，身后突然一阵破水而出的声音，接着，她就被人拦住了。 　　 　　水汽热腾腾的扑面而来，好像带着路屹的体温。 　　 　　舒瑛站定，往后退了一步，偏开脸。 　　 　　路屹裸着半身，刚才那样的距离，她清楚地看清了他结实高大的身躯。 　　 　　还有他身体散发的热力与气息。 　　 　　“这里有这么多间温泉房，你错得很巧啊。”路屹似笑非笑，噙着暖意看着她。 　　 　　或许是温泉房有些热，舒瑛脸上泛着红晕。 　　 　　路屹上前一步，“是不小心走错的，还是故意走错的？” 　　 　　舒瑛心跳漏了一拍。 　　 　　如果她曾对路屹感兴趣，或者对路屹有过非分之想，在此之前，都是虚无幻淼的。 　　 　　此时此刻，他坦然在她面前，她觉得自己心里那些非分之想，无比的真实又冲动。 　　 　　她说：“你没有反锁门。” 　　 　　路屹无声而笑，说：“我忘记了。” 　　 　　两人静了会儿，舒瑛才问：“我可以出去了吗？” 　　 　　路屹却问：“你一个人？” 　　 　　舒瑛：“嗯。”顿了顿，“你也一个人？” 　　 　　路屹微微蹙眉。 　　 　　舒瑛睁大眼睛看着他，说：“你这温泉挺大的，你一个人用也是浪费……”她自然而然地问：“不如分我一半？” 　　 　　路屹呼吸轻轻沉了沉，迈步重新回到水里，说：“舒小姐，请自便。” 　　 　　舒瑛去把门给反锁上，视线也早就适应了。她入了温泉，舒展着双腿，看着路屹。 　　 　　“有酒吗？”她问。 　　 　　路屹倒了一杯酒，递给她。 　　 　　酒温刚刚好，酒香也让人陶醉。 　　 　　“什么酒？味道还不错，”舒瑛抿了一口酒，轻声说。 　　 　　“酒店推荐的，没注意名字。”路屹也喝了一口，“这样的味道你就觉得不错，你一定没喝过好酒。” 　　 　　“谁说的？”舒瑛轻笑，“我什么酒没喝过？” 　　 　　路屹挑眉，“是吗？就你那酒量？” 　　 　　舒瑛眯了眯眼，“酒量好也不见得喝过好酒。” 　　 　　路屹突然伸手过来，抢了她的酒杯，一饮而尽。 　　 　　“这酒的滋味，果然跟刚才不太一样了。” 　　 　　他把杯子还给她。 　　 第35章 参赛的舒小姐 　　舒瑛缓了缓神，笑了笑。 　　 　　路屹：“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舒瑛伸手去摸外套里的手机，“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手机刚拿出来，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 　　 　　舒瑛蹙眉，看了来电显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接听了。 　　 　　电话是岑涔打过来的，她抱怨舒瑛言而无信，竟到现在都没去温泉房找她。 　　 　　舒瑛看了看路屹，说：“我有事，就不去泡温泉了。” 　　 　　“可是我敲了你的房门，你现在也不在房间里啊。”岑涔很困惑。 　　 　　舒瑛梗了梗，“你怎么又回去找我了？”她捏了捏眉心，看向路屹。 　　 　　路屹无声问她：“怎么了？” 　　 　　舒瑛轻叹一声，又听岑涔说：“舒姐，你过来看一下吧，事情有些麻烦。” 　　 　　舒瑛一下子警醒，“什么麻烦？是科技馆那边出问题了吗？” 　　 　　“是，也不是……”岑涔语无伦次，“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总之舒姐你先回来吧。” 　　 　　舒瑛立刻起身，对路屹说：“我有些事，先走了。” 　　 　　路屹也起身，胡乱擦了水，套上衣服，“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舒瑛也换上了衣服，正准备出门时，路屹突然按住了她的肩膀。 　　 　　“怎么了？”她问。 　　 　　“你的头发，”路屹抬手拂过她的后颈，刚才穿衣服穿得有些急，头发还在衣领里。 　　 　　他伸手轻轻拢住，将她的头发顺出来，手指无意间拂过她温热的肌肤。 　　 　　刚刚浴过温暖的皮肤，凝脂一样，触手难忘。 　　 　　“好了，”舒瑛理了理衣裳，“走吧。” 　　 　　“舒瑛，”路屹拉住她，突然俯身，在她脖子上轻轻一吻。 　　 　　舒瑛愣住，全身僵了僵。 　　 　　“今天真是有些遗憾，”路屹说话的气息，轻轻浮在她耳畔。他无奈地笑了笑，“走吧。” 　　 　　两人一同出温泉房，刚阖上门，便听闻有脚步声靠近。 　　 　　“阿瑛？”有人诧异地看了过来，目光在路屹和舒瑛身上游弋逡巡。 　　 　　舒瑛转身，却没有对方那样吃惊。 　　 　　“Kris，”舒瑛看向那人，“你也来参加图灵测试？” 　　 　　许恪瑾“嗯”了一声，冷冷地看了眼路屹，说：“除了图灵测试，还有一个VR体验研发项目在这里，有空的话，带你过去看看。” 　　 　　“好啊，”舒瑛匆匆点头，见他似乎是要泡温泉的样子，便说：“我还有事，不叨扰你泡温泉了。” 　　 　　许恪瑾颔首，“去吧。” 　　 　　舒瑛这才匆匆忙忙赶回房间，见岑涔有些无聊地站在房间门口。 　　 　　岑涔见到她和路屹一起，顿时欲言又止。 　　 　　“你刚才说科技馆那边出事了，怎么回事？” 　　 　　舒瑛开门见山地问。 　　 　　“也没多大事，”岑涔说，“就是刚才李琪打电话过来说，冉沐沐刚才去科技馆找过你。” 　　 　　“冉沐沐？”舒瑛蹙眉。 　　 　　岑涔：“李琪说，她问了你的住址，过来找你了。” 　　 　　舒瑛说：“她怎么到上海了？” 　　 　　“我也不清楚，”岑涔摇头。 　　 　　舒瑛打了个电话给李琪。 　　 　　李琪说：“她跟着华霆的团队来的，但是来得晚了些，找不到华霆的人，就先找到科技馆了。” 　　 　　“华霆？”舒瑛心头微微异样。 　　 　　“我看她挺可怜的，就让她先来找你了……你，如果不方便的话，可以安排她先住下。”李琪轻咳一声，“我在这边走不开，又是个男人，不方便替她安排。” 　　 　　舒瑛刷卡进了门，看着窗外的狂风骤雨，说：“算了吧，好歹她是……唐允正师兄的学生。” 　　 　　不到半个小时，冉沐沐就到了酒店。 　　 　　岑涔把她接了上来。不得不说，冉沐沐现在狼狈极了，周身的雨水，衣服都湿透了，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上。 　　 　　“舒姐，”冉沐沐怯怯地站在房门外。 　　 　　舒瑛说：“先进来吧。” 　　 　　冉沐沐慢慢地走进来，解释道：“我没赶上飞机，随行的团队就先走了。到了上海，我手机没电了，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所以就先去了科技馆，没想到见到了李琪哥……” 　　 　　如果她不是唐允正的学生，李琪也懒得管她。 　　 　　舒瑛点了点头，对岑涔说：“你先带她去洗个澡，换件干净的衣服。” 　　 　　岑涔瘪了瘪嘴，对冉沐沐说：“你跟我来吧。” 　　 　　带冉沐沐去了浴室之后，岑涔跑回来，低声说：“舒姐就不该收留她。说不定唐允正去世的事情，就是她透露给媒体的……” 　　 　　舒瑛若有所思，与路屹对视一眼，没说话。 　　 　　冉沐沐洗得很快，收拾干净后，出了浴室，有些局促地站在舒瑛面前。 　　 　　“今晚你和岑涔睡吧，”舒瑛说，“你手机有电后，就给你的团队打个电话。毕竟……工作室和华盛的关系有些微妙，你留在这里，会惹人是非。” 　　 　　冉沐沐眼眶泛红。 　　 　　“舒姐，我房间就一张床啊！”岑涔低声嘟囔，“我怕……人家冉沐沐不习惯。” 　　 　　冉沐沐不说话，低头沉默着。 　　 　　“舒姐，你住的是套房，有两个卧室呢。”岑涔说。 　　 　　舒瑛说：“好吧。” 　　 　　岑涔也不去看冉沐沐，笑嘻嘻地对舒瑛说：“舒姐，我先回房睡觉了，”又对路屹招招手，“路先生，我先回去了。” 　　 　　路屹笑了笑，也起身，轻轻按了按舒瑛的肩膀，说：“早些休息。”也出了房。 　　 　　冉沐沐稍稍放松下来，舒瑛给她指了房间，说：“我还有些事情要做，你自便。” 　　 　　冉沐沐见她开了电脑，识趣地避开，回了房。 　　 　　舒瑛也回了卧室，阖上房门，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给周韵宜。 　　 　　电话那边过了一阵子才接听。 　　 　　“瑛瑛？”周韵宜的声音听起来四平八稳，但有些疲惫。 　　 　　舒瑛：“妈，我有个事想问问你。” 　　 　　“嗯，”周韵宜说，“你问吧。” 　　 　　舒瑛把冉沐沐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周韵宜说：“这些事情都是底下的人安排的，我并不清楚。我可以帮你问一问。” 　　 　　“好，”舒瑛说，“谢谢。” 　　 　　周韵宜愣了好久，舒瑛甚至以为她已经挂电话了，却没想，听见她说：“瑛瑛，你不必对我这么客气。” 　　 　　舒瑛屏了一口气，没说话。 　　 　　“你还怪我呢？怪我撤资？”周韵宜无奈地问。 　　 　　“没有，”舒瑛说的是实话。不等对方再说话，她说：“你尽快帮我查一下吧，我等会儿再打给你。” 　　 　　查这样的小事不需要太多时间，不到十分钟，周韵宜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她现在还在试用期，本来没打算带她的。是他们部门的人临时给了她一个机会，所以才让她去上海的。”周韵宜说，“她在公司的表现，据说还是可以的。很有上进心和竞争能力。” 　　 　　“她毕竟是唐允正的学生，”舒瑛笑了笑。 　　 　　“你也在上海？准备图灵测试？” 　　 　　“是啊。” 　　 　　“那个保镖也在？” 　　 　　“嗯。” 　　 　　“那我就放心了，”周韵宜松了一口气，“我听说你有段时间把他辞退了，还担忧了好一阵，既然你把他请回来了，就让他好好照顾你。” 　　 　　很生硬地寒暄了几句，舒瑛挂了电话。 　　 　　Judy发过来的资料，舒瑛还没有看完。简单快速地看了一会儿后，准备入睡。 　　 　　从浴室洗漱好后出来，却见冉沐沐站在门口。门半掩着，她没进来，只是手里端着两杯牛奶。 　　 　　“舒姐，”冉沐沐笑了笑，“我热了两杯牛奶，你要喝吗？” 　　 　　空气里飘了些淡淡的奶香，舒瑛在温泉喝了些酒，其实有些倦怠，也喝不下牛奶。 　　 　　她漫然地点头，“给我吧，谢谢。” 　　 　　冉沐沐把牛奶端了进来，见她电脑还开着，说：“舒姐还要工作吗？” 　　 　　“正打算睡。”舒瑛将文件退了出去，关机。 　　 　　“我听唐老师说过，你睡前有喝牛奶的习惯，”冉沐沐笑意淡淡。 　　 　　“是吗？”舒瑛眉心动了动，“现在口味变了，习惯也变了。” 　　 　　冉沐沐愣了愣，“那，我先睡觉了。” 　　 　　一晚相安无事，只是窗外风雨大作，台风过境。 　　 　　在上海停留三日，舒瑛和整个团队，全部身心都投入到图灵测试中来。 　　 　　这次测试，与其说是一场竞赛，还不如说是一场智能科技同行间的交锋与交流。 　　 　　连来的媒体，都是国内外专注科技领域报道的。 　　 　　测试现场，灯光闪烁，群英聚集。科技馆十足的未来感与神秘感，更加衬得此次测试硝烟弥漫，扣人心弦。 　　 　　有通过测试的团队群情激奋、围到一起加油鼓劲，也有没有通过测试的人垂头丧气、脸色暗沉。 　　 　　舒瑛站在来往穿梭的人群里，站在镁光灯与无数的摄影设备前，静静地等候着。 　　 　　有媒体前来采访，便由赵君华负责应对。他这些年和Judy一起应付过不少媒体，如今凭着低音炮性感和声音和英俊的外表，获得不少媒体女记者的好感。 　　 　　舒瑛正有些晃神，就听李琪低声说：“舒姐，轮到我们测试了。” 　　 　　舒瑛立刻回神，瞬间活了过来，雷厉风行地起身，疾步向测试地点。 　　 　　图灵测试，说得简单些，其实就是测试机器人知否具备“智能”。让机器人与一批测试者在相互隔离的情况下交流，如果测试者之中，有30%的人认为与其交流的人是一个人类而不是机器人，那么便通过了图灵测试。 　　 　　如今，智能科技日新月异，一各机器人拥有“智能”，其实已经远远无法达到人类的预期要求。 　　 　　可图灵测试，却是界内的传统。这对于每一个从事智能研究的人、以及其研发的技术设备来说，都是一个神圣的仪式。所以，通过图灵测试，是赢得口碑和荣誉的关键。 　　 　　所有的人都必须被隔离在测试场地之外，舒瑛只能翘首以盼。 　　 　　 第36章 喜悦的舒小姐 　　这次测试用时，好像比其他轮的测试时间更长些。 　　 　　测试结束后，统票开始，无数的媒体潮水般涌了过来。 　　 　　“舒小姐，AI工作室所研发的小AI，在某节目中有十分惊人的表现，您认为，此次测试的通过率会是多少？” 　　 　　“请问去世不久的唐允正先生，也参与了小AI的研发吗？” 　　 　　“AI工作室除了小AI之外，还有其他的机器人吗？” 　　 　　…… 　　 　　路屹将舒瑛挡在身后，挡住拥挤兴奋的记者们。 　　 　　赵君华站在最前方，一一回答记者的问题。 　　 　　路屹稍稍后退，趁着记者将关注点都在赵君华身上时，带着舒瑛往后退了退。 　　 　　恰好李琪带着统计结果出来，交到舒瑛手中。 　　 　　这一张小小的统计票，却好像舒瑛生命中最重要的答卷。 　　 　　路屹轻笑，“紧张吗？比领结婚证还紧张？” 　　 　　舒瑛充耳不闻，平静地展开统计票，与此同时，科技馆之中，最大最显眼的屏幕上，也播出此次的测试结果。 　　 　　通过率75%！ 　　 　　这是迄今为止，本次图灵测试之中，得票率最高的！ 　　 　　这个结果带来兴奋与振奋的同时，也引起界内高度关注。 　　 　　舒瑛立即将这个结果告诉了远在太平洋彼岸的Judy。 　　 　　Judy十分平静，“亲爱的，我刚刚已经看到转播了，可喜可贺。” 　　 　　舒瑛估算着美国的时间，此时恐怕是午夜。 　　 　　“既然这样，继续睡觉吧你。” 　　 　　Judy说：“接下来，我恐怕得把你的工作安排得满一些了。我们工作室，至少要占领国内外知名科技媒体的头条三天！” 　　 　　舒瑛却看向路屹，深深地笑了笑，“你安排赵君华吧，我还有事。” 　　 　　“什么事比工作室更重要？”Judy困惑，“难道是无人驾驶汽车的事情？” 　　 　　“不，”舒瑛浅笑。 　　 　　她站在纷纭人潮中，隔着咫尺的距离，与路屹无声凝睇。 　　 　　Judy问：“还有什么事，比你的工作更重要？” 　　 　　舒瑛说：“人生大事。” 　　 　　Judy愣了一瞬，“哦”了一声，很是意味深长。 　　 　　舒瑛人逢喜事，难得接受了几个记者的采访，一改往日在媒体面前高深莫测的形象。 　　 　　得空之后，她与路屹到休息室休息，刚好又听到新一轮的测试结束。 　　 　　她回头看了看科技馆中央的屏幕，测试通过的公司，是许恪瑾的。 　　 　　媒体记者又如潮水一样，涌向许恪瑾公司所在的位置。不经意间，她瞥见许恪瑾看过来的眼神。 　　 　　下一刻，手机进了一条短信。 　　 　　许恪瑾发过来的—— 　　 　　“恭喜你，待会儿一起庆祝。” 　　 　　舒瑛看了看站在休息室门口的路屹，关了手机若无其事地进了门。 　　 　　“有酒吗？”她心情好时，便喜欢喝点儿度数不高的酒。 　　 　　“你今天运气好，”路屹拿出一小瓶酒来，递给她。 　　 　　小小的酒瓶子，陶制的，很古朴很简单，封口用木头塞着，也看不出是什么酒。 　　 　　她晃了晃瓶子，“这么少？” 　　 　　“免得你喝醉。”路屹与她碰了碰，“尝一小口。” 　　 　　舒瑛轻轻抿了一口，酒不烈，而且还很香。 　　 　　“这也是你家乡的酒？” 　　 　　“嗯，鲜花酒。”路屹说。 　　 　　“你家卖酒？”舒瑛对他的家乡很好奇，“除了茶叶，还有忍冬花，你现在还带了酒。你的家乡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她凑过去，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路先生，什么时候带我去你老家看看？” 　　 　　路屹怔愣片刻，说：“好。” 　　 　　“带我见你父母？”舒瑛问。 　　 　　路屹僵了僵，垂眸看着她。 　　 　　舒瑛不言不语，眼底噙着淡然笑意，睇着他。 　　 　　“好。”路屹说。 　　 　　舒瑛慢慢抬起酒杯，把酒喂到他唇边。 　　 　　路屹喝了下去，说：“我们回酒店吧。” 　　 　　舒瑛用手指轻轻地抹去他唇上的酒，轻声问：“回酒店做什么？” 　　 　　路屹轻轻掐了掐她的腰，长硬的手指不经意探进她衣服下摆里。 　　 　　他的手指有些粗粝，一如他往常给她的感觉。 　　 　　舒瑛笑了笑，有些惋惜，“今天恐怕不行，”她坐回沙发上，“我得先犒劳犒劳我的战友们。” 　　 　　路屹把酒放在一旁，“嗯。” 　　 　　“你作为他们的半个老板，也该意思一下了。”舒瑛提醒他。 　　 　　路屹说：“好，待会儿他们想吃什么玩什么，尽管说就是。” 　　 　　图灵测试相关的事情暂时结束后，舒瑛与李琪赵君华几个人汇合。 　　 　　没想到许恪瑾也在，她倒是有些意外。 　　 　　许恪瑾只是向路屹点了点头，走向舒瑛，冷声笑道：“AI工作室的通过率全场最高，如今你可是国内外的女中豪杰了，恭喜。” 　　 　　舒瑛说：“也恭喜你。” 　　 　　“既然可喜可贺，不如一起去庆祝一下？”许恪瑾转身，指了指身后的两个人，“这是我公司的人，正好可以和你的几个左膀右臂交流交流。” 　　 　　那一男一女连忙自我介绍，都是许恪瑾公司的研发成员，也专供智能，舒瑛连拒绝的理由都找不出来。 　　 　　“舒姐，许哥说可以带我们去他们公司的VR基地，打枪战，就是那种虚拟野外战场那种！” 　　 　　董晓杰整个人兴奋地热血沸腾！ 　　 　　舒瑛的工作室大都是男人，男人们平时最爱枪战、部队、特种兵之类的东西。 　　 　　尤其是VR设备，更让这些技术宅男们心驰神往。 　　 　　“舒姐，真的特别牛逼，我只在国外的视频上看过，去吧去吧！”董晓杰欢天喜地地说。 　　 　　舒瑛看了看李琪和赵君华，“你们也想去吗？” 　　 　　李琪一笑，“刚才许先生手下的人向我们发了战书，我要是怯战的话，不是显得很窝囊？” 　　 　　真是经不起刺激的男人！ 　　 　　舒瑛咬牙。 　　 　　许恪瑾直视路屹，说：“路先生也一起来吧，正好，我很久没有遇到敌手了。” 　　 　　话说得很平淡，但依稀听得出几分挑衅。 　　 　　舒瑛闭眼，果然男人都是经不得挑衅和刺激的。 　　 　　果不其然，路屹答应了——“在战场上，我从来没有过败绩。” 　　 　　许恪瑾笑了笑，“承让了。” 　　 　　几个男人兴奋得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一窝蜂就上了车。 　　 　　董晓杰连连拍座椅，“跟上跟上，千万别让他们小看了我们！” 　　 　　“你没看见刚才那男人，就他那小身板儿，还想跟我玩儿士兵突击？” 　　 　　岑涔有些犹豫，“真的要打枪吗？会不会疼？” 　　 　　“没见识！”董晓杰嫌弃地乜了她一眼，“VR都是虚拟的，戴上设备之后，所看到的都是假的。但是……据说那套设备有最高级的传感系统，能刺激神经。所以，如果枪真的打到你，或许会痛。” 　　 　　舒瑛蹙眉，看了看路屹。 　　 　　路屹低声在她耳边说：“无论什么情况，站在我身后。” 　　 　　舒瑛倒是没所谓，“我们戴上VR设备之后，就进入了角色，游戏系统会自动分组的。你和我到底是不是在同一组，还是个未知数。” 　　 　　“卧槽！”李琪狠狠握拳，“我千万别分到别的组！” 　　 　　“就是就是，”岑涔拉进舒瑛的胳膊，“舒姐，你一定要和我们工作室的人一组。” 　　 　　路屹目光暗沉下去，带着几分冷淡和玩味。 　　 　　一行人吵吵闹闹亢奋不已地跟随许恪瑾的车子到达目的地。 　　 　　许恪瑾在上海这家VR体验馆，据说将要打造成全上海最大最高端的体验馆，其中所拥有的VR设备，应该也是最全面最先进的。 　　 　　当然，不同的体验设备，价格高低也不同。 　　 　　今天众人要体验的野外战争VR游戏，是体验馆主打的大型VR游戏之一。场地有两层楼，每层楼的布局错综复杂，模拟成野外实战场地。 　　 　　许恪瑾准备了八套穿戴设备，说：“大家随意选择，戴好之后，系统就会自动分组。有红队和蓝队两组，当然两队是敌对的。目标是深林战垒，谁先占领战垒谁就获胜。如果没人任何人占领战垒，就以两队成员剩余数来判定。剩余人数多者获胜。” 　　 　　舒瑛这也是第一次看到许恪瑾的实力。 　　 　　这么一家VR体验馆，投资绝对不是小数目，而且技术上，也绝对称得上实力。 　　 　　她随便选了一套设备，戴上VR眼睛、耳机、传感器，眼睛里立刻出现清晰逼真的深林画面。 　　 　　其余人也纷纷戴好，她在镜中看到了每个人的模样。 　　 　　路屹身穿迷彩服，手中握着□□，腰间和腿上都固定着武器，俨然一铁血又冷硬的特种兵。 　　 　　她愣了愣，突然觉得路屹就像一个等待她去挖掘开发的宝藏。总给她神秘和惊喜。 　　 　　这身特种兵装扮，与他天生就是契合的。 　　 　　他一言不发，熟练流畅的检查身上的武器和设备，甚至试了试枪。 　　 　　“卧槽，路哥好酷！”董晓杰欣羡不已，“这枪在你手里跟玩具似的。” 　　 　　李琪问：“你以前当过兵？” 　　 　　赵君华插话进来：“路哥是骏驰的王牌！你们说呢？” 　　 　　“哇哇哇哇！”董晓杰几步走到路屹身边，“我要跟路哥一组！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杀遍天下无敌手了！” 　　 　　“系统会随机分组，”许恪瑾说，“传感设备现在在读取你们的身体的各项数据，分组之后，会选出组长。” 　　 　　舒瑛蹙眉，“这样选会不会太……” 　　 　　“这样才公平。”路屹打断她的话，“毕竟，在此之前，谁也不知道谁是哪一方，也不知道谁才是领头的。你说呢？” 　　 　　舒瑛说：“好吧，你说得对。” 　　 　　 第37章 作战的舒小姐 　　许恪瑾轻声一笑，“阿瑛，你放心吧，智能系统是公平的，绝对不会分出实力悬殊的情况。系统还会自动生成兵力。” 　　 　　片刻间，每个人的眼前便出现了分组结果。 　　 　　舒瑛这一队的人有许恪瑾、李琪，以及许恪瑾带来的人一名。 　　 　　路屹则在另外一队，成员有董晓杰、岑涔、赵君华。 　　 　　多出来的一个人负责监控游戏系统。 　　 　　如此分组，果然是实力相当。 　　 　　队员组长，则是路屹与许恪瑾。 　　 　　大半是众望所归，几人没有多大诧异，接受了这个安排。 　　 　　董晓杰兴奋得拿着枪乱晃，“yes！我和路哥一组！赢定了！” 　　 　　舒瑛试了试身上的装备，说：“是吗？” 　　 　　董晓杰立即乖巧地走到路屹身后站定。 　　 　　游戏已经启动，VR世界里，跳出游戏规则和注意事项。几人沉默地看了看之后，许恪瑾说：“阿瑛，你们都过来，我们商量一下作战对策。” 　　 　　出发地点是密林山下的一片草地，草地上已有战壕，许恪瑾几人进了一处战壕，开始商量对策。 　　 　　不远处，路屹等人也围在一起，低声地商议。 　　 　　商议完毕后，两组几乎同时向山林之中出发！ 　　 　　VR的好处，便是在有限的空间里，创造出无限的时空。别看真实的场景只有两层楼，也在这几人的VR世界里，这里堪比一处野外山林战场。VR视野里的世界，随视角、空间、位置……不断发生改变。 　　 　　舒瑛牢记许恪瑾给出的计策。他们要抢先占领密林之中的一处山谷，那是通往战垒的唯一路径。 　　 　　等路屹他们来之后，便将他们围困于谷种，一句消灭。 　　 　　要与路屹针锋相对狭路相逢，舒瑛竟无比的雀跃期待！ 　　 　　或许，她与路屹是同一种人，都喜欢棋逢对手、旗鼓相当的爽利感。 　　 　　舒瑛快速找了地方隐蔽，其余人也各自隐了位，守株待兔。 　　 　　输或者是赢，对于舒瑛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她期待的，是与路屹势均力敌的感觉，也很是享受。 　　 　　“注意，他们来了。”耳机里传来许恪瑾的提醒声。 　　 　　舒瑛定睛细看，山谷外杂草树木乱石掩映，很适合隐身。她见识过路屹的隐身技术，寻常人根本就没办法察觉。 　　 　　果然，路屹一队人隐藏得很好，露出破绽的是董晓杰。 　　 　　董晓杰冲在最前头，半蹲着身体前进，把岑涔拦在身后。 　　 　　岑涔没有得到路屹的命令，一动不敢动，见董晓杰要冲出山谷，立刻小声阻止：“董晓杰，别动！” 　　 　　董晓杰乜了她一眼，“你懂什么？” 　　 　　他甩开岑涔，疾步冲到了谷口，扛起枪，仰天大笑！ 　　 　　舒瑛和李琪几个人都愣住，没料到会突然有人冲到枪口上来。怔了片刻之后，心想着这或许是路屹的计谋，所以都按兵不动，以免暴露自己的位置。 　　 　　董晓杰笑过之后，四处张望，又回头看向自己的队友，“岑涔，路哥，这里根本没人，你们都想多了。” 　　 　　路屹和岑涔等人默然不语。 　　 　　董晓杰扛着枪，堂而皇之地往前走，“就算有人又怎样！”他振臂一呼，声音惊天地泣鬼神：“为了胜利，向我开炮！” 　　 　　“砰砰砰——” 　　 　　一阵枪炮声炸然迸出，董晓杰“卒”。 　　 　　董晓杰：“卧槽卧槽……卧！槽！” 　　 　　舒瑛和李琪几个人若无其事地收了枪，继续隐蔽。 　　 　　系统里，已经显示出路屹一队损失一员，董晓杰被逐出游戏，消失在画面中，同时被请出VR游戏区域。 　　 　　董晓杰哀嚎怒吼，“挨抢不要紧，只要得胜利，死了我一个，自有后来人！”临走前，他冲着路屹的人大喊：“路哥，你要为我报仇啊！啊啊啊……” 　　 　　舒瑛忍俊不禁，还没回过神来，耳边突然炸出一声枪响！ 　　 　　她猛然转头，见李琪身上炸开一阵血雾。 　　 　　有人向李琪开了枪，一枪毙命！ 　　 　　李琪悲痛懊丧地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真TM痛……”就消失在画面中。 　　 　　许恪瑾立刻伸手拉住舒瑛，说：“我们暴露了，立刻转移！” 　　 　　舒瑛几人立刻撤退。照许恪瑾原定的作战计划，若山谷失守，便直接进入山林，夺取林中战垒。 　　 　　山林的VR场地在二楼，几人穿越复杂的山道，在中途时，却因为身后路屹等人的追击和枪弹走失。 　　 　　舒瑛与其中一个叫做高勤的男人，在情急之下不知蹿到了何处，又失去方向，只好原地防守，等待许恪瑾的号令。 　　 　　高勤是许恪瑾公司的工程部经理，精干又老练。 　　 　　这套VR系统，虚拟与真人相结合，除了舒瑛几个真人之外，还有为两队设置了虚拟的队员。 　　 　　如今跟在许恪瑾身边保护的人，应该还不少。 　　 　　不知何处传来密集的枪声，霎时四面楚歌、铁马冰河。 　　 　　这是路屹的人和许恪瑾的人直接交火了吗？ 　　 　　高勤将舒瑛护在身后，说：“如今我们两队的实力还是旗鼓相当的，路先生应该不会与许先生直接交手。毕竟两人的装备有限，子弹也只有二十颗。” 　　 　　以路屹的精明，每一颗子弹都会用在刀刃上，肯定不会加入混战中。 　　 　　好片刻之后，密集的枪声才平缓下来，渐渐消失。 　　 　　舒瑛起身，说：“不能坐以待毙，我们先去战垒。” 　　 　　高勤立刻拿起装备，快速跟上她。他本来是许恪瑾安排过来保护舒瑛的，却不想这一路上，大多时候都在照舒瑛的指令做事。 　　 　　战垒自然是在VR场地的二楼。两人正打算越过一处战壕，突然从战壕对面射过来一道激光！ 　　 　　激光斑点落在舒瑛身上，直指胸口。 　　 　　兔起鹘落间，高勤挡在了舒瑛身前，子弹击中他胸口——高勤“阵亡”。 　　 　　舒瑛抬抢瞄准战壕上方的赵君华，赵君华却快速隐蔽起来，对舒瑛说：“舒姐，路哥说了，你是他的！” 　　 　　舒瑛怔愣住，赵君华已经收了枪，快速撤离了。 　　 　　这么说来，赵君华其实根本没打算要向舒瑛开枪，不过是声东击西，趁机“枪杀”高勤罢了。 　　 　　她回味赵君华刚才说的话，觉得挺有意思。 　　 　　这RV战场之上的人，谁是谁的对手？ 　　 　　从头到尾，舒瑛的目的也只有路屹一人而已！ 　　 　　她与路屹果然不谋而合！既然如此，路屹就不能在遇到她之前被人解决了。 　　 　　思及至此，她立刻判别方向，朝战垒奔去。她要在终点候着他。 　　 　　…… 　　 　　一场激烈的交火暂时停歇，山野中只闻清寂悠长的鸟鸣。 　　 　　树影斑驳摇晃，路屹踱步走出。他屹立在战野之上，周身的气息彪悍铁血。 　　 　　许恪瑾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此时他突然觉得路屹这个男人，就是钢铁铸成的。身体的每一个角度，每一个举止的幅度，都充斥着精英军人的严苛和标准。 　　 　　他就那么堂而皇之地暴露在许恪瑾面前，周身每一个地方都毫无防备，可是又让人找不出破绽，无懈可击。 　　 　　他如一头夜间伏袭的野兽，无声无息秋风扫落叶般，解决了许恪瑾身边所有的人，让许恪瑾陷入孤立的恐慌中。 　　 　　许恪瑾抬起枪，瞄准路屹，沉重的枪，枪口冰冷。 　　 　　他冷笑，说：“恕我眼拙，没认出路先生竟是‘战神’特战队队长，失敬！” 　　 　　路屹面无神色，瞳孔微不可见地缩了缩。 　　 　　“战神”二字，于他来说，甚是久违。 　　 　　这曾经是他的荣耀，也是他的屈辱。 　　 　　他永生永世，都难以忘记在“战神”特种部队里的那两年。 　　 　　他以全国最优秀的成绩进入国家首府国防军校，家里砸锅卖铁供他读书，父母亲人以他为荣。他刻苦努力，又机敏灵活，是教官看好的新兵苗子。 　　 　　大一结束那一年，国家挑选特战部队候选人，不仅仅是路屹，连整个学校的热血男儿都为之疯狂！ 　　 　　年轻的男人怀着梦想，经历了层层淘汰选拔，通过了体能、心理、政治、技能等等的训练，终于从成百上千的新兵中脱颖而出。 　　 　　他也永远不会忘记，为进入特战部队，他攀过雪山，睡过沼泽、卧过树林、越过山地、穿过沙漠、高原…… 　　 　　整整一百多天的集训，无数铁血男儿放弃，无数钢铁打的青年倒下。 　　 　　但路屹没有！ 　　 　　顺利进入特战部队那天，他刚刚结束了一场抗寒训练，浑身的雨水冻成了冰渣子，军服都结成了冰装…… 　　 　　骄傲的青年冷得全身发抖，却昂首挺胸地走到队伍前，接受了教官授予的军衔！ 　　 　　他与特战队几个成员，执行过无数任务，战功累累，既骄傲，也有些自负。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月盈则亏”，所谓登高必跌重，正如是！ 　　 　　路屹从来没有想过，终有一天，他会从那个高高的位置上重重跌下来。 　　 　　他永远都无法忘记战友的鲜血，更无法忘记那次任务失败归来的耻辱…… 　　 　　从此之后，他成为了“战神”特战部队之耻，甚至背负了两条人命，染上了两个人的鲜血。 　　 　　事到如今，他依旧没有清洗“叛徒”的嫌疑。 　　 　　过往历历在目，可他已经被“战神”开除了八年多了！ 　　 　　离开“战神”之后，他就销声匿迹，而“战神”部队肯定也不会对外公布他的信息，为什么许恪瑾会知道？ 　　 　　“战神”特战队，也从来没有对外公开过，许恪瑾又如何会知道？ 　　 第38章 放弃的路先生 　　路屹一身VR设备，半张面孔峻峭英朗，轮廓冷硬。 　　 　　他淡淡地看着许恪瑾，“拖延时间？有劲儿吗？” 　　 　　许恪瑾脸色僵了僵，透过VR战场，看向林中的战垒。 　　 　　“别看了，”路屹勾起唇角，“就算舒瑛现在到了战垒，也不会进去的。” 　　 　　许恪瑾咬牙，不动声色地看着路屹。 　　 　　他让敢让高勤带着舒瑛离开，就是预料到路屹以及路屹的人，都不会对舒瑛下手。在他的算计里，路屹必须输在他手上！ 　　 　　与路屹这场相会，确确实实，是为舒瑛争取时间。 　　 　　如果他估计得不错，舒瑛此时应该到了战垒了。只要她攻占战垒，拿下战垒上的战旗，许恪瑾这一队，就赢了！ 　　 　　许恪瑾也就赢了路屹！ 　　 　　路屹冷笑，“你让一个女人去替你打头阵，有意思吗？” 　　 　　许恪瑾用枪直指路屹，“只要能赢了你，当然有意思！” 　　 　　“赢我？”路屹挑眉，“你是有多想赢了我？你把我当假想敌？”他语气轻慢，带着嘲讽。 　　 　　许恪瑾怒火暗生，路屹的态度无疑让他失了尊严。他死死地绷着脸，压抑地说：“你我本来就是敌人！否则你怎么会抢了我对AI工作室的投资，现在又来抢舒瑛？” 　　 　　路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这么说来，你真的很想赢了我？” 　　 　　“是！”许恪瑾怒吼一声。 　　 　　他自幼与舒瑛相识，又追随舒瑛留学法国。虽然这些年舒瑛也交往过几个男朋友，可没有哪个男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就连唐允正，也不过是个不堪一击的懦夫而已。他深信舒瑛最后会选择自己！ 　　 　　这样无与伦比的自信，在某个瞬间化成了泡沫！ 　　 　　他想投资AI工作室，想在舒瑛最困苦时雪中送炭。他本以为，舒瑛会对他感恩戴德，从此选择与他统一战线。 　　 　　但变故是怎么出现的？ 　　 　　他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却没能让舒瑛选择自己！ 　　 　　千算万算，没算到会输给路屹这样一个男人。 　　 　　“你有什么资格赢我？”路屹不冷不淡。 　　 　　许恪瑾勃然大怒，刚想举枪朝路屹射击，路屹却轻身躲过！ 　　 　　这VR的枪支，打中了人体，就算有传感器刺激神经，会让人有痛感，也不过是假的而已，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 　　 　　许恪瑾干脆扔了枪，一拳狠狠朝路屹挥过去。 　　 　　这一拳实实在在要打在路屹的颈椎上，路屹行动快如闪电，干脆在他腿上击了一枪！ 　　 　　许恪瑾一个踉跄，顺势又扫过来一腿！ 　　 　　“你个乡巴佬你敢跟我比！？”他恼羞成怒，“你不过就是个低贱的乡巴佬，如果你考不上国防军校，你就是个在农村卖茶卖酒的村夫！” 　　 　　路屹脸色阴沉，一脚踢在他扫过来的腿上！ 　　 　　“我还不屑跟你比！”他居高临下地睨着许恪瑾，“老实说，在今天之前，我还真没把你放眼里。”他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好荣幸啊，你堂堂许家大公子，能把我这个乡巴佬当回事。” 　　 　　许恪瑾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哈，你以前是粗鄙的乡巴佬，现在还是个卑微的保镖，就凭这点，我就能赢了你！” 　　 　　路屹冷眼瞧着他，“很抱歉，在我眼里，这场作战能值得我当做对手的，从来都不是你！” 　　 　　话音一落，系统里突然传来机械的女声—— 　　 　　“有人即将接近战垒，有人即将接近战垒！” 　　 　　许恪瑾立刻大笑，“路屹，舒瑛已经快到战垒了，你输了！” 　　 　　路屹只是微微蹙了蹙眉，顿了几秒，才轻笑着反问：“是吗？” 　　 　　场地之中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动静！ 　　 　　如果舒瑛现在拿下战旗，那么许恪瑾一队已经赢了，VR游戏系统会显示得胜者，并结束游戏。 　　 　　如现在一片安静，说明了什么？ 　　 　　路屹几乎不假思索地就朝战垒的方向奔上去。 　　 　　他料想没错的话，舒瑛在等他！ 　　 　　他和舒瑛，才是这棋盘上惺惺相惜的人。 　　 　　路屹戴着一身装备奔到了VR场地的二楼，舒瑛果然站在战垒边。 　　 　　见路屹出现，她缓缓地笑了，“路屹，我等你很久了。” 　　 　　路屹一步一步靠近她，说：“我来了。” 　　 　　舒瑛说：“我还以为，你已经被人解决了。” 　　 　　路屹轻笑，“没等到你，我怎么会把命交给别人？”他踱着步，慢慢走近，“舒瑛，你是我的。” 　　 　　舒瑛静住，默然片刻。 　　 　　她注视着路屹，再看看战垒高处迎风招展的战旗，最后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两人云淡风轻地凝睇了一会儿，好像已置身于游戏之外。 　　 　　舒瑛突然趁路屹不备，一枪击了过去，眨眼间，速度奔往战旗。 　　 　　路屹避开，不紧不慢追上去，速度却似离弦的箭，几步已跨到了舒瑛身前。 　　 　　舒瑛稍稍惊愕，自知自己那几下功夫肯定打不过行伍出生的路屹，正欲折身换个方向，路屹一伸手，便抱住了她的腰。 　　 　　由于惯性的冲力，反像是舒瑛自己扑到他怀里的。 　　 　　舒瑛再次举枪，刚要瞄准，路屹突然凑近，俯身埋在她脖颈间，顺手擒住了她握枪的手，往怀里轻轻一带。 　　 　　舒瑛干脆用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再用力推开。 　　 　　“路先生，到底要不要好好比试？”她眯了眯眼。 　　 　　路屹轻笑，“不是正在比吗？” 　　 　　舒瑛：“要比的话，就接招啊。” 　　 　　路屹轻轻摩挲着放在她腰上的手，“接了啊，不是把你整个人都接住了吗？” 　　 　　舒瑛目光轻闪，稍稍避开他灼热的注视。再次举枪——这一次，可真是瞄准路屹开了一枪！ 　　 　　路屹疾步退开，避开枪子后，反腕擒拿，拉住舒瑛的手，再闪身到她身后，反剪她的双手，将她的枪击落。 　　 　　舒瑛又一次被她扣在怀里。 　　 　　她干脆整个人都靠在他胸膛上，忽而觉得这样和他交手，比抢夺那面战旗更有意思。 　　 　　两人眼神交汇时，似乎都发现，对方眼中并没有夺胜的野心和动力。 　　 　　反而如今却在这纠缠，为什么？ 　　 　　路屹俯身，高大的身躯将她完全拢住，他问：“舒瑛，你想赢吗？” 　　 　　舒瑛定了定，“赢了怎么样，输了又怎么样？” 　　 　　这个问题好像把路屹问住了。 　　 　　赢，或者是输，这对于八年多前的他来说，关乎荣辱，关乎尊严。 　　 　　而如今，赢了怎么样？输了又怎么样？ 　　 　　他稍稍失神，说：“你是许恪瑾是一队的，赢了你们全队的人都有面子。” 　　 　　“不过是个游戏，”舒瑛淡淡的，“谁会在乎？”顿了顿，反问他：“难道你想赢？”她眼光扫过战垒高处的战旗，“你想夺旗？” 　　 　　否则怎么会战到现在？ 　　 　　路屹看着她的眉眼，说：“无所谓……”他收紧手臂，“只是不想让你落在别人手里而已。” 　　 　　“我有那么没用吗？”舒瑛咬牙，又突然听见一声枪响，VR画面里，她看见一颗子弹划破气流，直击路屹的后背。 　　 　　她想也没想，跳起身来，直接将路屹扑倒！ 　　 　　路屹警觉，带着她快速卧下，枪声落下之前，让她卧在了自己的身上。 　　 　　舒瑛挣开路屹的双臂，坐起身来——依旧跨坐在路屹的身上。 　　 　　她见许恪瑾满身阴霾怒火，有些困惑。 　　 　　许恪瑾竟然还在游戏里？她本以为他已经game over了。 　　 　　“阿瑛，过来！”许恪瑾阴沉沉地说。 　　 　　舒瑛还没动，路屹已经带着她起身，还替她拍了拍身上的灰。 　　 　　他兴味地说：“被人打搅了，没劲。” 　　 　　模棱两可的话让人生出遐想猜疑。果然，许恪瑾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又说：“舒瑛，你过不过去？” 　　 　　舒瑛欲言又止，目光在路屹和许恪瑾之间探究地游弋着。 　　 　　“阿瑛，你知不知道你身边站的是什么人？”许恪瑾压抑着愠怒，“你小心被他害了！” 　　 　　路屹嗤然淡笑，“许先生，游戏而已，扯这些有意思吗？” 　　 　　许恪瑾将枪口对准路屹，冷笑，“怎么，你怕了？”他陡然厉声问：“你接近阿瑛，到底有什么目的？” 　　 　　路屹沉默，迎上舒瑛审视的眼神，“当然有目的。”他看向许恪瑾，“解决终身大事，算不算目的？” 　　 　　舒瑛的心悸然一跳，微微失神。 　　 　　她咬牙，给了路屹一个警告的眼神，看向许恪瑾，说：“Kris，你和路屹有过节？” 　　 　　许恪瑾还没开口，路屹就打断他，说道：“当然有过节。”他眯了眯眼，漫不经心地说：“许先生不爽我赢了他而已。” 　　 　　他慢悠悠地扬声道：“是路某不懂规矩，反客为主压了许老板的风头，抱歉抱歉。” 　　 　　舒瑛为何觉得他一本正经地道歉有些欠揍呢？而且许恪瑾全身战栗，如一头即将发狂的猛兽。 　　 　　路屹突然俯身，稍稍靠近舒瑛，轻柔地说：“舒瑛，既然许先生这么想赢，我干脆不去夺战旗好了，你说呢？” 　　 　　舒瑛蹙眉。路屹这话，分明是在羞辱许恪瑾。 　　 　　“我听你的，”路屹轻轻握住她的肩膀，“你怎说，我就怎么做。” 　　 　　“姓路的！”许恪瑾怒吼一声，又碍于舒瑛在场，硬生生地克制着没动手，“你他妈什么意思？你羞辱我？” 　　 　　路屹似笑非笑，“没，许先生别误会，我本来就对那面战旗没兴趣。” 　　 　　舒瑛轻咳一声，乜了他一眼。 　　 　　许恪瑾为人桀骜自负，路屹这是在挑战他的底线，甚至羞辱他的自尊。 　　 　　她朝路屹使眼色，路屹突然取下VR设备，扔下手柄，一把揽住她的肩膀，“跟你比起来，输赢算什么？” 　　 　　VR画面里，显示路屹已经Game over。 　　 　　他退出了游戏。 　　 　　他问舒瑛：“舒瑛，你在乎吗？” 　　 　　舒瑛沉默，感受到许恪瑾逼视压迫、却深受伤害的目光。 　　 　　如果她在乎，如果她真的想要赢，就该在靠近战垒的第一时间夺下战旗，而不是在这里等候路屹。 　　 　　许恪瑾屏住呼吸，一步一步走到战垒高处，突然举枪，对准战旗一阵扫射！ 　　 　　枪声刺痛舒瑛的耳朵。 　　 　　…… 　　 　　最终得胜的，自然是许恪瑾这一队。 　　 　　舒瑛、路屹、许恪瑾三人走出VR场地时，许恪瑾这一队兴奋得喊叫着让他请客。 　　 　　董晓杰与赵君华、岑涔，就像斗败的公鸡。 　　 　　路屹若无其事地静立着，双手插在裤兜里。 　　 　　“为什么？”董晓杰低声嗫嚅着，“路哥部署那么好、身手也最牛逼，我还英勇牺牲，怎么会输？” 　　 　　路屹轻叹，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太在意输赢，你还需要成长。” 　　 　　董晓杰愣了愣，一脸受教。 　　 第39章 疏离的路先生 　　舒瑛一言不发地走出许恪瑾的VR体验馆，路屹走在她身边，沉默着。 　　 　　许恪瑾等人与她告了别之后，驾车绝尘而去。 　　 　　夜色渐晚，灯红酒绿，似乎也意境阑珊。 　　 　　舒瑛坐上了副驾驶座，对路屹说：“你来开车。” 　　 　　其余人也在车后座坐好。毕竟那场VR野外作战比赛，只是一个游戏而已，输的挫败，赢的振奋，都很快被淡忘。几个人更在乎的是此行的最终目的——图灵测试。 　　 　　好在图灵测试顺利通过，AI也在界内赢得不错的口碑和美誉，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晚饭吃什么。 　　 　　于是后座的几个人开始讨论起晚饭来。 　　 　　舒瑛半倚在床上，用手支着额头，有些呆滞。 　　 　　路屹看了她几眼后，专心开车。 　　 　　回到酒店，几个人各自回房。 　　 　　舒瑛刷了卡进房，门还没关上，路屹突然推开门走了进来。 　　 　　“咔嚓”一声，门上了锁。 　　 　　两人依旧无声而视。 　　 　　玄关的灯光白晃晃的，舒瑛稍稍眯了眯眼，眼光里泛着冷。 　　 　　路屹蹙眉，觉得她这样的眼神有些陌生。 　　 　　“怎么不说话？”他问。 　　 　　舒瑛欲言又止。她心中有千言万语，临到此刻，却词穷了。 　　 　　高大的身影忽而笼罩下来，路屹靠近她，轻柔地笑了，“你不说话，是不是想要我吻你？” 　　 　　舒瑛无言以对，怔了一瞬，忽而抬眼看着他。 　　 　　他眼神漆黑，瞳孔深邃，双眼噙着淡笑。 　　 　　“再不说话，我就真……” 　　 　　舒瑛突然一跃而起，双手双腿都盘在了他的身上。 　　 　　路屹下意识搂住她，抱得稳稳地。 　　 　　如此一来，她的视线比他高了。她撑着他的肩膀，垂眸看着他，上方洒下的柔光，映着她的眉眼。 　　 　　“路屹……”她呢喃着，用手捧着他的脸，“今晚别走了，好吗？” 　　 　　路屹把她按在墙上，双臂收紧，“你再说一遍……” 　　 　　他喉结隐隐上下滑动着，胸膛微微震颤。 　　 　　舒瑛说：“今晚别走。” 　　 　　她抓着他的衣服，声音细弱轻柔。 　　 　　路屹的眼光飞快地凝聚，如聚光灯一样，打在舒瑛身上。 　　 　　可舒瑛看得真切，他凝聚笃定的眼神，飞快消散了。 　　 　　他慢慢放下舒瑛，用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别说这样的傻话。” 　　 　　“不是你让我说话的吗？”舒瑛依旧攀着他的肩膀，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路屹，你明明知道我很喜欢你。” 　　 　　这句话，像软绵的针一样埋进他的心里。他的唇紧抿着，下颌锋利紧绷。 　　 　　她的眼神直白、大胆、热切，带着最诚挚的期待和邀请。 　　 　　路屹却狠心避开了她的目光，慢慢地放开她。 　　 　　月色般的灯光，似被雾水滤过，有些惨淡。 　　 　　夜很静，舒瑛的神色更静，她连自己的呼吸都听不到了…… 　　 　　许久之后，她推开路屹，说：“我困了。” 　　 　　路屹收回手，淡淡地说：“晚安。” 　　 　　她没有说话，缓慢地转身进了卧室，没有回头。 　　 　　路屹沉沉看了卧室门一眼，转身出了房。 　　 　　…… 　　 　　图灵测试的后期工作自然是很繁琐。 　　 　　舒瑛腾出三天时间，各个会所场地不断奔波，准备交流会、座谈、峰会、商业活动与媒体交流…… 　　 　　又一轮新的合作邀请，雪花一般飞向AI工作室。 　　 　　Judy不在国内，舒瑛越发忙碌。 　　 　　她清晨带着人离开酒店，半夜才回来，虽然依旧与路屹打照面，两人的交流却很贫乏。 　　 　　美国一家科技公司点名要舒瑛工作室的小AI，要求改良程序，将小AI设计成交流型机器人。第一单的量，便让舒瑛等人振奋。 　　 　　Judy早前就把几家代工商的资料给了舒瑛，舒瑛工作室的人，大部分都是海归，对国内生产链了解不够深入。 　　 　　在大量生产订单之前，工作室所承接的单子，都交由最近的几家共产生产，量小，距离近，虽价格贵，但质量有保证。 　　 　　可如今美国这个公司所下的订单，是工作室以往合作的代工商不能完成的。 　　 　　Judy经过调查之后，联系了国内几家较好的代工商，其中一家就在上海。舒瑛专门抽了半天时间，到厂里去做了调查。 　　 　　这家代工商自然很乐意接下舒瑛的单子，只是开出的价格，让舒瑛几个人头疼。 　　 　　回到酒店，赵君华苦笑，“舒姐，我们这几个人，谈生意还真不在行。价钱上杀不下来，被那代工商的经理压得死死的。” 　　 　　舒瑛蹙眉，“不然换一家？” 　　 　　“换一家，只怕生产出的产品不达标。” 　　 　　舒瑛沉默片刻，拿出房卡，顿了顿，说：“我还有事，明天就离开，你继续留在这里，一定要把这个生意谈下来。” 　　 　　赵君华觉得任重道远，但也没有推脱，说：“好，我尽力。” 　　 　　舒瑛回房，浑浑噩噩地睡了一夜。 　　 　　次日，舒瑛带着团队离开。离开酒店时，接到了冉沐沐的电话。 　　 　　冉沐沐在她这里留宿一晚后，自然回她自己的团队了，舒瑛接到她的电话，还有些意外。 　　 　　冉沐沐无非就是道谢，同时问她什么时候有空，想请她吃饭表示感谢。 　　 　　舒瑛直接拒绝了。 　　 　　登上飞机之后，舒瑛盖上毯子，闭目养神。 　　 　　这次回程，她并没有和路屹连坐，而是与岑涔坐在一起。 　　 　　飞机快落地时，舒瑛渴醒了，起身打算让空乘送水，却发现身边换了人。 　　 　　稍微晃神片刻，路屹已经看了过来。 　　 　　因是夜晚，机舱里昏暗安静，依稀有些疏落朦胧的光。 　　 　　路屹离得近，连身上的气息都那么清晰强烈。 　　 　　“醒了？”路屹问。 　　 　　舒瑛“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干燥。她再没心情让空乘送水，便枯坐着。 　　 　　之后派餐，机舱亮起来，昏昏沉沉的人们隐约有些躁动，纷纷打起精神来用晚餐。 　　 　　舒瑛坐在里面，空乘给她递餐时，不小心把筷子掉在地上。 　　 　　路屹直接把自己的筷子递给她，“先用我的吧。” 　　 　　他把筷子放在舒瑛的餐盘里，又向空乘要了一双新的。 　　 　　飞机餐不合舒瑛口味，意面已经发软发干，鸡肉似乎也有些腥味，舒瑛吃了几口，勉强咽下去。 　　 　　路屹蹙眉看着她，欲言又止。 　　 　　舒瑛不经意撞到他的眼神，心头一蹙。 　　 　　恍惚间，她回忆起幼时。那时她与父亲刚到法国，不习惯法国的食物，每一餐都吃得很少。 　　 　　每每她挑食厌食，父亲便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沉默、心疼、担忧……却很无奈、自责。 　　 　　舒瑛忍不住多吃了几口面，路屹却说：“吃不下去就别勉强。” 　　 　　她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有些为难。 　　 　　“给我吧。”路屹吃完自己的，把舒瑛餐盘里的食物也吃完。 　　 　　舒瑛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和他没了再多的交流。 　　 　　飞机落地后，出了机场，几人分别后各自回家。 　　 　　夜里的机场大约有些冷清，舒瑛站在大厅里，有些犯难。 　　 　　路屹说：“我去取车。” 　　 　　他行动很快，不过两三分钟后，就把车开了过来。 　　 　　舒瑛甚至怀疑他是百米冲刺一般去取车的。 　　 　　车子在路上耗费了些时间，停在公寓楼下时，她已适应了车上的暖气，周身舒暖。 　　 　　楼道里的光，洒了一地斑驳的暖黄色，道路两侧疏影阑珊。 　　 　　舒瑛路屹说：“我上去了。” 　　 　　路屹突然探身过来，舒瑛愣住。 　　 　　他的手越过她，隐约擦着她衣领下温暖的肌肤滑过，然后为她开了车门。 　　 　　她解了安全带，“谢谢。” 　　 　　下了车，她抿了抿唇，说：“再见。” 　　 　　“舒瑛，”路屹忽然叫住她，他下了车，绕到她身前来。 　　 　　两人似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树影，却朦胧得看不清彼此真切的模样。 　　 　　那晚之后，两人间的交流变少。压抑的悸动，如春去夏归的花，慢慢凋零。 　　 　　谁也不去提及，谁也不去触碰…… 　　 　　却反而让人心生惶恐，辗转煎熬。 　　 　　路屹问：“不让我上去坐坐？” 　　 　　舒瑛眉尖轻蹙，笑得很淡，“很晚了啊，你……不急着赶回去吗？” 　　 　　“不急，”路屹却说。 　　 　　她唇角轻抿，低声说：“我……困了。” 　　 　　路屹没动，他看着她，双眸漆黑，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和挣扎。 　　 　　良久后，他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心，说：“我送你上楼。” 　　 　　舒瑛冷冷地看着他，转身往楼道里走。路屹跟了上来，同她一起进了电梯。 　　 　　出了电梯，舒瑛按指纹，开门，对路屹说了句：“晚安。” 　　 　　“晚安。”路屹站在门外，看着她进去。 　　 　　门关上，玄关的灯光从门缝下溜出来，很快又消失。 　　 　　路屹在门口站了会儿，抽了支烟，才离开。 　　 　　舒瑛洗漱好后，站在落地窗的窗帘后往楼下看了看。 　　 　　路屹的车还在，深夜里，小区的光影暗沉，那辆车静静地泊着，车里的人同样安静。 　　 　　她关了灯，拉好窗帘，照常入睡。 　　 　　…… 　　 　　接下来一个周，舒瑛再一次进入实验室闭关。 　　 　　赵君华从上海带回了好消息。 　　 　　上海那边的代工商总算愿意将价格降低三分之一。舒瑛欣喜不已，问他是如何谈下来的？ 　　 　　赵君华说：“像是路哥在那边有关系，他托人请那老板吃喝了一顿，就谈下来了。” 　　 　　舒瑛笑而不语。 　　 　　无人驾驶汽车进入新一轮测试，美国那边，也必须加紧生产。 　　 　　舒瑛难得录一次视频日记。通常情况下，都是记录实验结果和数据。而这样的工作，也都是交给李琪来做的。 　　 　　打开视频后，却发现录不下去。好一会儿，她头脑一片空白，脑海里只闪过“路屹”两个字。 　　 　　她无奈又厌烦地关了视频，离开实验室。 　　 第40章 隐瞒的路先生 离开工作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董晓杰几个人嘻嘻哈哈地打闹着，问舒瑛要不要一块儿去吃饭。 舒瑛有些迟疑。 岑涔一把推开董晓杰，“外面馆子里的都是地沟油，舒姐，不要跟他去！” 董晓杰被岑涔拉着，不情不愿地走了。 只剩舒瑛一个人，她竟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她一如往常一样开车出去吃晚饭，下班高峰时期，车水马龙，行至繁华处，更是堵得水泄不通。 不知不觉，离熙园越远的，舒瑛干脆把车开向热闹的商业中心。 以往只要她在，就能看见路屹的身影。自那晚分别后，路屹倒是消失了几天。 她从未主动找过他，也不知除了他的家和公司以外，该去哪里找他，所以就去了醉生梦死。 这清吧生意正好，今晚的主题竟是十里桃林。 清吧门口两位年轻的侍女身着仙女装，亭亭立在两株烟霞似的桃树下。一有人进入，便笑意吟吟地微笑。 清吧内，更是桃花蔽目，灼灼芳华，满地落蕊，延绵无垠。连客人的酒，都泛着桃花香。 舒瑛找了处位置坐下，扮成小仙童的侍者过来推荐酒水。 今日主打桃花酒，喝了会有桃花运。 舒瑛喃喃自语：“桃花运吗？” 侍者恳切地点头，很是热忱，“是。” 桃花酒端了上来，小小一杯，面上飘着几朵桃花，舒瑛看了价格，竟不低。这么一杯普通的鲜花酒，到了这清吧，身价竟涨了数十倍。路屹这朋友，果然是会做生意的。 她喝了几口，便有人靠近她。舒瑛神色冷漠，气质清冷，这人反而不退却。 刚要坐下，那人就被人拦住了。 “对不起，这位小姐有主了。”有人闲凉地说道。 舒瑛抬头，见这人是白俊峰，向他举了举杯。 被拦下的男人悻悻地走了，白俊峰坐下来，双手轻轻一合，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束桃花，“送给你，舒小姐。” 舒瑛爽快地接过来，开门见山地问：“路屹来过吗？” “路屹？”白俊捷愣了愣，立刻明了，“这几天倒是没来，不过没关系，你一句话，他一定屁颠儿屁颠儿就来了。” 舒瑛点点头，“那你就告诉他，我在这儿。” 白俊捷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多问，直接给路屹打了个电话。 “我就说，他一听是你，立刻就来了。” 舒瑛抿唇一笑，漫不经心地把玩桃花。 白俊捷往楼上看了看，说：“我这清吧还有更好的地方，我带你逛逛。” 舒瑛端着酒起身，说：“你带我去路屹的休息室就好。” 白俊捷也没多想，也暗暗猜出她如今和路屹的关系，带她去了路屹的休息室。 “恰好，路屹的老板也在，你要是无聊，可以让他陪你喝喝酒，说说路屹的事情。”白俊峰对舒瑛很是熟络，“我去叫他。” 两人到了休息区，这层楼有几间房，是专门为路屹几个人准备的，不接待外客。 舒瑛还没到路屹的房门口，迎面见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这男人她认识，是骏驰的大股东，也算是路屹的合伙人。 白俊捷立刻上前与他勾肩搭背，“正好正好，你帮我招待招待她，我要去看场子了。” 说完，他向舒瑛露出一个痞帅的笑容，“我先去帮你们拿点儿吃的。”随后就离开。 李凯东与舒瑛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 “舒小姐，幸会。”李凯东说。 舒瑛向他举了举杯，“李先生平时爱来这里喝酒？” 李凯东年纪稍长，为人沉稳，说话的不紧不慢，“我们几个单身男人，平时没什么消遣的。回了家，一个人也冷清。所以倒更喜欢来这儿喝酒。” 舒瑛笑了笑。 李凯东说：“别站着，去客厅里坐着等。” 舒瑛跟随他去了客厅。这休息室像个套房，客厅卧室一应俱全，收拾得也很干净。 进入客厅，舒瑛一眼就看见了墙上挂满了照片，也一眼就看到了众多照片中的路屹。 李凯东没说话，没打扰她欣赏照片。 照片让时间定格，能让人找到时间流逝的线索。 舒瑛看到了十几岁的路屹，那时的他还很青涩，眉宇五官清俊，却有几分桀骜张扬。 不似如今这样，深沉些、内敛些。 他穿着军装，面无表情，可那双眼睛溢着笑，很明亮。 舒瑛又长出许多张路屹的照片—— 在部队训练，满身是泥，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 扛枪射击，双目如隼，笃定坚毅。 满脸油彩，与战友打成一团，仿佛能看见他的笑声。 脱了军装，露出健硕结实的身躯，笑得很疲。 身上挂彩，脸上红肿，笑得龇牙咧嘴…… 舒瑛也不由得笑了，“他还真爱笑……” 李凯东轻笑，“是，那时候他年轻，有一股子冲劲儿，被打碎了牙也笑得出来。” 舒瑛越看越喜欢，说：“这些照片能给我一份吗？” 李凯东没说话，探究地看了她一眼。 舒瑛只当他是同意了，又继续选照片。 在这一堆全是男人的照片里，终于看到一张很突兀的。 舒瑛定住，把照片摘下来。 这是一张男女合照，男人一眼就能看出是路屹。照片里，他身量很高，但精瘦，穿着不合身的校服。身边的女孩儿，也一身校服，一头柔顺披肩的长发。画面里，有校园、操场、绿树…… 充溢着青春的气息。 舒瑛眯了眯眼，问：“这是路屹和谁一起拍的？同学吗？” 李凯东过来看了一眼，有些惊疑，“这张照片我以前没见过，还以为路屹那小子不愿意摆出来。” 他轻笑着，或许是喝多了酒，面色有些泛红，继续说：“路屹这小子挺有福气的……”喟叹一声，“虽然他这些年，跌得很重，险些一无所有。但……还能留着这份感情，难能可贵……” 舒瑛捏紧照片，“这个女孩儿，是……” “是他的青梅竹马，”李凯东深深地看了过来，说：“也是他的未婚妻。” 舒瑛目不转睛地盯着照片，双眼微微颤了颤，“未婚妻？” “路屹在入伍之前，就跟她订婚了。”李凯东说得很平淡，“这么多年了……”他一顿，发现舒瑛变了脸色，没再说话。 舒瑛重重放下照片，似笑非笑，“入伍之前？那时路屹才十七八岁吧？这么早就订婚？” 她的口吻很尖锐，像利刺一样。 李凯东迟疑，斟酌着说：“这个，你得去问路屹。” 空气一瞬间凝固，舒瑛许久没说话，沉默地将照片放了回去。剩下的半杯桃花酒，她一饮而尽，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 刚走出门，白俊捷恰好端着两盘水果片进来。 “舒小姐，怎么要走了？”他很是诧异，“路屹马上就到了。” “路屹”两个字很是刺耳，舒瑛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夺门而去。 她难以平静，难以消化路屹已有未婚妻的事实。走路时，浑身虚浮，带着几分冲撞。 白俊捷没搞清楚状况，舒瑛已经消失在视野中。 他把水果盘放下，困惑质疑地问李凯东，“她怎么了？” 李凯东面色为难，指了指那张照片，说：“我只是给她介绍了……这张照片里的人。” “卧槽！”白俊捷一拳捶在墙上，又指着李凯东，“你闯祸了……你闯大祸了！” 李凯东愣住，“不至于吧？” 白俊捷很是烦躁，急得抓扯自己的头发，“这张照片不是已经扔了吗？怎么又放回来了？我……这……” 他一把抓住那张照片，翻来覆去地揉捏。 李凯东把照片从他手里抽出来，放好，“等路屹来了再说。” 夜色无星，清吧气氛不错，惬意却不孤寂。 路屹来得很快，夹着一身夜的凉，进门时，脚步生风。 见房里只有白俊捷和李凯东，他站定，厉眼看向白俊捷扫了过去，“人呢？” 白俊捷没吭声，挖了李凯东一眼。 李凯东说：“走了。” 路屹高大的身躯有些僵硬，二话没说，便要转身离开。 “那个……”白俊捷赶紧拦住她，“有件事得和你说清楚……”他轻咳一声，把那张揉成一团的照片塞了过去。 路屹蹙眉，胡乱看了眼，目光发直。 白俊捷连忙退后几步，几句话把刚才的经过交代清楚。 路屹神色讳莫，眼神晦暗，高大笔直的身躯像一棵干枯的白杨似的，静立着。 “调监控！”他说。 这张照片有问题。这里的确有过一张这样的合照，但早被路屹收起来了。 其次，这里的照片大多老旧，不会像这张一样新。除非是新冲洗的。 白俊捷倒是雷厉风行，三两分钟就把监控调出来了。 路屹想抽烟，拿出了舒瑛留给他的打火机，按了几下没按出火来，所幸放回衣兜里。 “能出入这里的，除了你和我，只有清洁阿姨了。”白俊捷很快找到了几个清洁阿姨的监控。 很快锁定了目标。 路屹给舒瑛打了几个电话，舒瑛毫不犹豫地挂断。 再打过去，已经是关机。 他起身，说：“把这个人看好，想办法撬开她的嘴。” 几人都在风雨泥水里打过滚的，知道这事情不简单。 清洁阿姨为何会放照片进来？ 谁能挖出路屹陈年的照片？ 一张照片对路屹来说构不成任何威胁，所以背后指使的人，有什么目的？ 路屹匆忙地离开后，白俊捷无奈地嘀咕，“这两个人啊……好事多磨。” 李凯东“嗯”了一声，“两人都太硬，就看谁先服软。” 白俊捷与他碰了碰杯，“来来来，你得自罚三杯，娄子可是你捅的。” 李凯东也没推辞，自饮三杯。 第41章 远走的舒小姐 　　车窗外，霓虹光影，随风而逝。 　　 　　舒瑛坐在驾驶座上，悄无声息。汽车进入无人驾驶模式，车速不紧不慢，在公寓楼下停好后，她下了车，上电梯，开门回房，一切有条不紊。 　　 　　她站在床前定了会儿，拿出几个行李箱，开始装东西。 　　 　　她心底一片孤冷，却十分沉静，连收拾东西的动作都十分干净利落。 　　 　　东西都装好箱后，她甚至十分清醒地定了机票，凌晨三点，飞往美国的。 　　 　　她给Judy打了个电话，Judy简直震惊，听她口吻冷硬，想追问些什么，舒瑛却挂断了电话。 　　 　　她正躺在床上小憩，突然被门铃声惊醒。 　　 　　她开了门，路屹站在门外，她刚把门开了一点，他就握住了门把，以免她把门关上。 　　 　　两人静默相视，好一会儿没说话。 　　 　　舒瑛甚至有些头脑混沌，她差点就忘记了今天发生了什么。 　　 　　就在离开醉生梦死的煞那间，她忽而明白了。 　　 　　这一路，她把路屹当做目标，慢慢地靠近他。却不想，这一路，她都是孑然一人。 　　 　　她很茫然，可她也不想勉强纠缠。 　　 　　路屹轻轻推了推门，自己走了进来。 　　 　　舒瑛抬起下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两人目光都如此直白，毫不相让地凝睇着。 　　 　　他俯身，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换上。 　　 　　舒瑛漠然看着，无言，也没有其他的动作。 　　 　　他直起身，刚想往里走时，舒瑛却拦住了他。她笔直地站着，身体崩成一条直线。 　　 　　路屹顿了顿，说：“我们谈谈。” 　　 　　舒瑛抬起下颌，问：“谈什么？” 　　 　　路屹：“照片。” 　　 　　她目光明亮，似最亮的月色，“有什么好谈的？” 　　 　　路屹陡然梗住。 　　 　　她缓缓地笑了，薄薄的唇，弯弯的，有些泛凉，“你觉得我想听你谈？” 　　 　　他脸色冷淡，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云淡风轻地说：“如果你想和我谈，以什么身份呢？你又凭什么认为，你该和我谈呢？” 　　 　　路屹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紧绷着，神色料峭。 　　 　　她的态度拒人以千里，倨傲又桀然。 　　 　　她说：“路屹，等你想好之后，再来和我谈吧。”她垂下眼帘，“你走吧。”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神色隐忍，剧烈不安又带着愤怒。 　　 　　一把把她拉进怀里，他扣住她的肩膀，说：“你在吃醋？” 　　 　　她没有挣扎，抬头看见他锋利的下颌。 　　 　　路屹扣住她的后脑，强行让她与自己对视，“你认为我凭什么要和你谈？” 　　 　　舒瑛还没反应过来，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腾空被他扛了起来。 　　 　　她被他扛到卧室，扔进床上，随后他就压了上来，将她的双手扣在了头顶。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低沉地说：“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吗？我现在就给你。” 　　 　　她猛地瞪大双眼，用力推他的肩膀，他的吻却随之落下，堵住了她微弱的反抗。 　　 　　他的动作有些粗鲁，却依旧温柔备至。他开始一点点吻她，吻她的唇，吻她的舌，吻她的牙齿…… 　　 　　他温柔得无比虔诚，甚至让舒瑛险些忘却了心底的孤冷，心正被他慢慢地焐热。 　　 　　她有些气喘，缓缓地化成软绵的水。直到他放开她，再俯身，吻她的耳朵、眼睛、发线、再往下……慢慢地褪去她的衣裳。 　　 　　天花板上洒下的灯光，照得舒瑛双眼朦胧、视线模糊。她只能看见身上的男人温柔又肆掠的动作。 　　 　　窗外，寂静、唯有风过。 　　 　　屋内，两人呼吸交缠。 　　 　　她忽而全身一颤，却是路屹的手，慢慢地划开了她最隐秘柔软的地方。 　　 　　她猛然惊醒，浸过水一般的双眼霎那清明。 　　 　　“路屹！”她在他俯身下来吻她时，立刻偏开脸。 　　 　　他打手捧住她，把她拧过来，“你说我以什么身份来和你谈？嗯？” 　　 　　舒瑛面色潮红，搂住他，翻了个身。 　　 　　路屹将就她，让她坐在了自己身上。 　　 　　她趴在他身上，路屹搂住她的腰，她动了动，纤腰像水蛇一样，很软。 　　 　　两人就这样，以最亲密的姿势相偎着，没再有多余的动作。 　　 　　可他眼底炽热不减，灼灼地凝睇着她。她看得心颤，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又一把勾住被子，把两人都盖住。 　　 　　没注意到被子上还放着手机，这一勾一掀，手机被掀到了床下，“吧嗒”一声，声音很响。 　　 　　她连忙下床去捡手机，却被他按住。 　　 　　他伸手去捡，身体却僵住。 　　 　　手机落在几个行李箱旁，他沉默地捡了起来，放在床头，看向她。 　　 　　“收拾东西，准备走？”他问。 　　 　　舒瑛：“嗯。” 　　 　　路屹转身，高大的身躯压住她，“为什么？” 　　 　　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望着他漆黑的眼，说：“路屹，我们都需要一些时间。” 　　 　　路屹沉默了。 　　 　　她抚了抚他的脸，说：“我很喜欢很喜欢你，你呢？你喜欢我吗？” 　　 　　这回他没有犹豫，说：“我也喜欢你。” 　　 　　她笑了，却并没有开怀，笑容极淡。 　　 　　他把她搂进怀里，正欲说什么，舒瑛的手机响了。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舒瑛推开他，起身去接。 　　 　　是Judy打过来的，告诉她飞机即将起飞，她很快就会到机场去接她。 　　 　　舒瑛挂了电话，对路屹说：“路屹，我要走了。” 　　 　　路屹起身，整理好衣服，看了看时间，说：“我送你。” 　　 　　搬行李，开车，到机场，这一路，两人再没有交流。 　　 　　这城市的夜色，浓墨重彩，腻得让人沉闷。 　　 　　路屹目送舒瑛过安检，登机。这一路，她似乎都不会回头。他立定，心头却油然生出一股恐慌。 　　 　　正当他想抬步追寻时，舒瑛的身影慢慢停下。 　　 　　然后她回了头，隔了很远的距离，看了他一眼。 　　 　　路屹只觉得那匆匆的一眼，隔了千山万水，又像近在咫尺。 　　 　　舒瑛一步一步上了飞机，坐在靠窗的位置。 　　 　　这一去，就与路屹隔了半个时空，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她以往总是对他亦步亦趋，就像追逐猎物。 　　 　　如此，也好。 　　 　　她往窗外看了看，飞机已经起飞，天幕云霭层层，山长水阔。 　　 　　整整十三个小时的飞行，在西雅图转了机，再到达内华达首府卡森城时，已经是次日正午。 　　 　　晴空万里，湛蓝如洗，天际有几丝白云，要被太阳晒化了。 　　 　　下了飞机，一阵灼热扑面而来，舒瑛脱了外衣，随意扎在腰上。 　　 　　她抓乱头发，擦脸醒神，双眼被晒得迷离，拖着几个大箱子，往路边一站，竟惹来不少人回头观看。 　　 　　美国西部的小牛仔对她吹口哨，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干脆盘腿坐下，背着光。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内华达，却是最落拓的一次。来的时候匆忙，没带几件对的衣服。此时盛夏，她却带了搬箱子厚衣服。 　　 　　太阳毒辣，却没带几瓶防晒保湿的护肤品。 　　 　　她用手指敲打着箱子，里面装的是五个机器人。 　　 　　一个全信息识别，一个野外探险，一个陪伴交流。 　　 　　四十分钟后，她等得全身发火，一辆满身是泥，轮胎上挂着杂草的越野车在她身前停下。 　　 　　一阵烟尘飞过，车门打开，车上跳下一个长腿火热的女郎。 　　 　　舒瑛眯着眼，看过去，认出这身登山装扮的女人是Judy。 　　 　　她抬手，说：“拉我一把。” 　　 　　Judy推下墨镜，讥诮着说：“不是吧？差点没认出你……你这个样子……逃难过来的？” 　　 　　舒瑛咬牙，几滴汗顺着脸，流到脖子，汗腻腻的，让她想发火。 　　 　　她依旧伸着手，Judy把她拉起来。 　　 　　盘腿坐得太久，腿完全麻了。她一瘸一拐，姿势怪异地走到车旁，一把拿过车上的水，仰头喝下去半瓶。 　　 　　“可怜的宝贝儿……”Judy心疼地为她打扇，“才几天不见，你就变成这样了……” 　　 　　舒瑛歇了气，横了她一眼，“不是说好了十二点吗？怎么让我等了这么久？” 　　 　　Judy带着她上车，说：“没办法啊，车子路上抛锚了。你也知道，大沙漠的，哪儿找人修？我自己捣鼓了半天，勉强能开过来，你别挑剔了。” 　　 　　她发动汽车，这老旧的越野发出一阵嘶咳，颠簸着前进了。 　　 　　“哪儿来的车？”舒瑛好奇。 　　 　　Judy咧嘴一笑，露出晶白的牙齿。 　　 　　“租的，很便宜。” 　　 　　她在这里待了二十多天了，依旧是个美人。只是晒黑了，原本雪白的肌肤晒出了蜜色，很性感，也多了英气。 　　 　　这一路上，Judy向她汇报了这边的情况。 　　 　　至今为止，已经有三十多家国际科技、汽车等企业来此参加城市道路挑战比赛。赛场设置在内华达城市边境的一处沙漠里，为顺利进行比赛，参赛的人大多提前到达，在沙漠中安营扎寨，探测道路环境情况，顺便和来参赛的同行交流交流。虽说这行业里保密程度较高，但也可通过其他途径，知道对手的实力。 　　 　　舒瑛听了参赛名单，只是抓了抓干枯的头发。 　　 　　“这几家，都是全球顶级汽车企业，还有几个跟我们一样的团队，但常年受谷歌和意大利汽车龙头的资助……” 　　 　　对手来势汹汹，舒瑛越是斗志昂扬。 　　 　　她擦了脖子上的汗，说：“除开这几个公司和团队……我们要争取排到亚洲第一。” 　　 　　Judy愣了愣，“我这几天和日本的几个人打过交道，对方实力难测啊……” 　　 　　舒瑛许久没说话，Judy有些担忧她是思虑过重。 　　 　　转头一看，舒瑛哪里是思虑过重？她侧着头，早已睡熟了。 　　 第42章 出国的舒小姐 　　老旧怀古的越野车，奔驰在辽阔起伏的沙漠公路上。 　　 　　笔直的公路延伸到沙漠中央，偶尔起伏，扬起一阵黄沙，闪着淡淡星芒，飘进稀疏棘刺丛里。 　　 　　舒瑛醒了，她扭头看窗外飞驰的荒野，看见大漠黄沙，日头灿烂，从山丘上涌过来。 　　 　　无风、无人，茫茫原野，偶尔有车与之擦肩而过，片刻就分离，各奔东西。 　　 　　Judy见她醒了，便为她介绍这一带的风貌，“这是内华达边境的一个沙漠，但沙漠里也有山。” 　　 　　“跟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舒瑛说。 　　 　　“是啊，”Judy悠闲地开着车，“这沙漠还年轻，有的地方沙化了，有的地方还未完全沙化，所以有棘刺、仙人掌，还有山。山也不高，一堆一堆的，像丘陵。”顿了顿，又说：“晚上的时候要注意，有蝙蝠、兔子、还有蜥蜴虫子什么的。” 　　 　　舒瑛懒懒地，似听非听。 　　 　　车子到了比赛场地，Judy出示了证件，才得以开车进去。 　　 　　这方圆几里，应该是一处绿洲。舒瑛跑到高处，踩着一块看起来嶙峋，实则松化的石头。 　　 　　棘刺丛掩映遮蔽，风过处，黄沙飞扬，土石翻滚，丛丛簇簇的仙人掌，笔直紧密，瘦得像干瘪的老头，可身上密密麻麻，全是刺。复杂的山陵上，间或有树，长相怪异，像是特意为挡路而生。 　　 　　这比赛场地，的确复杂，几天的勘测绘制，只怕时间紧急。 　　 　　淡淡的风吹来，揉乱舒瑛的头发。她抬起手，轻轻一抹，从发丝里拂下细沙。 　　 　　她跳下去，稳稳地落在沙里。 　　 　　Judy说：“你要习惯，这里全是沙，走了更要注意，不要掉进撞到仙人掌，更不要掉进棘刺丛里，否则会很麻烦。” 　　 　　舒瑛说：“我现在就想洗澡。” 　　 　　“洗澡？”Judy冷笑几声，“这里没水。” 　　 　　舒瑛眯了眯眼，退后几步，嫌弃地看着她，问：“你几天没洗澡了？” 　　 　　Judy脸色一沉，“昨天有人送水过来，我刚洗过。” 　　 　　“水呢？”舒瑛问。 　　 　　“我洗完了。”Judy说。 　　 　　舒瑛对她招招手，“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 　　 　　两人到了“营地”。 　　 　　这边地势宽敞平坦，有不少人在这里安营扎寨。有简易的帐篷，也有稍好些的板房，都离得不近。 　　 　　Judy将帐篷搭在了一处棘刺丛后，背风，阴凉。帐篷里有两间“房”一间起居，一间卧房，刚好够一个人转身。 　　 　　她扔了一个帐篷给舒瑛，“先将就着吧，等李琪他们来了，我们再改良改良。” 　　 　　舒瑛在法国时，和许恪瑾一起入过野外探险社团，搭帐篷对她来说不难。 　　 　　四十分钟后，她搭起帐篷，铺好床，把带来的箱子放进去。 　　 　　箱子全是加密的，里面全是机器人和备用的设备零件，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等有时间了，我带着野外探险机器人去走走。”舒瑛对Judy说。 　　 　　Judy将一个硬盘交给她，“这些天我也去看过了，这是我探测到的数据，你先拿去看看。” 　　 　　“辛苦你了，”舒瑛说。 　　 　　舒瑛刚想进帐篷，突然有人从棘刺丛后走了过来。 　　 　　是个双腿长臂的白人，金黄的头发，戴着眼镜，很斯文。 　　 　　他手里拿着遥控手柄，正在操控一个机器人。机器人长得向舒瑛在动画片里看过的瓦力，有两排履带轮子。 　　 　　舒瑛盯着那个机器人看，机器人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停在舒瑛身前。 　　 　　“哦，没电了。”男人轻叹一声，收了手柄。 　　 　　舒瑛淡淡瞧了一眼，继续往帐篷里走。 　　 　　“hi，Judy！”那男人追了上来，问她：“要一起吃晚饭吗？” 　　 　　他很热情，殷切地看着舒瑛。 　　 　　舒瑛蹙眉，愣了愣，说：“我不是Judy。” 　　 　　男人怔住，看见了她身后新撘的帐篷，又看见了Judy的帐篷，顿时十分尴尬，“对不起，我……分不清你们亚洲人的长相……” 　　 　　舒瑛扯了扯唇角，心想自己现在肯定比Judy要白一些吧？ 　　 　　也不对，现在自己蓬头垢面的，比Judy好不到哪儿去，人家认错也情有可原。 　　 　　她笑了笑，“没事儿。” 　　 　　男人连忙自我介绍，告诉她，他叫杰夫，是负责比赛道路勘探的。那个长得像瓦力的机器人，是他研发的。 　　 　　几句话就熟络了，舒瑛厚着脸皮问：“有水吗？” 　　 　　杰夫说：“有，我帮你拿！” 　　 　　他抱着机器人回了自己的营地。舒瑛的目光追过去，发现那营地不小，至少够十个人住。还有一块地方，停了三辆车。 　　 　　舒瑛识货，都是无人驾驶汽车。 　　 　　几分钟后，杰夫回来了，抱了四五瓶水，都递给舒瑛。 　　 　　舒瑛只要了两瓶。 　　 　　杰夫：“过几天，我们要去登山，你和Judy也一起来吧。” 　　 　　“登山？” 　　 　　杰夫说：“我和Judy去过几座山了，还有最后几块山头。那里比较复杂。” 　　 　　他指着远处沙尘里——似海市蜃楼般的远方，依稀飘着几座山。 　　 　　“那里是城市道路比赛的中点，无人驾驶汽车要在那里转弯，再回来。”杰夫说，“当然，最终的路线还没确定，先去看看比较好。” 　　 　　“好，”舒瑛答应，“等我准备好，再告诉你。” 　　 　　夜里，舒瑛失眠了。 　　 　　沙子缠绵着，跟她一起入了帐篷。 　　 　　或许是失眠，触觉变得敏锐起来。她清楚地感觉到细沙的粗粝，摩挲着她的皮肤，甚至带着温度。 　　 　　就像路屹的手掌，轻抚在她身上。 　　 　　但路屹比这沙子温柔得多。 　　 　　她起身，打开手环上的手电，借着光抖沙子。 　　 　　“阿瑛，”隔壁帐篷的Judy听见声音，睡意惺忪地问她：“怎么了？有蜥蜴吗？” 　　 　　舒瑛头皮一麻，连忙看四周，没有蜥蜴什么的钻进来。 　　 　　“不是，”她说，“抖沙子。” 　　 　　Judy打了个哈欠，“别抖了，抖不干净的。”她眨眨眼，“你小心蜥蜴，听说有毒。” 　　 　　舒瑛不怕蜥蜴，就是觉得那种生物很怪异，最好别让她看见。 　　 　　再躺下，她拿出手机。 　　 　　冷光照亮一隅，帐篷外，光影绰绰。 　　 　　手机屏幕很干净，没有信息，没有电话，只有几封未读邮件。 　　 　　她没心情打开来看，关了手机，入睡。 　　 　　将无人驾驶汽车运送过来十分麻烦，舒瑛确然有些后悔这么早的来了内华达。 　　 　　次日，清晨的荒漠里泛着些许湿润，帐篷旁干瘪的仙人掌似乎喝了些水，比昨天正午饱满了些，尖锐长硬的刺更密了。 　　 　　舒瑛没来得及吃早餐，先把探测机器人带了出来。 　　 　　智能检测风速、湿度、温度、空气质量、方向…… 　　 　　Judy起床洗漱，开了火泡面。 　　 　　Judy：“今天你来了，给你加一根火腿肠。” 　　 　　舒瑛：“多谢。” 　　 　　Judy坐下来，和她一起八卦，“外国人没见过中国食物，前两天我煮了几根香肠，换了一个情报。” 　　 　　舒瑛好奇，“什么情报？” 　　 　　“六十里之外，有个旅馆，有水。”Judy说。 　　 　　舒瑛皱眉，太远了，沙漠里的状况很难预测，虽然只有六十里，但她懒得跑。 　　 　　“这两天没什么事情，比赛还没正式开始。”Judy说，“我和主办方熟了，你大可以去洗个澡，再回来。” 　　 　　舒瑛犹豫，“如果主办方的人找我怎么办？” 　　 　　“有我在，难道我还不能代表AI工作室？”Judy拍着胸脯，“再说，主办方的人知道你来了，还不得迎接你！” 　　 　　舒瑛勉强笑了笑。 　　 　　她带的团队，只是一个小工作室，Judy过来肯定万分不易，遭人猜忌和排挤。 　　 　　甚至被人看低。 　　 　　她们的帐篷，在一众豪华的板房里，看起来像难民营。 　　 　　主办方的人，就算要迎接，也是迎接那些国际知名的企业和媒体，不会来管AI工作室的情况。 　　 　　“去吧，”Judy把车钥匙递给她，“那辆豪华越野，你随便开，回来时记得加满油。” 　　 　　舒瑛说：“多谢。” 　　 　　Judy嬉皮笑脸，“顺便买些食材回来，快没吃的了。”她早就列好了清单，递给舒瑛。 　　 　　“多买些，准备七八个人的份儿，过几天李琪赵君华就要来了。” 　　 　　舒瑛把清单收好，“好。” 　　 　　Judy把泡好的面给她，“辛苦辛苦，早去早回。”她顿了顿，“如果晚上没回来，就别赶夜路了，直接住旅店吧。这里其实不安全。” 　　 　　舒瑛眉头皱得更紧，“好。” 　　 　　…… 　　 　　黄沙万里，地广人稀。内华达不像中国，人多，城镇多。这里除了城市，就是乡村。 　　 　　沙漠里，乡村更是稀少偏远。 　　 　　舒瑛驾着车，一连驶出三十余里，不见任何人家。一路风光苍凉雄浑，唯有莽莽棘刺丛作伴。 　　 　　偶尔有越过公路的沙狐和蜥蜴，还有嚣张的兔子。 　　 　　租车的确不易，这辆越野虽说是五成新的，但开起来很带劲，十分适合在这样的道路上行驶。舒瑛沿着路边指引，开了两个小时后，到达旅馆。 　　 　　旅馆坐落在沙漠边缘的集镇上，集镇上有超市，还有加油站。 　　 　　舒瑛先去给车加油。下车时，发现加油站里还停着一辆SUV，闪闪发光。衬得自己的越野十分寒碜。 　　 　　手指在玻璃窗上划了划，抹出一道透明。 　　 　　车上积了一层黄沙，很是落魄。舒瑛往车旁一站，黑发蓬乱，衣衫落拓，光影下，透着与异国格格不入的风致。 　　 　　加满了油，她去了超市采购。东西全部堆在后备箱，几乎满满一车。 　　 　　日影当空，她这才慢慢悠悠地赶去旅馆。 　　 　　旅馆内开着空调，从炎热的太阳下一进去，舒瑛的全身毛孔蓦地一缩。 　　 　　到了前台，说明情况后，人家很客气地告诉她，旅馆房间已经客满。 　　 　　舒瑛想起营地里安营扎寨的人。 　　 　　此次城市道路比赛，规模不小，在比赛正式开始前，定然会有形形□□的人物往这边赶。 　　 　　最方便的，便是住在这旅馆里。这小小的旅馆平时没这么火爆的生意，如今却是人满为患。 　　 　　前台告诉她：“小姐，您若是一定要住店，可以再等一个小时，若是有人退房，您就可以住了。” 　　 　　有人为舒瑛倒了一杯冰镇的饮料，舒瑛觉得甚好。这么火辣的天气，她也不急着赶回去，干脆就在大厅等。 　　 　　随手抽了本杂志，封面人物竟是硅谷的名人。 　　 　　翻了几页，文章标题如下—— 　　 　　“与人工智能共舞” 　　 　　“人工智能将取代人类” 　　 　　“到底该不该任由人工智能发展？” 　　 　　舒瑛看得正起劲，突然听到有人喊：“舒姐？” 　　 　　 第43章 等车的舒小姐 　　舒瑛一时怀疑自己幻听。 　　 　　从杂志里抬起头来，看见有人走了过来。 　　 　　“舒姐，你怎么在这儿？” 　　 　　“冉沐沐？”舒瑛挑眉，“好巧……” 　　 　　冉沐沐抿唇，“的确好巧啊。” 　　 　　舒瑛眯了眯眼，问：“你住这儿？” 　　 　　冉沐沐点头，“我跟着团队来的。”她气色不错，笑着说：“我前些天转正了，做了经理助理，跟着过来的。” 　　 　　舒瑛不置可否。 　　 　　冉沐沐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周董也来了，住在这里，我帮你去叫她！” 　　 　　话音一落，从楼上下来一行人，为首一人被簇拥着，正是周韵宜。 　　 　　“周董！”冉沐沐礼貌地问好。 　　 　　周韵宜就这么看了过来，发现了舒瑛。 　　 　　舒瑛放下杂志，没起身。 　　 　　周韵宜对身后几个人吩咐了几句，走了过来，“瑛瑛，你……”她又仓促而笑，“你来参加道路比赛？” 　　 　　“嗯，”舒瑛起身，“昨天刚到的。” 　　 　　“没去赛场吗？”周韵宜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连忙拉着她，说：“来，到我房间去谈。” 　　 　　舒瑛正想借房间洗个澡，便跟着进去了。 　　 　　“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周韵宜一进门，就把她拉到了镜子前。 　　 　　她既心疼又有些无奈，“你好歹也是我周韵宜地女儿，说出去是个千金……” 　　 　　舒瑛淡淡地照镜子，更想马上洗澡了。 　　 　　周韵宜摇摇头，“看你这样，是连一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 　　 　　舒瑛说：“忘带了。” 　　 　　周韵宜定住，有些自责，“是我的错，如果我从小让你跟着我，也不至于让你爸把你养成这样。” 　　 　　“我这样挺好，”舒瑛拨了拨头发，抖下细碎的沙子。 　　 　　“我去给你买一套衣服，先将就着。”周韵宜恨铁不成钢，拿了钱走出去，“你先洗个澡。” 　　 　　恰好冉沐沐端了一盘冰镇的水果进来，放在茶几上，问：“舒姐，要吃水果吗？” 　　 　　舒瑛把挎包取下来放桌上，说：“我先洗个澡。” 　　 　　进浴室之前，舒瑛忽然问：“华盛也参与了此次比赛？” 　　 　　冉沐沐抬起头来，颔首，“是，周董最后提出赞助比赛，所以就被邀请过来了。” 　　 　　舒瑛苦笑，“也是，华盛这样做，是想开拓国际市场了？” 　　 　　冉沐沐似懂非懂，“我也不明白……”她咬着唇，“不过……”她压低了声音，说：“我最近听经理说，华盛的高层很后悔当初撤了对你的投资……” 　　 　　舒瑛不置可否，进了浴室。 　　 　　大概是觉得身上的沙子太多，她洗了很长一段时间。 　　 　　周韵宜回来得很快，带了干净的衣物，从门缝里递给她。 　　 　　衬衫，水洗淡蓝牛仔裤，很合身，可舒瑛有些失神。 　　 　　浴室的镜子蒙着一层淡白水雾，她用手抹干净，镜中的人影顷刻清晰，又很快模糊。 　　 　　“瑛瑛，衣服合身吗？” 　　 　　门外，周韵宜问。 　　 　　舒瑛低声说：“合身。” 　　 　　出了浴室，周韵宜上下打量她，“合身。” 　　 　　舒瑛无声看着她，回忆着上一次她给自己买衣服的情形。好像是在她十岁生日那一年。 　　 　　冉沐沐竟还在，她低头摆弄果盘，说：“舒姐，正好，吃点水果解暑。” 　　 　　舒瑛淡淡瞧了眼，俯身捡起自己放在沙发旁的挎包，把换下的衣服叠好，放进去。 　　 　　“我要在天黑之前赶回赛场。”舒瑛对周韵宜说。 　　 　　周韵宜和冉沐沐让她留下。 　　 　　舒瑛说：“我是来参加道路比赛的。你又是这场赛事的投资人之一，我要避嫌。” 　　 　　周韵宜无话可说，怔愣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眼神失焦。 　　 　　“我先走了。”舒瑛摸到车钥匙，出了房间。 　　 　　周韵宜送她到旅馆门口，才转身回去。 　　 　　旅馆外，古旧的异国小镇，干净、纯澈，隐约有些嘈杂。 　　 　　舒瑛一身舒爽地回到车上，把挎包放副驾驶座上。 　　 　　…… 　　 　　越野车不紧不慢地往回赶，走了二十余里，荒漠里只剩下棘刺丛，风声低吟，一路沙扬。 　　 　　这一路很安静，舒瑛突然感觉有些寂寞。 　　 　　她加速往回赶，或许能给Judy一个惊喜，刚踩下油门，车子像是嘶咳几声，慢慢地停了下来，熄火了。 　　 　　方圆几十里，不见人烟，辽阔苍茫的荒漠里，落日斜斜地挂着，余晖涂满沙地，像在大地上铺了一层破旧的地毯。 　　 　　舒瑛跳下车，地面坑坑洼洼，满是碎尸细沙。常年失修的道路，像干旱时皴裂的土地，裂缝里冒出一两根枯草。 　　 　　她打开车前盖，半个身子越进去检查。车子故障问题不大，可现在荒郊野外，她想修理也没有办法。 　　 　　她关上车前盖，回到驾驶座，拿出手机和手环。 　　 　　荒野里，信号很差。她也了解美国信息覆盖率，也不再做挣扎。 　　 　　时值盛夏，黄昏的光烧灼火辣，金黄的光填满车窗，拓下舒瑛侧颜光影。 　　 　　舒瑛闭上眼，无光的视线，被落日染成一片绚烂火红。 　　 　　车里很闷，她干脆下了车，迎着太阳盘腿坐下。 　　 　　天地广阔无极，苍穹瀚海，荒野广袤，满野风吹沙动，一条蜿蜒起伏的荒野公路，一辆车，一个人。 　　 　　世界万物，也似在这一瞬灰飞烟灭，消弭无声。 　　 　　舒瑛也只有在此刻，心里是平静的。 　　 　　她靠在轮胎上，风吹起她的长发。 　　 　　风里带着沙，干燥、粗粝……万千风沙时起时灭，澎湃盛大，温柔旖旎。 　　 　　就像……有一双手，拂过她的身体。 　　 　　舒瑛蓦地睁开眼，抬起手，与人十指紧扣般，想要抓住这无形的风。 　　 　　因为，此时此刻，她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路屹…… 　　 　　…… 　　 　　浑圆的太阳，被地平线吞没。最后一抹光亮，也被风吹散，掩在了沙漠里。 　　 　　荒漠的夜色来临，天黑了，风停了。 　　 　　整整三个多小时，无人进入这片荒漠。 　　 　　舒瑛很庆幸车里有不少食物，她喝了半瓶水，拧紧盖子，放在身旁。 　　 　　随着夜色降临，死寂的荒漠顷刻间醒了。 　　 　　她看见道路旁，稀疏错落的棘刺丛里，爬出沙鼠…… 　　 　　沙鼠长得可爱，嗅到了水的气息，慢慢地靠近舒瑛。 　　 　　舒瑛不动，任由它爬过来，吃掉她掉落的面包屑。 　　 　　吃了几口，它突然竖起耳朵，转了转，箭一般逃走了。舒瑛本以为是她吓跑了沙鼠，突然又看见暗黄色的沙里，钻出一条漆黑的蛇，追着沙鼠一路□□！ 　　 　　她瞬间跳起来，想也没想钻进了车。 　　 　　前一刻还燥热的风，此时却无情而凛冽，她打了个哆嗦，把挎包里的外衣拿出来披上。 　　 　　挎包被这么一带，掉下座椅，她顺手捡起来，查看有没有掉落东西。 　　 　　翻检了一会儿，动作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放回去。 　　 　　她盘腿而坐，若有所思。六十里的行程，她已走了二十多里，剩下的路程，如果步行回营地，能走多久？ 　　 　　她想，如果是路屹在，就算背着她走回去，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黑暗总是让人恐慌，她开了车灯，枯坐的十几分钟里，沙漠里爬过几只不认识的虫蛇…… 　　 　　她打消了步行回去的念头，就算要步行，也等明天。 　　 　　Judy肯定以为她留在旅馆里过夜，不会来找她。 　　 　　无星无月，沙漠里蕴藏着无声浩大。 　　 　　忽而有光从车后晃过，舒瑛条件反射地坐直身，趴在座椅上往后看！ 　　 　　有车从黑暗尽头开了过来，车速不快，带来一束光亮。 　　 　　舒瑛有些不确定，荒郊野外、夜黑风高，不敢下车。 　　 　　她锁好车门窗，用车灯光，打出求救信号。 　　 　　几分钟后，一辆越野停在了旁边，对方的车窗缓缓降下，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看了过来。 　　 　　舒瑛愣住，说：“hi，我的车抛锚了。” 　　 　　对方的声音很低沉，像这风，沉稳又内敛。 　　 　　“要我带你吗？”他问。 　　 　　舒瑛的手撑在窗户上，支着额头，“嗯？带上我吗？” 　　 　　那人开了车门，跳下车来，站在她的车门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小姐，不管是我的车，还是我的船，一旦上了，就下不来了。” 　　 　　舒瑛心跳悸然，一双水汽濛濛的眼睛，无声看着他。 　　 　　她抿唇轻笑，“是吗？我都还没上过——你怎么知道我就想下来呢？” 　　 　　他许久没说话。干燥清冽的风，在两人见纠缠，也纠缠着他的气息，令她熟悉的，有淡而冽的烟味。 　　 　　舒瑛开了车门，跳下去，他立刻伸手抱住她，没让她踩到地面。 　　 　　她干脆挂在了他身上，搂住他的脖子。 　　 　　“地上有个坑，也不看清楚就跳？” 　　 　　他抱着她换了个方向，想要把她放到了平地上。 　　 　　她不愿意落地，蜷着腿，说：“地上有蛇，还有老鼠！”她揪住他的衣领，“让我上你的车！” 　　 　　他没有犹豫，把她放进了汽车副驾驶，然后转身，打算去给她检查修理那辆抛锚的车。 　　 　　舒瑛却一把抓住他的手，低声说：“路屹，我一直在想你。” 　　 　　他一顿，没动。漆黑的眸子看着她，比这荒漠，更加广阔，更加深沉。 　　 　　“你有没有想我？”她问。 　　 　　她的声音浸在风里，顷刻间就响彻整片天地…… 　　 　　路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与风声重叠，与她的声音交融。 　　 　　他很清楚，在自己追随她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已经随她而去。 　　 　　他说：“舒瑛，我不是想你。” 　　 　　舒瑛握紧他的手。 　　 　　“我是很想很想你。” 　　 　　 第44章 迷人的舒小姐 　　天与地连成了一色，辽远而寂静。 　　 　　一条公路穿越荒漠，路上停着两辆车，两个人。 　　 　　舒瑛下了车，为路屹照亮。 　　 　　他开了车前盖，弯着腰认真地修理。 　　 　　他弯腰时，背部的线条流畅有力，像峻峭巍峨的山。 　　 　　露出半截手臂，肌肉流畅有力，蕴着力量。 　　 　　灯光打在他脸上，勾出他的侧颜。 　　 　　舒瑛喜欢这样看他，喜欢他的鼻梁、唇、下颌，还有偶尔滑动的喉结…… 　　 　　她举着手机靠近，不小心撞到他的手臂。 　　 　　他立刻抬起手臂，轻轻扶住她。温热的皮肤下，紧绷着铁硬的肌肉。 　　 　　“我现在手上全是油……”他说。 　　 　　“哦，你脸上也有。”舒瑛说。 　　 　　路屹抬起手肘，用袖子擦了擦脸。 　　 　　舒瑛说：“你这样擦不干净。”她捧着他的脸，煞有介事地抹了抹，“好了。” 　　 　　路屹垂眸看着她白白净净的手指和掌心，笑了笑。 　　 　　舒瑛搓了搓手指，回味刚才的手感。 　　 　　舒瑛的车子电路故障，路屹修理了，勉强能启动，但最好别开了。 　　 　　路屹找了绳索，把舒瑛的车拴在他的车后，托着上了路。 　　 　　开车不紧不迫地行驶，仿佛要在这淡墨般的画卷里，化出一条新的笔迹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舒瑛问。 　　 　　路屹将车窗关了一半，说：“到机场后，和Judy联系上了。” 　　 　　营地有信号扩大系统，保持手机通讯正常。 　　 　　“她告诉我你一大早去了旅馆，我就从机场一路开车去那个小镇找你。” 　　 　　舒瑛问他：“什么时候到小镇的？” 　　 　　路屹若有所思，说：“大概下午五点半到六点。” 　　 　　“你遇见我妈了吗？” 　　 　　“遇见了，”路屹说，“在那个旅馆里。” 　　 　　“是她告诉你，我已经离开了。” 　　 　　“嗯，所以我来找你。” 　　 　　舒瑛很想搂住他的胳膊，可他在开车，就暂且忍住了。 　　 　　“路屹……”她轻声叫他，声音很柔。 　　 　　“嗯？” 　　 　　她目光胶着在他脸上，说：“我们现在在美国，离那里很远很远，你暂且忘记过去，好吗？” 　　 　　路屹蹙眉，放缓车速，转头看着她。 　　 　　窗外是暗沉如墨的沙，笼着她的身影。她移开眼，望向窗外。 　　 　　他突然停车，伸手把她的脸扭了过来。 　　 　　“舒瑛，”他低头，抵着她的额头，“没有过去。” 　　 　　她抬眼看着他，默不作声。 　　 　　“我的过去，”他的声音沙哑，“很不堪……可是绝对跟女人无关。” 　　 　　舒瑛相信他，“那个女人，真的是你的未婚妻吗？” 　　 　　路屹眉头紧蹙，俊利的眼眯了眯，说：“是，也不是。” 　　 　　舒瑛的声音有些冷，“什么意思？” 　　 　　路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我从小生活的地方，闭塞、落后、贫穷，甚至有些愚昧……那里的人，结婚都很早。” 　　 　　舒瑛似懂非懂，她从小生活在国外，法国巴黎，是个时尚、现代、文明又古老的城市。 　　 　　这也是路屹第一次谈起他的家乡。 　　 　　他所描绘的词，是舒瑛无法完整想象的。 　　 　　“那是什么样的地方？”舒瑛喃喃自语，“难道是……偏远山区？” 　　 　　路屹轻轻笑了笑，“我还没离开那里时，那里的确称得上偏远，现在好多了吧。”他似乎不想深入这个话题，发动汽车继续向前行驶。 　　 　　风吹得人发冷，路屹关了车窗。 　　 　　夜下黄沙，长风低吟，天地广阔无边，没有尽头。 　　 　　故而来日方长，他的过去、现在、将来，从此刻起，都属于她，所以她不急。 　　 　　一个半小时后，到达赛场。舒瑛率先跳下车，看着营地里洗漱如星子般的灯，愣了愣。 　　 　　路屹把他的行礼和舒瑛买的东西都搬下来，问：“怎么了？” 　　 　　舒瑛说：“这里热闹多了，我昨天来的时候，没这么多帐篷和人。” 　　 　　不远处有人在施工，搭起高高的台子。 　　 　　“是媒体，”路屹说，“周边多了许多摇臂，应该是用来拍摄比赛全景的。” 　　 　　“嗯，”舒瑛把口袋和挎包都扛在肩上，走在前面为路屹带路。 　　 　　夜晚光线暗淡，路屹走得很稳，舒瑛有几次险些撞到仙人掌，被路屹提着后领子带开。 　　 　　“这里的仙人掌，刺又长又粗，还很硬。”舒瑛说。 　　 　　“看到了，”路屹腾出一只手来，拉住她。 　　 　　两人一起回到帐篷，Judy刚洗漱完，看见两人有些吃惊，但识趣地没多问。 　　 　　路屹再回车里搬了几次，收拾好后，舒瑛已经坐在了床上。 　　 　　她眯着眼，仰头看着他，“只有一个帐篷了。” 　　 　　路屹站在帐篷外，俯视着她，说：“我带了帐篷。” 　　 　　舒瑛皱眉，脱下衣服，抖了抖沙子，轻哼一声，钻到了帐篷里，“那么晚安，路先生。” 　　 　　她把头埋在被子里，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路屹似乎是在收拾行李，难道真的要新搭一个帐篷？ 　　 　　静了片刻后，帐篷被人打开了，有人弯腰进来。 　　 　　舒瑛转身，见路屹坐在了床边。一米九一的身高，仅仅是坐着，也显得拥挤。 　　 　　她露出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你长这么高，帐篷装得下你吗？” 　　 　　路屹俯下身来，说：“你的床睡得下就可以。” 　　 　　…… 　　 　　内华达边境沙漠的第二个夜晚，舒瑛睡得很安稳。 　　 　　舒瑛的作息规律，次日醒来时，床边已经没人了。但触手能感觉到余温，路屹也刚刚起床。 　　 　　比赛场地渐渐热闹起来，除了业内的人，各媒体的人也陆陆续续入驻进来。比赛的道路，也被主办方确定下来。 　　 　　舒瑛掀开帐篷，见晨曦润着水汽的沙地里，有个瓦力一样的机器人慢慢走过来。 　　 　　机器人手里握着一枝花，也不知是从哪堆棘刺里摘来的，很新鲜。 　　 　　舒瑛蹲下身，机器人抬起头。 　　 　　“舒小姐，我的主人问您，今天可以去登山吗？” 　　 　　机器人伸出短短的手，把花递给她。 　　 　　舒瑛把花拿在手里，还未回答，路屹走了过来。 　　 　　他站在机器人身后，问：“主人？男人还是女人？” 　　 　　机器人转了个身，盯着路屹看了会儿，说：“我的主人，高大英俊又威猛，是个迷人的绅士！” 　　 　　“呵……”路屹伸手，屈起手指弹了弹机器人钢铁头，“是个绅士？” 　　 　　他力气很大，这一弹，把机器人推到了。 　　 　　机器人伸出短手，在沙里扑腾几下，履带轻轻一转，着地站稳，站起了身。 　　 　　“有意思，”路屹再把机器人推到。 　　 　　机器人再站起来。 　　 　　舒瑛阻止路屹，对机器人说：“告诉你家主人，我今天没空。因为我要陪我的绅士。” 　　 　　机器人有些沮丧地垂下脑袋，“哦，美丽的小姐，真是遗憾。” 　　 　　舒瑛目送机器人走了，把花递给路屹，自己去洗漱。 　　 　　路屹随手把花插在了帐篷边，跟在了舒瑛身后。 　　 　　“迷人的绅士？” 　　 　　他轻而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就像附着的魔爪。 　　 　　舒瑛不动声色。 　　 　　“高大英俊又威猛？”路屹冷笑一声。 　　 　　舒瑛用水洗脸，没理他，水很宝贵，她用得少。 　　 　　“登山？”路屹盯着她，一个字，就是一句话，问得很沉。 　　 　　沙漠尽头，一袭阳光暖了上来。 　　 　　舒瑛似笑非笑，眉宇畅然。她把水推到他面前，说：“你也洗一洗，别浪费了。” 　　 　　水很清，泛着粼粼光色。路屹往脸上拍了些水。 　　 　　Judy踩着沙子，“沙沙”地走了过来，与舒瑛递了个眼神，说：“刚才接到赵君华的电话了，他们快到了。” 　　 　　舒瑛说：“倒是比我想象得更快些。” 　　 　　路屹想起什么，说：“倒像很久都没见到他们了。” 　　 　　舒瑛说：“图灵测试之后，赵君华和李琪就开始负责运送无人驾驶汽车。” 　　 　　路屹疑惑：“运送了二十多天？” 　　 　　舒瑛轻叹一声，“将工作室研发的无人驾驶汽车，从上海运送到美国，横跨整个太平洋，需要十七八天。” 　　 　　Judy颔首，“我们提前许久，就去海关申请了。当然，这一切都是保密的，以免节外生枝。” 　　 　　路屹赞许，“你们倒是把我也瞒了过来。” 　　 　　舒瑛和Judy无声对视一眼，Judy看向路屹，耸了耸肩，说：“当时阿瑛不想听到关于你的任何事情。” 　　 　　路屹咬紧牙，唇抿成了一跳直线。 　　 　　舒瑛短促的蹙眉，问Judy，“看来赵君华他们从旧金山出发了？” 　　 　　“是，”Judy转着车钥匙，说：“把无人驾驶汽车从旧金山运过来，铁路运输是最快的。他们已经联系好了桥运车，很快就能把无人驾驶汽车运到这里了。” 　　 　　“你要去接他们？”舒瑛问。 　　 　　“嗯。”Judy收好车钥匙，“你们俩慢慢聊，”她目光意味深长，说：“我开车去看看。” 　　 　　三辆无人驾驶汽车，从京城腹地运送到上海，再从上海漂洋过海到达旧金山港口，再转为铁路运输，再转桥运车，整整二十多天，终于到达内华达边境沙漠。 　　 　　如此长的漂泊奔波，这每一天里，舒瑛都无比担忧汽车会出意外。 　　 　　好在，一切都比她预测得更顺利。 　　 　　“路屹，如果赵君华他们顺利到达，我们明天就去沙漠腹地吧。” 　　 　　阳光忽而冲破万丈云层而下，路屹远远看去，看见这片黄沙棘刺满野的荒漠，焕然澎湃。 　　 第45章 进军的舒小姐 　　赵君华和李琪以及岑涔带着无人驾驶汽车进入比赛场地。 　　 　　将无人驾驶汽车安置好后，几人开始搭建新的帐篷。 　　 　　舒瑛把桩子打紧，路屹正抬手捆绳子。 　　 　　他身形高大，穿着军绿迷彩背心，抬手时，腰背的线条积隐着力量。双腿笔直修长，裤腿扎进靴子里，干净利落。 　　 　　站在匀净的阳光里，很性感。 　　 　　舒瑛盯着他，慢慢走过去，说：“你搭这个帐篷，可想好了？” 　　 　　路屹系好绳子，有些困惑，“什么意思？” 　　 　　舒瑛往不远处瞧了瞧，岑涔和赵君华几个人正在煮饭炒菜，她似笑非笑，说：“岑涔肯定要跟我住一起的，你只能和赵君华几个人挤这个帐篷了。” 　　 　　路屹愣了愣，却说：“这个你完全不用担心。”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我让岑涔和Judy一起住。” 　　 　　舒瑛眨了眨眼，讷讷地问：“你什么时候跟岑涔说的？” 　　 　　路屹捡起地上的工具，噙着笑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看得舒瑛心头发痒。 　　 　　几人坐在一起吃饭，赵君华几个人的眼神意味深长。 　　 　　舒瑛胃口勉勉强强，吃完之后，说：“今晚整修调整，明天带上设备和机器人，去勘测勘测周边的情况。” 　　 　　岑涔问：“要去沙漠吗？” 　　 　　“要去，”舒瑛说，“已经有别的团队去过了。不用走太远，必要时，把野外探险机器人放出去就好。” 　　 　　赵君华与李琪吃过饭后，开始倒时差调整休息，舒瑛和路屹准备去沙漠和山地要用的东西。 　　 　　舒瑛将野外探险机器人从箱子里拿了出来。 　　 　　虽然早已看过无数AI机器人，也看过小舒和小AI，但，此时此刻，路屹看着这具机器人，备受冲击。 　　 　　骨子里隐埋多年的热血，开始隐隐沸腾。 　　 　　钢铁铸就的身躯，精密有力的肢干。 　　 　　每一处细节，都无比的神秘，冷感、睿智、敏捷。 　　 　　仿佛傲然铁骨的将士，立于疆场之中，整装待发。 　　 　　他用手摸了摸，问：“什么材料？” 　　 　　舒瑛见他双眼露出精锐的光，带着赞叹和锋芒，心里很满足。 　　 　　她说：“CF。” 　　 　　路屹挑眉，“carbon fiber（碳纤维）？” 　　 　　舒瑛有些意外，“你竟然知道这种材料。”她忽然想到他曾经入伍为兵，一时了然。 　　 　　路屹无声而笑，那双闪着精锐的眼眸，仿佛充斥着备战状态的蓬勃。 　　 　　他说：“了解些皮毛。”又问：“为什么用这种材料？” 　　 　　舒瑛看进他眼中，似被他的情绪感染，说：“虽然这种材料含碳量达95%，可是它外柔内刚，比金属轻，比钢铁强度高。耐腐蚀、高模量，密度低，比性能高，耐高温，膨胀系数小，抗辐射、抗放射、X射线透过性好，电磁屏蔽性好，抗拉强度在3500兆帕以上。我认为，它是最适合我的野外探险机器人的材料。” 　　 　　路屹静了好一会儿，才颔首，“的确，沙漠腹地，危险重重。” 　　 　　“我以前和梁栋庭教授一起到撒哈拉沙漠测试过机器人，”舒瑛启动机器人。 　　 　　沙地之中道路复杂，砂石、坑洼、缓坡、棘刺、枯木……甚至还有难以预测的流沙、诡异的磁场、风暴…… 　　 　　而这台机器人，在复杂流动的沙地中，如履平地。 　　 　　“哦？”路屹缓步跟随机器人。舒瑛并没有操控机器人，也没有给它下达任何指令，两人便这样闲庭信步般，漫步在沙漠黄昏中。 　　 　　大漠壮阔，天幕高远，彩彻区明，余晖镌刻着两人的身影。 　　 　　舒瑛说：“撒哈拉沙漠中，有许多不明磁场的干扰。我们的机器人行进了不久之后，就失联了。” 　　 　　路屹停下脚步，侧首看了她一眼。 　　 　　“内华达边境沙漠的情况，大约与撒哈拉沙漠差不多。”舒瑛漫步走着，“但，当年的我，和现在的我，已经完全不同。研发出来的机器人，也完全不同，所以，我不会再蹈覆辙。” 　　 　　她口吻平静，却含笃定。 　　 　　路屹轻轻笑了笑。 　　 　　“路屹，给它取个名字吧。”舒瑛忽然说。 　　 　　路屹正色，“名字？” 　　 　　舒瑛颔首，“工作室有小舒，还有小AI，名字都比较简单，目的是为了亲近大众。如今，这个机器人，并不需要亲近迎合。” 　　 　　路屹沉默良久，慢慢走到机器人前，伸手摸了摸它，仿佛它在那一刻，有了生命力。 　　 　　他说：“就叫soldier吧。” 　　 　　“soldier？”舒瑛展颜，“很好。” 　　 　　在路屹心里，有一种情怀，是舒瑛至今都无法了解触及的。 　　 　　她走到soldier身边，与路屹一样，摸了摸它，说：“你好，soldier。” 　　 　　soldier的前置摄像头忽然闪了闪，像漠野里锃亮的星子。 　　 　　它说：“您好，舒小姐，路先生。” 　　 　　不远处，李琪和Judy从帐篷里走出来透气。 　　 　　Judy突然凑到李琪耳边，低声说：“你看，他俩和那机器人，像不像一家三口？” 　　 　　…… 　　 　　沙漠的晨曦，天高风远。 　　 　　一大早，舒瑛和路屹、赵君华以及李琪、岑涔，这组核心的机器人专家以及人工智能专家，带着完善齐全又先进的装备，向沙漠腹地前进。 　　 　　内华达边境这片年轻的沙漠，见证了地球这一隅地貌的沧桑变化，有着无与伦比的神秘。置身其中，既能感受万物的坚韧与蓬勃，又可了解生灵凋敝消亡、纭纭奔波的变幻与萧零。 　　 　　野地越野车起起伏伏，微微颠簸着向满眼金黄的天际前进。 　　 　　越往前，越是单调枯槁。仙人掌与棘刺丛消失殆尽，满野贫瘠，荒凉。 　　 　　偶尔能看见沙地中几条断断续续地车辙，应该是前面的探险队留下的。 　　 　　“前面有山……”岑涔眯着眼睛，看向沙漠前方。 　　 　　舒瑛说：“这片沙漠很年轻，原本这一片是山地，后来才演变成这一片荒漠，还有些山没有被完全沙化，但是山体很疏松，沙化严重，最好不要上去。” 　　 　　岑涔突然想起什么，“有个叫做杰夫的人，还邀请我去登山呢！” 　　 　　路屹慢慢停下车，看着不远处一堆一堆像土包一样的山，微微蹙眉。 　　 　　舒瑛说：“这里的确是探险的好地方，你没看新闻吗？每年有很多人来这里探险、登山，但是也有许多人从此消失在这片荒漠中。” 　　 　　岑涔脸色发白，她暗自庆幸，“幸好我没去。” 　　 　　路屹选择的这个地方视野开阔，地势平坦，流沙较少。而且还有其他的探险队与前来参加比赛的人来勘测环境，测试机器人。 　　 　　几个人调试设备，核对各项数据，有条不紊地各司其职。 　　 　　忙碌间，和其他几个小队的人打了招呼。路屹把遮阳帽递给舒瑛，突然见一行人，从不远处走来，一个个没精打采。 　　 　　其中一人正是杰夫。他老远就看见了舒瑛，疾步走过来。 　　 　　“hi！舒瑛！”杰夫看起来有些狼狈，像要虚脱的人。 　　 　　岑涔好心地递上水，杰夫团队的几个人连声道谢。 　　 　　杰夫灌了几口水，坐在地上，问：“你们这也是要进去探测了？” 　　 　　“是，”舒瑛说。 　　 　　杰夫摇头，“情况不太好，除了我们的团队之外，其他团队都遇到了各种情况。” 　　 　　舒瑛说：“有野外探险机器人，不需要太费心。” 　　 　　杰夫脸色灰败，“你不知道，我们的机器人失联了。原本一开始很正常，可是机器人受到沙漠磁场的干扰，就无法接受信号了。我和我的团队去找，没找到，险些被沙化的山给埋了。” 　　 　　难怪搞得那么狼狈。 　　 　　李琪正在检查soldier的电池，闻言看向舒瑛，“也不知道蓄电够不够……” 　　 　　“如果遇到磁场、风暴等情况，耗电自然会快一些。”舒瑛说。 　　 　　岑涔很是担忧，“如果在中途，电量就耗尽了……” 　　 　　赵君华说：“别担心，soldier是智能的。它能自动计算风速、温度、湿度……还能排除磁场干扰。它会计算电量消耗，在电耗尽之前，它就会返航的。” 　　 　　休息调整了一会儿，杰夫等人辞别舒瑛等人，返回比赛营地。 　　 　　舒瑛将soldier调试到最佳状态，轻轻拍了拍它的头，说：“你给我争气点，如果回不来，你就在这片荒漠里，当一坨废铁吧。” 　　 　　壮阔的沙漠苍劲雄浑，像虎视眈眈的王者，等待着人们进去开拓。 　　 　　团队最终给soldier下达了命令，soldier如冲锋陷阵的将士，雄赳赳气昂昂地向沙漠腹地前进了。 　　 　　所有人极目远眺，看着soldier匀速前进，直到它变成比米粒还小的影子，最后消失在视野中。 　　 　　众人呼吸凝滞，岑涔紧紧握住手，低声说：“看不见了……” 　　 　　舒瑛看着soldier传回来的图像，说：“目前状况稳定，soldier时速每小时40公里。” 　　 　　几个人凑到显示器前，看着不断变化的温度和风速，以及湿度。 　　 　　此时正值正午，显示器上的温度不断攀升，最终稳定在65摄氏度。 　　 　　“这样的温度，soldier能承受得了吗？” 　　 　　温度升高，影响机器运转，电阻也会有影响，耗电量会增大，运行灵敏度也会降低…… 　　 　　舒瑛说：“一切正常。” 　　 　　李琪叹了口气，“soldier就是机器人中的战斗机，你们别紧张兮兮的。” 　　 　　soldier传回来的图像依旧稳定清晰——起伏连绵的沙丘，滚滚浩荡的黄沙，贫瘠的戈壁…… 　　 　　高清稳定的图像中，甚至能看见荒漠里，烈日下晕着日光的沙，随风飞扬、旋转。 　　 　　“啊，前面是沙丘！”岑涔一把抓住舒瑛的手臂。 　　 　　与其说是沙丘，还不如说是一块未完全沙化的山体。山体一块松动的岩石，斜斜地悬在边缘，随时可能松动，坠落下来。 　　 　　一旦soldier不能判断障碍物或者危险物，便有可能会被坠下的沙石掩埋。 　　 　　偏偏在此时，刮起一阵旋风，一时间，soldier传回来的图像里，黄沙滚滚，细浪翻腾，画面朦胧昏暗。 　　 　　“这……这是被埋了，还是……” 　　 　　 第46章 倾诉的舒小姐 　　舒瑛查看soldier传回来的数据，说：“一切正常，只是soldier走入了一场小型的风暴中。” 　　 　　荒漠里的风暴，总是飞沙走石。soldier一如钢铁般的军人，严守在岗位上。 　　 　　十几分钟之后，风沙才渐渐变缓，混沌的画面有些模糊，但能判定，soldier还在运行，各项数据依旧正常。 　　 　　光景飞逝，日影西斜。这片沙漠边缘的小队一队离开，最终只剩稀稀拉拉几队人。 　　 　　舒瑛目不转睛地盯着soldier传回来的各项数据，转头看向赵君华，问：“多久了？” 　　 　　赵君华全神贯注地监控着soldier的状况，闻言立刻抬起头来，说：“已经快进去四个小时了。” 　　 　　舒瑛计算着soldier的电量，突然间画面一闪，soldier的信号突然中断。 　　 　　“怎么会这样？”李琪脸色一白，“刚才还好好的！” 　　 　　岑涔惶恐不安，“是不是没电了？” 　　 　　AI工作室的大部分研究，都投在了野外探险机器人和无人驾驶汽车上，如果这次检测，让soldier被困沙漠之中，将是巨大的损失。 　　 　　李琪说：“GPS无法定位！各项数据也……等等！” 　　 　　舒瑛深吸一口气，说：“只是暂时中断而已，现在已经在调整。” 　　 　　果然，信号开始变得断断续续，传回来的画面也慢慢地正常，各项数据也渐渐平稳。 　　 　　“也许是受到了磁场干扰。”舒瑛松了一口。 　　 　　李琪等人如蒙大赦，连忙说：“现在已经快没电了，差不多可以让soldier回来了。” 　　 　　舒瑛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说：“好，让soldier回来吧。” 　　 　　soldier的外出是一场考验，返航同样是一场考验。 　　 　　返回的路程同样复杂艰难，情况依旧难以预测，且soldier能否成功定位，能否自动规划返回的路线，还是一个未知数。 　　 　　舒瑛的手有些发僵，手心有汗，但很凉。 　　 　　突然有人把她手里的显示器拿走，舒瑛还以为是soldier出了意外，吓得脸色一白。 　　 　　反应过来，才发现是路屹把显示器拿走了。 　　 　　他放好显示器，捏住舒瑛的手腕。 　　 　　整整一个下午，舒瑛僵持着拿显示器的动作。手腕被路屹一捏，酸胀难忍。 　　 　　她疼得龇牙咧嘴，恨恨地瞪着他。 　　 　　路屹随手在她手腕上捏了几下，说：“soldier回来还需要等几个小时，你打算把我这样晾着？” 　　 　　话音一落，李琪几个人眼观鼻鼻观心，轻咳几声。 　　 　　赵君华伸了个懒腰，说：“哎，都这么会儿了，肚子都饿了，不如我去给大家弄点吃的？” 　　 　　路屹搂住舒瑛的腰，将她带起来，说：“我和舒瑛给你们弄饭去。” 　　 　　一路被路屹带着走开，舒瑛起身时，有些眩晕，只觉得这天幕的星子，也亮得晃眼。 　　 　　天地一色，几处探险小分队亮起的灯光，将混沌的黑夜撕开几道光斑。 　　 　　路屹开了野外煤气灶，烧了一锅水。 　　 　　火光摇曳，照得这一方沙地生出暖意。 　　 　　舒瑛正想洗席地而坐，路屹从行李箱中拿出两个垫子。 　　 　　“我那时还没毕业，和梁栋庭教授一起去北非，”舒瑛坐下后，靠在路屹肩上，轻声说：“我们一连放了三个机器人进沙漠，一个都没能成功返回。” 　　 　　路屹蹙眉，问：“也是这样在沙漠里住？” 　　 　　“嗯，”舒瑛点点头。 　　 　　“和谁一起住？”他问。 　　 　　舒瑛愣了愣，说：“我一个人住帐篷啊。” 　　 　　路屹轻哼一声，“那就好。” 　　 　　舒瑛眯了眯眼，审视着他。 　　 　　路屹轻笑，“唐允正呢？”他冷声问，“他也跟你去了沙漠？” 　　 　　舒瑛又哼了一声，说：“唐允正师兄进了沙漠，就中暑昏倒了，之后被人送到医院里，没跟我们进去。” 　　 　　路屹神色不明，眉宇稍稍舒展，“病得好啊。”他看着她，说：“你放心，我在你身边，一定不会比你先倒下。” 　　 　　舒瑛静了静，挽住他的手臂，轻轻点头。 　　 　　火光旖旎，锅里的水渐渐冒出白烟。 　　 　　水开了，路屹先为舒瑛盛了一杯水，递给她。 　　 　　“当初为什么要选择研发AI？”路屹忽然问。 　　 　　舒瑛蓦地有些发愣。 　　 　　这就好比，突然有人问你，当初为什么选择学某项专业，为什么选择某种工作一样。 　　 　　或许只是一念之差，或许只是阴差阳错，或许只是一时兴起…… 　　 　　当你走上某条路时，你发现自己只能一走到底，所以干脆把它走好。 　　 　　“我父亲有一个很大的书房，”舒瑛淡淡地说，“有一天，我偷偷去他的书房，看到他的一本书上，记录着一个机器人。那个机器人很厉害，是美国五角大楼和军方赞助的智能机器人。能上战场，做哨兵、扛枪、当间谍，我当时觉得很有意思，就把书拿出去看。” 　　 　　路屹静静地听着，唇角轻扬。 　　 　　“大概是我十四岁那年，印度洋发生海啸。我当时看到新闻，看见无数人遇难，看见尸横遍野，看见无数救援的人冒着生命危险去挽救难民性命，看见无数鲜活的生命被灾难吞没……我就想，如果人们能以更先进的方法救援，就不会有那么多人牺牲。如果能有AI机器人代替人类去做危险的，更有意义的事情，就更好了。” 　　 　　她说完，轻飘飘一笑，“你觉得我是不是很幼稚？这种想法在当时很天马行空。” 　　 　　路屹但笑不语。 　　 　　舒瑛也不介意，继续说：“后来……又发生了汶川地震……”她的心蓦地一沉。 　　 　　汶川，那场对四川人民来说灭顶的灾难，她至今为之震撼，为之哀挽！ 　　 　　她说：“那一年，我和团队研发的机器人，已经有了雏形……当时我的信念，就更加坚定了。” 　　 　　天际慢慢闪出星光，映在她眼里。 　　 　　“如今的soldier，还有无人驾驶汽车，都是我梦想的起步，我会继续坚持下去。” 　　 　　路屹轻轻捧住她的后脑，“嗯，虽然有些疯狂。但是哪怕你要研发一个去外太空的飞船，我也陪你飞出去。” 　　 　　他忽然觉得舒瑛这个女人，既简单又固执，简单到让他越发喜欢，固执到让他想捧在手心里，好好疼爱。 　　 　　“哎……”舒瑛一笑，“现在回想，我那时候还是太小了，想的事情总是很简单很幼稚。创建了工作室，我才知道，一切理想，都要建立在面包上的啊。没有面包，我就把小时候的高大理想，给抛到脑后了。” 　　 　　所以，她的觉悟，始终没有唐允正那么高。 　　 　　路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他轻轻一带，将她抱进怀里。 　　 　　她干脆坐在了他的腿上，搂住他的脖子，静静地看着他。 　　 　　“路屹，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她的声音很轻，化入每一粒沙里。 　　 　　他微微笑着，捧着她的脸，静静地看着她，又微微低头，蹭了蹭她的脸。 　　 　　“是吗？”他反问，“我也一样。” 　　 　　他的眉眼依旧俊利锋冷，却多了一份执着和坚韧，转眼间，都化作温柔，认真而深切地凝睇着她。 　　 　　她弯着眼睛，忽然伸手执起他的下巴，正打算吻下去，突然有人的声音闯了进来—— 　　 　　“饭好了没？我饿……”声音戛然而止，又匆忙地说：“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 　　 　　舒瑛和路屹愣住。 　　 　　舒瑛问：“继续？” 　　 　　路屹挑眉。 　　 　　烧开的水在翻腾，水汽冲得锅盖跳动着。 　　 　　她低头，吻了吻他的喉结。 　　 　　他瞳孔猛地一缩，喉结上下滑动。随即一把把她抱紧。 　　 　　舒瑛说：“我也饿了……” 　　 　　路屹蹙眉，轻叹一声。 　　 　　她说：“我觉得，你看起来更好吃一些。” 　　 　　路屹沉了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舒瑛……”语气带着警告。 　　 　　她舒展眉头一笑，站了起来，说：“煮饭吧，我是真的……饿了。” 　　 　　锅里飘出水汽，氤氲出淡淡的暖意。 　　 　　路屹把面扔进沸水里，面煮好时，赵君华和李琪几个人过来端面。 　　 　　几个人围坐下来，闲聊几句。 　　 　　李琪吃了面，不由得感叹，“哎，如果没有路哥，我们哪儿能在这荒郊野外吃口热的？” 　　 　　舒瑛乜了他一眼，打算起身去帐篷看看。 　　 　　沙漠中昼夜温差大，夜风吹来，她隐约感觉有几分凉意。 　　 　　如此大的温差，只怕soldier会出现意外。 　　 　　路屹跟了进来，和她一起看着监控画面。 　　 　　各项数据依旧稳定，但传回来的画面是一片黑暗。 　　 　　夜色下的荒漠，偶尔闪出几粒星子。仔细聆听，可听见风声。 　　 　　苍劲的，厚重的，古老的…… 　　 　　舒瑛还能听见soldier行进的声音——坚定的，一往无前的。 　　 　　“大概再过一个小时，soldier就可以回来了。”舒瑛接过路屹递过来的衣裳，说：“只是不知道它返回的路线是否精准。” 　　 　　“就算不精准，误差也不大。”路屹说，“因为它是soldier。” 　　 　　舒瑛看向他。 　　 　　风停了，万籁无声。 　　 　　她点点头，说：“你下面很好吃。” 　　 　　路屹愣住，轻咳一声。 　　 　　见他怔愣的模样，舒瑛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歧义。 　　 　　她抿唇，正打算出帐篷，突然有人掀开了帐篷。 　　 　　岑涔一脸不悦地走了进来，沉闷地问舒瑛：“舒姐，你有打火机吗？” 　　 　　舒瑛说：“没有。”她看向路屹。 　　 　　路屹摸出打火机，递给岑涔。 　　 　　岑涔细声地道了谢。 　　 　　帐篷外传来赵君华几个人的谈话声，有陌生的声音夹杂其中。 　　 　　舒瑛疑惑，看向岑涔，“什么人？” 　　 　　岑涔脸色不虞，往帐篷外瞥了一眼，说：“华盛的人。我没想到，他们也在这里。”她咬着牙，“一群狐狸精！” 　　 　　话音一落，帐篷外传来起伏银铃般的笑声。仿佛是为了应景般，笑声细软娇嗔，倒很符合岑涔所说的狐狸精的设定。 　　 　　荒郊野外的，听见这样的笑声，的确有些怵人。 　　 　　“你拿打火机干什么？”舒瑛问。 　　 　　岑涔说：“是冉沐沐要借打火机。她说他们团队带的煤气灶打不燃火，就用打火机点。” 　　 　　舒瑛说：“打火机送给她们。跟她们说，不用还了。” 　　 　　岑涔不情不愿地掀起帐篷出去。 　　 　　很不巧，帐篷帘子掀开的时候，外面的冉沐沐看了过来。 　　 　　她欣喜地朝舒瑛走了过来，半个身子都探进帐篷里，“舒姐，你也在，好巧！” 　　 　　 第47章 路先生的使命 　　舒瑛勾唇笑了笑，没说话。 　　 　　李琪吃完面，进了帐篷，说：“舒姐，你好好吃面，我来看着soldier。” 　　 　　冉沐沐有些困惑，“soldier？” 　　 　　华盛的另外两个女人也看了过来。 　　 　　岑涔把打火机递给冉沐沐，说：“打火机送给你们。” 　　 　　冉沐沐道了谢，向舒瑛介绍其他两个女人。 　　 　　都是华盛集团的研究员，对舒瑛还算客气。 　　 　　应该是女人借东西方便些，所以就让冉沐沐几个女人过来。 　　 　　舒瑛出了帐篷，突然听见帐篷内传来一声大叫：“舒姐，不好了！” 　　 　　闻言，舒瑛和路屹立刻返回帐篷，赵君华和岑涔也冲刺一样冲了进来。 　　 　　李琪抱着soldier传回来的图像，一脸恐慌，说：“soldier被人劫持了！” 　　 　　舒瑛将显示器拿过来查看。 　　 　　soldier传输回来的画面中，果然出现了两个人！ 　　 　　画面里有微弱的光，照得那两人的面孔狰狞而阴森。仔细再看，才看清是两个欧美男人。 　　 　　两人男人半跪在地上，抓住soldier，soldier前进不得。 　　 　　“他们在说话……”李琪惊疑地看着视频里的欧美男人，“他们干什么抓着soldier，难道是想窃取soldier的芯片？” 　　 　　舒瑛将音量调高，这才听清楚两个欧美男人的话。 　　 　　其中一个男人对准摄像头，虚弱又艰困地说：“救命……救命……” 　　 　　舒瑛眯了眯眼，李琪和赵君华几个人面面相觑。 　　 　　众人这才发现，这两个男人十分狼狈，浑身是伤，衣裳褴褛。 　　 　　冉沐沐惊叫出声：“我认识他们，他们是美国来的探险队，昨天就进沙漠探险了！” 　　 　　视频中，一个男人急切地说：“我们登上一座小山时，山体突然塌了……我和我的队友好不容易逃出来，但是……但是我们还有两个朋友被困在荒漠中……请救救他们！” 　　 　　舒瑛沉默片刻，查看soldier传回来的定位。 　　 　　“他们离这里不远了，只是不知道那些被困的人在什么地方。” 　　 　　路屹说：“打电话给救援队，让他们进去救人。” 　　 　　几个人用中文交流，两个欧美男人当即慌了，立刻说：“请立刻去救我的朋友！他们被困荒漠……被困荒漠的人活不过三天……如今已经是第二天了……” 　　 　　赵君华蹙眉，“说得倒是容易……这些外国人就是喜欢冒险……出了问题，怎么救啊？” 　　 　　说话间，路屹已经打了电话给救援队，但他神色凝重。 　　 　　舒瑛问：“怎么样？救援队什么时候能到？” 　　 　　路屹沉声说：“赶过来也要好几个小时，何况……那些人被困在什么地方都不清楚。” 　　 　　要在茫茫荒漠里搜救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是……”冉沐沐斟酌着说，“你们不是有野外探险机器人吗？机器人能够探测定位吧？” 　　 　　舒瑛团队的人集体沉默。 　　 　　不是他们不愿意搜救，而是如今soldier已经返航，况且，它的电量，不足以支撑去搜救了。 　　 　　“please！”欧美男人恳求，“我知道你们有野外探险机器人，你们一定有办法找到我的队友！” 　　 　　舒瑛看了路屹一眼，还没说话，赵君华率先说：“等搜救的人吧，soldier没有办法再进荒漠了。何况，我们也不是专业的救援人员…… 　　 　　冉沐沐立刻说：“路先生不是当过兵吗？当过兵的人身手很厉害，也知道怎么救人吧？” 　　 　　众人立刻齐刷刷地看向路屹。 　　 　　路屹眼神微沉，冷而锐地看了冉沐沐一眼。 　　 　　冉沐沐走上前，用英文和两个欧美男人交流。告诉他们路屹是军人，有救人的天职，能够帮助他们和被困的朋友们。 　　 　　“冉沐沐，你给我住嘴！”舒瑛厉声说道。 　　 　　冉沐沐一怔，退后一步，红了眼，没去看舒瑛。 　　 　　华盛的两个女人很惊诧，低声说着话。 　　 　　“是个军人也不去救，真是没良心……” 　　 　　“就是，何况他们还有野外探险机器人。” 　　 　　“……” 　　 　　AI团队的人沉默着，那些尖细的声音，就像耳光一样，扇在他们脸上。 　　 　　画面里，两个欧美男人苦苦恳求着，见没人再说话，露出绝望的表情。 　　 　　许久之后，沉默的路屹才开口，说：“我开车进去，先把这两人带回来。” 　　 　　“路屹，”舒瑛咬着牙，却欲言又止。 　　 　　路屹重重地捏了捏她的肩膀，说：“他们说得没错，我曾经是个军人。” 　　 　　舒瑛眨了眨眼，问：“把这两人带回来之后呢？” 　　 　　路屹说：“进荒漠，搜救。” 　　 　　舒瑛说：“你不是圣人，也不是超人，你要怎么救？” 　　 　　路屹利落地扣紧迷彩服。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如警惕又矫健、准备随时冲锋陷阵的军人。 　　 　　他说：“我有沙漠生存经验，相信我。” 　　 　　舒瑛梗住。 　　 　　赵君华和李琪面面相觑，赵君华说：“路哥，我和你一起进去……” 　　 　　路屹一个眼锋扫过去，带着压迫，似将领扫视自己的士兵。 　　 　　他的声音强硬似铁，说：“赵君华，你和舒瑛、岑涔留在这里监控soldier，等待救援的人。李琪，你和我去把这两个男人带回来。” 　　 　　赵君华和李琪毫不犹豫地答应。 　　 　　两个欧美男人得知将要获救，顿时悲喜交加，感激不已！ 　　 　　冉沐沐和两个华盛的女人拿到打火机，回了自己的帐篷。 　　 　　路屹行动快捷，带着李琪上了车。舒瑛趁着李琪上车时，钻进了车后座。 　　 　　“舒瑛！”路屹看着她，双眼里布着血丝。 　　 　　她锁了车门，路屹站在车外，拿她没有办法。 　　 　　舒瑛拽着手指，“路屹，我有办法。”她直直地看着他，说：“刚才冉沐沐在，我就没说。你带上我，总比你一个人去荒漠盲目地搜索好。”她蹙眉，“除非你蠢！” 　　 　　路屹脸色稍稍一僵。 　　 　　她当然知道路屹有办法，但走进荒漠，便是生死未卜，她不能让他去冒险。 　　 　　路屹一言不发地上了另外一辆越野车，发动汽车，向荒漠中驶去。 　　 　　舒瑛立刻吩咐李琪开车，说：“开到路屹前面去。” 　　 　　她的手上有soldier的定位，路屹也只能跟着她。 　　 　　沙地越野车，驶向混沌黑暗，越往前，越是漆黑一片。 　　 　　四周环境枯寂沉沉，十分压抑。 　　 　　舒瑛偶尔回头看看路屹的车子，沙地越野车在黑暗里起起伏伏，车前灯撕破黑沉。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soldier定位的地方。 　　 　　两个欧美男人老远就看见了灯光，立刻吃力地坐起，艰困地向舒瑛等人招手。 　　 　　舒瑛立刻跳下车，估算了soldier传回来的数据，定位误差不到50米。 　　 　　路屹和李琪一起，把两个欧美男人扶上了车。 　　 　　舒瑛独自忙碌着，检查soldier，没理会路屹。 　　 　　直到他走过来，带着命令的语气，对她说：“舒瑛，跟李琪回去。” 　　 　　舒瑛抬眼，问他：“你知道他们被困的地点？” 　　 　　路屹蹙眉，“我刚才问了那两个人，大致知道。” 　　 　　舒瑛摆弄着电线和soldier，轻声问：“你打算怎么做？” 　　 　　“先带着救援的物资进去，至少让那两个被困的人撑到救援队到来。” 　　 　　舒瑛脸色稍霁，“我还以为，你会因为冉沐沐的几句话，就被刺激得失去理智和冷静。” 　　 　　路屹见她一直在摆弄soldier，不由得问：“你在干什么？” 　　 　　舒瑛轻轻拍了拍身旁的一个黑箱子，说：“这是蓄电箱，我在给soldier充电。” 　　 　　路屹蹲下身来，静静地看着她。 　　 　　有风从沙丘上吹来，干燥，清凉，吹起她的黑发。 　　 　　他把她的头发抚到而后。 　　 　　她的头发有些毛躁，并不柔软。两辆越野车的远光灯打着，些许蓬松的头发被照成银白色。 　　 　　也映得她脸色发白。 　　 　　他说：“舒瑛，从前我当军人时，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退缩。” 　　 　　舒瑛的手顿住，抬头看着他。 　　 　　他说：“如果我不向这荒漠踏出一步，我会看不起自己。” 　　 　　舒瑛一路上隐约忍着怒气，此刻却怒不起来。 　　 　　她眼神冷锐，沉默了一会儿，说：“不顾一切往前冲，就很英雄吗？” 　　 　　路屹干脆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我早些年，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做了悔恨的事情。” 　　 　　他微微沉了气，说：“我估算过，按刚才那两个男人的话来推断，被困的人是在东北方向。他们受了伤，又在荒漠中，前进速度不会太快；人类正常的步行速度，大约是每小时四到六公里，刚才那两个人的速度，要打些折扣，勉强算他们每小时走二点五公里；他们八小时前遇难，估算下来，遇难被困的人，离这个地方大约有二十公里。” 　　 　　舒瑛有些呆怔，“原来你早就计算好了。”让一般人徒步在沙漠里行走二十公里，只怕是堪比登天，但对于路屹来说，却是一个可以完成的任务。 　　 　　“他们探险，没有开车进去，可是我们有沙地越野车。”路屹说，“所以我进去找人，是可以的。” 　　 　　舒瑛一时无言以对。 　　 　　她觉得自己脑袋有些浆糊。 　　 　　“现在是晚上，晚上的情况更难预测。”舒瑛说，“救援的黄金时间并没有过，我可以先让soldier去搜人，等soldier定位了被困人员的位置之后，我们再过去。” 　　 　　她轻轻摸了摸soldier的头，说：“这也是soldier的使命。” 　　 　　路屹起身，走向李琪，和他交代了什么，李琪带着两个欧美男人离开了。 　　 　　辽阔无边的荒漠里，只剩下舒瑛和路屹，以及一辆车，一个机器人。 　　 第48章 返回的舒小姐 　　舒瑛给soldier充好电，估算着电量能够坚持到二十公里左右，就立刻让soldier向东北方向前进。 　　 　　soldier的行进速度很快，每小时20公里，到达东北方向之后，便开始展开搜索。 　　 　　照此计算，大约需要两三个小时。 　　 　　路屹和舒瑛坐在车里，舒瑛把显示屏放好，观察soldier传回来的视频。 　　 　　她身上裹着路屹的衣服，衣服气息干燥，很保暖。 　　 　　路屹查看时间，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救援的人，已经在赶过来了。 　　 　　路屹把车内的光关掉，把舒瑛的座位调低，说：“睡一会儿，现在已经很晚了。等soldier有了发现，我叫醒你。” 　　 　　舒瑛并不怎么困，不想睡觉。却又听路屹说：“睡觉，你顶着熊猫眼的样子，实在难看。”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舒瑛的软肋。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不在乎自己的容貌。 　　 　　她背过身去，拉高路屹的衣服盖住脸，闭上眼小憩。 　　 　　只是她没想到，这荒郊野岭的，竟真睡着了。睡梦里，浑浑噩噩的，全是风沙的低吟。 　　 　　不知多久后，路屹才叫醒她。 　　 　　舒瑛静坐而起，不顾双眼酸涩，凑到显示屏前查看。 　　 　　“soldier快没电了！”她心头一沉，惺忪的睡意一扫而光！ 　　 　　路屹的双眼比浓稠的黑夜更加深沉，他说：“有发现，soldier似乎是发现了目标，在原地徘徊了几分钟了。” 　　 　　舒瑛立刻查看soldier的定位和运行的轨迹，果真如路屹所说。 　　 　　传回的画面里，是一片漆黑无边的荒漠，像化不开的墨。 　　 　　soldier的前置灯光照亮周边方圆半米，舒瑛定了定，对soldier下了指令。 　　 　　soldier有红外线夜拍功能。 　　 　　转为红外线夜拍之后，soldier所处的环境一目了然。 　　 　　细沙与沙砾铺展起伏，一座座低矮的山错落连绵。山体在夜色下，呈淡淡的红色，像一块巨大方正的岩石，表面沙化严重，有着久经风沙侵蚀的特殊纹理，神秘而古老。 　　 　　soldier在山体下徘徊，终于在山脚下发现异常。 　　 　　凌乱的沙砾中，好像掩埋着登山用的工具。 　　 　　soldier传回的画面变得颠簸颤抖，偶尔还能看到有规则不一的石块从天而降。 　　 　　如果砸中soldier，soldier不但可能会停止运行，而且还会就此报废。 　　 　　soldier传回的画面，几乎是一片疮痍。soldier前进艰困无比，突然间，只听见一声巨响，画面之中一阵天旋地转！ 　　 　　“soldier被绊倒了。”舒瑛的心猛地一沉。 　　 　　“这个地方，沙子就像浪一样，起起伏伏，一层一层的，很不平整。” 　　 　　舒瑛盯着画面，soldier很快站起来，继续向前。 　　 　　“有光！”路屹突然说道。 　　 　　舒瑛立刻定睛去看，画面中，果然有微弱的光在闪动。 　　 　　光按照特定的节奏闪烁着，三短、三长、三短！ 　　 　　这是SOS求救信号！ 　　 　　soldier也发现了信号，自动向光源处前进，并且快速定位。 　　 　　几分钟后，soldier拍摄到了被困人员。 　　 　　两个外国人已经从沙里爬了出来，不过已经精疲力竭。其中一个看见soldier，用尽了最后一丝力量，放下了手电。 　　 　　soldier查探两人的情况，把被困人的身体情况传输回来。 　　 　　两人的体温、心跳、脉搏、呼吸、血压等情况，清晰的展现在路屹和舒瑛面前。 　　 　　路屹说：“身体情况还算稳定。”他正准备发动汽车前去救援，远处突然扫过一道白光。 　　 　　汽车引擎声，在这辽阔荒野中格外突兀。 　　 　　这是搜救队到了？ 　　 　　舒瑛和路屹跳下车，将soldier传送回来的数据交给搜救队。 　　 　　搜救队惊喜又错愕，立刻进入沙漠中。舒瑛摆脱他们，将soldier一起带回来。 　　 　　考虑到舒瑛和路屹并不是专业的搜救人，搜救队没有让两人跟随。 　　 　　路屹和舒瑛在原地等待。 　　 　　一个小时后，被困的人和搜救队一同回来，舒瑛从他们手中拿回了soldier。 　　 　　搜救队队长说：“这应该是我见过的最有效率的一次搜救。”他很感激地看着舒颖，对soldier十分感兴趣，“如果没有这个机器人，我们可能还花整整一天或者更长的时间找人。而且，你给我们的被困人员身体情况，医护人员也认为十分有必要。” 　　 　　舒瑛有些自豪，将已经没电的soldier放回车里。 　　 　　“哦，对了，”搜救队的队长正准备离开，突然又回头，说：“刚才那位被困的先生，让我替他谢谢你们！”他突然递过来一张名片。 　　 　　舒瑛迟疑了一会儿，接了名片。 　　 　　不过一张普通的名片，只有姓名和电话，不过设计简约精美，名片的材质也十分考究。 　　 　　搜救队队长说：“这是那位先生的名片，他让我转交给你。” 　　 　　舒瑛把名片收好，一行人几乎是快马加鞭地赶回去。 　　 　　到达驻扎地时，帐篷里只剩下岑涔一个人。 　　 　　见舒瑛和路屹回来，岑涔顿时长松一口气。 　　 　　舒瑛问：“老赵和李琪呢？” 　　 　　岑涔说：“他们送两个外国人回去了，说是明天再回来。” 　　 　　舒瑛点了点头，把soldier放入密码箱中。 　　 　　“soldier怎么变成了这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岑涔问。 　　 　　舒瑛不大在意，她欣慰地说：“它本来就是野外探险机器人，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叹了口气后，又说：“这一片的情况都了解得差不多了，地形三维图明天就能绘制出来，不用担心无人驾驶汽车比赛时不熟悉路况了。” 　　 　　岑涔双眼一亮，“我们明天就回营地吗？” 　　 　　舒瑛说：“是，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就回去。” 　　 　　“哦，对了，”岑涔指着简易桌上的两个保温碗，说：“我煮了两碗汤，你们喝了汤再休息吧。暖胃的。” 　　 　　岑涔走后，舒瑛捧着汤，坐在了军用充气睡袋上。 　　 　　帐篷的帘子外，透出几点星光，吹进凉凉的风，天幕里，透着淡淡的蓝，云层染上青白色。 　　 　　路屹喝完汤后，坐在舒瑛身边，把睡袋布置好。 　　 　　他说：“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舒瑛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路屹眯了眯眼，“我在部队时，学了点天文，会预测天气，你也会？” 　　 　　舒瑛眼底闪过狡黠的笑意，说：“我当然不会，不过我可以查天气网。” 　　 　　路屹有些诧异，“这里还能上网？” 　　 　　舒瑛慢慢地喝着汤，说：“我提前查好了，这几天都是好天气。” 　　 　　路屹但笑不语，等她把汤喝完了，拉好帐篷帘子，和她并排躺下来。 　　 　　舒瑛侧身看着他，说：“晚安。” 　　 　　松懈下来后，就是一身的疲惫，两人没再交流，很快入睡。 　　 　　…… 　　 　　次日，一行人收拾行囊，赶回比赛营地。 　　 　　一天不见，营地已是另一番气象。 　　 　　赛前的紧张气氛，已经弥漫正个营地，犹如没有硝烟的战场。 　　 　　比赛的场地和道路终于规划并公布出来，无数的无人驾驶汽车排兵列阵一般，如战舰一样陈列在沙漠场地中。 　　 　　气势如虹，刀戟相接！ 　　 　　舒瑛和路屹几人在车阵中散步，暗中观察其他无人驾驶汽车的情况，也有无数媒体记者，扛着□□短炮，对准车子等物一阵猛拍。 　　 　　沉寂古朴的荒漠隔壁，一下子焕然热闹起来，充满生机。 　　 　　岑涔挽着舒瑛的胳膊，在她耳边低声细语，“舒姐，你看，那是BM的车，来头不小。还有那几辆，BYD的……还有这个……中国国产的！我们可要为国争光啊！” 　　 　　舒瑛时而蹙眉，时而展眉，表面故作镇定，心情却起起落落。 　　 　　岑涔突然又一个劲儿的拉扯舒瑛的胳膊，“舒姐，我刚才好像看到了那个那个……那个那个谁？” 　　 　　舒瑛笑着问：“谁？” 　　 　　岑涔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着急得很，“就是……就是那个……一个记者！” 　　 　　舒瑛拍了拍她的手，说：“宝贝儿，淡定点儿，这两天会有各国的媒体人过来，比赛时，可是要直播的。” 　　 　　一旁的路屹也兴趣盎然，只是目光扫过车阵时，不由地停下脚步，目光在人群与棘刺仙人掌中逡巡。 　　 　　舒瑛回头看着他，问：“怎么了？” 　　 　　路屹摇摇头，继续往前走，说：“没什么。” 　　 　　这一场等待已久的无人驾驶汽车道路挑战赛，终于拉开帷幕！ 　　 　　这天日头很盛，朗照着整片沙漠，阳光将沙漠涂成金色。 　　 　　一辆辆无人驾驶汽车，如整装待发的战甲，闪着华丽的光，似《星际迷航》中神秘又前卫的战舰。 　　 　　每辆车内坐了两个人，除了汽车研发人以外，必须有一个裁判，以保证在汽车行驶的过程中，完全保证无人驾驶模式。 　　 　　记者、摄影师、摄像师、科研人员、专家学者……济济一堂，沙漠里人声鼎沸。 　　 　　随着一声比赛的枪响，战列般的无人驾驶汽车行驶出去，扬起滚滚沙尘。 　　 　　冲出去那一霎那，舒瑛觉得自己在冲锋陷阵，沙场内，金戈铁马。 　　 　　这场道路挑战赛，并非如赛车一般比速度，而是比无人驾驶汽车的智能技术。 　　 　　赛道内设施了无数的关卡和障碍，甚至可能发现无数的突发意外，就看谁家的无人驾驶汽车能顺利通过，并完好无损地到达终点。 　　 　　整整六十多公里的赛道，从营地出发，跨越大片沙漠，穿过棘刺丛、仙人掌林，以及一座座沙丘，最终绕回营地，回到起点，顺利返回者，就已经获胜了。 　　 　　比赛才刚开始，许多无人驾驶汽车，就迷失在道路中，故而不得不退出比赛。 　　 　　沙漠的路况与一般的城市道路不同，许多无人驾驶汽车的传感系统无法识别沙漠中的事物，便无法正常行驶，只能遗憾退出。 　　 第49章 飞跃的舒小姐 　　无人驾驶汽车穿过沙尘，黄沙蔽日，能见度极低。舒瑛的无人驾驶汽车行驶正常。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裁判神色紧张，却一直公正认真地监督着舒瑛和汽车。 　　 　　舒瑛的手始终没有操控向盘。 　　 　　沙尘滚滚的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巨响，应该是有车辆相撞！ 　　 　　顷刻间，浓烟中冲出一辆车，笔直地向舒瑛撞过来。 　　 　　舒瑛陡然握紧双手，裁判已经发出惊恐地惨叫！ 　　 　　无人驾驶汽车瞬间改变行道和方向，避开撞过来的车辆。 　　 　　与此同时，身后紧接而来的车辆却没能避开撞击，几辆车撞成一团，被挤出赛道，翻滚着，落入棘刺丛中。 　　 　　舒瑛的无人驾驶汽车自动识别、预测危险，继续前进。 　　 　　裁判如同劫后余生，紧紧地抓着安全带，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短短一个小时的行程，舒瑛的无人驾驶汽车让这位裁判开了眼界！ 　　 　　自动识别驾驶员是否处于疲劳状态。自动换道，甚至能穿透黄沙、阻碍物，预测危险，然后自动减速、自动避开要超车的车辆，能感应前方车辆是否加速加速，控制与车辆间的距离，甚至能在突然危险来临时，瞬间避开，遇到逼车，能自动加速或者停止…… 　　 　　无人驾驶汽车，并不是要完全解放驾驶员的双手，但舒瑛的这辆无人驾驶汽车，却能够在驾驶员不动手的情况下，完成任何道路状况的行驶！ 　　 　　有人预测过，若是无人驾驶汽车普及，将会让世界不再有驾驶员，而每个人，都将只会是乘客。 　　 　　裁判为舒瑛的无人驾驶汽车感到惊叹，他一个劲儿地告诉舒瑛，她能实现这个预言！ 　　 　　关于无人驾驶汽车与人类司机，谁是主宰，谁是辅助的争议，从来没有平息过。 　　 　　舒瑛不想完全解放人类司机的双手，而是想让无人驾驶系统与人类共存。 　　 　　正思索间，车子突然向路边靠过去，片刻后，后方冲出一辆汽车，与前方的车子追尾。 　　 　　好在行驶速度不快，车子也都是智能的，并未造成人员伤亡。 　　 　　两辆车子停止比赛，退出赛道。 　　 　　她稍稍凝眉，没有多想，继续往前行驶。 　　 　　赛况越发紧张，赛道上所剩的车辆已不多，每一个摄像头，都在紧追着比赛的车辆。 　　 　　有记者激动地对着摄像头解说：“这不是智能无人汽车之间的角逐，而是人类与人工智能之间的角逐，也是人类与科技的角逐……这是我迄今为止，看过的最精彩绝伦的汽车比赛！” 　　 　　六十公里的赛程，能过关斩将的无人驾驶汽车越来越少。 　　 　　汽车已经行驶过半，穿过了棘刺丛，顺利穿过了仙人掌林和石块沙砾满地的道路，即将达到一片沙丘。 　　 　　舒瑛预计过，这大约是整个赛道中，最难的一段。 　　 　　并不是因为赛道有多危险多复杂，而是这里的地形犹如迷宫！ 　　 　　地平线上，远远的几个小黑点在慢慢放大——这是沙漠中已经完全沙化了的一群山。 　　 　　这些山，是一座座沙丘，如半轮月亮般，拱出地面，分布凌乱，毫无规律，一座座错落而开，像是迷宫。 　　 　　人一旦进入山丘群中，便会迷路。 　　 　　因为置身其中，面对外形几乎一模一样的山丘，无法判断方向，也很难寻找参照物。 　　 　　赛道两旁没有指示标志，没有了摇臂或者摄像头。 　　 　　所有的拍摄装置全部换位无人机拍摄。 　　 　　无人驾驶汽车，需要在这样复杂的道路中，自动定位，自动识别方向，然后从这群山中穿越出去，再折返，到达终点。 　　 　　其实这里里赛场营地并不远，赛道在沙漠中迂回，围绕营地绕城一个圆，只要通过此处，接下来的路，就顺利多了。 　　 　　舒瑛没有犹豫，与其他几辆无人驾驶汽车一起，义无反顾地进入了沙丘群中。 　　 　　她没料到进入之后，几辆车就按照自己规划的路线行驶起来，没有一辆车行驶在同一道路上。 　　 　　山丘中的风，很急也很大，以至于每一座沙丘的外形和相隔的距离，都会随时发生微妙的改变，这也许会误导无人驾驶汽车。 　　 　　舒瑛往车后看，一路行驶过来，沙地上竟然没有任何车辙。 　　 　　车轮刚刚碾沙地，车轮印子就被风吹散…… 　　 　　像是有一只诡异的手，在抹去她进来的痕迹，让人产生恐慌，没有安全感。 　　 　　如果不是无人机一路跟拍着，她都要怀疑自己是否是进入了一片鬼蜮。 　　 　　心生不安的同时，她也在感叹，这无人机是中国产的，中国的无人机是世界最先进的，在这样大的风沙里，竟然还能安然跟拍，国产果然是强大的！ 　　 　　无人驾驶车的挡风玻璃上，弹出悬浮的屏幕来，系统开始自动描绘所经过路线的景象，并开始判断方向。 　　 　　很快，汽车系统自动规划出行驶道路来。 　　 　　舒瑛只是静静地看着，并不干预。 　　 　　穿过几座沙丘之后，突然发现身后有一辆车跟随着。行驶了一段路程之后，她和身旁的裁判都预感到，身后的车只怕是在捡现成。 　　 　　舒瑛决定甩掉身后的车。 　　 　　车子转弯时，她从后视镜中看到了后方车子驾驶座上的人。 　　 　　竟是许恪瑾！ 　　 　　她自然早就知道许恪瑾也在此次比赛中，只是没想到，会和他在赛道上狭路相逢。 　　 　　思索间，许恪瑾的车子已经加速跟了上来。 　　 　　舒瑛迟疑了一瞬，也加速，避免和许恪瑾碰面。 　　 　　后视镜中，她看见许恪瑾脸色又黑又沉。 　　 　　绕了几圈之后，许恪瑾自然是被甩开了。 　　 　　舒瑛黑白分明的眼眸里，似乎没有一丝情绪。 　　 　　有光大片大片的穿透玻璃，倾泻而来，熠熠生辉，沙漠似一片潋滟金海。 　　 　　眼前豁然开朗，道路平坦——车子驶出了沙丘群。 　　 　　一瞬间，掌声和惊叹声跌重而起，□□短炮齐刷刷对准舒瑛的无人驾驶汽车。 　　 　　舒瑛眯了眯眼，看向前方，她是第三个驶出沙丘的。 　　 　　接下来的道路，便是返回。 　　 　　围绕营地一圈的赛道，终于要延伸到终点。 　　 　　车子在比赛的终点停下时，Judy和赵君华等人早就欢呼雀跃地迎了上来。 　　 　　舒瑛下车，与他们一一拥抱。 　　 　　转身时，她在人海中寻找路屹的身影，路屹只来得及递上一瓶水，她就被媒体记者包围了。 　　 　　隔着重重人海，她看向他，忽而觉得，若是人生就此为终点，也无憾了。 　　 　　路屹安静地站在一旁，高大的身影，如鹤立鸡群。 　　 　　他听着舒瑛用流利的英文和法语回答记者的问题，忽而生出一种隔阂。 　　 　　她已万丈光芒，而他却仍站在阴影里。 　　 　　舒瑛从记者当中走出来时，路屹已经不在了。 　　 　　她环顾四周，恰好看见一辆车到达终点。 　　 　　许恪瑾从车上走了下来，依旧有记者上去簇拥着。 　　 　　快速回答了记者的问题之后，许恪瑾看向舒瑛，眯了眯眼。 　　 　　他是第六个达到终点的，成绩算是不错了。至少在亚洲，已排得上名号。 　　 　　比赛成绩很快公布，舒瑛AI工作室研发的无人驾驶汽车，排名世界第三，舒瑛成功地站上了领奖台。 　　 　　Judy长吁一口气，说：“世界第三，亚洲第一……有300美元的奖金啊，怎么花呢？” 　　 　　“回国后去吃火锅吧！”岑涔建议。 　　 　　李琪感叹：“300美元，能吃多少顿火锅啊！” 　　 　　300美元的奖金，对于一个正在运转的工作室或者公司来说，绝对不是一笔大数目，但其带来的后续利益，是无法估量的。 　　 　　短短一天时间，AI工作室和舒瑛的名字，就横扫各大媒体的头条和搜热。 　　 　　有中国科技媒体报道：“这或许是中国AI科技的领头人，也或许是改写人……或许有一天，世界科技的规则，将由此改变。” 　　 　　与此同时，Judy将无人驾驶车比赛的车载记录视频放到了网上。 　　 　　短短一天时间，转发就过万，评论已经超三万。 　　 　　各大媒体和营销号竞相转发。 　　 　　舒瑛随手打开微博，刷评论。 　　 　　“这绝对改写交通历史！” 　　 　　“无人驾驶汽车普及后，就再也不怕女司机啦……哈哈哈……” 　　 　　“有了这种车，交警叔叔就轻松太多了！” 　　 　　“黑科技啊，人类会被取代的！” 　　 　　“霍金说得没错，AI将毁灭人类！如果就此发展下去，还要人类干什么？” 　　 　　“这种系统难道就百分之百安全？出了车祸谁负责？” 　　 　　“这视频的BGM好听，求原音！” 　　 　　“以后不用考驾照了！6666666……” 　　 　　…… 　　 　　诚然，无数的争议铺天盖地而来，甚至有不少的人谴责诘问，但每一件新事物产生前，都是如此。 　　 　　就如当初有人质疑过飞机，质疑过高铁，质疑过飞船，质疑过火箭…… 　　 　　但如今，那些被质疑过的东西，有的已经融入了人们的生活。 　　 　　一切，都才刚刚起步而已。 　　 　　…… 　　 　　起起落落的一天，到底结束了。 　　 　　舒瑛这一天，过得很乱，也很充实。 　　 　　夜色降临后，荒原恢复宁静。天高地远，天上的星光，似触手可及。 　　 　　舒瑛接到了周韵宜的电话。 　　 　　她是这场赛事的赞助人之一，如今赛事成功落幕，她应该在庆祝，或者在参加晚宴、交流会。 　　 　　舒瑛接了电话，手机里隐约有音乐滑过。 　　 　　夜幕下，四周似乎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 　　 　　母女两人都静了会儿，周韵宜才问她，是否要参加明天的一个庆功宴。 　　 　　舒瑛婉拒，寒暄了几句，一步一步走回帐篷。 　　 　　还未靠近，就听见赵君华和李琪几个人的说笑声，爽朗又痛快。 　　 　　她进了帐篷，没看见路屹。 　　 　　岑涔见她回来，双眼一亮，把一块蛋糕递了过来，“舒姐，吃蛋糕！” 　　 　　蛋糕溢着香甜，造型诱人，色彩可口。 　　 　　舒瑛问：“哪儿来的蛋糕？” 　　 　　岑涔笑着说：“周董事长，她让冉沐沐送过来的。” 　　 　　舒瑛不忍扫了兴致，又端了一块蛋糕，问：“路屹呢？我给他送蛋糕。” 　　 　　赵君华说：“刚才还在这儿，出去透气了吧？” 　　 　　舒瑛端着两块蛋糕出了帐篷，借着疏淡的光，寻找路屹。 　　 　　很快在一处高地找到他。 　　 　　他坐在一个摇臂高架子上，正在抽烟。 　　 　　烟上的火星时暗时亮，青烟消失在风里。 　　 　　舒瑛在风里站了一会儿，闻到淡淡的香味。她走过去，仰头看着他。 　　 　　“你在上边做什么？” 　　 　　路屹掐了烟，低头看着她，没说话。 　　 第50章 得意的舒小姐 　　两人无声凝视，光线不好，却都看见对方眼中的光。 　　 　　路屹伸手扶着摇臂，说：“还没恭喜你。” 　　 　　舒瑛退后一步，这样仰头不太累。她轻笑，“你打算怎么恭喜我？” 　　 　　路屹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头发海藻般，在风里飘着。 　　 　　亭立的模样，像沙漠里开出的花。 　　 　　风沙托起她淡蓝色的衣裙，抹出一道荒野夜色里，纯净的色彩。 　　 　　她扬唇笑着，目光灼热直白。 　　 　　路屹突然定住了。 　　 　　霎那间，原野里星驰风扬，飞沙走石，万物变幻。 　　 　　唯有她，久久地定格了。 　　 　　还有他的心跳，停滞了。 　　 　　舒瑛蹙眉，抿唇笑着，“路屹，你这声恭喜，真的言不由衷啊。” 　　 　　他按下心头的异样，说：“我以身相许，可以吗？” 　　 　　舒瑛轻哼一声，“差强人意吧。” 　　 　　夜里，人精神最脆弱，也最容易触情，心思也最敏感。 　　 　　舒瑛敏锐地察觉到，路屹的情绪，其实有些低沉。 　　 　　路屹从高架上跳下来，脱下衣服，披在舒瑛肩上。 　　 　　带着他的体温，有些淡淡的烟草气息。 　　 　　舒瑛把蛋糕递给他，“尝尝。” 　　 　　路屹微微蹙眉，还没接，舒瑛已经挖了一勺喂到了他嘴边。 　　 　　甜腻的奶油味，还有巧克力，以及奶酪，裱花边上有一颗樱桃。 　　 　　路屹一口吃下，除了甜，没尝出其他的味来。 　　 　　舒瑛只吃蛋糕上的水果。 　　 　　路屹挡着风，见她吃得认真，问：“怎么不说话？” 　　 　　舒瑛抬起头来，说：“你今天一下午都没说话。” 　　 　　路屹说：“你不在。” 　　 　　舒瑛靠近他，“你的意思是，我冷落了你？” 　　 　　她端着两块蛋糕，却执意要伸手抱着他。 　　 　　路屹只好自己端一块蛋糕，两块蛋糕上的水果都被她挖完了。 　　 　　舒瑛凝视着他，问：“路屹，你在想什么？” 　　 　　路屹却说：“今天赛况怎么样？和我说说。” 　　 　　舒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简单地说了比赛情况，把沙丘群遇见许恪瑾的事情也说了。 　　 　　“以后离许恪瑾远点儿。”路屹说。 　　 　　舒瑛挑眉，“怎么，你吃醋啦？” 　　 　　路屹却笑道：“只是怕许恪瑾会因此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来。” 　　 　　舒瑛眯了眯眼。 　　 　　路屹握住她的肩膀，“我说的你听进去了没？” 　　 　　舒瑛吃完一块蛋糕，把剩下的给他，“知道了。”她把勺子也给他，说：“把剩下的蛋糕都吃完，别浪费。” 　　 　　路屹当真不会浪费，给什么吃什么。 　　 　　舒瑛很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鼓励。 　　 　　路屹随口问：“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舒瑛说：“很快……”她抬手抓了抓背，衬衫被抓出褶皱。 　　 　　“怎么了？” 　　 　　“有些痒，应该是被什么虫子咬的。”舒瑛继续抓，“或者是两天没洗澡，过敏了……” 　　 　　路屹握住她的手，“别抓了。”他将她转过身去，从她衣服下摆探进去，触到温腻的肌肤，两人都僵了僵。 　　 　　微微粗粝的指腹，越过她的胸衣，再往上，触到背部肌肤上一颗颗小小的凸起…… 　　 　　有些发烫，但很细腻。 　　 　　“应该是过敏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很痒……”舒瑛还想挠。 　　 　　路屹强自镇定，把她的衣服抚平。 　　 　　黑夜里，他的眼神意味不明。 　　 　　“待会儿给你抹点药。” 　　 　　“你有药？”舒瑛有些惊疑。 　　 　　“嗯，”路屹带着鼻音回答她，声音低沉。 　　 　　忽而想起杂沓细碎的脚步声，两人循声看去，见一行人走了过来。 　　 　　看制服，知道是媒体的工作人员，带着工具，过来拆摇臂的。 　　 　　“走吧，”舒瑛拉着路屹回帐篷。 　　 　　…… 　　 　　舒瑛回了帐篷，简单的洗漱好，听到门口有脚步声。 　　 　　“舒姐，”是岑涔的声音，“我进来了。” 　　 　　岑涔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支药膏。 　　 　　“路哥说你过敏了，让我过来给你涂药。” 　　 　　舒瑛说：“放着就好了。我待会儿自己涂。” 　　 　　岑涔把药膏放在桌上。 　　 　　舒瑛问：“路屹呢？” 　　 　　“赵哥拉着他喝酒，都在隔壁帐篷里。” 　　 　　舒瑛没再问什么。等岑涔离开后，脱下外衣，躺进睡袋里。 　　 　　不知躺了多久，四野里的灯光，都悄然暗下去。她才听见路屹走进来的声音。 　　 　　“还没睡？”路屹没开灯，脱了外衣，坐在自己的睡袋上。 　　 　　舒瑛说：“没睡着。” 　　 　　路屹看见放在睡袋旁的药膏，并没有动过。 　　 　　舒瑛翻了个身，说：“你帮我涂药。” 　　 　　路屹抿紧唇，舌尖无意地抵住牙齿。 　　 　　有风吹起帐帘，带来四野里的澎湃，像悸动的心跳声。 　　 　　她只穿着一件家居衬衫，晦暗里，风光隐约。 　　 　　他打开药膏，挤了些药在指尖上，掀开她的衣裳。 　　 　　光洁纤细的腰背，牛乳一样白，腰腹紧实，有马甲线。 　　 　　背上有淡淡的小红斑，略显禁忌。 　　 　　他把药涂在小红斑上，舒瑛身体一僵。 　　 　　空气里氤氲着药味，清凉却浓郁。 　　 　　“什么感觉？”舒瑛忽然问。 　　 　　路屹的动作顿了顿，他慢慢地将药晕开，指尖有意无意地描绘着她的脊背。 　　 　　光线虽然昏暗，但他的指尖却好像能描绘出她身体的细节。 　　 　　哪一处柔软，哪一处微凹，哪一处隆起…… 　　 　　寻幽探密般，神秘又刺激。 　　 　　舒瑛回头看着他，“问你话呢，什么感觉？” 　　 　　路屹轻笑一声，“不够我有感觉……” 　　 　　舒瑛一愣，快速在睡袋里翻了个身，伸手勾住路屹的脖子。 　　 　　这一番举动，她身上那件薄薄的衣衫已经完全褪下。 　　 　　视线里，是她诱人的胴体。 　　 　　“现在呢？什么感觉？” 　　 　　她凑到他耳边问。 　　 　　路屹眯了眯眼，解开睡袋，把她捞进怀里。 　　 　　他一身干燥，体温如火，紧紧熨帖着她。她伸手，探进他衣服里，顺着结实的背脊，慢慢停在腹部。 　　 　　“现在呢？什么感觉？”她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 　　 　　路屹没说话，燥热的掌心顺着她的腰慢慢游弋，停在胸前，柔软的一捧，比他想象得更好。 　　 　　舒瑛呼吸凝滞，心底生起一团火。 　　 　　他轻笑，问：“感觉怎样？” 　　 　　舒瑛咬牙，说：“不过如此……” 　　 　　她慢慢的挪动光洁的双腿，缠着他。 　　 　　睡袋不够宽松，两人的身躯亲密无间地挤在一起，恨不得成为一体。 　　 　　她终于脱下他的衣服，也清晰地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 　　 　　刚硬的，有力的，原始的。 　　 　　舒瑛时重时轻地磨蹭着，眼神如丝。 　　 　　她说：“要吗？” 　　 　　路屹全身战栗，绷得笔直。他伸手捧住她的头，将她的头发揉乱，“你真就那么急？” 　　 　　舒瑛的手慢慢向下，又轻笑，“它比较急……” 　　 　　路屹倒抽一口凉气。 　　 　　隔壁帐篷里，李琪和Judy几个人的说笑声时不时传来。 　　 　　岑涔甚至还朝舒瑛喊了几声。 　　 　　舒瑛没理会。 　　 　　路屹捏揉着她，呼吸似火，动作也越来越没轻重。 　　 　　风在吹，从沙丘原野上，从帐篷上吹过，纠缠着两人缠绵火热的呼吸。 　　 　　两人无数次纠缠亲吻，无数次安抚摩擦，似乎只差最后一步。 　　 　　她真切地感受着他的身体，触及处，仿佛原野上燎原的火，滚烫，无穷。 　　 　　呼吸里，尽是最原始的气息。 　　 　　路屹吻着她，唇舌缠绵后，俯身看着她。 　　 　　她双眼如媚，迷离又空茫，却好像能把他的灵魂也吸进去。 　　 　　她抬头吻他的喉结，身体也微微颤抖着、蠕动着。 　　 　　她说：“来啊……” 　　 　　路屹扣住她的双手，隐忍着，问：“就这样吗？没套。” 　　 　　舒瑛已经有些忘我，定了一会儿，才说：“需要吗？” 　　 　　他死死咬着牙，汗珠从锁骨滑入胸膛，与她薄汗交融为一体。 　　 　　“安全期？” 　　 　　舒瑛咬着唇，“我也不知道……” 　　 　　路屹搂着她，叹了一口气，“你真会胡闹……” 　　 　　舒瑛双眼微微清明，正想说什么，突然有人走到了帐篷外。 　　 　　“舒姐，你睡了吗？”岑涔在帐篷外叫她。 　　 　　舒瑛现在想杀人！ 　　 　　路屹俯身在她上面，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他轻轻翻身，睡在她身边。 　　 　　岑涔听见了动静，连忙说：“舒姐，你帮我问问路哥，那个药膏还有吗？Judy姐也起了疹子，需要药膏……” 　　 　　舒瑛咬牙，瞪着路屹，说：“你去！” 　　 　　路屹脸色微沉，“你确定？” 　　 　　舒瑛往他身下看了看，轻笑一声。起身披上衣服，把药膏递了出去。 　　 　　岑涔连忙道谢，又狐疑地说：“舒姐，你……你和路哥睡在一起啊？” 　　 　　舒瑛但笑不语。 　　 　　岑涔的脸瞬间通红，“我……我以为，路哥和李琪他们……” 　　 　　又看了看舒瑛衣衫不整的模样，岑涔瞬间窘迫得无地自容，嗫嚅着说了句什么之后，转身飞快地走了。 　　 　　舒瑛回了帐篷，躺进睡袋里。 　　 　　她睁着眼睛，看着路屹，“继续？” 　　 　　路屹伸手把她捞进怀里，低声说：“回去再给你。” 　　 　　舒瑛狠狠地掐他的手臂，可太硬，掐不动。 　　 　　“都是你的药膏惹的祸！” 　　 　　她推开他，背过身去，不再理人。 　　 　　路屹似笑非笑，静静地睡在她身边，静默不语。 　　 　　舒瑛有时就是个妖精，大胆直白，主动热情。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给这个女人。 　　 　　在她最得意、最有成就的时候，与她交托，给她一个锦上添花，让她和自己变得完整…… 　　 　　可是…… 　　 　　路屹压住心头阴冷的浊气，一夜无眠。 　　 　　 第51章 无援的舒小姐 　　次日，比赛营地的人，陆陆续续地撤退离开。 　　 　　舒瑛等人也准备收拾妥当之后，离开内华达边境沙漠。 　　 　　一应设备机械要撤出去，十分的繁杂。尤其是无人驾驶汽车的运输，是一项大工程。 　　 　　用过早饭，帐篷内只剩下舒瑛和岑涔。 　　 　　岑涔收拾东西，说：“Judy姐和赵君华受邀要去旧金山，两个人提早去买机票了。” 　　 　　这几天下来，美国这边也有不少合作邀请，这边离旧金山最近，Judy和赵君华顺便过去调研考察。 　　 　　“李琪和路哥去联系运输公司了，办理国际物流手续，把无人驾驶汽车运送回国。” 　　 　　舒瑛估计路屹和李琪要到下午才会回来，和岑涔收拾行李和设备。 　　 　　清晨还算凉爽，岑涔简单的收拾了自己的行李，来到舒瑛的帐篷。 　　 　　岑涔：“舒姐，我要出去一趟。” 　　 　　舒瑛有些诧异，“你要去哪儿？” 　　 　　岑涔说：“昨天你在比赛的时候，我和几个人约好了，要去捡垃圾。” 　　 　　舒瑛：“捡垃圾？” 　　 　　岑涔手里提着几个编织袋，说：“有些团队走了，可留了不少垃圾，我们去捡一捡。” 　　 　　舒瑛微微蹙眉。 　　 　　岑涔说：“我听几个志愿者说了，留下太多垃圾会破坏环境，如果被动物吃了，动物会死的……这沙漠里有沙狐，还有沙鼠……很珍贵的动物……” 　　 　　舒瑛轻笑，“又不是不让你去，只是要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岑涔和其他几个志愿者相约着走了，舒瑛依旧有条不紊地整理东西。 　　 　　大大小小的物件收拾得差不多时，已经过了正午。 　　 　　舒瑛看了时间，干脆抬了凳子，坐在棘刺丛的阴影下乘凉。 　　 　　远远的，看见几个人走过来，手里提着大袋小袋的垃圾。 　　 　　看来收获不小，这么多垃圾也不知要捡到什么时候。 　　 　　舒瑛依稀听见这几个捡垃圾的志愿者在聊天，似乎是打算离开了。 　　 　　她追上去，问：“你们看见岑涔了吗？” 　　 　　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面面相觑。 　　 　　舒瑛用英文解释：“一个亚洲女孩儿，二十岁左右，扎着马尾，也是和你们一起去捡垃圾的。” 　　 　　其中一个人想起什么，说：“有几个亚洲人，但我们没在一起。他们大约是去那边了吧。”他指了个方向。 　　 　　有人说：“那边有流沙，我们都不敢去。” 　　 　　舒瑛稍稍蹙眉。 　　 　　捡垃圾的志愿者离开后，舒瑛又等了几个小时，依旧没有等到岑涔回来。 　　 　　左右她一个人，干脆就朝着岑涔离开的方向去找。 　　 　　一路上，倒是看到不少清理垃圾的人，也有的团队把自己带来的垃圾带走。 　　 　　“舒姐？” 　　 　　突然听到有人喊，舒瑛循声看去。 　　 　　冉沐沐提着一个半空的垃圾袋，向她跑了过来，“舒姐，你也是来捡垃圾的吗？” 　　 　　舒瑛环顾，其实这些人环保意识都不错，沙地里没什么垃圾，有的都是打理好要带走的。 　　 　　她说：“你有没有看见岑涔？” 　　 　　“岑涔？”冉沐沐往四周看了看，“我好像看见她往那边去了。”顿了顿，又说：“她上了几个美国人的越野车，去比较远的地方捡垃圾。” 　　 　　舒瑛心头骂了一声，转身往帐篷走。 　　 　　“舒姐，”冉沐沐跟她同路，“你不去找她了吗？天快黑了。而且，刚才我看见那几个美国人都回来了。” 　　 　　舒瑛蹙眉，“我回帐篷看看。” 　　 　　冉沐沐跟她一起回了帐篷，并没有看见岑涔。 　　 　　舒瑛拿了车钥匙，上越野车。 　　 　　冉沐沐也跟了上来，“我知道他们去了哪儿，我给你带路。” 　　 　　舒瑛一边开车，一边找岑涔，半个小时后，车子都开出营地了。 　　 　　“舒姐，岑涔他们就在这里吧？”冉沐沐说，“我也来过这里，看见过她。” 　　 　　舒瑛停下车。 　　 　　这里有不少仙人掌和棘刺，凌乱横生在沙漠里，相互掩映着，可看不到人影。 　　 　　有的地方车子不好开进去，舒瑛说：“我去看看。” 　　 　　冉沐沐说：“小心啊，舒姐。” 　　 　　舒瑛绕过一丛棘刺，喊了几声，没人回应。 　　 　　再往前走了一会儿，确定这里根本没人，舒瑛打算返回。 　　 　　可抬脚却特别吃力，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往下陷！身边的沙子看起来再正常不过，可脚边下陷的沙子却突然冒出水泡。 　　 　　她立刻就想拔腿，挣扎之下，身边的沙子流动下陷得更快，地下有一股巨大又阴冷的力量，把她往下拽！ 　　 　　情急之下，她身体踉跄不稳，竟扑倒在地，沙子开始吞没她的大腿！ 　　 　　这简直令人瞠目结舌，不过短短几秒钟的事情，快得甚至让人来不及反应。 　　 　　眼看着就要被沙子吞掉了，她当即想要抓住点什么，可身边空无一物。 　　 　　无奈之下，她大喊：“冉沐沐！” 　　 　　喊了几声，听见了冉沐沐的回应。很快，冉沐沐就跑了过来。 　　 　　她看见被沙子吞没的舒瑛，立刻停下脚步。 　　 　　“舒姐！”冉沐沐停在远处，惊慌地张望着，“舒姐，流沙？你……要怎么办？” 　　 　　“去看看车上有什么东西可以拉我出去！”舒姐对着她大喊。 　　 　　冉沐沐徘徊着，没有立刻走。她立在平静的沙地上，呆怔地看着舒瑛。 　　 　　舒瑛的腿被沙子挤压得疼痛难忍，她说：“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冉沐沐死死地抿着唇，脸色苍白。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回过神来似的，握紧了拳头。 　　 　　她低声说：“舒瑛……”似害怕自己也被沙子吞没，她一边说，一边后退，“我去叫人来帮你。” 　　 　　舒瑛眼里进了沙子，视线变得模糊。冉沐沐转身而去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 　　 　　接着她听见了车子开动的声音——冉沐沐竟然把越野车开走了！ 　　 　　舒瑛脑袋里瞬间一片空白，甚至无法思索。冉沐沐把她的车开走，到底是去叫人，还是…… 　　 　　夜幕压了下来，舒瑛只觉刺骨冰凉。 　　 　　很快，泥沙就完全吞没了大腿，舒瑛再也动弹不得。 　　 　　她的每一根神经紧绷到快断裂，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做噩梦。 　　 　　也许是她不再挣扎动弹，她的身体没有再下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黑暗完全吞噬荒漠，舒瑛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昏昏沉沉地栽倒在泥沙中。 　　 　　…… 　　 　　“阿瑛！阿瑛！” 　　 　　舒瑛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声音隔得很远。 　　 　　她匍匐着，抬起头，看见许恪瑾在不远处。 　　 　　他刚走了两步，就陷进沙里，惊慌之下，赶紧退回去。 　　 　　“Kris？”舒瑛艰困地撑起身来。 　　 　　许恪瑾退出流沙之后，立刻说：“阿瑛，你别动，我这就想办法来救你！”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许恪瑾那边亮着，照出三四个男人的身影。 　　 　　看来许恪瑾还带了人来，舒瑛稍微放心。 　　 　　虽然平静下来，可她的心依旧是悬着的。 　　 　　许恪瑾站在安全的地方，与另外几个男人商量如何救援。 　　 　　他们的声音很远，舒瑛听得不是很真切，可看得出来，许恪瑾十分的急躁，他甚至在对着三个男人怒吼。 　　 　　有好几次，他想冲进来，被三个男人拦住。 　　 　　舒瑛远远地观望着，眯着眼睛，借着那点光，她能看清那些人的身影。 　　 　　好像有什么记忆，与其中一个男人的身影重叠，不轻不重地敲在了舒瑛的心上。 　　 　　“必须救！”许恪瑾怒吼一声，“你他妈的，不救我叫你们来干什么？他妈的付钱的人是我！你们到底听谁的？”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 　　 　　舒瑛紧紧地盯着那个亚洲男人！ 　　 　　他身形高大，留着胡渣，气质粗犷，却不彪悍。许恪瑾一直被他拦着，对他不停地怒吼。 　　 　　舒瑛总算听明白了几分——这胡渣男在阻止许恪瑾救她！ 　　 　　许恪瑾低吼一声，“你们给我滚，都他妈别管我！” 　　 　　他推开男人，捡起一根绳子，带着一块木筏，作势就要往舒瑛这边冲过来。 　　 　　胡渣男人突然抢了许恪瑾的绳子，几下将他捆了，撂倒在地！ 　　 　　其他两个男人瞠目结舌，许恪瑾勃然大怒，不停地叫骂着。 　　 　　舒瑛觉得不可思议，这到底是要救她，还是不要救她？ 　　 　　WTF？ 　　 　　胡渣男人拖着许恪瑾撤退，对另外两人说道：“带他回去。” 　　 　　另外两个男人复杂地看向舒瑛，“可是她……” 　　 　　“钱照数给你们，没办成事但好歹……”胡渣男人冷冷地看着舒瑛，说：“别管她了！” 　　 　　几个人携着风沙，扬长而去。 　　 　　舒瑛在风沙里凌乱着。 　　 　　四野再次陷入死寂，舒瑛抬手看了看手环…… 　　 　　被困已经一个小时了。 　　 　　…… 　　 　　天快黑时，路屹和李琪驾着车回到营地。 　　 　　下了车，路屹踩着沙子，几步走回帐篷。 　　 　　大多人已经离开，比赛营地上，只剩下些许稀稀拉拉的灯火。 　　 　　帐篷安静冷清，没有人气。 　　 　　舒瑛不在。 　　 　　路屹稍稍愣了愣，见一旁的帐篷被掀开，岑涔走了出来。 　　 　　岑涔恰好垃圾装好扎袋，放在帐篷边，还没开口说话，就听路屹问：“舒瑛呢？” 　　 　　路屹进了舒瑛的帐篷，帐篷内空无一人，光线昏暗。 　　 　　岑涔跟了进来，说：“我一回来就没看见舒姐了。” 　　 　　路屹顿时皱眉，冷声问：“你回来多久了？” 　　 　　岑涔若有所思，斟酌着说：“大概也有一个多小时了吧……” 　　 　　路屹拿出手机拨号，走出帐篷。 　　 　　盛大的赛事结束，荒漠里短暂的喧嚣结束。此时旷野里，只剩下零星的帐篷和灯光——大多人都离开了。 　　 　　舒瑛的手机没拨通，路屹环顾四周。 　　 　　他的心微微沉了沉，又问：“舒瑛的车呢？” 　　 　　他们团队有两辆越野，他开出去一辆，这里留了一辆。 　　 　　岑涔这才恍然察觉少了一辆车，她慌忙说：“我没注意啊……难道是舒姐开出去了？” 　　 第52章 脱困的舒小姐 气温似乎就在这一刻下降了。 　　 　　李琪见路屹神色不对，心头也没底，说：“舒姐做事理智稳重，不要太担心。” 　　 　　路屹收了手机，转身进帐篷，说：“调录像！” 　　 　　帐篷里外，都安装了摄像头。赛事的承办方也装了监控。 　　 　　李琪立刻调出监控录像，快速回看。 　　 　　“大约一个小时前，舒姐开车离开了。”李琪说。 　　 　　路屹眯了眯眼，指着监控画面里的另一个人，问：“这是谁，看着有些眼熟。” 　　 　　岑涔凑过来，立刻认出来，“这是冉沐沐！她怎么和舒姐一起上车了？” 　　 　　路屹说：“把声音调到最大，听听她们在说什么。” 　　 　　李琪立刻照做。 　　 　　舒瑛和冉沐沐的对话很短暂，且有风沙干扰，声音十分模糊。 　　 　　冉沐沐有些失望，“听不太清楚……” 　　 　　李琪说：“没关系，我们有智能语音识别系统。”他立刻把音频导入系统中，系统很快辨识出舒瑛和冉沐沐的对话内容。 　　 　　冉沐沐说：“舒姐，我带你去找岑涔，她去沙丘那边捡垃圾了。” 　　 　　舒瑛说：“系好安全带……” 　　 　　岑涔有些惊讶，“舒姐去找我？”她顿了顿，“我是去过沙丘那边，可是我没走太远，很快就回来了！” 　　 　　路屹沉默不语，阴着脸出帐篷，拉着岑涔上车，朝沙丘行驶！ 　　 　　夜色渐深，荒漠里空寂辽阔，车子急速前进，扬起沙尘。 　　 　　车子行驶出营地，车前灯照得黄沙一片雪白，冷光如雪。 　　 　　昏暗里，竟有车子从远方快速驶过来，远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路屹立刻按响喇叭，对方毫无回应。 　　 　　他开车靠过去，与那辆车擦身错过。 　　 　　路屹看过去，眼光扫过，快速看清对方车里的情况。 　　 　　驾驶车辆的是一个男人，气质粗犷，身材魁梧，脸上留着胡子。 　　 　　还有三个人坐在后座上，中间一人被捆绑着，有些眼熟。 　　 　　路屹感觉有些不妙，待回头想要看清楚时，那车子已经扬沙而去。 　　 　　前方沙地中，有深浅不一的车轮胎印子。 　　 　　岑涔提醒他：“路哥，就是这里，我没再往前走了。” 　　 　　路屹停下车，环顾四野。 　　 　　稀稀拉拉的棘刺丛，像是从黑暗地底冒出的鬼爪，在风里张牙舞爪。 　　 　　空气很凉，有些刺骨。 　　 　　天际尽头，隐约能看见沙丘群，那是舒瑛比赛经过的地方。 　　 　　两条浅淡的车轮胎印子，从稀疏低矮的棘刺丛中蜿蜒出来，像伏在地上的蛇。 　　 　　岑涔也下了车，四处看了看说：“这里没人啊，舒姐是不是没来过，或者已经回去了？” 　　 　　路屹走到车前方，踩着从棘刺丛里延伸出来的车辙，说：“你别动，我去看看。” 　　 　　他走得很快，身形孑然又挺立，带着与生俱来的敏锐和力量。 　　 　　很快，他就消失在黑暗中，进入一片略微湿软的沙地。 　　 　　沙漠、沼泽、泥潭、黑暗…… 　　 　　刻板的画面快速浮现，路屹俯身，抓了一把沙子，搓了搓。 　　 　　他打开手机手电，在地上发现模糊、凌乱的脚印。 　　 　　顺着脚印往前走，他终于看见了陷在沙里的舒瑛！ 　　 　　他的心猛地抽搐着，竟发不出声音来，整个人的身体僵直绷紧，似一张拉紧的弓，颤栗着，惊慌着！ 　　 　　“舒瑛！”他试图往前走两步，身体很快下陷，沙子吞没脚踝。 　　 　　舒瑛微微动了动，抬起头来。 　　 　　还好……路屹突然心跳凝滞，却又如起死回生，他死死地盯着舒瑛，说：“不用动，不要挣扎，不要紧张，我马上来救你！” 　　 　　舒瑛脸色苍白，呼吸越发微弱。 　　 　　她动了动唇，点头说：“我知道。” 　　 　　路屹狠狠地看了她一眼，说：“等我，我很快回来。” 　　 　　他后退几步，才狠心转身离开。 　　 　　“等我！”他说。 　　 　　这一路，他没有回头，百米冲刺，爆出惊人的速度，只为快速返回。 　　 　　他上了车，把车开到沙丘边缘，停下来。 　　 　　岑涔不明所以，一把被路屹扯下去。 　　 　　正要询问，路屹厉眼扫过去，说：“别动！” 　　 　　岑涔小声问：“是不是找到舒姐了？” 　　 　　路屹快速打开后备箱，找到一个备胎，他拖下来。 　　 　　车上东西太少，他回到车厢内，在驾驶座上找到一瓶水。 　　 　　接下来，他几乎是暴力拆卸了车子的轮胎、座椅，还有脚垫。 　　 　　岑涔不知他为何如此大的力气，把轮胎往肩上一搭，一边扛着一个，开始奔跑。 　　 　　那一刻，他似乎是发了疯地追逐。 　　 　　“舒瑛！”路屹回到流沙处，把轮胎平放进去，试着用脚踩了踩，没下陷。 　　 　　他再放第二个，甩出去三米远，快要靠近舒瑛！ 　　 　　他伏在轮胎上，慢慢地匍匐在沙地，向舒瑛爬过去。 　　 　　“路屹……危险……”舒瑛说。 　　 　　他说：“别说话，”又拿出水来，倒了点儿在瓶盖里，喂到她唇边，“喝点水。” 　　 　　他的脚搭在轮胎边缘，整个身躯拉得笔直，平趴在沙上，双手伸直，轻轻地抬起舒瑛的下巴，给她喂水。 　　 　　舒瑛沾了点儿水，路屹没再喂。 　　 　　他的身躯在下陷。 　　 　　舒瑛仓皇恐惧，不安地看着他。 　　 　　路屹慢慢地退回去，踩在轮胎上。他的重量完全放在轮胎上时，轮胎开始慢慢下陷。 　　 　　两步跳跃出去，他再一次冲刺离开。 　　 　　这一回，他搬来了两把座椅。椅背和坐垫已经分离，被他平放在沙地上。 　　 　　他把坐垫放到舒瑛身边，慢慢地放低重心踩上去，加大受力面积，使坐垫在沙地上保持平衡，受力均匀。 　　 　　路屹捧着舒瑛冰冷的脸，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唇，说：“舒瑛，你必须争气点。”他搂住她的肩膀，“还有力气吗？” 　　 　　舒瑛陷入流沙中的身体，所承受的压力已经快要超越她的承受能力。 　　 　　她点了点头。 　　 　　“好，”路屹一字一顿地说，“我说，你照做！” 　　 　　舒瑛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路屹说：“流沙没那么可怕，你现在慢慢地、轻柔地晃动腰身，这样可以在身体周围挤出真空的区域来。” 　　 　　舒瑛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周身的疼痛已经让她麻木。 　　 　　她照做，可根本无法动弹。 　　 　　路屹握住她的肩膀，轻轻地前后推动她，“舒瑛，你必须自己来！我保证你不会再下陷。” 　　 　　舒瑛咬牙，疼、冷，终于呜咽一声。 　　 　　她慢慢地前后挪动身体，每一次与流沙的压力抵抗，都如一场极刑。 　　 　　路屹贴了帖她的脸，轻声说：“换一换方向。” 　　 　　她停了一会儿，积蓄了点儿力量，再左右挪动。 　　 　　四周的沙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但腰部的沙，的确变得松散了些。 　　 　　如此反复，终于在腰部的地方，挪出一丁点儿空间来。 　　 　　路屹开始慢慢地把她往上提。 　　 　　“动一动脚……”路屹对她说，“就像刚才一样。” 　　 　　这样艰难的动作，受到的效果非常缓慢，对于被困者来说，每一次挪动，都异常痛苦。 　　 　　舒瑛犹如被凌迟，可一抬眼，路屹依旧沉沉地看着她。 　　 　　他说：“舒瑛，你必须出来！我不管你出来后是残废还是怎样，你都必须给我出来！” 　　 　　岑涔不知何时跑了过来，被路屹一声怒吼扼了回去！ 　　 　　她捂住嘴，一动不动，惊骇担忧地看着舒瑛，看着路屹。 　　 　　整个自救的过程，就像钝刀密密麻麻地剌在身上。 　　 　　耐力、体力、毅力……都已经快到崩溃边缘了。 　　 　　路屹吻着她，在她耳边低语。 　　 　　坐垫陷下去，他挪动地方，一边自救，一边救着舒瑛。 　　 　　路屹一直试图把她拉出流沙，可舒瑛无法承受太大的拉扯力量，蛮力只会让她受伤。 　　 　　终于，再舒瑛精神快崩溃时，路屹一个用力，把她拔出了一半，接下来，再一用力，她被路屹抱在了怀中。 　　 　　路屹立刻起身，不再去管已经快完全下陷的坐垫，踩着铺过来的轮胎和座椅椅背走出流沙地。 　　 　　车子停得不远，路屹把舒瑛抱上车，头也不回，快速对岑涔说：“垫子！” 　　 　　岑涔立刻把几张脚垫拼过来。 　　 　　路屹把舒瑛放下。后座已经被拆卸，舒瑛半躺在坐垫上，路屹慢慢地脱下她的长裤。 　　 　　舒瑛一双腿露出来，满是淤青，双腿冰凉。路屹脱下外套，给她裹上。 　　 　　全程，舒瑛半睁着眼，没说一句话。 　　 　　黑夜，风凉。 　　 　　她看见无边的沙漠，好像男人宽阔的背脊。 　　 　　路屹吩咐岑涔上车，照看舒瑛。 　　 　　他回了一趟流沙地，扛回了两个轮胎。 　　 　　千斤顶把车身往上抬起，路屹快速上了轮胎，回到车上。 　　 　　一路疾驰，车子疯狂地穿破黑暗。 　　 　　回了营地，路屹在舒瑛的帐篷里拿了她的行李，搬上车。 　　 　　简单地跟李琪交代了事情，他再次驾驶越野车，向六十公里外的沙漠边境小镇行驶。 　　 　　狂风猎猎地吹，拉扯着车窗外的沙漠急速后退。 　　 　　路屹把车开到了最快！ 　　 　　车里没有任何人说话。平日需要两个小时的路程，他们只用了四十分钟。 　　 　　小镇医院急诊室还有人，路屹抱着舒瑛冲了进去。 　　 　　舒瑛的腿，被流沙挤压，软组织损伤。由因为在沙中挪动脱困，腰部的皮肤被砂砾磨损，血肉模糊。 　　 　　她被推进诊疗室，路屹和岑涔在室外等候。 　　 　　路屹坐在长椅上，脸色阴沉，岑涔站在一旁，不敢离得太近。 　　 　　夜色已深，从荒漠里吹来的风干燥，清冷。 　　 　　舒瑛从诊疗室出来时，已经沉沉入睡。她被安排进病房中，路屹和岑涔守了大半夜。 　　 　　路屹始终没说话，但脸色好了很多。 　　 　　路屹低声问：“那个冉沐沐，跟舒瑛有什么过节？” 　　 　　岑涔缩在病床一角，蓦地似被他这一声吓住。 　　 　　她怔愣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好像……也没什么大的过节。”她忽然想到什么，立刻说：“她是唐允正的学生，但我听说，她其实一直喜欢唐允正来着。” 　　 　　路屹眯了眯眼。沉默了片刻，又问：“唐允正死之前，冉沐沐也去过他的公寓？” 　　 　　岑涔咬着手指，说：“应该是吧。她最喜欢和唐允正在一起了。” 　　 　　路屹盯着沉睡的舒瑛看了会儿，轻声说：“唐允正刚死的那会儿，我记得除了警察外，就是她最怀疑舒瑛。” 　　 　　岑涔若有所思，说：“那是因为她嫉妒舒姐。” 第53章 幸运的舒小姐 医院的护士来看过几次，过了半夜后，医院里彻底安静下来。 　　 　　路屹让岑涔在沙发上睡觉休息，出门给李琪打了个电话。 　　 　　“你去看看，舒瑛的越野还能不能找到。” 　　 　　李琪疑惑，“能找得到吗？” 　　 　　路屹说：“我找到舒瑛的时候，没有看见她的车，应该是被冉沐沐开走了。如果冉沐沐没有把车开回她自己的帐篷，那就是弃车了。” 　　 　　门半掩着，舒瑛的病房里没开灯。他站在门口，依旧可以看见舒瑛静静地躺在床上。 　　 　　“冉沐沐不会把车弃得太远，她开走舒瑛的车之后，还要赶着回去。” 　　 　　李琪立刻明了，“我去找找，车子怎么也不能丢。” 　　 　　路屹挂了电话，回到病房中。 　　 　　医院安静得落针可闻，路屹坐在床边，囫囵地睡了一觉。 　　 　　清晨时，舒瑛醒了。医院里，四周都白晃晃的，有些刺眼。 　　 　　路屹让岑涔去准备早餐，把舒瑛的床调高了些。 　　 　　“没什么大碍，”路屹打开药盒，分好了药丸，再倒了一杯水凉着。 　　 　　舒瑛有些发愣，脑子里是空白的。 　　 　　“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她问。 　　 　　路屹说：“再观察半天。”他蹙眉，“可以再多留院一天。” 　　 　　舒瑛的腰和退疼得厉害，整个人就像断成了两截。 　　 　　岑涔带了早餐回来，三个人各自用完餐之后，路屹让舒瑛吃了药。 　　 　　期间路屹接了一个电话，李琪打过来的。 　　 　　李琪说：“车子昨晚就找到了，怕你们在休息，就没打电话给你。” 　　 　　路屹无声地看了看舒瑛，问：“在哪里找到的？” 　　 　　李琪说：“在一处棘刺从后面，看来冉沐沐没有把车开回去叫人。” 　　 　　路屹轻笑一声，“知道了，你准备一下，我们一起离开。” 　　 　　李琪说：“好。” 　　 　　结束通话，路屹把舒瑛用过的水杯放在一旁。 　　 　　舒瑛面色平静，迎上他的目光。 　　 　　“舒姐，”岑涔靠了过来，“你……怎么会陷进流沙里？我们看了监控，发现你和冉沐沐一起离开的。” 　　 　　舒瑛深深挖了她一眼，“我是去找你。” 　　 　　岑涔有些懊悔，嗫嚅着动了动嘴唇，没发出声音。 　　 　　舒瑛简单地把经过说了一遍。 　　 　　几个人同时静默，片刻后，路屹才问：“冉沐沐给你指的路？” 　　 　　舒瑛说：“是。” 　　 　　路屹：“你陷进流沙之后，她自己一个人走了，还开走了你的车？” 　　 　　舒瑛似笑非笑，“是啊，她说要去叫人来帮我。” 　　 　　路屹盯了她片刻。她脸色苍白，可神色里带着讥讽和狠厉。 　　 　　“傻，”路屹说。 　　 　　舒瑛白了一眼，像是在默认。 　　 　　路屹又蹙眉，“你说许恪瑾来救过你？” 　　 　　舒瑛迟钝地点头。 　　 　　“他带了三个人来，却没能救得了你？”路屹冷笑，长而硬的手指随意地敲着。 　　 　　当时的情况，历历在目。许恪瑾和几个男人也不过离她十几米左右的地方，她就算意识再不清醒，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是不能救，而是见死不救。 　　 　　当时那个胡渣男人，或许就是想让舒瑛困死在流沙里。 　　 　　她说：“除了许恪瑾以外，还有三个男人，其中一个是亚洲人，说中文。而且，带了些口音。” 　　 　　路屹想起昨晚与他驾车错过的胡渣男人。 　　 　　他说：“冉沐沐并没有去叫人来救你，许恪瑾却知道你被困了……”他勾唇笑了笑，眉头轻挑。 　　 　　舒瑛顿然，欲言又止。 　　 　　岑涔愤然起身，“我就知道冉沐沐不是个好东西！以后别让我看见她，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路屹为舒瑛买了衣服，让她换下病服，开车回营地。 　　 　　几人达到比赛营地时，营地上，只剩下几顶帐篷。一场本是轰动一时的赛事，冷清地落下帷幕。 　　 　　只剩下大漠黄沙，无数光，在粼粼沙地上闪烁。 　　 　　国际物流公司的人来提走了两辆无人驾驶汽车，还有其他的大型设备，李琪先一步回国。 　　 　　舒瑛和路屹，以及岑涔驾驶着越野，穿过这片边境沙漠，扬沙离开。 　　 　　天蓝地阔，金沙随风，越野车外，棘刺、仙人掌、沙丘……渐行渐远了。 　　 　　傍晚时，到达内华达首府卡森城，舒瑛给Judy打了个电话。 　　 　　舒瑛躺在酒店的床上，路屹把行礼打开，放在床边，在里面翻找柔软的衣裳。 　　 　　舒瑛对Judy说：“我明天就回国了。这边的事情先交给你。” 　　 　　Judy很爽快，心情似乎不错，“好啊，我明天要参加慈善会，看看能不能做些公益。” 　　 　　“公益？”舒瑛疑惑，“以工作室的名义吗？” 　　 　　“是，”Judy说，“工作室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多涉及些领域也是好的。有了新的进展，我再告诉你。” 　　 　　“好，”舒瑛笑了笑，“辛苦你了，亲爱的……” 　　 　　结束了通话，她看向路屹。他找了件纯棉的睡衣，示意舒瑛换上。 　　 　　材质太硬的衣服，舒瑛如今还不能穿。 　　 　　她轻叹一声，“我本来带了很多衣服来的，现在只能穿一件了。” 　　 　　路屹把她往被子里一裹，说：“你也可以不穿。” 　　 　　舒瑛掀开被子，露出眼睛，笑着说：“你确定？” 　　 　　路屹又在她箱子里找到了一张丝巾，拿出来，认出这是第一次见她时，她披在肩上的。 　　 　　手指上的触感与当初一样。 　　 　　他把丝巾披在她肩上，“觉得睡衣丑，就披这个。” 　　 　　舒瑛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是春秋季节披的。”大热天的谁穿这个？ 　　 　　路屹说：“那你还带着？” 　　 　　舒瑛撩起丝巾，往他脸上扫了扫，“我愿意。” 　　 　　路屹起身，摸了摸被丝巾扫得有些发痒的鼻子，又转身进了浴室。 　　 　　十几分钟后，他带着一身湿润出来，把她抱进浴室里。 　　 　　她的身上，依旧带着沙尘的气息，却很纯净。 　　 　　路屹为她脱了单薄的衬衫，又问：“你要自己洗，还是我帮你？” 　　 　　舒瑛说：“我腿疼，腰也疼。” 　　 　　灯光从上而下，拢着纱一般，将她照得匀净分明。 　　 　　光照处白得能掐出水来，幽暗处，让人生出遐想。 　　 　　路屹用毛巾沾了热水，慢慢地给擦身。 　　 　　说实在的，她如今没有完好的地方。双腿和腰部被挤压，布着淤青；背上还有过敏的疹子没痊愈。 　　 　　简单的清理了之后，路屹给她上了药，为她穿上睡衣。 　　 　　他抱起她，走出浴室。 　　 　　舒瑛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抬起头与他对视着。 　　 　　“路先生，”她笑意吟吟，眼里透着狡黠。 　　 　　路屹低头看着她。 　　 　　她每每叫他路先生，声音总会轻柔些，撩着人心。 　　 　　舒瑛抿唇，“如果你今晚做梦，会不会梦见我？” 　　 　　恍惚着，产生一种既视感。 　　 　　同样的问题，她以前问过。 　　 　　当时他没有回答，现在他轻轻地搂着她，把她放到床上，虔诚而直白地说：“会。” 　　 　　舒瑛心满意足，苍白的脸上泛出些红晕，她伸手抓住他家居服的领子，把他高大的身躯拉下来，“以前梦见过吗？” 　　 　　路屹高大的身躯伏在她身上，遮住大片光。 　　 　　“梦见过，”他说。 　　 　　舒瑛搂着他追问，“什么样的？” 　　 　　路屹轻轻挑眉，若有所思。“你当真要我说？” 　　 　　“当然！”舒瑛带着期待，还有些雀跃。 　　 　　路屹似笑非笑，煞有介事地说：“我梦见你掉进厕所了，结果哭喊着向我求救。说是只要我能救你，给多少钱都没问题！” 　　 　　舒瑛一把抓住他的领子，“你胡说的吧？什么梦，肯定是假的！” 　　 　　路屹扒开她的手，把放在桌上的药递给她，“吃药！” 　　 　　“我没病，不吃！”舒瑛闷闷不乐。 　　 　　“没病？没病能问这个问题？”路屹给她倒水。 　　 　　舒瑛坐起来，恨恨地说：“能做这样的梦，你才有病！”她喝下药，眯了眯眼睛，润着水光的唇噙着笑，“路先生，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没做过那样的梦，是不是不正常啊？” 　　 　　路屹重重地把水杯放下，“舒瑛，话别说太满，以后有你后悔的！” 　　 　　舒瑛被他按着躺下去，被子一裹，灯一关，路屹躺下来，把她往怀里一捞。 　　 　　“睡觉！”他呼吸粗浊，“别说话。” 　　 　　他身体滚烫僵硬，舒瑛轻轻蹭了蹭，没为难他。这些天过来，自己也不太撑得住，终究还是睡了。 　　 　　次日，常年干燥的内华达竟下了一场小雨。 　　 　　久旱甘霖，燥热的天气难得凉爽。 　　 　　回国的航班在半夜起飞，这一天的时间，舒瑛和路屹就窝在房间里。 　　 　　卡森城有不同于别国的繁华和风情，可见识过大漠风光，别处就再难成风景。 　　 　　舒瑛调出soldier野外探险时记录的画面和数据，顺便检测soldier的程序代码。 　　 　　画面里，夜色之下的荒漠，色彩单调枯寂。 　　 　　soldier在锁定被困人员时，由于地面坑洼起伏，跌倒数次。 　　 　　每一次重新站起时，soldier的行动会变得缓慢。 　　 　　这是程序的弱点。 　　 　　路屹坐在一旁，没打扰她。 　　 　　窗外细雨无声，室内只听闻舒瑛敲击键盘的声音。 　　 　　忽而手机铃声打破了宁静，舒瑛拿起手机，发现是道路挑战赛主办方的电话。 　　 　　舒瑛接听了对方的电话，几句话讲完后，有些惊疑不定。 　　 　　她立刻上网，敲出一个英文名。 　　 　　很快，网页上跳出上千条网页链接。 　　 　　首页第一条，是一个科技网站的主页，点击进入，醒目的作者专栏映入眼帘。 　　 第54章 受访的舒小姐 　　这是美国乃至全球闻名遐迩的科技新闻的官方网站。 　　 　　这家新闻媒体发布的科技文章和报道，时常令整个科学界哗然。 　　 　　能入得了这家媒体眼的科技，也寥寥无几。 　　 　　网站首页充满科技感与未来感，让人如置身未来科幻世界中。 　　 　　首页一篇介绍“人工智能”的文章占据较大篇幅，点击量和评论量惊人。 　　 　　舒瑛进入这篇新闻作者的专栏，查看作者的照片。 　　 　　路屹又在为她分药丸，倒水，走到她身边时，很难不注意电脑屏幕上的照片。 　　 　　照片里的男人黑发黑眼，可面部五官却是典型的西方人轮廓。戴着无框眼镜，身着淡蓝色衬衫，深色西装。 　　 　　下方简介—— 　　 　　姓名：约翰.马可夫。 　　 　　《纽约时报》高科技记者，普利策新闻奖得主，被誉为“人工智能独家大王”。他对人工智能的发展，有着惊人的敏锐度与洞察力，也是最早进行“人工智能”报道的记者。他有三十多年媒体从业经验，专注于机器人与人工智能领域的报道，他是报道谷歌无人驾驶汽车第一人，更是乔布斯等业界大咖最为熟悉、信赖的记者。 　　 　　电脑的光，照进舒瑛平静的眼眸中，她盯住照片，微微蹙眉。 　　 　　路屹也盯着照片看，说：“这个人……有些眼熟。” 　　 　　舒瑛说：“是啊，没想到是他。” 　　 　　“是他？”路屹疑惑，“是谁？” 　　 　　舒瑛调出soldier探险救人拍摄的画面，指着一个被沙困住的人说：“是他。” 　　 　　路屹挑眉，“登山遇险，最后被困的人？” 　　 　　“是，”舒瑛眨了眨眼睛，“业界的人都知道这个记者，他太有名了，许多人想接受他的采访和报道，却不一定能入得了他的眼。其实他平时除了做新闻报道、撰写文章和评论外，还喜欢登山和冒险……” 　　 　　路屹有些不可思议。 　　 　　“相传，他以前不是做科技记者的，后来因为一场意外，他消失了几年。”舒瑛说。 　　 　　“消失？”路屹见她说得兴起，便顺着她问下去。 　　 　　舒瑛蹙眉，“说不上消失，就是停止了一切工作，消失在新闻界。之后又突然出现，发表了一篇科技新闻，再次轰动新闻界与科技界。” 　　 　　路屹轻笑，“停止工作，不写文章，难道是江郎才尽、才思枯竭？” 　　 　　舒瑛摇头，“应该不是。据说，他那时和几个朋友去攀岩，可是很不幸，他的挚友因为攀岩设备出现问题，跌入悬崖。”她顿了顿，又说：“当时他的挚友被摔成重伤，在悬崖下等待救援。可各方面情况落后，等救援的人找到那位挚友时，挚友已经去世了。” 　　 　　路屹默然，片刻后才说：“看来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 　　 　　舒瑛合上电脑，眯了眯眼，“我记得，当时约翰复出，所报道的文章，就是关于野外探险机器人的。这篇文章影响很大，但也存在质疑。” 　　 　　路屹把药和水递给她，“为什么突然查这个记者的资料？就因为soldier无意间救了他？” 　　 　　舒瑛说：“刚才我接到电话，约翰记者，要约我共进午餐。” 　　 　　路屹顿住。 　　 　　舒瑛扬起唇角，“所以，路先生，我待会儿要去和约翰先生共进午餐，就不陪你了。” 　　 　　中国人相信缘分，缘分的确是很玄妙的东西。 　　 　　当天中午，舒瑛如约和约翰.马可夫共进午餐。 　　 　　约翰.马可夫也刚刚从医院出来，被救之后，他被送往卡森城的一家医院接受治疗，所幸身体并没有大碍。 　　 　　见到舒瑛，他很兴奋，情绪也十分复杂。 　　 　　他说：“你知道，舒小姐，如果当时有一种野外探险机器人，我的挚友或许就不会去世了。” 　　 　　舒瑛说：“真是很遗憾。” 　　 　　约翰黯然，又将话题转到“人工智能”与“无人驾驶汽车”上。 　　 　　他说：“我看过中国的一档节目，知道你研发了智能机器人，没想到，你的团队还研发了野外探险机器人。”他十分诚恳，对科技怀着无比的敬意和热忱，说：“我想做一个关于你的独家新闻，报道soldier和你的无人驾驶汽车，请答应我这个请求。” 　　 　　舒瑛内心激动难耐，但依旧保持镇静与沉稳，她举杯，说：“我很荣幸，约翰先生。” 　　 　　喝下这杯酒时，她的手指都在哆嗦。 　　 　　她承认自己很没出息。有约翰的报道，将会让她进军欧美市场更加容易。要知道，至今为止，约翰也只做过谷歌无人驾驶汽车的报道。如果她的无人驾驶汽车出现在他的文章里，或许就意味着，她所研发的无人驾驶汽车，可与谷歌的相媲美！ 　　 　　无论是心怀高尚也好，还是心存敬意，亦或者是存着私心，舒瑛爽快地答应了约翰。 　　 　　她与约翰畅谈，在共同熟知的领域话题里，无所不说。 　　 　　两人如相见恨晚的知己，相谈甚欢。 　　 　　当然，其中离不开约翰独特巧妙的采访交流方式，让舒瑛很放得开。除了机密问题，她没什么保留的。 　　 　　工作、感情、人生……她一一道来，恍然间，发现自己的过去如此短暂，却又无比充实。 　　 　　她经历过生离、经历过死别；面对过惨淡，也享受过荣誉；遭遇过质疑，也受到过赞美…… 　　 　　最后，约翰问她：“舒小姐，你的过去已经如此精彩，对将来有什么规划？” 　　 　　舒瑛愣住，一瞬后，她看向在不远处守候的路屹。 　　 　　她无声而笑，说：“结婚、成家，和所爱的人，共度一生。” 　　 　　她笑容爽利明净，却坚定执着。 　　 　　约翰说：“我祝福你，舒小姐。” 　　 　　“谢谢！”舒瑛与他握手。 　　 　　短短几个小时的交谈，还不足以支撑一篇报道的深度。 　　 　　舒瑛与约翰互留了联系方式，以便将来随时交流。 　　 　　夜晚，舒瑛与路屹登上回国的航班。 　　 　　细雨初歇，内华达的天空云销雨霁，云端一轮白月，照得天空朗朗明净。 　　 　　舒瑛盖上毯子，觉得能一觉睡到中国境内。 　　 　　机舱内灯光暗下去，乘客大多陷入沉睡。窗外的月光如霰似的，照在她脸上。 　　 　　她没了睡意，睁开眼时，见路屹看着她，目光幽深。 　　 　　“你和约翰说了什么？”路屹忽而问。他当时坐在不远处守着她，可没打扰她与约翰交流。 　　 　　但在某一刻，她突然看向他，笑着，那样深情又舒畅。 　　 　　舒瑛眨了眨眼，睫毛上有月光在跳动。 　　 　　她的眼里噙着笑意，目光深而静。 　　 　　路屹心跳微微凝滞。 　　 　　她说：“不告诉你，免得你得意。” 　　 　　路屹笑而不语，伸手把她抱进怀里。 　　 　　她那样的眼神，或许别人不懂。 　　 　　可是，他懂的。 　　 　　漫长的航程在十几个小时后结束。 　　 　　飞机落地时，正是下午，舒瑛倒时差，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不同于内华达的炎热干燥，帝都的天气已渐凉爽，熙园小区中的树木染上斑驳。 　　 　　舒瑛照常醒来，醒来时，没有大漠黄沙，没有广阔天地，有些不习惯。 　　 　　换上家居服到楼下晨跑，才发觉秋冬已到。 　　 　　跑完一圈正准备回去，见淡淡晨雾里，路屹提着早餐站在楼下。 　　 　　昨晚他送回舒瑛后，就匆忙回公司。 　　 　　舒瑛没想到他会这么早来。 　　 　　“我还没吃早饭，”路屹说。 　　 　　舒瑛带着他上楼，“正好我熬了粥，可以分你一半。” 　　 　　入门时，舒瑛突然对他说：“你要录指纹吗？” 　　 　　路屹没有迟疑，录了指纹，以后他可以自由出入她的家。 　　 　　两人相对而坐，分了粥，吃路屹带过来的饺子。 　　 　　吃了两口，舒瑛说：“这个饺子包法很奇怪啊。”她觉得滋味不错，“不需要蘸酱吗？” 　　 　　“这不是饺子，”路屹说，“这是抄手，不需要蘸酱。” 　　 　　“抄手？”舒瑛欣然，“这名字怪怪的。” 　　 　　路屹就着抄手喝粥，这种吃法本就有些奇怪，他说：“其实和饺子馄饨差不多，各地的叫法不一样吧。” 　　 　　舒瑛又吃了一颗抄手，脸色顿时一变！ 　　 　　“怎么了？”路屹蹙眉。 　　 　　舒瑛立刻把吃到嘴里的抄手吐出来，又用水漱口，苦着脸说：“这个抄手变质了吧！一股臭味！” 　　 　　路屹眯了眯眼，“不会。” 　　 　　“不信你尝，”舒瑛把剩下的半个喂到他嘴边。 　　 　　路屹尝了尝，神色不变，倒觉得美味。 　　 　　他说：“这不是变质了，而是用了特殊的馅儿。一般人都不喜欢。” 　　 　　舒瑛想起刚才吃进嘴里的一股腥味，又赶紧灌了一口水，“什么馅儿？” 　　 　　路屹说：“这里面加了鱼腥草，吃不惯就别再吃了。” 　　 　　他来时，路过一家抄手店，店里的香味飘了出来，是让他怀念又熟悉的味道。所以他进了店，把店里各种馅儿的抄手都买了。 　　 　　没想到竟还有鱼腥草馅儿的，这是专门为他这种家乡人准备的吧？ 　　 　　舒瑛在国外的时间长，并不知鱼腥草是哪些地方的独有口味。 　　 　　路屹把鱼腥草馅儿的抄手都拨进了自己碗里，吃得很香。 　　 　　舒瑛见他吃得这么香，有些质疑自己的口味。她跃跃欲试地，再尝了一口鱼腥草馅儿的抄手。 　　 　　咬了几口，依旧吐了出来。 　　 　　不是她的口味有问题，而是路屹的口味有问题。 　　 　　她猛喝了几口粥，吃下香菇，才忘记鱼腥草带给她的冲击。 　　 　　吃过早餐之后，舒瑛把碗放进洗碗机，正打算和路屹做些特别的事情，突然听到了门铃声。 　　 　　路屹去开门，门外站着的竟是两个警察。 　　 　　其中一人是许久未见的贺一峰。 　　 　　贺一峰拿出□□，说：“我找舒瑛，问几个关于唐允正的问题。” 　　 第55章 坚守的舒小姐 　　唐允正的案子，以及舒瑛家中被盗的案子，都由贺一峰负责。 　　 　　原本以为已经暂时告一段落的事情，似难料的潮涌，又席卷上来。 　　 　　舒瑛和路屹一同坐下，对面坐着贺一峰和另外一个警察。 　　 　　贺一峰穿着警服，虽长相俊朗，可平添几分严肃。 　　 　　他静默了一会儿，才问：“舒小姐，你认为唐允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舒瑛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困惑，思考了一瞬，说：“唐允正师兄，是一个正直、严谨、理想高大的人。”顿了顿，又说：“但他其实太过理想化，不太现实。可以说，他是一个努力追求完美的人。” 　　 　　贺一峰沉思，微微审视她，说：“你认为，唐允正会吸毒.吗？” 　　 　　“怎么可能？”舒瑛立刻否认，“他就算去死也不会去吸毒.。” 　　 　　舒瑛的声音平静、单调，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这不仅仅她认识的唐允正，也是他人眼中的唐允正。 　　 　　一时有些静凉，舒瑛蓦地意识到，唐允正给人的印象，向来就是这样简单又刻板。 　　 　　贺一峰低沉的声音打破沉寂，他说：“前些天，我们把与唐允正案子的线索和证据重新进行了整理和检测，发现了疑点。” 　　 　　舒瑛眉尖轻蹙，眼纹轻轻一眯。 　　 　　贺一峰继续说：“贺一峰去世时，由于他家人的反对，并没有对他进行尸检，所以也没有发现他吸毒.。” 　　 　　舒瑛心头一刺，她内心很惊讶，很不可思议。 　　 　　“我们查了唐允正死前一个月左右的踪迹，发现他曾去过一家娱乐场所。”贺一峰说。 　　 　　路屹微微坐直，身体稍稍前倾，看向贺一峰，问道：“唐允正去那里买过毒.品？” 　　 　　贺一峰愣了愣，才说：“可以这么说——也有可能，是有人向他提供过毒.品。”他看向舒瑛，沉声说：“所以我才来问一问舒小姐，是否知道唐允正先生有吸毒.史？” 　　 　　舒瑛说：“没有。”她有些沉闷，“唐允正……”她欲言又止。 　　 　　贺一峰注视着舒瑛，说：“我后来查看过监控录像，发现唐允正在去世前，其实都没有离开过房间。唯一一次出门，也不过是扔东西。如果我推测得没错的话，他丢掉的东西应该是毒.品。” 　　 　　舒瑛没说话。 　　 　　“我们检测了唐允正的毛发组织，测出了吗啡的成分。这足以断定，唐允正生前曾吸毒.。” 　　 　　舒瑛拽紧手指，又缓缓松开，她说：“我不知道唐允正师兄有这样的坏习惯……”她思索着说：“他的人际关系很简单，生活方式也很简单，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触毒.品？” 　　 　　贺一峰轻轻颔首，“我们也做过调查，认为唐允正主动吸毒.的可能性不大。那么……有没有可能，他是被迫吸毒.？” 　　 　　舒瑛不解。 　　 　　路屹侧首，深深看了她一眼，说：“就算不主动沾染毒.品，可也难免不会触碰到。有人会把毒.品伪装成糖果、饮料、药物……或者其他东西，诱骗人沾染成瘾，从而获取利益。” 　　 　　舒瑛用手撑着太阳穴，轻声说：“我真不知道唐允正师兄会吸毒.。”她蹙眉，“这与他的死因有关吗？” 　　 　　“唐允正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还未下结论，任何一个线索，都不能忽略。”贺一峰并没有正面回答舒瑛的问题。 　　 　　舒瑛稍稍迟疑，问：“我能知道是谁把毒.品给唐允正师兄的吗？” 　　 　　贺一峰摇头，“那个娱乐场所本就复杂。警方也知道那里其实是一个贩.毒窝点，可是就是找不到证据。” 　　 　　路屹问：“是哪家娱乐场所？” 　　 　　贺一峰看向他，默然片刻，才说：“宴遇。” 　　 　　果然是本城之中数一数二的娱乐场所，那里鱼龙混杂，人物形形□□、三教九流。 　　 　　贺一峰公事公办地问完话之后，就带着人离开了。 　　 　　舒瑛拉了张薄毯裹在身上，脱了鞋抱膝坐在沙发上，独自出神。 　　 　　路屹送走贺一峰回来，往舒瑛身边一坐，说：“要不要开空调？” 　　 　　舒瑛摇头，把头放在他肩膀上，“唐允正师兄会吸.毒？”这与她认识的唐允正，相差太远。 　　 　　她甚至不敢想象，贺一峰口中的唐允正，是当初斥责她背叛团队、背叛科学、满身钱臭的人。 　　 　　“宴遇是这些年才火起来的娱乐场所，里面的情况的确复杂。”路屹浓眉轻蹙，“不如让人去查查看，但是能不能查出什么来，就不知道了。” 　　 　　舒瑛不置可否。 　　 　　警察要的是宴遇贩毒.的证据，而她不需要。 　　 　　她需要的，只是唐允正的真正死因而已。如果能通过宴遇找到线索，也未尝不可。 　　 　　她抬头，看着路屹，沉思道：“乱七八糟的事情还真多。” 　　 　　她历数给路屹听—— 　　 　　成都度假酒店中，有人入室盗窃。 　　 　　回到帝都，有人盗走放在舒瑛书房中的机器人半成品。 　　 　　唐允正死亡的消息泄露，工作室陷入困境。 　　 　　青峰山上的抢劫团伙。 　　 　　内华达边境沙漠中的流沙…… 　　 　　这些不同寻常的事，似乎没有任何牵连，但在舒瑛心里，却有一条条无形的线，将这些支离破碎又毫不相关的事情拼凑起来。 　　 　　…… 　　 　　无人驾驶汽车道路挑战赛的影响力，从遥远的内华达漂洋过海在中国着陆。 　　 　　本就因获得亚洲第一而备受关注的舒瑛工作室，又再次因著名记者约翰.马可夫的一篇文章而名声大噪。 　　 　　这篇文章早在发表之前，舒瑛就已经预测过这篇报道会造成的影响。 　　 　　出于沟通与尊重，约翰将文章给舒瑛看过。 　　 　　文中既有褒奖与赞美，也有质疑和批驳。 　　 　　声名鹊起造成的影响，带来的利弊很是显著。 　　 　　其中一个好处，便是国内外的合作邀请不断如雪花般飞来，Judy等人都打起精神，振奋地投入工作。赵君华甚至把工作室未来十年内的研究计划和科研方向都做好了。 　　 　　Judy则打算与国内外高校合作，扩宽合作领域与人脉。甚至还想涉足公益事业，为工作室博得好口碑。 　　 　　此外，也为舒瑛带来了不少困扰。 　　 　　她的照片和视频，被各大网站和媒体公布出来；部分信息也公之于众，她如今出门，也需要像明星防狗仔和粉丝一样，尽量低调。 　　 　　她成为了科学界之中难得的女神，让不少技术宅看到了希望；也有不少莘莘学子，以她为榜样，立志要与她一样，做一名优秀成功的科研技术人员。 　　 　　…… 　　 　　约翰对舒瑛工作室的深度报道将会持续一段时间，这期间，舒瑛除了接受他的采访之外，也没有再接受其他媒体的邀约。 　　 　　她必须守信，soldier和无人驾驶汽车的独家，只能也必须给约翰。 　　 　　关于soldier的报道发布之后，舒瑛收到了军事国防大学的邀请。 　　 　　舒瑛立刻将消息告诉了路屹。 　　 　　路屹当时身体一僵，问：“哪个国防大学？” 　　 　　舒瑛说：“国家首府国防军校，”她拉住他的胳膊，“你陪我一起去吧。学校邀请我做半天的讲座。” 　　 　　路屹拍了拍她的头，轻笑：“真厉害。没想到soldier会被军方看上，果然不负其名。” 　　 　　舒瑛笑意吟吟，“你给它取了个好名字。”她带着他去看soldier，拿细软的布把soldier碳纤维的身躯擦得很干净，“其实应该是有人看中了soldier的军用价值，所以才会让我去讲座。” 　　 　　路屹默然，用手摸了摸soldier的躯干，触感特殊，冰凉，却像积郁着力量。 　　 　　“军用价值？”路屹淡淡地看着她，“这不是野外探险机器人吗？” 　　 　　舒瑛起身，越过办公桌，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递给他，“你当过兵，入过伍，应该比我了解军事。”她翻到一页，指着一张照片，说：“这是美国人研发的机器人，受资于美国五角大楼。” 　　 　　路屹无声地看着照片，照片是黑白色，画质不好，有些年代了。那台机器人也十分简陋，与soldier比起来，简直称得上超级低配。 　　 　　“这是机器人哨兵，你懂了吧？”舒瑛问。 　　 　　路屹当然明白，就算舒瑛不解释，他也懂。 　　 　　想到战争，就会想到死亡和血腥。 　　 　　如果今后打仗的不再是人，而是机器人，或许就会是另一番境地。 　　 　　世界爆发过几次大战，每一次战争，都刺激了高科技的发展，带来毁灭的同时，也带来创造。 　　 　　如今的世界，高科技、包括人工智能，早就运用于军事领域，但有些工作，机器人却不能完完全代替人类。 　　 　　比如侦查，比如扛枪作战，比如进攻占领…… 　　 　　但若是机器人能在某一方面替代人类，甚至比人类做得更好，是否会改变人类战争的模式与格局？ 　　 　　届时将不会再有家破人亡，不会再有流血漂橹。 　　 　　舒瑛说：“当初梁栋庭教授，就是去国外参加军用智能机器人的交流会，才意外去世的。” 　　 　　路屹合上书，沉默。 　　 　　舒瑛神色有些黯然，“其实可以说，soldier的前身也是用于军事的。” 　　 　　路屹将手放在书上，手指顿了顿。 　　 　　“梁栋庭教授一直致力于智能军用机器人的研发，可惜他意外去世。我后来研发野外探险机器人的技术和数据，大多数也是教授传授的。”舒瑛说，“如果没有梁栋庭教授的坚持和执着，我也不会走到今天。” 　　 　　她舒展眉眼，仰头看着他，“你应该也有兴趣吧，陪我去大学吧。” 　　 　　路屹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将她揽近，说：“我当然会陪你去。” 　　 第56章 回校的舒小姐 　　几日后，舒瑛收到了国防军事大学的邀请函。 　　 　　十分正式，一份纸质的，邮寄了过来。一份电子的，发到了舒瑛邮箱中。 　　 　　舒瑛已经有段日子没看电子邮件。以往的邮件，总是有Judy帮她打理，但Judy忙碌起来，也会有无暇顾及的时候。 　　 　　从内华达回来那几天，各种邮件像内华达的沙子一样，令她眼花缭乱。 　　 　　重要的邮件，她都转给了Judy，其他邮件，她就暂时没理会。 　　 　　电子版的邀请函十分有新意，看得出来是特意让人编写的。 　　 　　舒瑛顺手开始整理邮件，一封一封读下去。 　　 　　终于整理到最后一封未读邮件，却是稍稍一愣。 　　 　　由于工作需要，每一封邮件的标题都尽量简洁明了，目的明确。 　　 　　而最后一封，邮件标题却是一串代码。 　　 　　这一串代码，是她亲自编写，她倒着都能背下来。 　　 　　她顺手打开这封邮箱，信件的内容，是满页的代码，一行行，一排排，似远古神秘的符号。 　　 　　将邮箱拉到最底部，查看到了发件时间。 　　 　　舒瑛笑了——眼底映着冰凉的屏幕光，不见半分笑意。 　　 　　发件时间，正是她到达内华达边境沙漠的第一天！ 　　 　　真是，好巧！ 　　 　　…… 　　 　　Judy在舒瑛前去讲座之前，回到中国。 　　 　　倒了时差之后，直接杀到舒瑛的住处，扬言要吃舒瑛说的那种怪味抄手。 　　 　　可惜她来的不是时候，舒瑛家中已经没有任何食材。 　　 　　Judy勉为其难地泡了一杯面，吃得有滋有味。 　　 　　舒瑛递给她一张纸，“至于吗，一杯泡面吃成山珍海味。” 　　 　　Judy“呲溜”一声吃完最后一根面，再把汤喝完，说：“你要是在国外呆个几天，也会和我一样。” 　　 　　舒瑛说：“我在法国生活过很多年。” 　　 　　Judy无言以对，吃饱喝足摸了摸肚子，说：“你在法国时，你爸给你请中国保姆，吃的是中国菜。后来上大学，又有许恪瑾隔三差五地给你做饭，你当然不知道嘴巴淡得发慌的滋味。” 　　 　　舒瑛微微拧眉，“对了，你知道鱼腥草是哪个地方的美食吗？” 　　 　　Judy脸色一变，说：“云南四川那边……”她脸色古怪，摇着头说：“我去成都旅游时，当地的人给我推介鱼腥草，据说是川地的特色美食……你知道吧？就是一种长在田间野地里的草，连根叶一起，洗干净了，凉拌。我闻着都……”她皱着鼻子，“哇呀呀！难吃死了！” 　　 　　舒瑛若有所思，轻轻呢喃着，“四川啊……”她期许地笑了笑，“等有空了，带着soldier去那边探探险。” 　　 　　“嗯，”Judy点点头，“据说那边的雪山很美，贡嘎山是登山探险的好地方。” 　　 　　Judy又想到什么，从手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舒瑛。 　　 　　舒瑛看了一眼，“公益策划？” 　　 　　“你刚才提到四川，我就想起我在公益晚宴上遇到的一个人。”Judy翻出手机相册，“就是他，认识吗？” 　　 　　“有些眼熟。” 　　 　　“这个人都不认识啊？”Judy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她一眼，“国民男神佩佩啊！” 　　 　　舒瑛轻笑，“花痴！” 　　 　　“他现在的影响力很大，关键是很帅！只要是女的，上至八十岁下至四五岁，都被他迷倒过……”Judy轻咳一声，“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几年都在做慈善。”她又翻出一个视频，给舒瑛看，说：“去年他到过中国，拍摄了一组在四川藏区和大熊猫基地的公益片，之后就一直想寻个机会再回去做公益慈善。我想，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让他与工作室合作。慈善事业嘛，我们工作室也可以做，多多益善。何况，有佩佩在，也是个软推广。” 　　 　　舒瑛许久没说话，把文件放下，说：“你看着办就好。” 　　 　　Judy说：“你可想好了，这可是赔本的买卖，路屹同意吗？” 　　 　　舒瑛：“我去跟他说，他应该会同意。”她轻叹一声，“那里，应该离他的家乡不远。” 　　 　　Judy小声嘀咕，“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是哪儿的人？” 　　 　　舒瑛有些愣神，之后又漫不经心地起身，说：“把泡面杯扔出去，打开窗户通风，你看你把我屋子给熏得！” 　　 　　Judy擦了嘴，完全卸下平时的女王模样，说：“等会儿我出去的时候扔。” 　　 　　…… 　　 　　秋风至，风中落木纷纷。 　　 　　光景流逝，似弹指一挥，舒瑛讲座的时间就这么到了。 　　 　　校方安排了人和舒瑛沟通接洽，并热情地告诉舒瑛，学校的食堂是校园一绝。 　　 　　舒瑛也简单地了解过，许多大学食堂出品的菜色，的确令人惊叹。据说，这所军校曾出过奇葩菜色，位列全国大学奇葩菜谱排行榜前列。 　　 　　舒瑛得到了食堂的用餐券，打算早些到食堂用餐。 　　 　　她从未感受过中国高校的食堂氛围，一时新奇又期待。 　　 　　驱车进入校园，停好车之后，舒瑛与路屹下车单独散步。Judy和赵君华则先陪校方的人去熟悉讲座场地。 　　 　　虽已是秋天，校园中道旁树木染黄，可路面却很整洁清爽。偌大的操场上，有班级正在授课，青春洋溢又健朗的学生，熟练地操控着各种器材，他们将通过这样日复一日的锻炼，磨砺成铁骨铮铮的军人。 　　 　　军校的学生身着军服，英气而精神，这让舒瑛非常羡慕。 　　 　　她说：“如果我不跟随我爸出国，也不选择从事人工智能的话，我或许会选择人军校。” 　　 　　路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闻言却稍稍拧眉。 　　 　　“为什么？”他问。 　　 　　舒瑛看向操场，说：“这么多好看的小鲜肉，多好啊。”她总不由得浮现出路屹身着军服，在校园中奔跑、上课、受训……的模样。 　　 　　此情此景，阳光、树木、操场、跑道、教学楼，一切的想象，都变得清晰而现实。 　　 　　路屹眉头一蹙。 　　 　　舒瑛靠近他，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问：“军校里男多女少，你以前有没有想过在学校里找女朋友？” 　　 　　路屹又蹙眉，有意无意地移开眼睛。 　　 　　在军校三年，在部队两年，身边大多都是糙汉子，偶尔一两个文质彬彬的，最后都被教官□□成大兵。关于女人，肯定是想过，但基本没太多机会。偶尔有文艺部的女兵来交流演出，男兵们一个个打了鸡血一样，亢奋好几天。 　　 　　路屹快速回忆当初在学校的日子。 　　 　　受训、学习、埋头拿点奖学金。和几个臭味相投的男人惹祸打架，甚至逃学，在寝室里煮火锅，晚上夜不归寝上网吧…… 　　 　　这些事情，他都干过。 　　 　　但大部分时间，他花在了入选“战神”的竞争上。 　　 　　那段时间，没有战友、没有学校、没有同学、没有女人，甚至有时不敢想下一刻是否还活着。 　　 　　微微垂眸，见舒瑛依旧有些痴傻地看着他，他笑了笑，说：“没有。” 　　 　　舒瑛也没再追问，和他继续散步，看到什么就问些简单的问题。 　　 　　她深知，路屹已毕业很多年，如今的学校，只怕与他印象里的有很大差别了。 　　 　　她问：“这里变化大吗？” 　　 　　“大，”路屹环顾校园，“以前的跑道没有这么新，草坪也没有这么平整，教学楼是旧的，训练的器材，也没有这么好。” 　　 　　他带着她往前走，“以前还没有修建体育馆。” 　　 　　舒瑛有些遗憾，“哪里是你最熟悉的地方？” 　　 　　路屹带着她悠悠地走着，凭着记忆，寻找着熟悉的方向。 　　 　　他说：“食堂吧，味觉总是熟悉的。毕竟吃了好几年食堂。” 　　 　　舒瑛看了时间，心头一喜，“正好，现在食堂肯定已经开了，我们去吃个午饭。” 　　 　　路屹好心地提醒她，在中国大学食堂吃饭，是要刷卡的。 　　 　　舒瑛说：“我有券，随便吃。”她笑得眉眼微微弯着，“校方的人告诉我，这张券可以在学校食堂永久使用。你以后要是怀念食堂的味道，可以跟我来蹭饭啊。” 　　 　　路屹但笑不语，带着她进了食堂。 　　 　　食堂里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用餐了，蓝白色的饭桌长而整齐，学生们或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的围在一桌上吃饭，很热闹。 　　 　　舒瑛找了位置，坐下后往打饭的窗口看了看，窗口上贴着食堂提供的各种食物，从面点小吃到蔬菜肉类甜品饮料，琳琅满目、种类繁重，价格也不贵。 　　 　　舒瑛把券递给路屹，说：“你去打饭。你知道我的口味。” 　　 　　路屹没意见，拿了券去排队。 　　 　　在清一色的军服学生中，他十分突兀，但引人注目。 　　 　　军校的学生排队打饭，个个都站军姿，如一棵棵挺立的小白杨。 　　 　　路屹站在当中，像一棵笔直高大的桦树。 　　 　　很快，路屹端着两个餐盘回来，他有些雀跃，迫不及待似的把餐盘和筷子递给舒瑛，说：“没想到这里还卖燕窝丝，你尝尝。” 　　 　　舒瑛看着餐盘里的两个小小的面点，雪白像燕窝，一条条攀在一起，很松软。 　　 　　尝了一口，酥软香甜，很好吃。 　　 　　“我以前最爱吃食堂的燕窝丝，当时的师傅是四川人，做得很地道。没想到这么些年了，这味道还和以前一样。”路屹说。 　　 　　舒瑛说：“也许是没换师傅。”她吃的有滋有味，总觉得此时她和路屹，就像在大学中恋爱的一对男女。 　　 第57章 被质问的舒小姐 　　下课铃声悠悠荡开，学生脚下长了风火轮似的，陆陆续续冲进了食堂，食堂一下子鼎沸起来。 　　 　　舒瑛和路屹快速吃完，离开食堂，沿着校园中的道路指引，向讲座的大厅走去。 　　 　　一路上，不少LED屏幕和宣传栏上，都放映或张贴着舒瑛讲座的海报，甚至有专家媒体慕名而来；学校安排了媒体直播，将舒瑛讲座的过程直播出去，分享到网络，以便其他不能来参加讲座的学生和高校学着收看。 　　 　　时间还早，舒瑛和路屹不紧不慢地走在小道上。 　　 　　“刚才那个燕窝丝你会做吗？”舒瑛问。 　　 　　路屹说：“会。” 　　 　　舒瑛微微惊讶，“没想到你连这个都会。”顿了顿，“你很会做菜啊，会做抄手吗？” 　　 　　路屹轻笑，“会。” 　　 　　舒瑛挑眉，“是怎么学会的？” 　　 　　她带着些许小试探，路屹怎么看不出来？ 　　 　　他稍作思索，才说：“有些是我妈教的，有些自己就会了。” 　　 　　舒瑛淡淡地笑了笑，恰好Judy打来电话，告诉她尽快到讲座大厅，舒瑛没有耽搁，到达讲座大厅开始准备。 　　 　　这是工作室第一次与高校合作，Judy和舒瑛都比较重视，带来的设备都尽量是工作室中最好的，舒瑛甚至将soldier也带了过来，一路小心护送着。 　　 　　讲座的内容，也是舒瑛与Judy精心策划编写的，力求做到每一个画面、每一句话都呈现最佳的效果。 　　 　　首府国防军校的大厅可容纳一千人，各种设备完善先进。 　　 　　舒瑛到达之后，才发现下面已经坐满了人，甚至有几家媒体到场。学校的学生们，也安排了拍摄，前排支起手机架子，已经在开始直播。 　　 　　Judy与路屹等人找到位置坐好，一切安排就绪之后，讲座开始。 　　 　　她讲说的主题十分简单——未来，智能时代！ 　　 　　人类常用最具代表性的生产工具来代表一个时代和人类文明发展的历史。从古至今，人类经历了石器时代、青铜时代……电气时代……如今，在近一百年里，人类已进入信息时代。① 　　 　　而一百年后，一个时代结束，另一个时代崛起，那新的时代，将会是怎样的时代？ 　　 　　智能时代！ 　　 　　2009年，奥巴马就任美国总统，在工业园领袖会议上，IBM首席执行官首次提出“智能地球”这一概念。 　　 　　同年，IBM大中华区首席执行官在IBM论坛上公布智能地球新策略。 　　 　　同年8月，中国国家总理提出将维纳传感网络辐射全国的想法。② 　　 　　2015年，被誉为智能机器人元年。 　　 　　中国第十八届五中全会，把“十三五”规划编制作为主要议题，将智能制造视作产业转型的重点，人工智能将掀起新一轮技术革命浪潮。 　　 　　GartnerIT2015高管峰会预测，人类将在2020年迎来智能大爆炸！2030年，人类将成为混合式机器人，进入进化新阶段。③ 　　 　　…… 　　 　　人工智能和舒瑛的AI工作室，都是时代推进下产生的新事物。 　　 　　舒瑛展示了她以往研发的机器人，现场的气氛瞬间热闹活跃起来，同学们纷纷上台，想要近距离接触人工智能。 　　 　　之后，又播放了soldier在内华达执行探险救援时拍摄的视频。 　　 　　媒体和同学纷纷提问，对soldier的功能和采用的技术，以及其运用的领域十分感兴趣。 　　 　　舒瑛让赵君华将soldier展示出来，全场顿时情绪高涨，学生拿出相机，对准soldier一阵狂拍。 　　 　　当然也不乏刁钻的问题。 　　 　　甚至有学生搬出霍金所说的“人工智能将毁灭人类”的观点，来驳斥舒瑛。 　　 　　也有人认为，当人工智能的智慧超越人类，机器人甚至有了超越机器的情感，拥有智能的机器，是否会毁灭人类？ 　　 　　舒瑛不得不说，这些学生对科幻片十分着迷。 　　 　　她说，一台计算器，也算是智能的，人类用了这么多年计算器，怎么就没想到计算器会毁灭人类？ 　　 　　难道就因为想到过计算器将来会毁灭人类，人类就不用计算器了吗？ 　　 　　何况，如今的电饭煲和空调等，也带着智能。 　　 　　人工智能本身是没有恶意的。 　　 　　但有的人为此惶恐焦虑，有的人对此充满信心。这或许都取决于，人类将来会如何使用人工智能的层面上。 　　 　　…… 　　 　　之后，无人驾驶汽车道路挑战赛的精彩视频，作为压轴放了上来，这一次，换来的是全场热烈的掌声。 　　 　　最后是现场提问环节，关于理论知识方面的问题，差不多都被学生提问了，接下来，几家媒体抓紧时间，向舒瑛抛出问题。 　　 　　与学生们的问题比起来，媒体记者的问题，堪称犀利敏锐了。 　　 　　几个还算客气的记者提问完后，一个年轻的男记者站了起来，拿过话筒。 　　 　　他自报自己是某国内网站的记者，说话时，声音温和，笑容可掬。 　　 　　他问：“舒小姐，据我所知，您大约在今年年初，脱离了华盛集团，对吗？” 　　 　　这个问题温和无害，舒瑛说：“是。” 　　 　　记者笑了笑，“华盛集团，最大的股东是周韵宜女士，也就是舒小姐的母亲，舒小姐为何要与自己的母亲断绝关系？” 　　 　　记者的某些字眼十分尖锐，现场微微骚动起来。 　　 　　舒瑛眯了眯眼，自若地说：“这是工作室与华盛之间的关系，不能代表我和母亲的关系。” 　　 　　记者依旧微笑，没再深究这个问题，而是换了一个：“据我所知，您脱离华盛之后，接受了路屹先生的投资。” 　　 　　舒瑛微微抬起下颌，瞳孔一深。 　　 　　记者笑着问：“想必大家都很想知道舒小姐与路先生的关系吧？” 　　 　　现场的学生与媒体当即兴奋起来，一副八卦的模样。 　　 　　舒瑛挑眉，“路先生是工作室的投资人。” 　　 　　“他是舒小姐的男朋友吗？”有其他记者立刻追问。 　　 　　“舒小姐，您和路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舒瑛往座下看去，路屹平静地坐着，手放在桌面上，手指安静。 　　 　　舒瑛看着他，说：“是。” 　　 　　路屹抬眼，看向她。 　　 　　两人无声相视片刻，舒瑛说：“我和路屹的关系，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路屹高大的身躯舒展开，坐得笔直又闲适。 　　 　　他噙着笑，笑意深入眼底。 　　 　　现场再次哗然！ 　　 　　那位网站的记者接着说：“路屹先生是著名特保公司骏驰特保的股东，曾经是公司的王牌。” 　　 　　舒瑛见路屹蓦地蹙眉。 　　 　　她沉沉地看向这位记者。 　　 　　记者神色自若，继续说：“路先生的出生可谓精彩。他也曾是首府国防军校的学生！” 　　 　　在场的学生和老师纷纷一愕，有惊有喜。 　　 　　记者说：“只是很奇怪，在学校里，查不到路先生的任何信息，能追查的，也不过一个学籍而已。” 　　 　　舒瑛脸色暗沉，直直地看着记者。 　　 　　“路先生，还曾做过特战队对战，而且还是‘战神’特战队。不过——他后来被开除了！” 　　 　　记者唇角一扬，快速说道：“他背叛部队，出卖战友，出卖国家军事机密，害死梁栋庭教授，害死两个同队战友！试问，这样为军人不耻，出卖国家和战友的人，能值得相信吗？” 　　 　　他直视舒瑛，一字一顿问：“这样的人，投资的工作室和技术，值得信任吗！？” 　　 　　现场一片哗然！ 　　 　　舒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向路屹，路屹握紧双手，高大舒展似参天树木的身躯，此时微微向前弓起，似颤栗着。 　　 　　她冷声质问男记者，“你有证据吗？如果你拿不出证据，不要信口开河！”她抬起下颌，神色冷傲泰然，“我同意路屹的投资，是因为他这个人值得我信任！” 　　 　　“是吗？”记者反问，“那路先生可向舒小姐说过他的过去？舒小姐可知道他有哪些背景？” 　　 　　舒瑛陡然一怔！ 　　 　　她从来不知道，路屹也从来没有对她说过！ 　　 　　“舒小姐，只怕你是被这个姓路的男人坑害了，大家也被他骗了。”记者冷笑，“还是说，从头到尾，舒小姐其实就是和路先生合起伙来，欺骗受众呢？” 　　 　　他义正言辞地说：“舒小姐来给学生做讲座，就不怕坑害了在校的莘莘学子？” 　　 　　舒瑛看向座位席中的Judy，Judy已经在与校方的人交流洽谈，须臾之后，校方的代表人站起来，说：“这位记者，与讲座无关的问题请不要拿到学校来讲！这里是校园，讲座是课堂，请你不要试图扰乱讲座纪律，如果你有问题想要询问舒小姐，请与舒小姐另约时间！” 　　 　　记者脸色一沉，神色鄙夷，正要说话，门外走进来两个保安，要将记者请出去。 　　 　　场上已经一片混乱，学生们更是震惊又不安。 　　 　　Judy快速走过去，上下打量这个所谓的记者，对保安说：“看看他身上有没有记者证和工作证！” 　　 　　记者闻言，立刻惊慌又愤怒，他试图推开保安，却被两个保安拉着往大门走。 　　 　　“舒瑛！”他一边挣扎，一边愤怒地大喊，“你难道不恨他吗？他出卖国家军事机密，害死梁栋庭教授！害死了你的恩师啊！” 　　 　　整个大厅一片骚动，有的学生拿出手机拍照录像，甚至打开了直播APP。 　　 　　Judy站在台上，清晰地说：“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记者，他没有工作证，也没有记者证！他趁机混入讲座，肯定是有目的的。我们现在已经报警，真正的结果请大家关注警方的调查！” 　　 　　被保安控制的记者死死抵住门，对着大厅又是一阵大喊：“我还要爆料！AI工作室人工智能专家唐允正，涉嫌吸毒、论文抄袭！就是这样的人，研发出来的智能技术，值得相信吗？舒瑛，你能向人保证，AI工作室的每一项技术，都是原创吗？”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②、③，资料参考《与机器人共舞——人工智能时代的大未来》。作者：约翰.马尔科夫。 我不够专业，一些专业性的东西都因为剧情需要而加工过，甚至可能与实际情况不相符，考究党勿喷哦。 第58章 真实的路先生 Judy与校方的人在努力控制这场风波，竭尽所能安抚在场学生的情绪，以免发生混乱和意外。 舒瑛神态自若地收拾讲座所需的资料，突然听到记者的怒喊，全身微微一僵，她转头，看向门口。 记者与保安争执着，死活不肯出门。他看向舒瑛，轻笑：“舒瑛，你们AI工作室蛇鼠一窝，没一个好东西！股东路屹是个叛徒，他连国家机密都敢卖，你就不怕他有一天会出卖你！而那个唐允正，其实是个伪君子！表现装地风光霁月，一副高尚学着的模样，其实肮脏龌龊，吸毒抄袭！我就特别怀疑，你们工作室的无人驾驶汽车，还有智能机器人，包括这个soldier，这些智能核心技术，到底是不是你们研发的……” 保安将记者推了出去，“砰”一声，关上大门！ Judy立刻走到舒瑛身边，说：“你和路屹马上离开，避开媒体，记住，不管别人问什么，都不要回应！我立刻启动危机公关，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舒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正要去寻路屹，手腕蓦地被人握紧。 路屹已走过来，将她往前一扣，说：“跟我来！” 路屹带着舒瑛匆忙从大厅的偏门离开，抛开身后的混乱与风波。 这所学校，像是路屹心头的一处荒地，但时隔多年，学校的布局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他快速带着舒瑛离开，穿过各处教学楼与走道。 身边经过无数身着军服的学生，他们年轻、骄傲、充满热血和青春。 远处操场上，还有学生在接受格斗、枪击、体能等训练。 与一般高校学生不同的，是他们身上带着一股野劲儿！ 内心坚定、信念执着、目标明确。 一身军服是他们的骄傲！ 也曾是路屹的骄傲！ 只可惜，故地重游，却依旧以这样惨淡的意外收场。 舒瑛抓住他的手，一路无言。 她没想到，路屹过去的屈辱和血泪，竟是被她这样血淋淋地扒开的。 “钥匙。”路屹说。 舒瑛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停车的地方，她拿出钥匙，又握住，说：“我来开车吧。” 路屹把车钥匙拿了过去，开了车门。 舒瑛上了车，看向路屹。 他平静地插钥匙，开车，握住方向盘。 冷清的光，透过枯黄的树木照射下来，落在他脸上。 舒瑛的心被揪着。 她清楚地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是校园里那些青涩稚嫩的学生。 他过往经历的，已经将他的热血和棱角都打磨过了。 他侧颜锋利、硬朗，下颌轻轻绷着，想是咬着牙。 握住方向盘的手，手背青筋似络，根根贲张，指尖用力，有些泛白。 车内很安静，安静得能看见清淡的光斑驳的流淌着。 “为什么不解释？”舒瑛许久才出声，声音很漂浮，“你就任由着那个记者污蔑？” 路屹转头看向她，眼底的情绪退潮般消弭了。 他说：“解释？当时的情况如果我解释，就会被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你不是不了解媒体，任何的风吹草动，任何的细微事情，都可以被当做噱头大肆宣扬，到时候事情会变得更复杂！媒体从来都不会嫌事大！” 舒瑛双唇紧抿，脸色发白。 “好！”路屹咬牙，“就算我解释，就算我站出来与记者当面对质，可是他说的话是假的吗？” 舒瑛双眼顿时模糊。 “舒瑛，”路屹抬手指着自己，“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你面前的人是路屹！他当年，的的确确害死了梁栋庭教授，的的确确害死了最亲密的两个战友！他也的的确确被战神特战队开除，他不仅给部队蒙羞，而且手染鲜血，甚至至今都没有洗清叛徒的嫌疑！你看清楚了！” 舒瑛呼吸凝滞，几近窒息。 路屹握住她的手，慢慢将她刺入掌心的手指松开。 他蓦地心软了，所有的怒意和悲愤全都化作无形。他不该把对自己和对那个记者的愤怒发泄出来。 更不该用这样恶劣的态度对舒瑛。 她是他爱的姑娘，在他心里，她还是个小姑娘，他怎么能这样对她？又怎么能让她独自去面对意外和混乱？ “对不起……”他扣住她的手指，欲言又止。 舒瑛靠进他怀中，伸手捧着他的下颌，说：“没有关系的……” 路屹抱紧她，深吸几口气，压下愠怒之后，才说：“这件事情，分明是有预谋的。要尽快查清楚真相。” 舒瑛点点头。 路屹轻轻拂了拂她的脸，算是安抚，然后放开她，开动汽车。 回答熙园公寓，舒瑛拉着路屹上了楼，回家后，立刻把房门关掉。 这一路上，电话不停地响，舒瑛索性关了机，不去理会。 刚进门，路屹的手机也接连不断地响起来，他正打算接听，舒瑛抢过去，关了机。 “舒瑛！”路屹有些无奈。 舒瑛扑过去，抱住他的脖子，仰头看着他。 “路屹，我从不了解你。”她喃喃地说，“但是都没关系，”她靠在他胸口，“你过去怎样，经历了什么，到底有多荣耀，多不堪……都没有关系。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路屹俯下身，吻住她。 他把她推到墙上，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中，让她变成自己的血，自己的肉。 他就像一个在荒野里踽踽独行的人，拖着一身狼狈和不堪，却在遇到她时，突然找到了生机，连身体中破败的灵魂，都慢慢变得完整。 他吻得虔诚、温柔，汲取她的气息和味道，吻她。 最后他吻她的眼睛、鼻梁、额头，捧住她的脸，额头与她相抵。 两人呼吸相缠。 “的确是因为我，梁栋庭教授才会意外去世……”他看着她的眼睛，“你不恨我？” 舒瑛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站直身，理了理舒瑛被他揉乱的衣服。 “当年，我作为战神特战队的队长，接到一个任务。”路屹一字一顿，却说得清晰有条理。 舒瑛平静地看着他。 路屹说：“我接到上级指示，要护送国家级军事技术研究员梁栋庭教授，到美国交流。这本不是个特别难的任务，只需要把保护教授安全就可。” 他转身，沉缓地走到沙发前坐下，高大挺立的身躯，有些佝偻。 舒瑛挨着他坐下去，抱住抱枕。 “因为是秘密护送，而且是出国，所以我们没有带任何武器。一切武器装备，都要到美国之后想自己办法搞到手。”路屹的声音很低沉，“为了确保安全，路线是保密的，上级制定设计的路线，只有我知道。其余的两个战友一路听从我的指令。可是……” 他陡然一滞，全身颤栗僵硬，“就在护送教授去交流会的路上，发生了意外。有人用枪攻击了我们，教授被枪杀，我的另外两名战友，也受了重伤，最后去世……你知道吗？其中一个人，叫做李帅，他是李凯东的亲表弟……” 路屹的太阳穴青筋直跳，他用手盖住脸，说：“当时我就被美国警方控制了起来，整整半个月之后，才得以回国。可是我得到的消息是，我泄露了秘密路线，以至于让教授被美国的不法分子偷袭。我任务失败，导致严重后果，被革去军衔，开除出部队。并被扣押，接受调查。” 舒瑛蹙眉，“难道没有查出线索吗？这么多年了，没有任何进展吗？” “案情发生在国外，而且涉及两国机密，进展十分困难。”路屹说。 舒瑛卸了一口气，“你就这样，背了这么多年的罪名？” 路屹怔了怔，忽而抬起眼来看着她，“你就这么相信我？万一真是我泄的密呢？” 舒瑛默然无言。 路屹淡笑。 舒瑛说：“当初知道路线的人，除了你，还有谁？” 路屹说：“我的上级，是他把路线告诉我的。”顿了顿，“他不可能泄露给任何人。” 舒瑛摇头，“就算他不主动泄露，也不能保证有人能够想办法得到。”她抿紧唇，说：“一定是有人泄露这个机密，让你背了黑锅。而且，这个人……很有可能，是部队里的人，也只有这样，才能有接触这些军事机密的机会。” 路屹眯了眯眼，“我已经离开部队，根本没有可能再回去。” 所以，就算想要调查，也无从下手。 得知舒瑛是梁栋庭教授的学生，他才接了这单工作。试图从舒瑛这里找出线索。 不仅要查清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也给死去的梁栋庭教授以及两位战友，一个交代！ 事情已经过去快九年了，这漫长的年岁里，他慢慢地将那些屈辱淡化，挺直身来，既回头探寻，又想往前走。 舒瑛紧紧地抱着抱枕，良久之后，才轻声说：“我当初问过你，为什么要来做我的保镖。” 当时路屹是怎么回答的？ 舒瑛轻轻一笑，“现在我明白了。”她直视他，“因为我是梁栋庭教授的学生。” 路屹说：“是，我想，我应该能从你这里得到线索。” “你查到线索了吗？”她问。 路屹眼神稍稍一暗，定了定，才说：“我想，有些眉目了。” 舒瑛心头一亮，正想追问，门铃响了。 她和路屹对视一眼，然后去开门。 路屹稍稍拦了拦，从猫眼里看了门外的人，才开门。 门外的人是Judy，她立刻走了进来，“你们两人都关机，我不放心，还是过来看看。” 舒瑛关了门，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第59章 被否定的路先生 　　Judy脸色很难看，扔了手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情况很糟糕，”Judy用手揉眉心，说：“当时有媒体，还有学生在做直播，视频肯定是已经传出去了。我刚才上网看了看……”她脸色有些灰败，“转发量惊人，评论量更是惊人——看来，工作室陷入了危机。” 　　 　　她半瘫在沙发上，又坐直身，直视舒瑛，“就在我来的路上，已经有好几个合作方要求取消合作了。还有一单，本来是政府军方的，现在也要听天由命了。” 　　 　　舒瑛脸色凝重。 　　 　　Judy说：“我已经尽量利用我的关系网，把该删的东西都删掉了。” 　　 　　舒瑛给她倒了一杯水，思索了片刻后，说：“工作室现在对此事不做任何回应。” 　　 　　Judy讶异，“为什么？” 　　 　　舒瑛看了看路屹，说：“事情不像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如果做出回应，却不能给出一个真相，事情就会无休止无止尽地拖延下去。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查清真相，彻底结束这些事情。 　　 　　不管是八年多前的事也好，还是如今未解开的谜团也好，都要找个时机，彻底做个了断！ 　　 　　Judy蹙眉，陷入沉思。 　　 　　舒瑛说：“我会尽快查出真相，到时候，再给出回应，这样才能彻底绝了有些人的念头。” 　　 　　她与Judy相识多年，有着极高的默契。 　　 　　Judy揣摩舒瑛的意思，也明了了几分。 　　 　　“我知道了，”她灌了几口水，“既然不做回应，那我想办法，转移媒体和受众的注意力。” 　　 　　舒瑛侧首，“怎么转移？” 　　 　　Judy煞有介事，严肃地说：“一般那些明星艺人，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无非就是闹出点绯闻来啊，搞出点噱头来啊。”她的目光在路屹和舒瑛身上逡巡片刻，说：“不如……你们明天就宣布结婚，这注意力，绝对会被转移！” 　　 　　舒瑛和路屹没说话，深切又无言地对视一眼。 　　 　　舒瑛挑眉，对Judy说：“你觉得可能吗？”她乜了Judy一眼，“你确定这不是火上浇油？” 　　 　　Judy捧住舒瑛的脸拍了拍，“亲爱的，我这是考验你呢，你总算没被路屹迷昏了头脑！”她轻叹一声，“这说明，你还是清醒的。” 　　 　　“我一直很清醒，谢谢！”舒瑛推开她。 　　 　　讲座上的意外持续发酵，各大媒体网站、营销号等纷纷报道，网上对AI工作室一片质疑和谩骂。 　　 　　工作室陷入一片愁云中，气氛十分惨淡。不断有记者围堵，甚至想混入工作室中拍摄暗访。 　　 　　各种消息也是一浪又一浪地更新着，如同连环炸弹，搅得人不得安宁。 　　 　　Judy在各大媒体奔走，洽谈，竭尽所能控制流言的传播和事态的发展。 　　 　　她进了舒瑛的办公室，坐下。 　　 　　几天不见，她神采依旧，只是有些疲惫。 　　 　　“目前的影响范围，还是在国内，国内的几家合作商要求暂停合作。但好在并国外几家企业的单子没有丢掉。” 　　 　　舒瑛颔首，她看了看行程，说：“过几天我要去上海一趟，盯着生产商那边。如果首批无人驾驶汽车没有问题，那就可以放心了。” 　　 　　Judy说：“目前政府公安部门的订单比较多，给他们生产的无人驾驶汽车，在技术和程序上一定要万无一失，你去盯着最好。” 　　 　　她翻开了网页，稍稍松了半口气，“好在约翰那边，对工作室的报道没有撤下。” 　　 　　“我昨天和约翰通过话，”舒瑛说。 　　 　　Judy有些意外，“怎么？他也是看了网上的视频？”她咬牙，“他该不会也信网上说的话吧？”他可别报道出一篇驳斥工作室的文章，那样一来，工作室就完了。 　　 　　舒瑛说：“约翰是科技报道记者，不是八卦记者。他对网上的那些事情不关心，而且，他说只有愚蠢的人，才会人云亦云，一味地当键盘侠。作为媒体，最应该做的，不是为利益故意误导舆论，而是如实报道。” 　　 　　Judy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我就怕工作室做公益的事情也会受影响。” 　　 　　一打电话打了过来，舒瑛接听。 　　 　　“是我，”电话中的声音冰冷愤怒，“你马上给我回来！”顿了顿，又说：“带上路屹！” 　　 　　舒瑛问：“有事吗？” 　　 　　周韵宜厉声说：“没事我就不能找你吗？我是你妈！” 　　 　　舒瑛早就预感到，这场风暴不会停止。 　　 　　下班时，路屹来接她，问：“去哪儿吃饭？” 　　 　　舒瑛说：“回家。” 　　 　　她又说：“我妈要见你，她肯定看了网上的视频，知道了我们现在的关系。” 　　 　　路屹一愣，“我要不要准备些什么？”他开动汽车，打了方向盘，说：“我现在就去买些礼物。” 　　 　　他这个样子，活像见丈母娘的女婿，舒瑛却有些暗喜，没阻止他。 　　 　　他打了几个电话，斟询了经验人士，买了一大堆东西，价值不菲，让舒瑛挑选。 　　 　　舒瑛长这么大，也从来没给母亲买过东西，只照着周韵宜平时的品味，挑了饰品和保养品。 　　 　　之后又去了超市，买了晚饭的食材和水果。 　　 　　两人驱车回去，熙园小区中落木满地，金黄的银杏叶，铺满小径。 　　 　　路屹一路无言，拉着舒瑛的手，与她一同进了电梯。 　　 　　到达家门口，舒瑛抬头看着他，见他严肃郑重的模样，轻声一笑。 　　 　　“又不是没见过，你还紧张？” 　　 　　路屹拉住她的手，掌心温热有力，“这次又不一样。” 　　 　　她在他眼中看到了宠溺、温柔、深情，还有不安。 　　 　　她伸手拥抱他，轻轻地蹭了蹭他的颈窝。他的气息温热清冽，体温有些高，颈部动脉有力强劲的跳动着。让她安心又留恋。 　　 　　路屹把她手里提着的口袋拿过去，舒瑛按了指纹，开了门。 　　 　　玄关有些昏暗，客厅内只亮着几盏白灯，光线清淡。 　　 　　落地窗大开着，凉风阵阵。 　　 　　舒瑛把东西放在玄关，疑惑地走进去，按开了客厅内其他的灯。 　　 　　“啪”一声，光线变强，有些刺眼。 　　 　　“妈？”舒瑛对着客厅内喊了一声，拉着路屹走过去，“我回来了。” 　　 　　周韵宜坐在沙发上，眉头紧蹙。 　　 　　听闻舒瑛回来，她一动不动，连眼皮也没抬。 　　 　　虽然依旧端庄优雅，可明显感觉到，她苍老憔悴了。 　　 　　舒瑛却在玄关尽头定住！ 　　 　　她惊愕地睁大眼睛，发现客厅内还有一个人。 　　 　　那人站在落地窗前，他穿着精良的中山装，体型高大笔直，背影冷漠倨傲。风吹得他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略显出苍老。 　　 　　下一瞬，他转过身前，凛然肃穆的神色让人望而生畏，带着压抑和威仪。 　　 　　他锐利的眼神看过来，在舒瑛身上定了定，又透过她，看向她身后的路屹。 　　 　　短暂的一眼，充满怒意和阴霾。 　　 　　舒瑛不由得握紧路屹的手，愣了半晌，才喊了声：“爸。” 　　 　　路屹何等敏锐，从一进门，就察觉出气氛的紧张与压抑。 　　 　　这位被舒瑛称为父亲的男人，更是对他充满鄙夷和不满。 　　 　　舒瑛拉住路屹，带着他走进客厅。 　　 　　舒瑛的父亲，舒长毅，已经多年不回中国，此次匆忙回国，先找到周韵宜，两人多年不见，一相见，又是一场不快。 　　 　　按理说，他和周韵宜，两人都已上了年纪，可生在骨子里的那股劲儿，到老了，依旧根深蒂固。 　　 　　一相见，谁也不肯先让谁。 　　 　　舒长毅一步一步走过来，在路屹向他问好之前，就冷声问：“你就是路屹？” 　　 　　声音低沉，山雨欲来。 　　 　　路屹放开舒瑛，上前一步，礼貌恭敬，脸色平静，说：“是的。” 　　 　　舒长毅脸色阴沉，“瑛瑛说在讲座上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舒瑛抢先一步回答。 　　 　　舒长毅厉声低吼：“我让你说话了吗？！我要听他亲口告诉我！” 　　 　　舒瑛倔强地咬牙，正要说话，路屹暗中捏了她的手，对舒长毅说：“是！都是真的。” 　　 　　舒长毅冷笑一声，转过身去，似对路屹不屑一顾。 　　 　　“听说你做过军人，还是特战队队长。” 　　 　　路屹站着军姿，笔直挺拔，他回答：“是！” 　　 　　“听说你是被开除的。”舒长毅说。 　　 　　路屹垂在身侧的手握紧，说：“是。” 　　 　　舒长毅一转身，拿起茶几上的一叠资料，扔在了路屹脚下，“捡起来，自己看。” 　　 　　舒瑛脸色一沉，上前一步，正欲弯腰去捡，舒长毅一声怒吼，“我让你捡了吗？让他自己捡！” 　　 　　舒瑛挺直身躯，冷冰冰地看向舒长毅，“你这是什么意思？” 　　 　　舒长毅怒然看向路屹，“怎么？连弯个腰都不屑，你还想娶我女儿？” 　　 　　路屹面无神色地捡起脚边的文件袋。 　　 　　舒瑛说：“路屹！”她伸手要去扶他，可他已经捏紧文件袋，站直了身，依旧是军姿。 　　 　　“身为军人！为国家为人民！而你却出卖部队，出卖战友，甚至出卖你的灵魂！”舒长毅指点着他手里的文件袋，“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女儿交往？” 　　 　　路屹如坠冰渊，一言不发。 　　 　　舒长毅对待路屹的态度近乎冷酷，“你知道你害死的梁栋庭教授是谁？他是我的挚友！他还是舒瑛的恩师！” 　　 　　“爸，”舒瑛上前一步，“这些事情都与路屹无关！” 　　 　　“无关！？”舒长毅怒吼一声，“我从战神特战队资料库调出的资料，会有假？”他抬手指着舒瑛，起到浑身发颤，“我从小以你为傲，不求你给我带个多优秀的男人回来，可你看看你我给我带的是个什么东西？” 　　 　　他豁然转身，指着周韵宜，“我把女儿交给你，你就这么管教她？你配做她的母亲？” 　　 　　“你！”周韵宜气得脸色发白。 　　 　　 作者有话要说： 写文并不使我快乐，也没让我有所收获。这真是一条，看不见又没有尽头的路。 第60章 转身的路先生 　　路屹拽紧文件袋，始终一言不发。 　　 　　这些罪名，他已经背负了将近九年。枷锁一般，压在他肩膀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罪名的屈辱，不但没有淡忘，反而越来越沉重，压得他时时刻刻都喘不过气来。 　　 　　这几天，网上已经有人把他的过去曝了出来。 　　 　　面对网民和他人的谩骂质疑，他可以风轻云淡，可以一笑置之。 　　 　　可是，如今面对的人，是舒瑛的父亲。 　　 　　他强撑的骄傲和尊严，在这一瞬间，被践踏在地，甚至让他坠入黑暗里，不见天日。 　　 　　此时此刻，他也真正地意识到，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屈辱。 　　 　　他本来以为，有了舒瑛，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都可以是重塑的。 　　 　　他本以为，她会是让他重新开始的女人。 　　 　　她的执着，她的坚持，她的固执，她的深情，她的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是他重新开始的理由…… 　　 　　可其实他也知道，从一开始，他就配不上她。 　　 　　但面对她的固执追求，他可恨地沉沦了。 　　 　　就算一次次地挣扎，一次次地提醒自己，他也没有办法不爱上她。 　　 　　但这一刻，他又一次必须面对现实。 　　 　　提醒自己，不能永远沉沦在虚幻的梦境里。 　　 　　他垂下眼眸，不去看任何人，也没去看舒瑛。 　　 　　舒瑛一把将他手中的资文件袋抢过去，扔进垃圾桶里。 　　 　　“不过就是几页纸而已，真假又如何？难道就要因为这几张纸，就要给一个人下定论？”舒瑛冷笑，“我认定这个男人了，管他是好是坏，我都要他！” 　　 　　“逆子！”舒长毅怒喝，“你非要气死我不可！我教养你这么多年，你就这么回报我的？” 　　 　　舒瑛倔强地抬起头，“我和他相爱，与你对我的恩情，并不矛盾。” 　　 　　“我是你爸！我和他能一样？”舒长毅被气得脸都在发抖，“你看着吧，他能出卖军队，总有一天也会出卖你和你的工作室！你别后悔！” 　　 　　“他不会的！”舒瑛铿锵清晰地说，“他从来都没有出卖过任何人！” 　　 　　“好…好……”舒长毅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身形一颤，险些昏倒。 　　 　　“爸！”舒瑛惊慌地伸手去扶，舒长毅却一把将她推开。 　　 　　“滚！”舒长毅厉声大喝。 　　 　　舒瑛被狠狠地力量推得踉跄，路屹恍然从呆滞中醒过来，伸手抱住她。 　　 　　周韵宜赶紧将舒长毅扶到沙发上坐下，慌忙问：“你的药呢？降压药呢？” 　　 　　舒长毅脸色发白，呼吸困难，用手捂住喉咙。 　　 　　舒瑛慌乱地去翻他的衣服口袋，总算找到了降压药。 　　 　　周韵宜倒了水，急急忙忙地给他服下。 　　 　　缓了几分钟后，舒长毅终于又有了些精神，坐直身来。 　　 　　周韵宜重重地把水杯放在茶几上，豁然起身，怒视着路屹，说：“路先生，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为舒瑛找了你做保镖。” 　　 　　路屹还维持着扶舒瑛的动作，闻言后，缓缓放下手。 　　 　　“瑛瑛年纪比你小，她不懂事，但是你不同。”周韵宜双眼泛红，但气势凌厉，“我想你比她明事理。” 　　 　　周韵宜站起身，一字一顿说：“趁你和舒瑛都还没深陷，交往时间不长，长痛不如短痛，你们分手吧。” 　　 　　“凭什么要分手？”舒瑛豁然起身，倔强愤怒地站在路屹面前，“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要我和他分手？” 　　 　　“你给我住口！”周韵宜伸手将她推开，“你气倒了你爸，你还想把我气死？” 　　 　　“你们……”舒瑛心头剧痛。 　　 　　周韵宜对路屹说：“路先生，就算你当年在军队里的事情无可查证，可你的出生，你的地位，也配不上我女儿的。” 　　 　　路屹终于皱眉，眼底氤氲出愤怒。 　　 　　“据我所知，你的老家，是在西南的一个偏远农村，家中没有几亩地，也没有什么资产。一对父母年事已高，没什么作为。你难道想让我女儿嫁给你之后，陪你回农村种田耕地，侍奉你那双年迈的满身是病的父母？” 　　 　　路屹浑身一颤，双唇紧抿。 　　 　　周韵宜轻笑，“我也知道，你这些年奋斗不易。你是骏驰特保的创始人和股东。可是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还能保证，你在骏驰的地位？何况，你如今在骏驰的股份，已经所剩无几了。” 　　 　　舒瑛冷声说：“他是为了投资我的工作室，才转卖了骏驰的股份！” 　　 　　周韵宜置之不理，“这些都没什么。”她凉凉地看着路屹，“时代不同了，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也不管什么门第、地位了。哪怕路先生的罪名真的是被诬陷的，那又如何呢？”她顿了顿，说：“可我听说，你在老家有个未婚妻，你们还办过酒席，订了婚。你们全村的人都知道。” 　　 　　舒瑛顿时哑口无言。 　　 　　舒长毅一听，险些又要起身怒骂。可他被舒瑛扶着，没能起来。 　　 　　周韵宜说：“我其他话不多说了，路先生，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她去开了门，说：“路先生，不送。” 　　 　　路屹定了定，沉默地看了舒瑛一眼，转身朝门口走出去。 　　 　　“路屹，给我站住！”舒瑛立刻起身去追。 　　 　　路屹没有回头，他快速出了门，周韵宜“砰”一声，把门关上。 　　 　　“给我回去！”周韵宜说。 　　 　　舒瑛站在门前，焦急又悲伤地望着厚重紧闭的门，“妈，你让开！” 　　 　　“你疯了是不是？想要出去追他吗？除非我死了！”周韵宜冷硬地说道，“你还当我是你妈？” 　　 　　舒瑛抬起头，这样与周韵宜有几分相似的脸，同样的骄傲固执。 　　 　　她与周韵宜对峙着，说：“你生了我不错，可这么多年，你没有教育过我！我爱谁，要怎么生活，与你无关！” 　　 　　周韵宜脸色一白，勃然大怒，抬手一巴掌，狠狠掴在舒瑛脸上。 　　 　　她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从小与舒瑛在一起，尽一个母亲的职责。 　　 　　今生最怕的事情之一，就是舒瑛不认她。 　　 　　她隐忍许久，恐惧与不甘终于爆发了出来，给了舒瑛一巴掌！ 　　 　　舒瑛被这巴掌打得撞在墙上，她扶住玄关的柜子，一手捂着脸，尝到了嘴角的血腥。 　　 　　舒长毅听到巴掌声，疾步走出来看。 　　 　　发现舒瑛的脸红肿起来，他愣住。但到底忍住了关怀与责备，冷声地说：“你今天就收拾东西，马上跟我回法国。” 　　 　　“我不！绝不！”舒瑛没有回头。 　　 　　“瑛瑛，给我看看……伤到哪儿了？”周韵宜颤着声，小心翼翼又惶恐地要来看她脸上的伤。 　　 　　舒瑛咬牙，推开她，往门外冲。 　　 　　走了一步，被放在门口的礼品袋绊到。 　　 　　路屹买的礼物和食材被踢了满地。 　　 　　舒瑛不管不顾，横冲直撞地，打开门冲了出去。 　　 　　夜色渐深，熙园中落木纷纷，寂静冷清。 　　 　　舒瑛冲出了楼，仓皇四顾，不见任何人影。她连忙拿出手机，给路屹打电话。 　　 　　手机里，传来冰凉又漫长的盲音。 　　 　　许久之后，路屹才接听。 　　 　　此时他站在熙园落叶萧瑟的树下，抬头看着舒瑛家的窗户。 　　 　　万家灯火阑珊，舒瑛的窗也被灯光点亮。 　　 　　那是她的家，有她的父母。 　　 　　好像从来都与他无关。 　　 　　他又看见她从楼中冲了出来，茫然又无助地张望寻找着。 　　 　　这一刻，他无比心痛。甚至想走过去抱住她，想以前一样，就算她远走千里，他也要义无反顾地追寻。 　　 　　“路屹！”舒瑛焦急地问：“你去哪儿了？” 　　 　　“我走了，”路屹说。 　　 　　“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路屹捏紧手机，说：“舒瑛，不要来找我……” 　　 　　“为什么？”舒瑛打断他的话，“你不要我了？” 　　 　　不，不是！ 　　 　　他从来都不是不要她。 　　 　　而是要不起她…… 　　 　　舒瑛说：“路屹，你回答我！” 　　 　　路屹挂了电话，深深地看了舒瑛一眼，转身离开。 　　 　　舒瑛对着手机大喊：“路屹，你给我滚回来听见没有！路屹！路屹！” 　　 　　…… 　　 　　再繁盛的城市，也会有这样一条街道——热闹，拥挤，不整洁，充斥着各种气味，街道两边是各种小店，店里的桌椅板凳占满街道，来往的都是市井小民。 　　 　　路屹许久不来这种地方了。 　　 　　他找了家火锅店坐下，店里的桌椅都有些油腻，店中的人大声喧哗、说话，空气里是浓郁刺鼻的香辣味。 　　 　　这里的人吃相不优雅，吃的食物不高档，氛围和环境都不好，甚至不入上流社会的眼。 　　 　　但是十分鲜活生动。 　　 　　路屹开了两瓶啤酒，一口一口喝着，觉得这样的地方才适合自己。 　　 　　过了十几分钟后，有人在他面对坐下。 　　 　　“你来得刚好，菜刚烫熟。”路屹把啤酒递过去。 　　 　　李凯东自己调了料，从锅里捞出牛肉和鱼肉来，吃了一口，然后与路屹碰杯。 　　 　　“这几天，你霸占了好多媒体头条。”李凯东轻笑着说，“你还敢出来喝酒，不怕媒体拍到你？” 　　 　　路屹绾起衬衫袖口，“媒体根本就不会想到，我会来这种地方。” 　　 　　李凯东愣了半晌，“也对，谁会想到，堂堂路先生，会来这里下馆子。” 　　 　　路屹只喝酒，不吃菜，他说：“这几天，骏驰门口，有不少媒体吧？” 　　 　　李凯东说：“是有不少，都是些乌合之众。” 　　 　　“别小看媒体，”路屹眯了眯眼，“我让你查的事情，怎样了？” 　　 　　李凯东拿出手机，调出一份资料给他，“就是这个人。他那天大闹舒瑛的讲座，果然是有人指使的。” 　　 　　“谁在他背后？” 　　 　　“承天科技公司的，小贾总。” 　　 　　路屹蹙眉，“是他？” 　　 　　就是当初险些被舒瑛用耳机线勒死的人。 　　 　　“他是承天科技的人，是不是和舒瑛有竞争关系？”李凯东问。 　　 　　“承天科技和AI工作室没有直接利益上的竞争，而且主打的方向不同。”路屹说，“就贾总那底下几个程序员，写些小游戏软件，研发几个简单的APP，与舒瑛的人工智能不可同日而语。” 　　 第61章 离开的路先生 　　李凯东摇头，“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路屹不置可否。 　　 　　李凯东正色，“所以，你认为，一个贾总，掀不起什么浪来。” 　　 　　路屹又喝完一杯啤酒，继续开瓶，说：“是，他背后一定还有人。” 　　 　　李凯东说：“肯定，他怎么会知道你在战神的事？” 　　 　　路屹一顿，直直地看向他，说：“我还怀疑一个人，但是……没有证据。” 　　 　　李凯东继续捞东西吃，“没证据，就找出证据来。” 　　 　　他喝得很香，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你还记得那会儿我们刚刚决定创建骏驰，没什么钱，天天就在这条街上买东西吃。” 　　 　　一个盒饭，一盆烫菜，不管味道如何，只求填饱肚子。 　　 　　“当然记得，”路屹说，“不管怎么变，过去总是无法改变的。” 　　 　　李凯东说：“那会儿单子少，为了打响口碑，吃了不少苦头。你记不记得当时有人找你保护一个孩子。那孩子是私生子，被有钱人接回去了，不让生母看去。结果有一回那孩子的妈来抢人，你硬是被她抓得满脸伤，没还手。” 　　 　　他有些愧疚，“那会儿真是苦了你和几个兄弟。” 　　 　　“现在好多了。”路屹说。 　　 　　李凯东脸色一暗，“但愿吧……” 　　 　　两人一时沉默。 　　 　　周遭喧嚣嘈杂，两个男人却像被遗弃在落寞的角落里。 　　 　　“世人健忘，”李凯东说，“什么都会过去。” 　　 　　路屹捏紧杯子，没说话。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李凯东问。 　　 　　路屹蹙眉，说：“做个了结。” 　　 　　李凯东微微惊愕，欲言又止。 　　 　　“你在舒瑛身边，找到线索了吧？” 　　 　　路屹眯了眯眼。 　　 　　李凯东没再追问。 　　 　　他又让老板上了几道菜，丢进锅里，说。 　　 　　夜色阑珊，这条狭窄的街道热闹拥挤。 　　 　　偌大的都市里，这里仿佛是漂泊旅人可以暂歇的角落。 　　 　　…… 　　 　　媒体又曝出了新消息，路屹已经长时间不去骏驰，似乎已被停职。 　　 　　“被停职”的路屹，此时正和Judy坐在一起。 　　 　　Judy面无神色，公事公办的模样，说：“你是工作室的投资人，现在工作室陷入危机，你要坐视不理？” 　　 　　路屹沉默了片刻，直截了当地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要你离开，”Judy说。 　　 　　“什么意思？”路屹双手环胸，似笑非笑。 　　 　　他的眼神陡然尖锐，但Judy丝毫不怯，她把一份策划书递了过去。 　　 　　“你自己看看。” 　　 　　路屹皱眉，慢慢地翻看。 　　 　　“工作室需要转移受众和媒体注意力，很多事情，晾着晾着，众人就忘了。”Judy说。 　　 　　路屹眯了眯眼，“可是幕后的人，不会善罢甘休。” 　　 　　“查清真相需要时间，”Judy说，“在真相大白之前，我需要时间缓冲。” 　　 　　“舒瑛知道吗？” 　　 　　“她知道，”Judy审视他。 　　 　　路屹合上文件，“如果她没有意见，我无话可说。” 　　 　　他不等Judy反应，又说：“过两天，会有律师来找你。” 　　 　　Judy疑惑，“为什么？” 　　 　　路屹起身，“我的存在，对于工作室和舒瑛来说，都是麻烦。我要脱离AI工作室。” 　　 　　Judy豁然起身，“你什么意思？现在工作室正是危机关头，你现在离开，是想甩了这个麻烦吗？” 　　 　　路屹扣好外套扣子，说：“过两天律师会和你谈，你只管让舒瑛在合同上签字就好。”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十分决绝。 　　 　　上了车，他给李凯东打了个电话，“过几天我要回四川。” 　　 　　李凯东说：“回家看看也好。” 　　 　　“我不是回家，”路屹说，“是去做公益。” 　　 　　李凯东诧异不已，“你现在还有心思做公益？难道你又想回老家，给村里修几条公路？” 　　 　　路屹发动汽车，“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挂了。” 　　 　　…… 　　 　　舒瑛完全被舒长毅监督了起来。 　　 　　无论她去哪里，舒长毅和周韵宜几乎都寸步不离。 　　 　　最后舒长毅一个电话，让Judy把舒瑛所有的工作都移到了家里。 　　 　　舒长毅德高望重，Judy对他又怕又敬，他的话不敢不听。 　　 　　她来找舒瑛交谈工作，见到舒长毅，一改平日的女王范儿，变得乖巧温顺。 　　 　　舒长毅说：“你给我好好看住她！要是让我知道你帮她去见那个姓路的小子，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哪儿能呢？”Judy连忙微笑，“阿瑛现在不都在家里陪您了吗？” 　　 　　舒长毅冷哼一声，“她现在翅膀硬了，我不管她她就能上天！指不定哪天跌下来，后悔都来不及！” 　　 　　Judy陪着笑，说完了赶紧进了书房。 　　 　　舒瑛坐在书房里，听见声音，抬起头来。 　　 　　Judy开门见山，“最迟明天，我们和佩佩合作做公益的消息，就能发布出去。” 　　 　　舒瑛点了点头，“现在对媒体说，对于网络上的流言，我们一定会走法律程序。我们从不在意那些恶意中伤和谣言。与国内外结构合作，参与公益事业，也会树立工作室的良好形象。这件事情你做得对。” 　　 　　Judy蹙眉，问：“为什么把公益的地点选在了四川？” 　　 　　舒瑛默然，片刻后，又说：“听说那儿有茶园，酒也不错，风光也很好。那儿的人吃抄手，还吃豆腐丸子。春天的时候，满山都是忍冬花。我都没见过，所以想去看看。” 　　 　　Judy似笑非笑，“我让李琪也过去，带上工作室的设备。这个公益，是要拍成公益纪录片的，我们要提供设备赞助。” 　　 　　“好，”舒瑛点点头，“带上soldier。” 　　 　　Judy：“当然会。” 　　 　　“上海那边，无人驾驶汽车已经开始生产了吧？” 　　 　　“是，我让赵君华去看着了。” 　　 　　“这是政府公安部门的订单，别出差错。”舒瑛蹙眉，“我过几天就去上海。” 　　 　　Judy往门外看了看，“可是……你爸？” 　　 　　舒瑛微微失神，沉默不语。 　　 　　界内涉足公益事业，与国内外的慈善公益机构合作，除AI工作室之外，还有另外的企业公司参与。 　　 　　此次公益慈善与国内著名公关公司合作，更有国内外著名公众人物，消息一发出，就引起高度关注。 　　 　　公益活动新闻发布会，以直播的形式播出。点击观看人数超过几千万。 　　 　　舒瑛很少关注媒体新闻，却破天荒的拿着平板，将新闻直播看到最后。 　　 　　国际影星佩佩出镜率较高，可他所做的慈善地区，与AI工作室不谋而合，在发言时，他专门对AI工作室提出感谢，并与Judy、路屹一同合影、发言。 　　 　　一时间，AI工作室与“公益”和“慈善”紧密相连，前几天在讲座上的视频和消息，几乎被刷了下去。 　　 　　天气逐渐转凉，熙园中，染黄的树木，都落光了叶子。 　　 　　舒瑛收拾好行李，准备飞往上海。 　　 　　到达机场之前，Judy发来信息——路屹已和公益团队飞往成都。 　　 　　舒瑛蹙眉，把一箱行李拖出门。 　　 　　舒长毅送她下楼，舒瑛交代几句，说：“爸，这边冷，你衣服带够了没？” 　　 　　舒长毅冷哼一声，没回答。 　　 　　舒瑛也无奈，上了车后，准备出发。 　　 　　舒长毅敲了敲她车窗，舒瑛降下窗户，看着舒长毅俊利严肃的眼睛。 　　 　　“办完事情后马上回来！”舒长毅说。 　　 　　舒瑛说：“好。” 　　 　　到达机场时，舒瑛犹豫了片刻，给路屹打了个电话。 　　 　　路屹的电话一直关机。 　　 　　她抬头，看天。 　　 　　天很平静，不见云，但见风。 　　 　　或许路屹已经在去成都的飞机上。 　　 　　不知成都，是否也如这里一样，风平云淡。 　　 　　飞机飞往上海，只需要一两个小时。舒瑛睡了一觉，醒来时，飞机依旧没有降落。 　　 　　她看向窗外，却见窗户上结着一层水珠，窗下乌云密布，大雨倾盆，云中还能隐约看见电闪。 　　 　　乘务员开始发放飞机餐，舒瑛要了一杯热水。 　　 　　顺便问：“还有多久能到机场？” 　　 　　乘务员说：“现在天气状况不佳，请耐心等待。” 　　 　　这一等，便等了三个小时。 　　 　　三小多小时候，雷电渐消，风雨渐小，飞机安全着陆。 　　 　　出了机场，风雨依旧，雨水冲刷得声音铺天盖地，风吹得人发冷。 　　 　　舒瑛拉着行李箱，打算给在上海的赵君华大电话，却见有人迎面走了过来。 　　 　　“阿瑛。”许恪瑾走过来帮她提行李。 　　 　　“Kris？你怎么在上海？”舒瑛问。 　　 　　许恪瑾温和地笑着说：“我比你早些到，等你好几个小时了。” 　　 　　舒瑛来上海督产，没有告诉过其他人。许恪瑾怎么会知道她的行踪？ 　　 　　许恪瑾很自然地拉过她的行李箱，说：“车就在外面，我带你去酒店。” 　　 　　舒瑛迟疑半晌，跟上去。 　　 　　“叔叔回国了，我本来打算去拜访他的。”许恪瑾一边走，一边说，“只是他婉拒了我，让我好好照看你。” 　　 　　舒瑛脚步一顿，轻笑：“是吗？” 　　 　　许恪瑾脚步不停，舒瑛拿出手机，拨通赵君华的电话。 　　 　　“我打个电话。” 　　 　　电话还在接通时，许恪瑾打断她，说：“你是是想让赵君华来接你？” 　　 　　“是，”舒瑛看了他一眼，猝不及防地，手机被他抢了过去。 　　 　　许恪瑾挂断电话，说：“厂子在郊区，离机场很远，就算他现在来了，你还要等多久？” 　　 　　舒瑛却笑了，“Kris，就算没人来接我，我也用不着麻烦你。” 　　 　　许恪瑾脸色一沉，忽而又笑了，“跟我还这么见外？”顿了顿，他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我本来是来上海出差的，就是接到了叔叔的电话，我如果不安顿好你，你让我怎么跟他交代？还有，我爸听说叔叔回国了，很高兴，说是等我们一起回去后，吃个团圆饭。” 　　 　　“你少拿我爸来压我，”舒瑛闷闷不乐。 　　 　　“对对，你现在在上海，他管不着你了。”许恪瑾摇了摇头，“所以就让我来管你了啊。” 　　 　　舒瑛从他手中拿回自己的手机，说：“我先去趟洗手间。” 　　 　　她从许恪瑾手中拖回行李箱，进了洗手间。 　　 　　趁着许恪瑾不在，她又给赵君华打了个电话。 　　 　　赵君华还在赶来的路上，又遇上堵车，让舒瑛再等等。 　　 　　舒瑛问：“我住哪儿？” 　　 　　赵君华说：“我这几天都住厂子里，这里有员工宿舍。” 　　 　　 作者有话要说： 高考加油哦！ 第62章 冷淡的舒小姐 　　出了洗手间，见许恪瑾在不远处候着。 　　 　　“走吧，我带你去酒店。”许恪瑾说。 　　 　　舒瑛深深看了他一眼，说：“走吧。” 　　 　　两人到了酒店，已是下午。 　　 　　许恪瑾叫了餐，送到舒瑛房中。 　　 　　舒瑛没什么胃口，她也只打算在酒店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赶往厂房督产。 　　 　　她又给路屹打了电话，依旧是关机。难道是还没下飞机，还是已经到达山区，手机没有信号。 　　 　　她把碗筷往桌边一推，正打算洗了个澡，却听见了敲门声。 　　 　　舒瑛去开了门，见赵君华站在门外。 　　 　　“舒姐，我来了。” 　　 　　赵君华身上有雨水，鞋和裤管都是半湿的。秋雨很凉，他身上还夹着秋雨的凉意。 　　 　　“先进来，”舒瑛说。 　　 　　赵君华进来后，舒瑛关上门，找了毛巾给他擦水。 　　 　　“厂子那边怎么样？”舒瑛问。 　　 　　赵君华说：“一切都好。” 　　 　　舒瑛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今天已经很晚了，你去开间房，住一晚，明天我和你一起走。” 　　 　　“好。”赵君华抖了抖裤管，自己去办理入住手续。 　　 　　没过一会儿，房门再次被敲响。 　　 　　这回敲门的是许恪瑾，他身旁站着一个推着餐车的服务员。 　　 　　“阿瑛，一起吃晚饭。” 　　 　　许恪瑾推门进来，招呼服务员摆桌。 　　 　　舒瑛粗略看过去，服务员将一道道菜肴摆上，都是法国经典菜色。 　　 　　许恪瑾拉开椅子，对她招手，“过来坐啊。” 　　 　　服务员将醒好的红酒倒上，说了句慢用，便礼貌地退出了房。 　　 　　“这是你最爱吃的白汁烩小牛肉，尝尝看，是不是跟在法国吃的一样地道。” 　　 　　他坐下，绾起袖子替舒瑛布菜。 　　 　　舒瑛站在一旁，没动。 　　 　　她说：“Kris，我吃不了那么多。” 　　 　　“先坐下，”许恪瑾说。 　　 　　舒瑛随意坐下，把手机放在桌面上。 　　 　　许恪瑾脸色如常，笑容浅淡，但很和煦，“你回国后，一直忙着打理工作室，我们都没机会好好吃顿饭。” 　　 　　舒瑛心思敏锐，从到机场起，就察觉到许恪瑾有异常。 　　 　　路屹说得对，她应该离许恪瑾远一些。 　　 　　许恪瑾输掉VR野地作战，他心底一定还十分介怀。 　　 　　“对了，”许恪瑾熟练地切牛排，牛排五分熟，色泽嫩滑，他送入口中，慢慢咀嚼，说：“叔叔告诉我，等你忙完之后，我们就回法国。” 　　 　　舒瑛一愣，下意识地端起酒杯。 　　 　　酒是波尔多干红，口感与小牛肉搭配，这是舒瑛在法国时，比较喜欢的味道。 　　 　　或许橘生淮南，酒和肉到了中国，就不是原来的滋味。 　　 　　舒瑛说：“我不回法国了。” 　　 　　许恪瑾蹙眉，“难道你希望叔叔一个人在法国？”他语重心长，“阿瑛，叔叔已经年老，你忍心让他孤单一个人？” 　　 　　舒瑛放下酒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这是我的事。” 　　 　　许恪瑾放下刀叉，“我们俩还分你我？” 　　 　　“当然要分，而且要分得很清楚。”舒瑛微微抬起下颌，说：“Kris，你现在跑到我房间来，要是被路屹知道了，他肯定会吃醋的。” 　　 　　许恪瑾脸色一冷，“你还没和他分手？” 　　 　　舒瑛似笑非笑，“我为什么要和他分手？” 　　 　　“呵，”许恪瑾轻笑一声，“还以为，他跟你以前的那些男朋友一样。” 　　 　　舒瑛抿唇，“他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许恪瑾冷声问。 　　 　　舒瑛却问：“你有没有数过星星？” 　　 　　许恪瑾冷着脸，蕴着愤怒，没说话。 　　 　　“我以前数星星的时候，总是乱数，直到数到最亮的那颗，就不再继续数了。”舒瑛用手撑着下颌，娓娓说着，“等我再一次看见繁星满天时，想要再找那一颗我数过的最亮的星星，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她看向许恪瑾，“你知道为什么吗？” 　　 　　许恪瑾隐忍着，说：“因为你不认识星象。” 　　 　　舒瑛轻笑，“不对，不是因为我不认识星象，而是因为天上的星星太多了。”她轻叹一声，“星星那么多，每晚最亮的都不一样。所以，无论我怎么找，都找不到最亮的那颗。” 　　 　　许恪瑾眯了眯眼，“难道路屹就是最亮的那颗？”他嗤笑，“他有什么好？” 　　 　　舒瑛摇头，“后来我想明白了，其实我不需要找最亮的那颗，我只需要找对的那颗就好了。”她眨眨眼，眼眸似星子，“比如我找到了北辰星，认准了它的方位和特点，我再找，就一定能找到。所以，我根本不需要找最亮的，而是要找对的。” 　　 　　许恪瑾沉默，慢慢地拿起刀叉，细细地切肉。 　　 　　舒瑛喝了点汤，房门再一次被人敲响。 　　 　　她放下碗，起身去开门。 　　 　　许恪瑾这才把刀叉放下，盘中的牛排已经被他切得零碎不堪。 　　 　　敲门的人是赵君华，他特意过来告诉舒瑛自己的房间号，又问舒瑛需不需要一起出去吃晚饭。 　　 　　许恪瑾枯坐着，突然见桌面上，舒瑛的手机震动起来。 　　 　　鬼使神差地，他按住手机，挂断了这个电话。 　　 　　那个叫做路屹的男人，没再打过来。 　　 　　舒瑛回到桌前坐下。 　　 　　许恪瑾说：“阿瑛，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选择谁才是正确的。” 　　 　　舒瑛不置可否。 　　 　　她并非不清楚许恪瑾的心思，只是她与许恪瑾相识这么多年，但凡她对他有些心思，两人就不会还是今天这个关系。 　　 　　这顿饭吃得不欢不快，许恪瑾叫服务员来撤走了一道道经典法国菜，临走前，又问：“明天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舒瑛说：“看情况。” 　　 　　实际上，舒瑛第二天凌晨就离开了酒店。 　　 　　无人驾驶汽车已经投入生产，厂房内，无数高端智能的机械臂精准快速地加工汽车的各个部分。 　　 　　舒瑛查看了汽车的程序控制中心，确认核心程序没有丝毫差错。 　　 　　她站在厂房高处，隔着玻璃往下看，仿佛看到了一个机器王国。 　　 　　“放心吧，”赵君华说，“这是全中国最好的汽车生产间。”他拍了拍胸口，“如果有一辆汽车出现问题，我立刻让人销毁。” 　　 　　舒瑛检查了大部分车间，又在技术控制实验室呆了一整个下午，直到晚上才出来。 　　 　　赵君华担心她撑不住，说：“舒姐，你这么没命的工作不是办法。” 　　 　　舒瑛淡笑，“我只想快点结束上海的事情。” 　　 　　赵君华了然，没敢提路屹的名字。 　　 　　他带着舒瑛去吃饭，“走，去吃饭。” 　　 　　“食堂吗？”舒瑛问。 　　 　　赵君华看她脸色不好，“要不开车去城里吃？” 　　 　　“就食堂吧，”舒瑛脱下实验服，示意他带路。 　　 　　厂区里的食堂，根本就比不上大学里的食堂。舒瑛吃了半口干硬的米饭，喝了一口没盐没味的汤，再也吃不下了。 　　 　　其他的员工倒是埋头吃着，应该已经习惯了。这些饭菜价格低廉，员工们也只求吃饱，不求美味。 　　 　　她皱眉，“想办法改善这里的伙食……”她抿唇，“至少在无人驾驶汽车生产期间，改善改善。” 　　 　　赵君华了然，“我知道了，我立刻就去办。” 　　 　　这里大多是机器作业，到了晚上之后，厂里安静下来，四野里只听见隐约从车间里传来的机械运作声。 　　 　　舒瑛又泡在实验室里，直到肩膀和脖子发酸，才起身收拾回宿舍。 　　 　　员工宿舍里厂房区有一段距离，走了一段路后，路灯变得稀疏昏暗。 　　 　　舒瑛双眼酸涩，看不清东西。路面不太平坦，她踢到什么东西，一个踉跄。 　　 　　这一个踉跄间，她不经意回了头，发现黑暗里，似闪过两道人影。 　　 　　她警觉地疾步往前走，身后的两道人影很快消失了。 　　 　　快到宿舍时，她有些疲惫，觉得自己紧张过度了。 　　 　　她不熟悉宿舍楼的布局，在走道上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房间。 　　 　　正打算进门时，突然听见有人的脚步声从走道尽头传了过来。 　　 　　她眯了眯眼看过去，发现走来的是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身材健硕，就算是宽松的衣服也遮不住身体贲张结实的肌肉。 　　 　　其中一个男人还有些眼熟。 　　 　　“舒小姐，”其中一个男人走过来，“我们是骏驰的人。” 　　 　　舒瑛侧首，“骏驰？你们是保镖？” 　　 　　“是，”男人说，“我们归路哥管的。你可以叫我泽郎，他是老甄。” 　　 　　“泽郎？”舒瑛看了看男人的面相，“少数民族？” 　　 　　泽郎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是啊，我是藏族人。我当过兵的，受过训，我很专业。” 　　 　　舒瑛点了点头。 　　 　　泽郎见她脸色不好，连忙说：“我们就在门外守着，不用管我们。” 　　 　　“辛苦你们了，”舒瑛实在疲惫，必须马上养精蓄锐。 　　 　　她进了宿舍，立刻倒在床上。又伸手去摸口袋里的手里，刚摸到，手机就响了。 　　 　　她拿出来，发现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迟疑了一瞬，她接听。 　　 　　“喂。” 　　 　　“舒小姐吗？”手机里传来成熟的男人声音，“我是贺一峰。” 　　 　　舒瑛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小半，她说：“贺队长？找我有事？”难道是与唐允正有关的？ 　　 　　贺一峰直话直说，“在宴遇发现了一个人，也许你认识。等会儿我把照片传给你，你认一认。” 　　 　　挂了电话，舒瑛很快收到贺一峰发来的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男人，五官平淡，并不出色，宽鼻小眼薄唇，方脸，看起来很陌生。 　　 　　舒瑛并不认识这个人。 　　 　　她拨回给贺一峰，说：“我没见过这个人。” 　　 　　贺一峰说：“舒小姐可以用你的机器人辨识一下，看看是否记得起来？” 　　 　　舒瑛豁然起身，再次盯着照片看了半晌。 　　 　　贺一峰的意思，是她的机器人或许见过这个人？ 　　 　　机器人小舒拥有超强辨识智能大脑。能辨识图像、声音和人脸等…… 　　 　　她立刻把照片发给董晓杰，让董晓杰启动辨识程序，立刻辨识这个人。 　　 　　几分钟后，董晓杰把辨认结果发给了舒瑛。 　　 　　舒瑛深吸一口气，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贺一峰又打了过来，问：“舒小姐，认出来了吗？” 　　 　　舒瑛说：“认出来了，他是来度假酒店偷我东西的人。”只是没偷成功，但小舒拍下了他在暗中掀开箱子的短暂视频。 　　 　　真没想到，这个人还能被找到。 　　 　　贺一峰说：“案情已经在快速进展了，舒小姐，谢谢配合。” 　　 　　舒瑛没来得及多问，贺一峰已经挂断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学子，高考加油，超常发挥，祝愿你们考得好成绩！ 第63章 逃离的舒小姐 　　舒瑛从床上坐起来，立刻想打电话给路屹，她想告诉他这个消息。 　　 　　她也这么做了，手机电话早就拨了过去。 　　 　　冰冷的盲音让她心跳加速。 　　 　　很快，电话接通了。 　　 　　寂静，无声。 　　 　　她听见有力的呼吸，还有深夜里的风声。 　　 　　“路屹？” 　　 　　“嗯？” 　　 　　舒瑛捏紧手机，眨了眨眼，“你在哪儿？” 　　 　　路屹说：“在一个小镇上，客栈里。” 　　 　　“你们那儿下雨了吗？”舒瑛望着窗外，上海又下起小雨。 　　 　　路屹似乎是推开了窗户，说：“没有下雨，但是起风了。”是山风。 　　 　　舒瑛说：“我给你打过电话。” 　　 　　路屹说：“我也给你打过电话。” 　　 　　舒瑛怔愣，翻看通信记录。 　　 　　路屹说：“我那时在飞机上，后来又坐了四五个小时的车，才到县里。又转车，到了这个镇子。” 　　 　　舒瑛静静地听着。 　　 　　“明天一大早，我就要跟着进村，那个地方很偏远。我怕手机没信号，一直在犹豫是否给你打电话。” 　　 　　“为什么不打？” 　　 　　路屹说：“正想给你打，你就打过来了。” 　　 　　舒瑛笑了，“路屹，你想我了吗？” 　　 　　路屹定了定，才说：“想了。” 　　 　　舒瑛微微一梗，说：“我也想你。” 　　 　　路屹那边，有很轻的风声。他的呼吸，比风更有力。 　　 　　“舒瑛……”他叫她。 　　 　　“嗯？” 　　 　　路屹说：“等我。” 　　 　　舒瑛又眨了眨眼，说：“好。” 　　 　　两人又陷入沉默。 　　 　　此刻安静异常，唯有手机里，他的呼吸是那样的清晰温热。 　　 　　路屹说：“我给你安排了两个人，他们会保护你。” 　　 　　舒瑛：“嗯，我知道。”她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路屹说。 　　 　　舒瑛说：“我也等你。” 　　 　　她听见了路屹低沉的笑声，来自远方，像山川一样辽阔又浑厚。 　　 　　他说：“好。” 　　 　　又安静下来。 　　 　　宿舍楼不高，楼下一棵银杏，叶雨中，树叶依旧金黄，飘飘然落着。 　　 　　手机被握得有些发烫了，但谁也没先挂断电话。 　　 　　直到路屹那边似乎有人在喊他。 　　 　　“有人叫我下午吃饭，”路屹说。 　　 　　舒瑛：“你还没吃饭吗？” 　　 　　“赶过来时，天已经黑了，没来得及。” 　　 　　“那你去吧。”舒瑛说。 　　 　　路屹等了片刻，才挂断电话。 　　 　　舒瑛有些愣神，放下手机，查看明天的工作表。 　　 　　趟回床上后，又查看了飞机航班信息。突然又想到什么，给路屹编辑了一条短信。 　　 　　路屹没回，她等了一会儿，困意来袭，只好入睡了。 　　 　　第二日起床，舒瑛查看手机，路屹没有回短信。 　　 　　洗漱好之后，她检查收拾了行礼，准备再督产半天时间。 　　 　　有人来敲门，舒瑛开了门，赵君华站在门外，说：“舒姐，一起去吃早餐。” 　　 　　舒瑛左右看了看，见泽郎站在门口不远处，便说：“泽郎，一起去吧。” 　　 　　泽郎蹙眉，又摇头，说：“我让老贾出去买早餐了。”顿了顿，说：“这厂子里的早餐都是限量的，现在去怕是已经卖完了，而且，还不好吃。” 　　 　　舒瑛问：“外面有吃的？” 　　 　　赵君华说：“有，厂外有条街，有很多小馆子。” 　　 　　“那就去外面吃吧，”舒瑛拿上钥匙，“泽郎，我们一起去，顺便给老贾打个电话，告诉他地址。” 　　 　　泽郎很爽快，立即跟上舒瑛。 　　 　　厂子邻着一条老街，比较原始，街道两旁的楼房矮小、老旧，与都市林立的高楼和繁华街道比起来，应当是自惭形秽。 　　 　　这种街道，舒瑛见过，可从来没有真的来用过餐。 　　 　　街道狭窄，店铺却不少，人来人往。 　　 　　走过面食店，厨子收起刀落，刀削面一条条争先恐后地飞入沸腾的锅里；再往前走，摊贩老板搓好面条，放入油锅，“嗞”一声，锅里炸出油花，细细的面条膨胀，变成金黄。路过馄饨店，老板同时煮了三碗馄饨，滋味不同，给了三个客人…… 　　 　　小小的一条街道，似包容了世态万象。 　　 　　舒瑛问：“吃哪家好？” 　　 　　赵君华左看右看，“吃点清淡的。” 　　 　　舒瑛停在一家店前，说：“就这家。” 　　 　　几人进了店，桌椅是塑料的，还算干净。 　　 　　“抄手？”赵君华看着贴在墙上的菜谱，“什么东西？” 　　 　　舒瑛轻笑，“味道好着呢，你们都别客气，我请客！” 　　 　　恰好老贾也提着自己买的早餐赶了过来，挨着一桌坐下。 　　 　　几人各自要了喜欢的口味，开始等老板上馄饨。 　　 　　店里空气有些浑浊，舒瑛一时有些不适应。她起身，说：“我去门口站站。” 　　 　　泽郎立刻起身，就要跟上她，舒瑛立刻阻止，“我就在门口，不走远，你坐下。” 　　 　　赵君华也知道这两人是骏驰的，也先招呼着。 　　 　　舒瑛当真没离开，只站在店门口。 　　 　　店门口跑来一只猫，围着一旁小摊贩的食材框转悠。 　　 　　舒瑛蹲下身，唤它，没想到它真的跑了过来，蹭舒瑛的手。 　　 　　这猫真肥，如果不是流浪猫，那就是被这条街上的食物养肥了。 　　 　　阳光照下来，把这猫照得油光水滑。 　　 　　“别摸陌生的猫，小心它抓你。” 　　 　　忽而一道阴影挡了下来，舒瑛抬起头，眯了眯眼。 　　 　　泽郎和老贾一下子冲了出来，挡在她面前。 　　 　　“泽郎，这是我朋友。”舒瑛说。 　　 　　泽郎和老贾依旧站着，不让。 　　 　　舒瑛上前一步，看向前面衣着讲究，与这条街道格格不入的许恪瑾。 　　 　　“Kris，你怎么在这儿？” 　　 　　许恪瑾目不斜视，像是没看见泽郎和老贾一样，他往抄手店看了看，说：“刚好我也没吃早饭，一起吧。” 　　 　　舒瑛作势往店里走，许恪瑾立刻拉住了她，“这样的地方有什么好吃的？换一个干净点的。” 　　 　　抄手店的老板刚好把几个人的抄手端出来，恰好听见许恪瑾的话。 　　 　　普通小市民，看到许恪瑾的穿着，没说话，只是隐忍着，皱了皱眉。 　　 　　舒瑛抽出自己的手臂，说：“这里就好。” 　　 　　她进了店，坐下后拿起筷子吃抄手。 　　 　　这家其貌不扬的小店，抄手的味道很不错，泽郎和老贾都坐下来，一口囫囵解决一个，一大碗很快就见底，连汤底一起喝干净。 　　 　　舒瑛有点想念路屹给她带的抄手。这条老旧落魄的街道，像是带着天然鱼腥草的气息，很原始。 　　 　　她抬头看向许恪瑾，他站在门口，看着她吃，眉头紧蹙，眼神寂定。 　　 　　吃过后，几个人往厂子里走。 　　 　　附近就是工业园区，此时有不少上夜班回家、上早班进厂的工人。 　　 　　一个工人手里拿着煎饼果子，一边吃一边走，与舒瑛等人擦身而过时，却下意识地往旁边避让。 　　 　　连他也知道，舒瑛这行人，与他们格格不入。 　　 　　不同阶层的人，身上好像都自带着孙悟空用金箍棒画的圈，各自不进入各自的圈内。 　　 　　许恪瑾说：“阿瑛，以后少吃这种地方的东西。” 　　 　　舒瑛没说话。 　　 　　许恪瑾：“阿姨知道后，肯定会不高兴。” 　　 　　舒瑛淡笑，“她从来不管我温饱。” 　　 　　许恪瑾轻叹，“她毕竟是你母亲。你这些年在法国，与她分隔两地，其实是她最大的遗憾。” 　　 　　舒瑛轻笑，没说话。 　　 　　阳光从街尾扫过来，几个人的身影拉在地上，影影幢幢。 　　 　　就在这时，舒瑛的手机响了。 　　 　　看了来电显示，她接了电话。 　　 　　“妈。” 　　 　　“我现在在外地，没空管你，我让小许看着你。”周韵宜的声音听起来很强硬，这是她一惯的风格，“我也知道你想打什么主意。但是你必须想想你爸，还有我。” 　　 　　舒瑛哑口无言。她推测，应该是她昨天没通知许恪瑾就离开酒店，让周韵宜不爽快了。 　　 　　她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问：“妈，当年你为什么和爸爸结婚？又为什么要和他离婚？” 　　 　　周韵宜没回答，却明显滞了片刻。 　　 　　“你是商业大亨的千金小姐，而爸爸是政界显赫之子，你们门当户对，身份相当，甚至连性格都差不多，都一样的强势专治，可为什么，你们最终还是分开了？”舒瑛的话很平静。 　　 　　她停下脚步，看向路边一棵光秃秃的树，树顶的枝桠很细，在风里颤抖着。 　　 　　周韵宜有些难以自容，她说道：“你作为晚辈，没有资格质问父母！而我是你的母亲，就有资格管你的婚姻！你和路屹没有可能，如果他有自知之明，就该自觉地离开你，我从没见过像他这样没有自觉的人！” 　　 　　她愤怒地挂断了电话。 　　 　　舒瑛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机。 　　 　　下一刻，许恪瑾的电话响了，他讲了几句话，挂断。 　　 　　他有些责备地看着她，“你惹阿姨生气了，就为了路屹？值不值得？” 　　 　　舒瑛乜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她冷淡的态度让许恪瑾怒火暗生。 　　 　　“舒瑛！”许恪瑾脸色阴沉，“我和你认识十几年了！这么多年，我看着你身边有其他人，你知道是什么滋味吗？” 　　 　　他咬牙，“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为了谁，和家人闹翻过！路屹他凭什么？” 　　 　　舒瑛回头看走在身后的赵君华，他和泽郎以及老贾，都没有靠得太近打扰她和许恪瑾。 　　 　　许恪瑾怒视着她，“你和他在一起，有没有考虑过我的自尊和感受？” 　　 　　舒瑛侧首，挑眉。 　　 　　“你哪怕找个其他的男人，不管是谁，可为什么是路屹？”许恪瑾呼吸渐重，“如果路屹这样的人都可以，为什么——你就不考虑我？” 　　 作者有话要说： 高考加油哦！ 第64章 冷漠的舒小姐 　　舒瑛也在想为什么。 　　 　　她从前过得简单枯燥，生活线在实验室和公寓之间来回。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注意到冰冷机械以外的东西？ 　　 　　她开始注意熙园里凤凰花的开落，注意细雨阳光的区别，注意大漠里辽阔雄壮的色彩，甚至夜里山间吹拂的风声…… 　　 　　是他出现以后的事吧？ 　　 　　如此鲜活，如此真切——仿佛在她冰冷单调的世界里，在智能与机器的世界中，开出一朵朵花来。 　　 　　“为什么？”许恪瑾再次逼问。 　　 　　为什么不是许恪瑾？ 　　 　　凭什么是路屹？ 　　 　　许恪瑾的口吻，充满愤怒和谴责。 　　 　　舒瑛晃了晃神，才问：“你这么恨路屹？非要跟他做个比较？” 　　 　　“是！”许恪瑾厉声说，“我就不信，我会永远都输给他！” 　　 　　舒瑛不由得想起那次VR作战。 　　 　　许恪瑾对路屹的敌意和恨意，恐怕不仅是谁输输赢那么简单。 　　 　　舒瑛很想告诉他，实际上路屹根本没把他当做对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继续往厂区里走。打算去实验室查看完无人驾驶汽车的程序，就离开。 　　 　　许恪瑾没再说什么。 　　 　　进入实验室之前，舒瑛对赵君华说：“借你的车用一下，我去了机场，找代驾给你开回来。” 　　 　　“好，”赵君华把车钥匙递给他。 　　 　　他的车子，也是厂区里为他临时准备的。 　　 　　舒瑛没再理会许恪瑾，径自去了实验室。 　　 　　时间差不多时，她回宿舍拿行李。 　　 　　打开行李箱的一瞬，她愣住！ 　　 　　行李箱里一切如常，房间也都很正常，可是她感觉是被人动过！ 　　 　　路屹曾经教过她细节观察，她很钦佩路屹敏锐的观察力。 　　 　　她开始检查箱子里的东西，拿出钱包，发现里面的证件不见了！ 　　 　　接着一个电话打了进来，舒瑛毫不犹豫，接了电话。 　　 　　“许恪瑾，你什么意思？” 　　 　　许恪瑾说：“阿瑛，你现在下楼。” 　　 　　舒瑛豁然起身，转身摔门而出。 　　 　　她疾步下了楼，身后跟着泽郎和老贾。 　　 　　许恪瑾就在宿舍楼下的花园旁，身形笔挺，从容不迫。 　　 　　舒瑛深吸几口气，生生压下心头的怒火，才没立即跟许恪瑾翻脸。 　　 　　“我的证件呢？”她问。 　　 　　许恪瑾依旧平静，说：“去我车上谈。” 　　 　　舒瑛没动。 　　 　　许恪瑾也不勉强，“去你车上谈也可以。” 　　 　　舒瑛说：“就在这里谈！”她伸手，“把我的证件还给我！” 　　 　　“证件没在这里，”许恪瑾语气淡淡的，“我让人带去我家了，你跟我回去取。” 　　 　　舒瑛紧紧咬着牙，“许恪瑾，你凭什么？”扣着她的证件，她上不了飞机，无法离开。 　　 　　“去还是不去？”许恪瑾只是问。 　　 　　舒瑛反身上了楼，拿了车钥匙下来。 　　 　　老贾和泽郎要跟着她。 　　 　　许恪瑾给了她一个警惕的眼神。 　　 　　舒瑛说：“你们不用跟着我。” 　　 　　泽郎和老贾对视一眼，没说话，但两人心中一惊有了计较。 　　 　　舒瑛打开车门，正准备上车，许恪瑾说：“我来开。” 　　 　　舒瑛谨慎防备地看着他。 　　 　　许恪瑾神色冷漠，说：“你从来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我。” 　　 　　两人气氛紧张而凝滞。 　　 　　舒瑛说：“我也从来没想到，你会偷走我的证件！”她冷笑，“说不定，我没想到事情还有很多……”说着，她就要转身离开！ 　　 　　就算没有证件了，也不能跟许恪瑾走！ 　　 　　许恪瑾脸色一沉，推了她一把，把她推进车后座，说：“系好安全带。” 　　 　　舒瑛的车钥匙被他夺了过去，想要开门，他拉过安全带，擒住她的手腕绕了几圈，不知为何，她怎么挣扎都解不开。 　　 　　许恪瑾身手了得，也熟悉舒瑛的路数，轻而易举地就将她控制住。 　　 　　等她从中解脱时，他已经锁了车。 　　 　　车子缓缓驶出厂区，身后有泽郎和老贾的车跟着。 　　 　　舒瑛坐在后座，突然清醒过来似的，问：“你在上海还有家？” 　　 　　许恪瑾开着车，说：“有，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舒瑛无声一笑。 　　 　　“如果你想知道，我现在就把我的资产状况告诉你。”许恪瑾说。 　　 　　舒瑛没回应，她痴傻地看向窗外。 　　 　　“你放心，阿姨也在往这边赶。”许恪瑾见她神色不安，出言安慰，“你在担心什么？” 　　 　　舒瑛用手撑着头，似笑非笑，“你和我从小一起长大，交情比较深，所以我对你还算信任的。但是我现在后悔了。” 　　 　　许恪瑾握紧方向盘，沉声道：“阿瑛，不要试图激怒我。” 　　 　　“我没有要激怒你，”舒瑛说，“我只是害怕，就算我跟你走了，你也不把证件还给我。” 　　 　　许恪瑾下颌紧绷。 　　 　　舒瑛说：“我还是去挂失比较好。” 　　 　　许恪瑾沉默许久，说：“你这是打算去找路屹？” 　　 　　舒瑛翻着手机，查看今天到成都的航班信息。 　　 　　“是啊。”舒瑛回答得爽快又坦然。 　　 　　“阿瑛！”许恪瑾的声音又沉冷了几分，“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他回不来！” 　　 　　舒瑛心头一沉，拽紧手指，没再说话。 　　 　　她狠狠地沉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既然不说路屹，那我就说说你。” 　　 　　许恪瑾在后视镜中看了看她，直觉她说不出什么好话。 　　 　　“在内华达时，我陷入流沙，你是怎么知道的？”舒瑛问。 　　 　　许恪瑾一怔，顿了顿，才说：“我遇见了冉沐沐。” 　　 　　“冉沐沐跟你很熟吗？”舒瑛眯了眯眼，“就算你遇见了她，她为什么把我被困的事情告诉你？” 　　 　　许恪瑾说：“因为她知道我和你是认识的，想让我去救你。” 　　 　　舒瑛挑眉，手指指尖无意识地轻敲着膝盖，“为什么来救我了，中途又走了？” 　　 　　空气突然就寂静了，压抑着人，说不出话来。 　　 　　舒瑛也并没有期待许恪瑾能回答，她转头看向窗外，风拉扯着景色，不断后退。 　　 　　“阿瑛，”许恪瑾终于开口，声音很沙哑，“如果……如果……” 　　 　　如果后面是什么，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如果让他再经历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抛下她。 　　 　　可惜，从来没有如果。 　　 　　气氛再次沉寂，似乎有尖锐细弱的声音，刺激着耳朵神经。 　　 　　舒瑛坐直身，问许恪瑾：“你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有？” 　　 　　许恪瑾怔愣，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愤中，反应迟钝。 　　 　　舒瑛握住安全带，侧耳倾听。 　　 　　风声，道路上汽车驰骋之声、车轮转动声、汽车引擎声…… 　　 　　她脸色豁然一变，说：“Kris，停车！” 　　 　　刚才车子内发出仓促尖锐的声响，像神经豁然崩断一般！ 　　 　　舒瑛研究无人驾驶汽车多年，对汽车的状况了如指掌。 　　 　　许恪瑾却厉声说：“舒瑛，这里怎么能停车？这是高速路。” 　　 　　舒瑛强自冷静，她望着前方笔直的高速路，说：“你有没有听到刚才方向盘那里发出的声音？” 　　 　　“阿瑛，不要耍花样。”许恪瑾握紧方向盘，又看到后视镜中紧跟而来的车辆——那是泽郎和老贾的车。 　　 　　“你自己也是研究汽车的，你自己心里清楚！”舒瑛屏住呼吸，“不信你试着转动方向盘。” 　　 　　许恪瑾将信将疑，试图转动方向盘换道，却发现车子依旧笔直地超前疾驰，丝毫没有转弯的意思！ 　　 　　两人心头大骇，这辆汽车已经成了脱缰的野马。已渐渐进入城区，道路也变得弯曲起伏，左右前后车辆川流而过，稍有差池，便有可能粉身碎骨。 　　 　　许恪瑾试图减速，前方一辆货车突然朝车挡了过来—— 　　 　　情急之下，许恪瑾疯狂转动方向盘意图避开！ 　　 　　却徒劳无用，舒瑛眼睁睁看着汽车冲向货车，猛地一震，一声巨响。 　　 　　她被狠狠撞击，甩在座位上，挡风玻璃“砰”一声，碎了！ 　　 　　许恪瑾惨叫一声，汽车探出安全气囊。 　　 　　车身撞到货车尾部边缘，又被撞开，不受控制地冲向路边的山坡！ 　　 　　一切不过在一瞬间，几声巨响后，舒瑛乘坐的轿车，已经被撞出了道路。 　　 　　车辆急速往坡下俯冲，撞到干枯凌乱丛生的灌木，停了下来。 　　 　　舒瑛整个人缩在后座座椅下，被安全带紧紧地箍着。 　　 　　她闭着眼睛，昏了一分钟。 　　 　　耳朵里嗡嗡作响，脑袋疼痛，意识混沌。 　　 　　她听见有人呼喊着靠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这才发现，车身已经整个侧了。 　　 　　她艰难地想爬到上方的窗户口，抬手才发现手臂上全是血，全身也不停地发抖。 　　 　　一起身，又有血，温热地顺着脸，流到脖子，浸湿前襟。 　　 　　她深吸几口气，抬头去看许恪瑾。 　　 　　他整个人趴在安全气囊上，气囊已经瘪下去，他露出半张血肉模糊的脸。 　　 　　她探起身，想要去碰他，又发现他身上扎着玻璃。 　　 　　这一动，车身开始颠簸，她又退回来，伸手却解安全带。 　　 　　安全带的扣子被卡住，她用力掰扯，最后干脆从安全带里钻了出来。 　　 　　“舒小姐！你没事吧？” 　　 　　老贾、泽郎已经赶了下来，手里拿着工具。 　　 　　舒瑛说不出话来，听到人的声音，才惊觉莫大的恐惧铺天盖地地吞没了她。 　　 　　泽郎和老贾把车门撬开，把舒瑛拉了出去。 　　 　　出了车，凛冽的风吹得她浑身发抖，意识也清醒了不少。 　　 　　高速公路上，除了出被撞的货车，其余车辆已经离开。 　　 　　她坐在缓坡上，看着驾驶座里的许恪瑾。 　　 　　老贾和泽郎把驾驶座的车门也撬了，摸了摸许恪瑾，说：“还活着。” 　　 　　舒瑛长舒一口气，瘫软在地。 　　 　　片刻后，她说：“报警，叫救护车。”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不要告诉路屹！” 　　 第65章 有代号的路先生 　　泽郎和老贾两人紧张万分，但好在都是经历过腥风血雨的。 　　 　　泽郎说：“已经报警了，叫了救护车。” 　　 　　两人把许恪瑾搬出来，平放在地上。 　　 　　许恪瑾满脸是血，脸色苍白。 　　 　　许是疼痛难忍，他睁开了眼睛，双眼迷离涣散。 　　 　　泽郎不小心碰到他的腿，他顿时痛呼一声。 　　 　　众人这才发现，他的大腿上有伤，血已经湿了半条裤管。 　　 　　舒瑛说：“快给他止血！” 　　 　　老贾二话没说，扯下许恪瑾的领带，扎住他的腿，又从自己车上搬出急救箱，拿绷带一圈一圈扎住伤口。 　　 　　雪白的绷带很快被染红。 　　 　　许恪瑾转头看向舒瑛，丢了半条命的他，已经没有办法说话。 　　 　　“把证件给我。”舒瑛对他说，“入院挂号就诊，都是持卡实名登记的！除非你想让我和你都一起死！” 　　 　　“阿……瑛……”许恪瑾摇头，声音嘶哑无力。 　　 　　老贾给他胡乱包扎，活生生把他包扎成了抗日神剧里的伤员。 　　 　　他落魄、颓败——周身的从容与优雅，都被撕碎了扒下来。 　　 　　舒瑛冷笑，惨白的脸上鲜血淋漓，狰狞又阴狠。 　　 　　有未干的血滑过眼睛，她抬手抹掉。 　　 　　“许恪瑾，你不就想我死吗？” 　　 　　她一字一顿地问。 　　 　　许恪瑾浑身轻颤，口中发出模糊短促的声音。 　　 　　她许久，都不叫他全名了。 　　 　　她每每喊他“Kris”，总让他觉得疏离。 　　 　　小时候，他们还在大院里玩时，她总叫他“阿瑾”。 　　 　　“阿瑾，放学一起走吧。” 　　 　　“阿瑾，你带了什么好吃的？统统都给我吧！” 　　 　　“阿瑾，帮我写作业。” 　　 　　“阿瑾……” 　　 　　他不曾想，与她分别，会是远隔千万里，就算常年联系，可分离多年，早不如初。 　　 　　再重逢，她叫他“Kris”。 　　 　　她在国外多年，连喊人的习惯都变了。 　　 　　“许恪瑾，证件给我！”舒瑛声音颤抖，不知是惊慌疼痛，还是愤怒不已。 　　 　　刺耳又尖锐的鸣笛声很快靠近，救护车停了下来，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跳下车来，拿着急救工具，来检查舒瑛和许恪瑾的伤情。 　　 　　舒瑛一动不动，死死地瞪着许恪瑾，也不让医护人员碰她！ 　　 　　“女士！”给她处理伤口的护士担忧地看着她，说：“你意识清醒，没有大碍。” 　　 　　舒瑛问：“住院治疗，需要实名登记吗？” 　　 　　护士愣了愣，说：“是。”她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安抚，说：“你不要担忧，医生会先给你治疗，后期的手续什么的，可以入了院之后再说。” 　　 　　舒瑛说：“我没有证件，我不治疗，让我死了算了！” 　　 　　几个医护人员一怔，错愕地看着她，都以为她是被车祸吓傻了。 　　 　　许恪瑾突然起身，艰困痛苦的抬手指了指西装内的口袋。 　　 　　舒瑛伸手摸进去，摸到了钱夹，打开来看，里面有她和他的证件，都染了血。 　　 　　她把证件收好，手腕被许恪瑾握住。 　　 　　他说：“阿瑛，去医院……治疗！” 　　 　　舒瑛没说话，慢慢地推开他的手，说：“你管好你自己吧。” 　　 　　来给许恪瑾诊治的医生护士将舒瑛挤开，舒瑛也被带到一旁检查。 　　 　　场面混乱却有序，警察、护士、拖车的……在舒瑛眼前乱晃着。 　　 　　最终她和许恪瑾，都被带上救护车。 　　 　　舒瑛将证件放在身上，劫后余生的惊恐才全完将她吞没。 　　 　　她眨了眨眼，突然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路屹。 　　 　　…… 　　 　　川西，高山流云，密林蜿蜒。 　　 　　山间道路曲折崎岖，陡峭危险，道路上枝桠横生，边缘望下去，就是深渊。 　　 　　路屹与公益组织的人跋涉着，往山顶走。 　　 　　山路最险的地方，几乎笔直呈九十度，摔下去，就粉身碎骨。 　　 　　然而山顶上，却坐落着一处学校。学校灰墙青瓦，周边流云雾霭萦绕，泥地操场，操场边缘，就是深渊。 　　 　　公益组织的人有些来自国外，有些来自企业，有的则常年从事公益事业，但都对这样的学校叹为观止！ 　　 　　学校里物资匮乏，想要将物资运到学校，难于上青天。 　　 　　许多人望而却步。 　　 　　最终一行人商议决定，由有攀援探险、以及受过专业训练的人背着物资上山去。 　　 　　路屹与国外公益明星佩佩，打了头阵。 　　 　　负重攀援，登山只有一条路，路屹走在前方，为众人开路。 　　 　　路上铺着石块，狭窄又松动，人踩上去，石块一松，坠入深渊。 　　 　　路屹真的难以想象，山顶上的师生是如何上学的。 　　 　　整整四个小时，才得以攀到顶峰。 　　 　　众人精疲力竭，卸下重负长吁短叹。 　　 　　路屹站在一块坚硬的石块上，见山下层峦叠翠、层云浮荡，一时会当绝顶，众山皆小。 　　 　　回头看了眼学校，路屹把物资搬进教室。 　　 　　教室里的桌椅木质的，大多破旧。墙壁潮湿，满是苔痕。 　　 　　几个摄影师紧跟着国际影星佩佩，路屹来之前了解过，这位影响力很大的影星全名Smith Pace。 　　 　　他顶着一头干枯凌乱的头发，一脸倦容疲累，冲锋衣上满是泥水，看起来有些萧索狼狈。 　　 　　他向路屹打招呼。 　　 　　路屹点头示意，中能用简单的英文和他交流。 　　 　　三两句话交代完毕，路屹走出教室，坐在山崖边上。 　　 　　云层里，金光潋滟，印在他身上。 　　 　　山顶上的信号好了些，路屹拿出手机，给舒瑛打电话。 　　 　　连拨好几个，都是无人接听。 　　 　　蹙了蹙眉，正打算把手机放回去，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他立即接听。 　　 　　来电的人是李凯东。 　　 　　一接通，他就说：“总算打通了，你给我的线索有结果了。果然如你猜想的那样！” 　　 　　路屹脸色一凜，“资料传给我！” 　　 　　挂了电话，几分钟后，有信息传了进来。 　　 　　信息十分简单，只是一个人物简介，但是已经足够！ 　　 　　他盯着一串数字，有些入神。 　　 　　“0019，没想到竟然是你。” 　　 　　…… 　　 　　十多年前的路屹，还是个愣头小子，一身军装穿起来，觉得神气又帅气。 　　 　　决定竞争入“战神”，一来是因为想有更好的发展，二来，也为身为军人的荣誉。 　　 　　全国上下几千号军人，脱颖而出的寥寥无几，而路屹，就是其中之一。 　　 　　整整一百多天，地狱魔鬼式的选拔，如秋风扫落叶般，扫下去一大波一大波的军人。 　　 　　最终只剩下路屹等二十几名。 　　 　　直升机载着被蒙眼的路屹等人，进入了一片雪原。 　　 　　千里冰封，冰冻万里。 　　 　　二十几个士兵被扔下飞机，直接栽进雪里！ 　　 　　能站起来的，继续选拔，站不起来的，直接淘汰！ 　　 　　疯了！真他妈疯了！ 　　 　　路屹当时吐出一口雪，冻得直打颤。 　　 　　他刚刚结束沙漠试炼，回到部修整了几天。天气不冷，穿得单薄，就这样直接埋进雪里了。 　　 　　几分钟过后，恰好有二十个人站了起来。 　　 　　众人相互看着，二十几个青年，脸上身上，涂满油彩，伪装得看不清本来的模样。 　　 　　一声枪响——众人摘下眼罩，看过去。 　　 　　一身军装，戴着面罩的人，站在雪地里，大声喊：“集合！” 　　 　　“唰”一声，路屹等人眨眼间站好。 　　 　　戴面罩的人开始高声大喊，声音穿透暴风雪、铮铮铿锵—— 　　 　　“恭喜你们，来到最后一关！从现在开始，你们将忘记自己的名字！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自己的组织！甚至忘记一切！在我这里，只有成功和失败！成功的人，就留下，失败的人，滚蛋！” 　　 　　“我是你们的教官，也是考核你们成绩的人！在我这里，你们每一个人，都只是一个代号而已！”教官冷硬地喊完之后，开始给每一个代号。 　　 　　“你！0015号！” 　　 　　高亢浑厚的声音在路屹耳边响起。 　　 　　0015号，从此成为了路屹的代号。 　　 　　“现在开始分配任务！”教官大声说：“你们每一人身上，都带着一个绝密，现在！你们需要穿越我身后这片雪原，把机密带给在终点等候的人！记住一条！我只认成功的人！” 　　 　　路屹心头骂了句“操”，得到机密之后，换上军装，戴上装备，直接往雪原里冲！ 　　 　　每一回所谓的任务，都是把人往死里整。每一次，都把人逼到极限，逼到精神崩溃。 　　 　　雪原一望无垠，进入之后，便迷失了方向。 　　 　　路屹的身体已经到达极致，精神也麻木，他甚至感觉不到冰冷刺骨。 　　 　　他预计，徒步行走，恐怕七天七夜，也无法走出雪原，更何况，这其中还有教官安排的阻碍，以及来自竞争者的阻扰。 　　 　　第四天，他吃光了所有的食物，饿得只能吃雪，连干枯的树皮也啃了。 　　 　　这期间，他度过各种危险，撂倒一个个来“暗杀”的人，终于找到一条可以通往终点的道路。 　　 　　然后，他与0019号，狭路相逢了！ 　　 　　看前方的路，似乎是没人走过，说明除他们之外，没有人路经过这里。 　　 　　两人都意识到，对方是强劲的对手。 　　 　　0019号抬起枪，瞄准他，却没扣下扳机。 　　 　　路屹避到一棵树后，剧烈喘气。 　　 　　喘出的气化作一团团白雾，暴露了他，他又闭气。 　　 　　慢慢地，他也拿出枪，瞄准。 　　 　　可两人都已经身心俱疲，连举枪的力气都没了。 　　 　　死寂！惶恐！对峙！ 　　 　　突然一道黑影从雪地里闪过，两人同时一愣，又同时扔下枪，跃身扑了过去。 　　 　　那只黑影是兔子，这对于饥饿了几天几夜的人来说，绝对是诱惑！ 　　 　　路屹抓到兔子腿，头顶有人一脚压下来，他抱着兔子避开，在雪里打滚。 　　 　　0019号瞪着他，那张漆黑的脸上，唯有双眼是赤红的，贪婪愤怒，充满欲望，直勾勾地看着路屹手里的兔子。 　　 　　他上前来抢，格斗柔术炉火纯青，招招都致命。 　　 　　路屹的身手并没有他那么好看，却实用。一招一式简单有力、迅猛快捷，绝对不含糊。 　　 　　这几番打下来，两个人气喘吁吁，都拿对方没办法。 　　 　　“噗通”一声，两个高大的男人倒在雪地里，扬起簌簌雪花。 　　 　　兔子早就被折腾死，软趴趴地躺在雪里。 　　 　　两人对视一眼，又几乎同时从雪里爬起来，朝兔子匍匐过去。 　　 　　最后一人拉住一条兔腿！ 　　 　　“放开！”路屹厉声说。 　　 　　“我先看到的！”0019说。 　　 　　“他妈的是我先捉到的！”路屹怒。 　　 　　“见者有份！”0019说。 　　 　　“放屁！”路屹啐了一口。 　　 　　“你放你的屁，我吃我的兔子。”0019嗤笑。 　　 第66章 远行的路先生 　　两人一人拉着一条兔子腿，谁也不肯先让。 　　 　　路屹看着对方漆黑的满是油彩的脸，突然一笑，洁白的牙齿闪了闪。 　　 　　对方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路屹已经一脚踹了过来，直逼他两腿中间。 　　 　　0019连滚带爬，狼狈地避开。 　　 　　“卑鄙！” 　　 　　路屹抄起兔子，一口往脖子上咬下去，开始喝血。 　　 　　0019突然想起他洁白整齐的牙齿，此时恐怕已经满口血腥了。 　　 　　他有些反胃恶心，又饥饿难挨地咽了口口水。 　　 　　“喂！”路屹喝完血，甩了甩兔子，说：“要喝吗？我剩下的！” 　　 　　他把兔子扔了过来，0019接住。 　　 　　他看了看兔子血肉模糊的脖子，有些下不去口。 　　 　　路屹冷笑一声。 　　 　　0019闭眼，咬下去，喝了几口血。 　　 　　饥饿战胜了羞耻、恶心、嫌弃……他近乎贪婪的，大口大口地喝着鲜血。 　　 　　血很快喝完了。 　　 　　路屹拿出刀，把兔子分为两半，一人一半。 　　 　　接下来几天，说不定要靠这半只兔子坚持下去。 　　 　　两人打算分道扬镳。 　　 　　虽然分享了一只兔子，但还是竞争敌对的关系。 　　 　　没有多余的话，捡起装备，拖着一身疲惫沉重，继续踽踽前行。 　　 　　第五天，剩下的人，已经只有五六个。 　　 　　快到达目的地时，突然冲出一大群黑衣人，围攻过来将路屹倒打，黑色头罩一罩，将垂死挣扎的人捆住，一顿毒打。 　　 　　铁一般沉重的脚踹在身上，有人大吼：“说！你带的机密是什么！” 　　 　　路屹蜷缩着，一声不吭。 　　 　　一脚踹在他背上，震得他整个胸腔剧烈疼痛。 　　 　　“说！终点和你接头的人是谁！” 　　 　　路屹咳嗽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说！”一脚踩在他脸上，牙齿压着舌头，近乎窒息。 　　 　　“你的教官是谁！说出来，放你一条生路！” 　　 　　路屹躺在雪地上，全身僵硬，精神麻木。 　　 　　绝望、痛苦、愤怒、羞辱……压得他快死了。 　　 　　有一瞬间，他在心底咒骂。 　　 　　他妈的命都没了，什么荣誉，什么大义，什么机密，什么使命什么职责……都见鬼去吧！ 　　 　　“不说是不是？”踩在他脸上的脚放开，有人揭开头罩，抓住头发往后扯。 　　 　　路屹看到了这人的眼睛，冰冷锋利、无情狠戾。 　　 　　他说：“让你尝尝更刺激的！” 　　 　　路屹被按进冰冷的水里，一次又一次，窒息了昏过去，昏过去又醒过来——还不如死了。 　　 　　“很痛苦是不是，只要你告诉你你带的机密，我就放了你。” 　　 　　魔音还在耳边萦绕着，可路屹已经没有半分反应。 　　 　　他死了一样，躺在地上。 　　 　　“电击！”那人下达命令。 　　 　　路屹清醒半分，还没挣扎，电流钻进身体，串到全身。 　　 　　他就像被利剑贯穿全身般，双眼后翻、全身抽搐、身体弓成虾米，声音痛苦沙哑…… 　　 　　耻辱得就像一只狗。 　　 　　“还是不说？不错，很硬气！”这人冷笑，“给他一针！” 　　 　　吐真剂注入体内，路屹整个精神已经达到了崩溃。 　　 　　万箭穿心，头疼得四分五裂！ 　　 　　他爬到这人面前，哀求说：“杀了我吧……” 　　 　　“告诉我，你的秘密是什么，你的教官是谁，终点是谁和你接头？” 　　 　　路屹闭上了眼睛…… 　　 　　…… 　　 　　再次醒来时，他躺在了一间木屋里，输着液。有一名军医为他检查身体。 　　 　　军医出去后，门被推开，那个戴着面罩的黑衣男人走了进来。 　　 　　路屹眯了眯眼，坐起身。 　　 　　男人摘下面罩，静静地看着路屹。 　　 　　“教官？”路屹有些惊讶。 　　 　　“我已经不是你的教官了。”男人说，“你的试炼已经结束。” 　　 　　路屹心头一沉！ 　　 　　他拽紧拳头，失落又悲痛。 　　 　　他没能完成任务，没能在限定时间内，将机密带到终点，没能和人接头。 　　 　　甚至不知道，他是否吐出了真相。 　　 　　他躺了下去，绝望灰败地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集合！” 　　 　　路屹快速起身，穿上冻成冰的军服，立刻整队集结！ 　　 　　站在前方的人是教官，他眼神刚毅，却冷若刀刃。 　　 　　“为期一百天的试炼，已经结束！这最后一场试炼，有人成功，有人失败！成功的人，将授予军衔，加入‘战神特战队’，失败的人，回到部队，继续训练！” 　　 　　教官说：“现在，我一一念出成功加入战神的代号！” 　　 　　“0006！” 　　 　　“0008！” 　　 　　“0013！” 　　 　　路屹抿紧唇，心跳如雷。 　　 　　哪怕猜测到没有自己，他也昂首挺胸。 　　 　　“0015！” 　　 　　路屹愣了愣，又扯起嗓子答了声—— 　　 　　“到——！” 　　 　　教官看了他一眼，继续宣布入选人员。 　　 　　“恭喜以上战友！”教官说，“现在，授予你们少尉军衔！” 　　 　　风雪里，路屹看了看新配上的肩章，又看了看胸前的代号，0015。 　　 　　接下来，教官又对失败的人提出批评。 　　 　　“0019，你出卖国家军事机密！任务失败！这当中，你实力超强，你是剩余人中，唯一一个走到最后关头的。可你失去了忠诚和原则，违背了身为军人的承诺和信条……回去后，好好学习……” 　　 　　0019号一张脸涂得漆黑，身上的军服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看不清他的模样，看不清他的身形。 　　 　　路屹淡淡一瞥，又移开眼。 　　 　　…… 　　 　　山顶之上，风呼啸着，就如当年雪原里嘶吼的风雪。 　　 　　路屹没想到，那一年和他抢兔子肉的0019，竟然是许恪瑾。 　　 　　当年参加试炼的人，全部伪装，不露真实姓名和容貌，只有一个代号。 　　 　　那个代号，也随着试炼的结束而封存。 　　 　　手机黑屏了，他又点开，静静地看着那串代号。 　　 　　有些事，无论如何试图忘记，都无法抹灭。 　　 　　身后传来说话声，路屹正欲把手机收好，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路屹，我是贺一峰。”手机里的人说。 　　 　　路屹定了定，“有事？” 　　 　　贺一峰说：“你给我的线索有眉目了，大约是你猜测的那样。” 　　 　　路屹轻笑，李凯东和贺一峰的线索，都来得这么及时。 　　 　　果然，是到了做了结的时候了。 　　 　　贺一峰说：“我已经把照片发给舒瑛让她比对了，没有错。接下来，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真相了。” 　　 　　路屹从口袋里摸出烟，这烟还是一个村民给他的。 　　 　　又看了看那边几个主张环保的外国人，他把烟放了回去。 　　 　　“关键是找到证据。”路屹眯了眯眼，“舒瑛手里有个硬盘，是唐允正留下的，她一直没解开。要不然你让人试一试？” 　　 　　贺一峰有些惊讶，“唐允正竟然还留了硬盘？你们……” 　　 　　没等他发火，路屹打断，“那个硬盘里面肯定有线索，不过唐允正加了密。我想，这个世界上，除了舒瑛之外，其他人很难解开了。” 　　 　　贺一峰了然，毕竟唐允正是顶尖的人工只能专家，也可能是一个顶级的黑客。 　　 　　无数线索在路屹脑中集结，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挂了电话，又给舒瑛拨过去，依旧是无法接通。 　　 　　想了想，干脆打给泽郎。 　　 　　还没翻出通讯录，公益组织的人就来喊人，“路先生，麻烦帮忙抬东西进厨房，再把食堂收拾一下。” 　　 　　路屹只好作罢，转身去搬物资。 　　 　　Smith pace要求公益的对象比较广，除了川西的偏远学校，还有环境以及野生动物的保护。 　　 　　当地的政府也极为重视，为公益组织的人打通各种渠道。 　　 　　在媒体宣传扩大影响力方面，不遗余力。 　　 　　夜晚，公益团队的人宿在了学校里。 　　 　　校长很愧疚，怕众人睡不好，便过来探望，嘘寒问暖。 　　 　　路屹中途走了出去，校长见状，连忙跟上。 　　 　　“路先生，是不是住不习惯？”校长问。 　　 　　路屹摇头，“不是，只是有些好奇，学校怎么会选在这种地方。” 　　 　　校长沉重一叹，“现在都好多了，好歹有一条路，以前孩子们上山，都是用藤条吊上来的。” 　　 　　“而且，这个地方的人贫穷落后。年轻力壮的都出去了，留下些老的，几辈子没出过村，连钱都不认识。 　　 　　“学校可以重新选址再建。”路屹说。 　　 　　“谈何容易？”校长苦笑着摇头。“你们能来，已经很不错了。以前也有媒体报道过，还上过新闻，可是还是改变不了这里的状况……” 　　 　　路屹没再多说，转身进了教室。 　　 　　其他人支起帐篷，都要入睡了。 　　 　　临睡前，有人告诉路屹：“明天就往东去了，那边条件好一些。” 　　 　　“往东？”路屹轻轻蹙眉。 　　 　　“是啊，我们公益组织和政府合作的。有个政府要想借助我们的力量宣传他们的镇子，所以明天就要过去。” 　　 　　路屹问：“镇子叫什么名字？” 　　 　　“叫水清镇，这几年经济还算不错的镇子。” 　　 　　路屹找了张凳子坐下，沉默了会儿。 　　 　　“哎，手机又没信号了，”有人感叹，“等出了这个地方，应该就有了。” 　　 　　又有人说：“这个村子怎么这么落后，好像被世人遗忘了。” 　　 　　…… 　　 　　第二日，一部分人留在学校继续完成后续的事情，路屹与Smith等人离开。 　　 　　去水清镇之前，要先回成都。 　　 　　一路向北，手机很快有信号，路屹再给舒瑛打电话。 　　 　　依旧是无人接听。 　　 　　他又给泽郎打，得知舒瑛出车祸，在医院观察，他心头狠狠一沉。 　　 　　思索了一阵子，立刻给Judy打电话。 　　 　　公益组织这边他不能随便离开，否则有损工作室形象，随意离开也很是不妥。 　　 　　Judy得知了情况，说：“我来和他们沟通，你如果想去看舒瑛，最好是快去快回。” 　　 第67章 追逐的舒小姐 　　路屹以最快的速度飞往上海。上海秋雨霏霏，交集着闪电。 　　 　　飞机盘旋不下，路屹映在窗上的脸色格外阴沉。 　　 　　终于在傍晚时分，飞机落了地，江远走出机场，上了一辆车之后，打开手机。 　　 　　立刻有无数条未接来电的提示，他拨了回去。 　　 　　接电话的人是泽郎，他告诉路屹，舒瑛已经离开上海了。 　　 　　舒瑛走得非常突然，出乎人的预料，甚至没通知泽郎和老贾。 　　 　　车祸过后，她进了医院，从急诊室出来后，迎面遇上周韵宜。 　　 　　周韵宜为她安排了最好的病房，母女两人一人坐在床上，一人坐在沙发上，相顾无言。 　　 　　秋后天气渐凉，医院里的气氛格外冷清。 　　 　　“瑛瑛，你让我很失望。”周韵宜先开口。 　　 　　舒瑛看了过去，神色平静，“我很抱歉。” 　　 　　“你应该抱歉的人是阿瑾，”周韵宜脸色冷肃，“他现在还在手术室里。” 　　 　　舒瑛默然。 　　 　　周韵宜起身，走到床边，语重心长却冷硬地说：“你不应该再任性，否则害人害己。” 　　 　　舒瑛微微抬了抬眼皮，“多谢周女士关心。” 　　 　　周韵宜脸色一白，唇轻轻颤了颤，“我本以为，你跟随长毅出国，他会把你教育得很好。可你真让我失望！” 　　 　　舒瑛心头隐隐钝痛，脸上却依旧静如止水。 　　 　　一个母亲频频说出对自己的孩子失望，是否算得上一种变相的暴力？ 　　 　　“我不知道你这些年在国外都学了什么，一个女孩子，没把心思放正，还成天处于危险之中。”周韵宜轻声一叹，“你难道不知道梁栋庭和唐允正，都为何而死吗？” 　　 　　舒瑛静了片刻，抿唇。 　　 　　“你不把终身大事当回事就好了，还拒绝了我为你介绍的所有优秀青年，甚至不听父母的话，找了路屹那样的人——这就是你在国外学习到的？这就是你的教养？” 　　 　　舒瑛有些头疼，她垂着双臂，双臂上的刮伤隐隐痛着，缓了一会儿，才说：“妈，你现在管我管得这么严，是不是在弥补你曾经的遗憾？” 　　 　　周韵宜全身一僵。 　　 　　“你现在才想起来尽一尽母亲的职责，不觉得有晚了吗？”舒瑛冷而静的反问。 　　 　　“你和爸爸离婚的时候，选择你家族的事业，放弃了我，现在却想以一个母亲的身份还干涉我的生活——”舒瑛不知道看着哪里，轻声说：“你不要妄想牺牲□□，来满足你的缺憾。” 　　 　　周韵宜豁然起身，身形一晃，后退一步。 　　 　　她脸色苍白，不知是愤怒还是羞愧。 　　 　　“这就是你对妈妈的态度？”周韵宜厉声叱责。 　　 　　舒瑛蹙眉，转过脸去看向窗外，隐忍着摇头，“我不想说了。” 　　 　　周韵宜居高临下，“你好好反省反省。”她接了一个电话，像是许恪瑾的父亲打来的，说了几句后，又对舒瑛说：“我要去安排阿瑾的事情……” 　　 　　“好，”舒瑛点了点头。 　　 　　周韵宜欲言又止，转身出了病房。 　　 　　舒瑛的伤不重，周韵宜离开后，她把药全都收好，提了行李箱，匆匆地离开了医院。 　　 　　等她上了车奔赴机场时，才给泽郎和老贾打了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已经离开。 　　 　　泽郎告诉路屹，“路哥，不是我们没看好舒姐，而是舒姐她母亲不让我们靠近病房，又给舒姐转了病房……舒姐她……” 　　 　　“她去哪儿了？”路屹问。 　　 　　泽郎说：“他去找你了啊！” 　　 　　路屹挂了电话，对司机说：“师傅，回机场吧！” 　　 　　夜晚，路屹搭乘最早的班机飞回成都。 　　 　　落地时，已经是凌晨。 　　 　　路屹给舒瑛打了电话，这回电话通了。 　　 　　深夜的机场十分清静，电话里机械的盲音很空洞。 　　 　　在舒瑛接起电话的瞬间，一切声音都变得鲜活动听起来。 　　 　　“舒瑛！” 　　 　　“路屹！” 　　 　　两人同时开口。 　　 　　“你在哪儿？”路屹问。 　　 　　舒瑛报了地址。 　　 　　她已经到达公益组织所在的县城，住在了一家酒店里。 　　 　　路屹看了看时间，说：“等我三小时。” 　　 　　舒瑛说：“注意安全，我等你。” 　　 　　路屹包了一辆车，直奔离成都三百公里外的南方城市，又辗转半个小时，到了一个县城。 　　 　　天初晓，县城苏醒过来。 　　 　　路屹到达舒瑛所在的酒店，敲响她的房门。 　　 　　很快就有人来开门，舒瑛直接扑了出来，挂在了他的身上。 　　 　　久别重逢的两人，紧紧相拥，互相汲取着对方的温度和气息。 　　 　　路屹把她抱进房里，关了门，将她压在墙上，一路吻过去。 　　 　　墙上的一排按钮被压得啪啪响，室内的灯光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直到两人滚到了床上，路屹撑起身，借着光，看着她。 　　 　　她头上裹着纱布，带着淡淡的药水味。 　　 　　他用手摸了摸，问：“严重吗？” 　　 　　“不严重，”舒瑛微微眯着眼，唇色润泽，“就是被玻璃割了。” 　　 　　路屹把她抱进怀里，双臂微微颤抖着。 　　 　　舒瑛抬头，轻轻拂了拂他眼底的黑青，说：“你先睡一觉吧。” 　　 　　路屹说：“你陪我睡。” 　　 　　两人都是很自律的人，这一觉，却睡到中午。 　　 　　服务员来敲门，舒瑛才醒过来。 　　 　　她说：“我只定了一天，服务员一定是来提醒我退房的。” 　　 　　路屹蹙了蹙眉，起身洗漱，说：“那就再续一天。” 　　 　　舒瑛去续了房，进浴室和他一起洗漱。 　　 　　洗脸时，舒瑛习惯先用冷水浇脸，路屹制止了她。 　　 　　他从行李箱里拿了干净的毛巾，浸了热水拧干，给她擦脸，“你头上有伤，不要用冷水。” 　　 　　舒瑛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纱布，“会不会很丑？” 　　 　　“你什么丑样子我没见过？”路屹轻笑。 　　 　　舒瑛抿唇，“哦，那你要努力，争取见更多。” 　　 　　“荣幸之至。”路屹又给她擦手。 　　 　　舒瑛不喜欢酒店里的早餐，拉着路屹去吃县城里的本地早餐。 　　 　　“这里你熟，带我去好地方。”舒瑛说。 　　 　　县城不大，但这几年开发不错，绿化里，有天然的溪水，还有绿色的湿地，溪水湿地里小桥幽浮，水禽嬉戏。 　　 　　岸边有连排的屋舍，屋舍是新建的，但风格是江南低矮的青瓦房。 　　 　　“抄手！”舒瑛指着临水的一家早餐店。 　　 　　这条街就临着湿地溪水，环境优美，早起的人很悠闲，散步的散步，赶路的赶路。 　　 　　路屹和她找了位置坐下，两人要了抄手和生煎，还有粥。 　　 　　“我本来以为，这是一个很穷的地方，”舒瑛说。 　　 　　路屹轻笑，“我小时候，这里是很穷。” 　　 　　舒瑛一边吃抄手，一边听他说。 　　 　　“我以前进一次城，需要走三四个小时的小路，再等一个小时的船，乘了船才能入城。” 　　 　　“听起来很不好。”舒瑛蹙眉。 　　 　　“那时候，这县城很落后，像一个小镇，街道不宽，道路上没有车辆，没有高楼大厦，也没有几条高速公路。”路屹说。 　　 　　“改变真是翻天覆地啊。”舒瑛左右环视，“现在这个地方，比得上一些三四线城市了。” 　　 　　路屹点点头。 　　 　　舒瑛眯了眯眼，“你老家离这里远吗？” 　　 　　路屹顿了顿，说：“不远，需要一个小时车程。” 　　 　　“公益组织的人，现在就在你老家。”舒瑛说。 　　 　　“嗯，”路屹夹了生煎给她，“小心烫，”又说：“我老家，依旧很穷。” 　　 　　“带我去看看。”舒瑛说。 　　 　　“好，”路屹答应她，“不过我父母都在这个县城里。” 　　 　　舒瑛愣了愣，“你现在要去看他们吗？” 　　 　　路屹微微蹙眉，“等从老家回来后，再去吧。带上你一起。” 　　 　　舒瑛喜笑颜开，“好！” 　　 　　路屹递了张纸给她，“你故意让公益组织的人选我老家的？” 　　 　　“是，”舒瑛说，“我怕你赖账。” 　　 　　路屹轻笑。 　　 　　舒瑛问：“你把父母接到县城里来住了？” 　　 　　路屹点点头，“不过他们不习惯，偶尔会回老家小住。” 　　 　　回到酒店，收拾了一番，路屹带着舒瑛回老家。 　　 　　出了县城，一路青山绿水，山不高，水不深，温柔而明朗。 　　 　　车子渐渐向前行驶，区别就渐渐清晰。 　　 　　道路越来越狭窄，路面越来越颠簸，往窗外看去，山也越发陡峭，水也越发湍急。 　　 　　仿佛在通往一条闭塞又神秘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地形的原因，这里才难以开发，一直处于发展的边缘。 　　 　　渐渐地，山上有了零星地房屋，有的是楼房，有的是土墙瓦房。 　　 　　快入村时，道路变得狭窄，几乎只容一辆车通过，路上偶尔闪过一两个人，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听说这条路是你出钱修的。”舒瑛欣赏风景也欣赏累了，便转头看向路屹，“听说市长还表扬了你，想要亲自接待你。” 　　 　　路屹看了她一眼，“白俊捷告诉你的？” 　　 　　舒瑛挑眉，“看来是真的了？”她煞有介事地说：“不错不错，你可真是建设家乡的好青年！” 　　 　　路屹摇头，“只是厌烦了每天踩泥巴走路的日子。”他转移话题，“有没有很失望？” 　　 　　舒瑛抿唇，“和我以前看过的风景都不一样。”她眨眨眼，“法国没有这样的地方。” 　　 　　她又往窗外看了看，说：“你看，那些人都看着我们的车呢。” 　　 　　“嗯，”路屹蹙眉，“开车回来太招摇了。” 　　 　　他把车停在了一处小院里，看来这处小院是他的家。 　　 　　白墙青瓦，埃墙篱笆，院里一幢两层小楼。 　　 　　路屹下车，把舒瑛的东西搬下来，带她进了屋子。 　　 　　屋内称身很简单，桌椅板凳都是木质的，家具都很老旧，甚至有些暗沉。 　　 　　“这是我的房间，今晚我们住这里。”路屹说。 　　 　　舒瑛试了试那张低矮的床，“这是你的床？” 　　 　　路屹回头，“是，有些旧了，动作别太大，小心塌。” 　　 　　“什么动作会让床塌啊？”舒瑛眯了眯眼，笑意勾人。 　　 　　路屹反问，“你说呢？今晚要不要试一试？” 　　 第68章 回乡的路先生 　　吃饭成了问题。 　　 　　这里没有天然气，没有炉灶，食材也不能到超市买。 　　 　　舒瑛跟着路屹下楼，问他：“怎么办？” 　　 　　路屹说：“去地里摘些菜回来。” 　　 　　舒瑛很兴奋，跟着他一起去。 　　 　　因为路屹的父母没怎么打理，地里的菜长得不好，但好在质量不错。 　　 　　舒瑛蹲在菜地旁，有一下没一下的揪下一根叶子，问：“这个摘对了吗？” 　　 　　“对了，”路屹手里拿着一把绿油油的菜，俯下身继续摘。 　　 　　舒瑛要到地里去，路屹制止了她。 　　 　　“别进来，”他说。 　　 　　“你小瞧我了，几根菜我还是认识的。”舒瑛说。 　　 　　路屹沉默片刻，说：“舒瑛，我不想让你做这些。” 　　 　　舒瑛一愣，心头微微发沉。 　　 　　“如果你跟我在一起，却还要做这些事情，你跟着我还有什么追求？”路屹继续摘菜，“你在旁边玩玩就好了。” 　　 　　舒瑛没说话，果然也没再进地里。 　　 　　回了小院，路屹生火，做饭菜，舒瑛打下手。 　　 　　“两菜一汤，你很能干。”舒瑛说。 　　 　　“还想吃什么？”路屹问。 　　 　　“吃你……”舒瑛抿抿唇，说着就来抱他。 　　 　　路屹抬起手，说：“我手上有油……”他低头，“想吃荤的？” 　　 　　“是啊，”舒瑛仰头。 　　 　　路屹眼神发沉，“等你伤好了，再吃。” 　　 　　舒瑛点点头，“一言为定，路先生，别让我等太久。” 　　 　　公益组织虽说也在这个县里，但所支助的地方更偏远些。 　　 　　“soldier还在组织里，我得去看看，顺便测试一下soldier在山间的情况。” 　　 　　“有李琪在，你别担心。”路屹说。 　　 　　“组织那边有没有说赞助的对象？”舒瑛问。 　　 　　“留守儿童。” 　　 　　舒瑛躺在床上，翻身抱住他，“他们的父母都不在吗？” 　　 　　“嗯，都出去打工了。” 　　 　　“你小时候是跟随父母的吧？” 　　 　　“是，”路屹说，“还有爷爷奶奶，不过奶奶很早去世了，爷爷在我……在我入伍时也走了。” 　　 　　“你这么能干，是父母教的？” 　　 　　路屹轻笑，“不，我天生就能干！” 　　 　　舒瑛：“流氓！” 　　 　　“舒瑛，”路屹搂住她，“为你了的伤，别再撩我。” 　　 　　舒瑛有些气闷，“怎么想吃你就那么难呢？” 　　 　　路屹轻笑，呼吸浮在她耳畔，有些沉，“等你伤好了，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舒瑛打了个哈欠，“这可是你说的，别赖啊……” 　　 　　…… 　　 　　舒瑛醒得很早。 　　 　　天气很好，阳光毫无阻碍地照进屋子，窗外是自由悠扬的鸟鸣声。 　　 　　舒瑛到院子里洗脸刷牙，路屹为她准备早饭。 　　 　　水要倒在院外的沟里，她端着水盆出门，见一男一女站在门对面，向小院内张望。 　　 　　舒瑛看过去，那一男一女又低下头，转身走开了。 　　 　　舒瑛赶紧回了屋子，给李琪打电话，让他给了定位。 　　 　　“今天下午就到了，你把soldier照顾好了。” 　　 　　“那是，”李琪拍胸脯保证，“我在soldier在！我亡……我呸！” 　　 　　挂了电话，舒瑛和路屹坐下来吃早餐。 　　 　　“我刚才看见有一男一女往院子里看，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舒瑛说。 　　 　　路屹给她盛汤，闻言顿了顿。 　　 　　舒瑛问：“不会是你的亲戚吧？” 　　 　　路屹继续盛汤，说：“先吃饭。” 　　 　　屋内亮堂，门外便是低伏的山川，山上树林、雾霭、飞鸟，山下农田、白鹭、池塘…… 　　 　　突然有人敲响柴扉，舒瑛抬起头来。 　　 　　路屹放下碗，说：“你坐着，我去看看。” 　　 　　他走了出去，舒瑛跟着他走了几步，站在屋檐下。 　　 　　路屹开了门，敲门的正是刚才的一男一女。 　　 　　男人见到路屹，高兴又客气，“路崽子啊，真是你啊！你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接你啊！” 　　 　　说着，那对男女往舒瑛这边看了看。 　　 　　眼神很不友好。 　　 　　“谢叔，回来得急，等会儿我就要走了。”路屹说。 　　 　　女人连忙走了进来，“路崽子啊，既然回来了，不见家人怎么能行？我家妞儿……” 　　 　　“我回来是因为工作，等工作结束了，我当然会去看我爸妈。”路屹说着，说：“你们等会儿，我带了点儿东西回来。” 　　 　　说着，路屹扭身回来，上卧房拿东西。 　　 　　那一男一女警惕地看着舒瑛。 　　 　　女的往院里走了走，靠近了打量舒瑛。 　　 　　她眼神挑剔又审视，却带着几分畏惧。 　　 　　很快，路屹就下来了，手里提着两个礼盒，“谢叔谢婶，这些给你们。” 　　 　　两个人连忙道谢，把礼盒接过去。 　　 　　女人说：“你看你，还带什么礼物，这个……要不，去我家坐坐？你这里太久没人住……” 　　 　　“不了，”路屹直接拒绝，“谢叔谢婶，我还要去清水镇一趟，等我回来，再亲自上门拜访。” 　　 　　“好好，”女人很欢喜，又偷闲给了舒瑛一个眼神，笑着问：“这位是……” 　　 　　路屹蹙眉，“谢婶还是等我上门拜访吧。” 　　 　　他打发了两人，关上门。 　　 　　聒噪的声音消失了，舒瑛回到客厅，坐下继续吃饭。 　　 　　路屹脸色有些郁结，面对舒瑛，收敛了些。 　　 　　两人依旧吃饭，仿佛刚才的人没来过。 　　 　　吃过饭，收拾好碗筷，再上楼拿了行礼，舒瑛要把行李搬上车。 　　 　　路屹却没动。 　　 　　“走了，”舒瑛说，“去和李琪他们汇合。” 　　 　　路屹走了过来，将她压在车上，“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舒瑛抬头。 　　 　　乡野里的风和光，十分的透彻，吹在身上冷，照在身上热。 　　 　　一切都十分明晰。 　　 　　从踏进这个村子开始，舒瑛就知道，迟早要面对一个问题。 　　 　　那就是路屹的未婚妻。 　　 　　那个未婚妻，在这个地方。 　　 　　或许在某一时刻，她会与他的未婚妻狭路相逢。 　　 　　路屹握住她的手，开了车门，说：“进车谈。” 　　 　　舒瑛进了车。 　　 　　这个地方的一切都很原始，唯有这辆车，与之格格不入。 　　 　　坐在车里，舒瑛仿佛回到了熟悉的环境里，放松下来。 　　 　　路屹也进了车，关上车窗。 　　 　　“你对这里的人和事，有什么印象或者看法？”路屹问。 　　 　　舒瑛蹙了蹙眉，认真思索，说：“很美……但是，相对闭塞落后。” 　　 　　“十几年前，更闭塞落后。”路屹轻声一笑，“这里老人多，老人家不怎么了解外面的世界，所以，村里的很多腐败落后的老思想，根深蒂固。” 　　 　　路屹没看她，而是看向窗外，“村里原来只有一所小学，中学在县城里，以前很多孩子，读完小学就完了。” 　　 　　舒瑛问：“读完了怎么办？” 　　 　　“种地、打工、随便了。”路屹说。 　　 　　舒瑛难以想象。 　　 　　“好在，我爷爷也是个读过书的，听说做过秀才，所以喜欢读书人。他坚持让我爸送我读完了初中，”路屹讲得平平淡淡地，“高中努力了一把，考上了军校，爷爷觉得这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舒瑛笑了，“的确。” 　　 　　路屹说：“爷爷和老一辈的人，都认为，男人到了一定年龄，就该结婚，所以在我高中的时候，就开始为我物色对象。” 　　 　　舒瑛惊愕，“那时候你几岁？” 　　 　　“十五岁吧。” 　　 　　“这是犯法的！”舒瑛说。 　　 　　路屹说：“你去看看，这个村里的人，很多十五六岁结婚，孩子都多大了。” 　　 　　舒瑛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有些崩塌，她呆怔地看着他。 　　 　　路屹避开她的眼神，下颌紧绷着，许久不说话。 　　 　　“所以……”舒瑛猜测，“那个未婚妻，就是你爷爷为你物色的对象？” 　　 　　“……是，”路屹用手抹了抹脸，“我听到这个消息后，很抗拒。那女孩儿和我同校，小我两级，和我一样受过高中教育，居然同意老人家的决定。我试图说服她，可是失败了。” 　　 　　“说不定她就是看上你了。”舒瑛乜了他一眼。 　　 　　路屹有些苦闷，“她说她不想被全村人耻笑、嫌弃。” 　　 　　舒瑛没说话。 　　 　　“我当时拿到学校通知书，就离开了。”路屹说，“可是我爷爷却办了一场订婚酒席，请了全村的人。” 　　 　　舒瑛轻笑，“一场酒席而已，又没有法律保障。” 　　 　　“村里的人只认酒席，不认法律。”路屹说，“那些十几岁就结婚了的，都只是办了酒席，没领证的。” 　　 　　舒瑛彻底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远处是漠漠水面，温柔起伏的山。阳光从山上流下来，照得山水分明。 　　 　　舒瑛嗤笑，“照这里的传统来看，那女孩儿，等你都等成老姑娘了。” 　　 　　路屹转头，见一捧阳光落在她身上，衬得她漆黑的眼睛深邃难测。 　　 　　“不过，你可是金龟婿啊，等多久都值得。”舒瑛凉凉地弯了弯眼睛。 　　 　　路屹下颌微微绷着。 　　 　　舒瑛却开了口，说：“路屹，你必须跟我走，明白吗？” 　　 　　路屹愣了愣，侧身面向她，行了个军礼，“明白！” 　　 　　动作干脆利索，飒爽帅气。 　　 　　舒瑛满意地笑了笑，笑意却未及眼底。 　　 　　去往清水镇的道路很是艰难，狭窄原始的乡村小道车辆无法行驶。 　　 　　舒瑛与路屹将车开到清水镇某村口，便下车步行。 　　 　　“村里有所学校，学生不到100人，说不定更少。”路屹说。 　　 　　舒瑛走在树荫下，“这里的住户比较少。” 　　 　　“年轻的都走了，留下的都是老的小的。”路屹拉住她的手。 　　 　　山路崎岖，时高时低，时陡时缓，走一小段还有兴致，走久了，就觉得累了。 　　 　　“学校里的孩子怎么办？”舒瑛问。 　　 　　路屹：“他们都很独立，但也很孤单。” 　　 　　舒瑛困惑：“为什么不搬学校？或者改建？” 　　 　　路屹轻笑，“钱的问题。”他找到一块光滑的石板，擦了擦，让她坐下，“我简单地说说我的看法。” 　　 　　 第69章 风里的路先生 　　舒瑛坐在树荫下，倒了一杯水，喝了半杯，剩下的给了路屹。 　　 　　路屹坐下，说：“这群孩子，父母不在身边，平时没有经济来源，如果学校搬了，他们去更远的地方读书，没钱是不可能的；若是改建学校，需要钱，他们生源流失严重，一年不如一年，都办不下去了，政府就算要拨款，也需要看学校的办学情况，其实单靠社会慈善捐款，也是杯水车薪；最后一点，大多数家长，觉得让孩子读书是累赘，还不如在家干活补贴。” 　　 　　舒瑛蹙眉，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往前走，终于到达村里的小学。 　　 　　校长亲自出来迎接，特意空了两间教室出来，作为休息室，男女各一间。 　　 　　舒瑛带了睡袋，坐在上面休息。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李琪走了过来，说：“舒姐，既然你来了，我就说一声，Judy交代过了，如果你要来，就要接受采访，得入镜，这是咱们工作室树立良好形象的好时机。” 　　 　　“好，”舒瑛欣然答应。 　　 　　“还有，”李琪又说，“校长要求我们都要给孩子上课，你好好备备课吧。” 　　 　　“什么？”舒瑛诧异，“上什么课？” 　　 　　李琪也很苦恼，“随便你吧，反正你讲什么，孩子们都喜欢。” 　　 　　舒瑛要向他取经，问：“你上的什么课？” 　　 　　李琪说：“我就上成了十万个为什么，学生问什么，我就答什么。”他加了一句：“视频会发给媒体的。” 　　 　　舒瑛定了定，也不急，问：“soldier呢？” 　　 　　“保险箱里呢，”李琪说，“这一路还没拿出来过。” 　　 　　舒瑛说：“有机会测试它在山地的探险性能吧。” 　　 　　山间的时光过得很慢。 　　 　　舒瑛和公益组织的人，给学生发衣服、书籍、食物等，路屹和Smith以及其他的男人，修缮桌椅和门窗。 　　 　　晚间，学生们吃了饭，回简陋的宿舍睡觉，舒瑛这才得了空闲。 　　 　　她回了休息室，室内人多，各自大招呼，都困顿地缩在自己的床上。 　　 　　房梁上悬着一盏昏黄的灯，光线不好。 　　 　　舒瑛拿出纸笔，写写画画。 　　 　　房间里的其他人都睡了，舒瑛不好再熬太久，关灯睡觉。 　　 　　山野里，叫醒人的是鸟鸣声。 　　 　　学生们上课晚，舒瑛等人有了闲余时间做准备。外来的人，都不会在这里留太久，做完该做的事情后，就会离开。 　　 　　早餐很简单，清淡的粥，配上韭菜炒蛋，外加一小碟酸萝卜。这已然是这里最丰盛的早餐。 　　 　　上课铃一响，舒瑛和路屹一起，将soldier搬进教室。 　　 　　学生们害羞内敛，却掩不住好奇兴奋地目光。 　　 　　舒瑛为学生讲人工智能，讲山外日新月异的科技，讲城市中千奇百怪的电子科技产品。令这些孩子向往憧憬。 　　 　　她讲得并不深奥，且设计了游戏环节，让学生与soldier互动。 　　 　　她告诉学生：“科技会为人带来便利，帮助人实现许多想法和梦，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告诉soldier机器人吧。” 　　 　　这其实，是趁机让媒体拍摄这里的情况，让更多的人了解他们的心声。 　　 　　大山是封闭的，这里的孩子们虽然内向沉静，但他们的心却是活跃的、炽热的。 　　 　　第一个孩子说：“我希望有一条路，可以通向城里，我想去外面看看。” 　　 　　第二个孩子说：“我希望好好学习，考大学。” 　　 　　第三个孩子说：“我希望，我能天天和我爸爸妈妈在一起。” 　　 　　…… 　　 　　短而充实的课堂结束，舒瑛带着soldier到山野里进行测试。 　　 　　阳光正好，洒满温柔的山村。 　　 　　找了处较平坦的地方，舒瑛放下soldier，主要由李琪监控。他自觉地离得较远，并不打扰舒瑛和路屹。 　　 　　舒瑛正在刷手机。信号虽弱，网速也慢，好歹把网页刷出来了。 　　 　　由人和动物踩出来的道路并不平坦，难免会磕绊。 　　 　　路屹抬手遮住她的手机屏幕，说：“走路别看手机。” 　　 　　舒瑛刚好看完，收了手机，说：“我上课的视频和新闻都在网上了。” 　　 　　路屹拉住她的手。 　　 　　舒瑛说：“反响倒是不错，但是争议很大。” 　　 　　有争议是必然的，路屹说：“就算换其他人其他组织来做这件事，也会有争议，网上最不缺的就是键盘侠。” 　　 　　舒瑛淡笑，打开手机视频，查看soldier传回来的视频。 　　 　　“soldier的传感功能很稳定，拍摄的画面几乎没有抖动。”舒瑛说。 　　 　　路屹：“有李琪跟着，不要太担心。” 　　 　　“我记得你说过，这里到处是忍冬花，怎么没看见？” 　　 　　舒瑛四处查看。在来之前，她查看资料，知道忍冬花的模样。 　　 　　“现在不是忍冬的花季，”路屹会心而笑。 　　 　　“哦，那我们花季的时候再回来？”舒瑛靠近他，伸手搂住他脖子。 　　 　　阳光从树梢斑驳而下，路屹眯了眯眼。 　　 　　他问：“你还想再来？” 　　 　　舒瑛回答：“是啊，这是你的家啊。” 　　 　　无形的激动，也许就在不经意间。路屹低头吻她，满怀虔诚。 　　 　　此时清风为伴，山水为邻，万物似乎变得亘古，连亲吻相拥，也是缠绵永久。 　　 　　一路前行，舒瑛看到了茶田。 　　 　　如今也不是茶丰收的季节，茶树自然错落。 　　 　　“对了，”舒瑛想到什么，“我来之前，贺队长找过我。” 　　 　　路屹拿出手机，翻开一张照片，“就是让你辨识他？” 　　 　　“是，”舒瑛脸色微微一凜，“他就是曾经来酒店偷东西的人。” 　　 　　路屹说：“他经常在宴遇出现。”他垂眸思索，“宴遇是丁少白名下，也就是说，这个人与丁少白有关。” 　　 　　“丁少白？”舒瑛抿唇，“我真没想到，这件事与丁少白有关。”她蓦地一愣，突然想到什么，“难怪！” 　　 　　路屹：“是啊，丁少白不是成都人，那是却恰巧也在成都，而且和你同在酒店度假，还住在你隔壁……” 　　 　　舒瑛好一会儿没说话。 　　 　　路屹轻轻捏了捏她的后颈，“别想太多，”他轻抚她耳边碎发，顺便捧住她后脑。 　　 　　舒瑛不以为意，“要让我不多想，你就必须把什么事都告诉我。” 　　 　　路屹：“我还有什么没告诉你？” 　　 　　舒瑛说：“我感觉你有事情。” 　　 　　她审视着，双眼眯了眯，像幼狐的眼。 　　 　　视野开阔清晰，一眼就能看遍这里的原始与滞后。 　　 　　路屹曾经觉得，这个地方，就像穿着褴褛的流浪汉，一旦靠近，就会让人羞于探索它的真实面目。 　　 　　但如今，除了当初莫名背负的罪名，过去的一切，他都能放下。 　　 　　他问舒瑛：“你知道许恪瑾也入过伍吗？” 　　 　　舒瑛愣了愣了愣，说：“我知道。”但那时她在法国，对许恪瑾入伍的事情不了解。 　　 　　她说：“Kris的父亲从政，曾经也是位军人，他应该受他父亲的影响。” 　　 　　路屹勾唇一笑，“原来是个官二代。” 　　 　　舒瑛耸肩，“他母亲是位成功的商人，和我妈关系不错。所以我和他小时候玩得来。” 　　 　　路屹看着她，目光深切。 　　 　　舒瑛：“我得知他入伍的时候，还以为他会走他父亲的路子。没想到，后来他又留学法国了。” 　　 　　路屹“啧”了一声，口吻讥诮。 　　 　　“怎么了？”舒瑛察觉他脸色不对。 　　 　　路屹看着她的眼睛，说：“舒瑛，许恪瑾曾经是我的手下败将。” 　　 　　舒瑛挑眉，不明所以。 　　 　　那次雪原的狭路相逢，那次为荣誉而豁出命去的拼搏，成了路屹和许恪瑾恩怨的源头。 　　 　　在路屹看来，胜败再平常不过。 　　 　　各凭本事罢了。 　　 　　但许恪瑾不能通过的试炼，路屹却通过了。 　　 　　那场授衔仪式，将许恪瑾拉入耻辱的深渊不可自拔。也让他永远记住了那个代号为0015的人。 　　 　　舒瑛有些难以置信，但心底涌出的猜疑，也不可避免地涌袭而上。 　　 　　她后退一步，模样有些呆怔，欲言又止。 　　 　　蓦地，她突然想到那些经不起证实和推测的桩桩件件！ 　　 　　——地下车库里拍到的模糊身影。 　　 　　——青峰山遇到的抢劫团伙。 　　 　　——内华达边境沙漠里，见死不救的胡渣男人。 　　 　　——还有冉沐沐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小动作。 　　 　　…… 　　 　　路屹静静地站着，身形挺立，不言不语。 　　 　　恰好李琪带着soldier回来，将检测数据交给舒瑛。 　　 　　“没有问题，”soldier说，“soldier完全可以到达军方想要的效果。” 　　 　　舒瑛没说话，查看了数据后，说：“我们回去吧。” 　　 　　回到学校后，已将近黄昏，学校已经放学，校长和学校的老师正在给学生做饭。 　　 　　团队的人准备要离开了，校长等人热情相留，却也知道，有些人，注定是不属于这里的。 　　 　　吃晚饭时，舒瑛不停地抓痒。 　　 　　有些地方抓不到，就让路屹帮忙。 　　 　　“我背痒，”舒瑛对路屹说，“你帮我挠一下。” 　　 　　她伸手去抓背，背后的毛衫微微撩起，露出被她抓红的肌肤。 　　 　　雪白的一片，几道淡红，很刺眼。 　　 　　手蓦地被人抓住，她回头看。 　　 　　“别抓了，”路屹握着她的手，又小又软，很暖和。 　　 　　舒瑛有些焦躁，继续抓，“我浑身很痒，昨晚的床一定不干净。” 　　 　　路屹放开她，见有人路过，连忙将她的毛衫放下来，遮住。 　　 　　舒瑛背对着他，轻笑。 　　 　　“洗个澡吧，”路屹说道，“我去说一声。” 　　 　　舒瑛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这洗个澡十分麻烦。这里的人，大概也是不爱洗澡的，或许也是嫌洗澡太麻烦了，所以隔好几天才会洗澡。 　　 　　已经傍晚了，舒瑛和路屹一同回去，路屹四处看了看，舒瑛也不管他，回房去翻行李箱，找药膏往身上涂。 　　 　　刚撩开袖子，就听见敲门声。 　　 　　“舒瑛？” 　　 　　 第70章 洗澡的舒小姐 　　“嗯？”舒瑛往门外看，门是用木板拼凑的，有木缝，透过缝，她看见路屹的身影，高大挺拔，比门还高。 　　 　　“别涂药了，我热水给你洗澡。”他说道。 　　 　　舒瑛愣了愣，放下药膏，开了门，问：“这里有洗澡的地方吗？” 　　 　　“有，”路屹回答得很肯定，“已经在给你热水了。” 　　 　　舒瑛侧首，看见昏暗的厨房里冒出烟，还有摇曳的火光，简陋的厨房里果然有人在烧水。 　　 　　小学校长正巧扛着一捆柴回来，用别扭生涩的普通话对两人说道：“已经在热水了，一大锅，够两个人洗。”他有些抱歉，觉得没有招待好舒瑛等人。 　　 　　这里烧柴，柴火要去捡，水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挑。 　　 　　洗一次澡，劳心劳力。 　　 　　舒瑛不好再推却，只好准备洗澡。 　　 　　她拿出换洗衣服，问路屹：“洗澡的地方在哪儿？” 　　 　　路屹带她去看。 　　 　　条件简陋，所谓的洗澡的地方，就是一个简陋的棚，很小，竹子和木柴搭成，留着一扇门，用破旧的布门帘。 　　 　　舒瑛用手摸了摸门帘，“这只剩一半了，还这么烂，遮得住吗？” 　　 　　“遮得住，”路屹蹙眉，瞥了眼这随时都要掉下来的门帘。 　　 　　“万一有人来怎么办？”舒瑛很不放心，随即目光一转，“路屹，你帮我看门吧，等你洗澡的时候，我也帮你看啊！保证你让任何人看光你！”她抿唇而笑，双眼弯弯。 　　 　　路屹咬牙，下颌轻轻绷着，好一会儿，点头道：“好。” 　　 　　舒瑛得逞，欣喜地抬头环顾这木棚，觉得很满意。 　　 　　热水很快就烧好了，路屹帮她提了两大桶水进去，又帮她抬了凳子，可以放衣服。 　　 　　“洗吧，”他转身出去，“山里很凉，最好洗快些。” 　　 　　天色已经暗下来，四处一片寂寥暗沉，大山无比的沉寂。而站在木棚外，迎风而立的男人，身影也无比的沉稳伟岸。 　　 　　“好黑，我怕，”舒瑛贴在门口，望着路屹。 　　 　　她说的是真话，自从来了这里之后，到了晚上她就怕。怕黑，怕虫子，怕有老鼠，怕蛇…… 　　 　　路屹回身看她，从兜里拿出手机给她，“开着手电，还怕吗？” 　　 　　舒瑛从他手里接过手机，放在凳子上，“你别走远。” 　　 　　“我就在这儿，”路屹定定地看着她，夜间风很凉，那破烂的门帘挡不住什么，更挡不住风。他看了看歪歪斜斜的门框，脱下外衣，挂在上面，刚好可以当做门帘。 　　 　　舒瑛顿觉安全，同时也感叹一声，他的衣服真大，也不知裹在身上是什么感觉。 　　 　　她进木棚内，脱下衣服，放在凳子上。凳子很小，很快就放不下了。还有一件贴身的胸衣，不知道该放哪儿，她左看右看，没发现可以放的地方。 　　 　　贴身的衣服，她不想弄脏了。她最终盯着路屹的衣服，掀开衣兜，把胸衣放进去，刚好可以装下。 　　 　　只要洗过之后，记得拿走，他就不会发现了。 　　 　　她抬头往外看了看，路屹静静地站在暮色里，矮矮的木棚挡不住他高大挺拔的身躯。 　　 　　他背对着木棚，很安静。 　　 　　舒瑛瘪瘪嘴，觉得无趣，便老老实实洗澡。 　　 　　两桶水很烫，木棚内很快就雾气腾腾的。 　　 　　路屹听着风，却无法忽略木棚内泠泠琮琮的水声，有淡淡的热气飘出来，围绕着他，他周身一片火热，难以自抑。 　　 　　一边挣扎着，一边用力抛却脑海里的杂念，木棚内却传来一道尖叫—— 　　 　　“啊——” 　　 　　他想也没想，一步就跨了进去，木棚内雾蒙蒙，热气繆繆，只有手机泛白的光，很是模糊。 　　 　　很快有一具湿软的身体贴上来，抓着他的手臂，大喊：“路屹，有老鼠有老鼠，老鼠爬我脚上了！” 　　 　　说着，她半副身躯几乎都挂在他身上了，双臂死死绕着他。 　　 　　路屹咬牙，单臂把她搂起来，一手扯下门框上的衣服，将她白嫩湿软的身体包裹起来。 　　 　　舒瑛眼里一片惶恐，惊悸不已。 　　 　　他拍了拍她的背，俯身去拿手机，往四处照了照。 　　 　　“就在角落里……”她声音发颤。 　　 　　路屹照过去，角落里黑乎乎的，是一片被风吹动的落叶。 　　 　　“是叶子，不是老鼠。”他说道。 　　 　　舒瑛心有余悸，看清楚之后，松了一口气，同时很尴尬，“太黑了……我没看清楚……” 　　 　　她丝毫没觉得自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有何不妥。 　　 　　舒瑛，别再勾引我…… 　　 　　他的自控力，并不好。 　　 　　路屹吐出一口浑浊的热气，把她放下地，走了出去。 　　 　　“你好好洗吧，别受寒了。” 　　 　　“哦……”舒瑛悻悻的，自己把他的衣服挂好。 　　 　　反正也洗得差不多了，她穿好干净的衣服，走了出去，把衣服还给他，“我洗好了，该你洗了。” 　　 　　路屹把自己的衣服在门框上，自己提了水去洗澡。 　　 　　男人洗澡比女人简单得多，路屹洗澡时，舒瑛就在门外为他守着。 　　 　　她玩着路屹的手机，听着里面的水声，说道：“路屹，你以前也这样给人做保镖？” 　　 　　路屹愣了愣，“嗯”了一声。 　　 　　“也看着别人洗澡？”舒瑛蹙眉。 　　 　　路屹咬牙，想起她白嫩的身体，低声道：“没有！” 　　 　　“哦！”舒瑛笑，“那别人看着你洗过澡吗？” 　　 　　路屹浇水，狠狠地揉头发，“也没有！” 　　 　　“那只有我一个人看过啦！”舒瑛笑得更喜悦。 　　 　　路屹没理她。 　　 　　舒瑛开始翻他的通讯录，还有电话本。没有看见任何异性的电话，很好！ 　　 　　她再翻开他的手机相册，没有照片。 　　 　　这样不好。她打开相机，自拍了好几张，存进去，心里默念，不准删掉！ 　　 　　里面没水声了，舒瑛赶紧锁了手机屏幕。 　　 　　路屹从木棚里走出来，顺手把门框上的外衣拿下来，穿上。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热气，干净利索的头发此时变得柔顺，锋利冷峻的气息，变得柔软。 　　 　　舒瑛问：“洗好了啊？” 　　 　　“嗯，”路屹看了她一眼。 　　 　　“那回去吧。”舒瑛把手机还给他。 　　 　　他接过手机，随手放进衣兜里，蓦地发现衣兜里有什么东西，软软的，小小的。 　　 　　他拿出来，拎在手里，一件粉紫色的胸衣，丝绸质地，边缘有柔软的花边，半透明……肩带细柔。 　　 　　他双眼一沉，停下脚步，望着稍稍走在前方的舒瑛。 　　 　　舒瑛停下来等他，回头看。 　　 　　发现他手里勾着她的胸衣！ 　　 　　朦胧夜光里，她平静地面对他，说：“喜欢吗？送给你。” 　　 　　路屹有一瞬怔愣，没动。 　　 　　舒瑛笑意吟吟，“路先生，回去再欣赏研究，好吗？” 　　 　　路屹胸腔灼热，更热的是他看她的眼神，还有指尖的触觉。 　　 　　舒瑛伸手，勾住胸衣肩带。 　　 　　微微用力，没勾下来。 　　 　　两人似乎拉锯着，因为一件胸衣。 　　 　　好一会儿，舒瑛才说：“这忘了洗，洗了再给你。” 　　 　　路屹轻轻一勾，拿了回去，叠了叠放进衣兜里。 　　 　　“我会洗。”他说。 　　 　　舒瑛正色地点头，“好啊，我还有其他衣服，一块儿洗了吧。” 　　 　　她转身继续往前走，微微仰着头，看向天幕。 　　 　　天际星光闪烁，像随手撒下的碎钻。 　　 　　回房的路很短，她有些遗憾，如果再长些，她就可以和路屹一起漫步。 　　 　　“还痒吗？”路屹问。 　　 　　“好些了，”舒瑛说，“其实可能是几天不洗澡，不习惯。” 　　 　　路屹揉了揉她的头发，“辛苦。” 　　 　　…… 　　 　　修整一晚，第二天清晨，公益团队和媒体的人都准备离开。 　　 　　离开比来时更轻松些，舒瑛将能留的东西都留下了，箱子轻了不少。 　　 　　路屹进来帮她提行李，校长忽然在门口喊了一声：“路先生，外面有人找。” 　　 　　舒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出去再说。”路屹没放在心上，依旧帮她把箱子提出去。 　　 　　走出门，不远处其他人也各自收拾好东西，迤逦缓慢地离开，校长连忙去送。 　　 　　“路……屹……” 　　 　　有人朝着这边小声地喊，声音期期艾艾。 　　 　　舒瑛看了过去，看见路边站着一个瘦弱的女人。 　　 　　有公益团队的人从女人身边走过，她侧身、小心翼翼地避开，脸垂下去。 　　 　　路屹没动，而是眯了眯眼。 　　 　　等团队的人都路过了，女人才慢慢走过来。 　　 　　舒瑛无声打量这女人。 　　 　　身形瘦弱，有些驼背，衣裤宽松，不合身。 　　 　　再往上看，目光在女人脸上逡巡片刻。 　　 　　五官很淡，合起来倒不难看，只是气色不好，皮肤干黑。 　　 　　女人也发现了她，稍稍点头，又看向路屹。 　　 　　只是这一眼，女人原本平静的眼神黯淡下去，好像从云端跌落到泥里。 　　 　　舒瑛淡淡地吸了一口气——她认出这女人了。 　　 　　这女人是路屹的未婚妻！ 　　 　　她现在的模样与舒瑛看过的照片上的模样有了很大的改变，但五官的模样却没变。 　　 　　变的是她周身的气质。 　　 　　舒瑛忽而想起照片上的女孩儿——校服合身，亭立微笑，身旁是路屹，身后是教学楼，和参天蓊郁的树木。 　　 　　她轻咳一声，说：“我需不需要回避一下？” 　　 　　路屹立刻拉住她的手，意思很明显。 　　 　　舒瑛也的确不是要回避的意思，既然如此，她倒乐得留下观看。 　　 　　路屹说：“舒瑛，这是谢婷。” 　　 　　女人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了头。 　　 　　“是你父母让你过来的吗？”路屹问谢婷。 　　 　　谢婷摇头，“不是，我是自己过来的！” 　　 　　哦，千里寻夫来了。舒瑛拽了拽手指，被路屹握紧。 　　 　　她这才注意到谢婷的裤管和鞋上，沾着泥水。看来是走了很久才到的。 　　 　　路屹说：“刚好我要离开，可以顺路送你回去。” 　　 　　他提起箱子，正欲拉着舒瑛往前走。 　　 　　谢婷突然说：“不要回去！”她拦住了路屹，“路屹，你带我走吧！” 　　 　　 第71章 被拦的路先生 　　这回舒瑛和路屹都有些吃惊。 　　 　　谢婷咬着唇，尴尬又紧张，“路屹，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如果我回去了，就不能离开了。” 　　 　　她神色很硬，并不软弱，说着又上前一步，“我只要你带我离开，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她说：“我不想留在这个地方了。” 　　 　　“我可以去外面，好歹我也是有高中文凭的人，我自力更生，不拖累你。” 　　 　　“如果我回去，我爸妈又会来逼我！” 　　 　　路屹静静地看着她。 　　 　　谢婷说：“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让人来说清楚当年酒席订婚的事情。你父母也来过……他们给了钱，我爸妈也收了，可是就是不同意我们退婚。” 　　 　　路屹说：“并没有什么退婚一说。当初只是办了个酒席，我也不在。” 　　 　　谢婷愣住，有些急乱，“总之……总之，我不想留在这里。” 　　 　　路屹蹙眉，舒瑛说：“先走吧，李琪他们还在等。” 　　 　　车子停在较为开阔的地方，离学校有些距离。 　　 　　到达停车处时，公益组织的人都已经陆陆续续上车离开了，只见蜿蜒迂回的道路上，车辆缓缓而行，扬起淡淡沙尘。 　　 　　行李箱安置妥当后，舒瑛和路屹上了车。 　　 　　谢婷站在车外，有些局促。 　　 　　“上车吧，”路屹说，“我先送你回去。” 　　 　　谢婷迟疑，欲言又止。 　　 　　路屹突然想到什么，下了车，绕到车后座，给谢婷开了车门。 　　 　　谢婷小声地道了谢，坐在车上一动不动。 　　 　　这段路不平坦，偶尔颠簸，车辆行驶不快，舒瑛和路屹也没说话。 　　 　　后座的谢婷越发不安，终于开了口。 　　 　　“路屹，不要把我送回去，我是偷跑出来的，没让家里人知道。” 　　 　　她开始讲述这些年的情况。 　　 　　自从那场没有路屹的酒席结束后，她就被谢家人认定了是路家的儿媳。哪怕这些年路屹父母多次提出退婚，甚至赔偿，谢家人都不肯答应。 　　 　　无非是因为路家发达了，谢家人看到了和路家联姻的好处。 　　 　　“我妈跟我说，让我跟了你，可以到大城市去，住大房子，有钱花，再也不种地。以后我们家的人，都可以搬到县城去……”谢婷越说越小声，拿目光偷瞄舒瑛。 　　 　　这一路，舒瑛都没说话，只是此刻却挑了眉，忽然笑了。 　　 　　路屹问：“笑什么？” 　　 　　舒瑛说：“我只是羡慕她。” 　　 　　路屹转头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舒瑛侧首，展颜轻笑，“因为她的父母很喜欢你。” 　　 　　路屹想起舒瑛的父母。 　　 　　那个不怒自威、沉稳尊贵的舒长毅。 　　 　　还有事业有成、端庄优雅的周韵宜。 　　 　　路屹还没说话，就听舒瑛说：“不过谁喜欢你都不重要，我喜欢你就够了。” 　　 　　路屹说：“嗯。”就因为如此，他才能一往无前，只为前方有个她。 　　 　　谢婷沉默了许久，眼看车子要驶入村了，她连忙说：“路屹，你把我送到县城去。”顿了顿，又说：“我在县城有朋友，你也知道……毕竟以前在那里读过书。” 　　 　　路屹说：“好。” 　　 　　他也只能帮谢婷到这样的地步。 　　 　　这个他从小生长的村落，在外人眼里，它是不染纤尘，不被繁华污染的。 　　 　　可对于常年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未尝不是一座围城。 　　 　　年轻的人都离开了，留下的都是些老人。 　　 　　同时留下的，还有根深蒂固的古老执念，就像坚硬的屏障，无法接受外来的新观念。 　　 　　一个女人离婚了，被村里男人女人唾弃，走在路上被人戳脊梁骨。 　　 　　一个男人出轨了，十里八方的亲友劝诫他的妻子，能忍就忍吧，闹出去不好听。 　　 　　哪家女孩儿在路上和男人说了一句话，第二天人尽皆知。接着，女孩儿就要面临全村妇人审视和厌弃的目光。 　　 　　…… 　　 　　淳朴、善良，在某些情况下，都会变味。 　　 　　在路屹心底，舒瑛是他所向往的。 　　 　　在她身上，他看不到任何他曾经所经历过的晦暗。 　　 　　她的一切，都是纯净崭新的。 　　 　　她所做，所追求的，也是他曾经的生活里，永远无法想象的。 　　 　　这里的人，甚至有些人，永远也没有那种幸运去触及。 　　 　　四十分钟后，车子上了水泥路。 　　 　　李琪和公益组织的人上了好路，车子撒欢一样，开得很快。 　　 　　路在山水里蜿蜒，前方的车辆很快就被遮挡了。 　　 　　舒瑛靠着车座睡觉，路屹车开得慢，很平稳。 　　 　　她睡得半梦半醒，突然间身体往前一倾，惊醒了。 　　 　　车子停被迫停在了半道上，因为前面有人挡着路。 　　 　　舒瑛坐稳，往前一看，认出挡车的人当中，有谢氏夫妇。 　　 　　谢婷坐立不安，“是我爸妈，他们叫了人来，肯定是想把我拉回去！” 　　 　　前面的人很快围了过来，不管不顾开始敲车窗，“这不是路家的崽子吗？回来也不说一声！快下来，到我家喝酒去！” 　　 　　路屹降下车窗，还没说话，谢家女人半个身子探进来，往后去拉谢婷：“谢婷，你给我下来！好歹让路屹回家吃顿饭！” 　　 　　“我不回去！”谢婷挣扎，往后躲。 　　 　　“谢婶！”路屹皱眉，语气也冷下去。 　　 　　谢婶砸了咂嘴，刺了舒瑛一眼，冷笑：“路屹，你现在叫我一声谢婶，以后可要叫我一声妈！你现在把事情闹成这样，我们谢家人很不高兴。” 　　 　　路屹脸色凛冽，“既然说不通，就用其他办法吧。” 　　 　　谢婶问：“什么办法？” 　　 　　路屹说：“法庭上见。”他下颌紧绷，“这些年，我给谢家的，足够了。” 　　 　　“法庭？”谢婶脸色一变，“什么法庭？那县城里的法庭还管得了我们这里？路屹，你别做得太过分了，我们家谢婷等着你，青春清白都给你了。你倒好，想退婚就退婚，还带了个女人回来！怎么，你这几年去了大城市，发达了，有钱了，你就变陈世美了？我告诉你，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你和这个女人谁也别走！” 　　 　　车外的十几个谢家人跟着起哄。 　　 　　舒瑛隐忍着怒火。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谢家人的无理取闹和蛮横，只怕是用法律来威胁，他们也未必会怕。 　　 　　“路屹，我告诉你，退婚的事，根本不可能！” 　　 　　“你们需要多少钱？”舒瑛突然开口。 　　 　　她的声音不大，可却很清晰。 　　 　　谢婶一愣，看着她：“你说什么？” 　　 　　其他人也安静下来，复杂地看着舒瑛。 　　 　　眼神轻蔑，可又带着欣羡。 　　 　　舒瑛说：“你们要多少钱？” 　　 　　“钱？”有个男人靠近了过来，敲舒瑛的车窗，“别他妈拿钱说事，老子最见不惯你这种有钱女人！我说多少钱，说出来吓死你！你付得起吗？” 　　 　　舒瑛轻笑：“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们不就是想让路屹给钱吗？”她看着男人，眼神难掩鄙夷，“你们这种人我也见过，就是无底洞。今天要钱，明天要钱……让谢婷嫁给路屹，其实就是想借着谢婷在路屹那儿捞钱而已……” 　　 　　谢婷听得面红耳赤。 　　 　　车外的谢家人脸上挂不住，谢婶和敲窗的男人恼羞成怒！ 　　 　　男人一拳砸在车窗上，其他人顿时炸开了锅，纷纷扑向车身，砸的砸，踢的踢，甚至抄了家伙。 　　 　　谢婷抱着头大喊：“妈，哥，别砸了，我跟你们回去……” 　　 　　舒瑛和路屹报了警。 　　 　　这是无奈之举，一旦惊动了这里的警察，今天都别想走了。 　　 　　谢婷被谢婶拽着，头发散乱，泪水糊了一脸。 　　 　　她被迫开了车门，刚下车，就被她哥扇了一巴掌。 　　 　　谢婷捂着脸，无地自容。她嫂子好心过来安慰，说：“你傻啊，让你跟着路屹，以后有好日子过，谢家人都跟着有好日子过。你妈和你哥难道会害你？你知不知道，你侄儿明年要上中学，就指望着路家给门道，让他去县里的好学校啊……” 　　 　　谢婷推开她。 　　 　　谢嫂继续说：“我和你哥亏待你了吗？你做姑姑的，别这么无情无义，连侄儿都不帮。” 　　 　　谢婷抬头看舒瑛一眼。 　　 　　舒瑛惊愕地看着她，没想到她会被打。 　　 　　谢婷嫂子的话，她也听得清清楚楚。 　　 　　她捏了捏眉心，“这都是什么事？” 　　 　　路屹关上车窗，握住她的手，一言不发。 　　 　　他的手在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无奈。 　　 　　“抱歉，让你看到这些……” 　　 　　他说。 　　 　　“我会处理好。” 　　 　　警察姗姗来迟，将谢家人劝开。 　　 　　路屹下了车，警察对他还算恭敬，甚至请他抽烟。 　　 　　路屹和警察说了几句，警察思索片刻，点头。 　　 　　很快，他回了车内，对舒瑛说：“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我先送你回院子，你在那里等我。” 　　 　　舒瑛在他眼里看到了杀意和寒冷。 　　 　　在看车外的谢家人，她顿时与路屹同仇敌忾了。 　　 　　谢家这样的人，越是放纵，就会得寸进尺。 　　 　　回到院子，路屹正准备关门，谢婷突然推开谢家人，扑了进来。 　　 　　碍于有警察在，谢家人不敢太闹腾。 　　 　　谢婷说：“路屹……我……” 　　 　　“进来吧，”路屹让她进了门，关好院子。 　　 　　谢婷问：“你会让我爸妈坐牢吗？” 　　 　　路屹回头看了她一眼。 　　 　　谢婷：“我爸妈……” 　　 　　舒瑛打断她：“我上楼休息。” 　　 　　路屹送她上了楼，说：“给我半天时间，我去见几个人，很快回来。” 　　 　　舒瑛点点头。 　　 　　“那对老的，倚老卖老，蛮横惯了，村里的干部那他们没办法。”路屹说，“但是，他们的儿子，可以送到牢里蹲着。” 　　 　　“怎么？”舒瑛挑眉。 　　 　　“偷窃、伤人、抢劫，甚至猥亵妇女，他都干过。”路屹说，“只是这里的人，都喜欢多一事不如省一事，没敢声张。今天我就给他闹一闹。” 　　 　　舒瑛颔首，“去吧，我等你回来。” 　　 　　她捧着他的脸，“然后我们就回家。” 　　 　　路屹静了，重重地点头，说：“好。” 　　 　　这里不适合舒瑛。 　　 　　她的精力，都该放在她所追求的梦想和事业上，不该为这里的腐败野蛮伤神。 　　 第72章 遇困的舒小姐 　　路屹出了门，上了警车。 　　 　　刚坐上车，手机就响了。 　　 　　来电的人是贺一峰，路屹立刻接听。 　　 　　贺一峰开门见山，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最快明天，”路屹说。 　　 　　贺一峰又问：“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路屹报了地址。 　　 　　贺一峰：“根据你提供的线索，我们现在确定了嫌疑人，现在就要去见见他了。” 　　 　　“很好，”路屹说，“这案子结束后，你又可以升职了。” 　　 　　贺一峰轻笑几声，挂了电话。 　　 　　接下来便是安静，路屹若有所思，心里缜密地计算着。接着，拨出去一个电话。 　　 　　“喂，老同学，我是路屹。” 　　 　　路屹和这位同学一阵寒暄，说到了主题。 　　 　　路屹说：“我要见你顶头那位，麻烦你安排一下。” 　　 　　…… 　　 　　路屹老家的小院虽然别致，但她住不习惯。 　　 　　李琪打了电话来问，为什么没有到机场赶飞机。 　　 　　舒瑛把话囫囵过去，让他回去好好工作。 　　 　　李琪心里猜测她是要和路屹去见家长，或者要在老家多住几天，也没再多问，赶了飞机离开了。 　　 　　挂了电话之后，舒瑛拿出电脑，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打着。 　　 　　很快有人来敲门，打断了她。 　　 　　她这才想起谢婷也在。 　　 　　谢婷还穿着那件衣服，皱巴巴的，裤管和鞋上都是泥。 　　 　　舒瑛不等她开口，先问：“你这身衣服穿着舒服吗？” 　　 　　谢婷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再看了看舒瑛的。 　　 　　“换一件吧，”舒瑛从箱子里翻出自己的衣服，递给她。 　　 　　谢婷连忙拒绝。 　　 　　“你衣服都被撕烂了，裤子裹了泥，当真不换？”舒瑛把衣服放在床上，“不过随你。” 　　 　　谢婷一直捏着前襟，只是因为被拉扯的时候，扣子掉了。 　　 　　她说：“我做了饭，一起吃吧。” 　　 　　“好，谢谢。” 　　 　　舒瑛关上电脑，下了楼。 　　 　　谢婷下楼时，已经换上了舒瑛的衣服。 　　 　　她有些别扭，好像第一次穿衣服似的。 　　 　　舒瑛感觉自己不能白吃人家做的饭，就说：“一起吃饭，待会儿我来洗碗吧。” 　　 　　谢婷点了点头，坐下吃饭，胃口不错，吃了两碗。 　　 　　吃完后，舒瑛洗好碗，回房对着电脑发了一会儿呆。 　　 　　好一会儿之后，才给路屹打了个电话。 　　 　　“回来了吗？”她问。 　　 　　路屹那边很安静，手机里能听见汽车行驶的声音。 　　 　　“刚上车，准备回来。”路屹说，“可能要一个小时左右。” 　　 　　舒瑛抿唇，“办妥了吗？” 　　 　　路屹轻笑，“办妥了，证据确凿，该他蹲的牢房，一年都少不了。” 　　 　　舒瑛说：“我等你回来。” 　　 　　路屹看了看时间，“如果累了，就早点睡吧。” 　　 　　没有寒暄几句，两人结束了通话。 　　 　　洗漱之后，趟回床上，睁着眼睛等路屹回来。 　　 　　没有现代化都市夜中的热闹喧闹，这里静得让人有些心慌。 　　 　　舒瑛辗转好一会儿都没睡着，忽而听见隔壁房间有动静。 　　 　　似乎是谢婷起床的走动声。 　　 　　舒瑛听了好一会儿，发现声音越来越不对！ 　　 　　她立刻披上外衣，起身大步走到门前，把门反锁。 　　 　　隔壁的脚步声很快靠近，出了房。 　　 　　“不是这女人，找错了！”有人说。 　　 　　“开灯！” 　　 　　隔壁的灯立刻亮了。 　　 　　“靠！怎么是你？” 　　 　　谢婷的声音立刻被堵住。 　　 　　“隔壁！”男人说，“别让她跑了！” 　　 　　“放心吧丁少，跑不了，这院子就一扇门！” 　　 　　“砰！”一声，隔壁房门被强行撞开，一室漆黑，有人打开了手机手电，往床上照过去。 　　 　　床被凌乱，却空无一人！ 　　 　　两个男人扑向洞开的窗户。窗台下有水管，离一楼地面两米多，人攀着可以跳下去。 　　 　　院内有光一闪而过，汽车引擎的声音轰鸣。 　　 　　可只是一瞬，一切又尽数消弭。归于黑暗，归于死寂。 　　 　　两个男人快速下了楼，到达院子时，往车内看。 　　 　　车里没人，早就弃车跑了。车子的轮胎被毁了两个，根本无法驾驶。 　　 　　院子的门开着，院外早就没人了。 　　 　　…… 　　 　　秋夜的风凛冽冰冷，黑暗里寸步难行。 　　 　　舒瑛借着一闪而过的车光出了院子，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翻出窗户前，竟没有忘记带上手机。身后的人追得很快，她不敢犹疑，奔向那条窄窄的水泥公路。 　　 　　山川天地，浑然一片墨色，水泥公路在黑暗里蜿蜒，黑白分明。 　　 　　舒瑛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段，院门前的树丛里突然窜出几道人影来。 　　 　　像是从黑暗里突然钻出来的鬼魅，几个人飞快靠近，堵住了舒瑛的路。 　　 　　为首的人打开手电，强烈的光刺了过来，照在舒瑛脸上。 　　 　　舒瑛抬手遮住，后退几步。 　　 　　院子里的人也追了出来，前有狼，后有虎。 　　 　　“舒小姐，想要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身后的人淡淡地开口，同时挥了挥手，示意前方的人移开手电光。 　　 　　舒瑛眯了眯眼，转过身。 　　 　　身后堵着两个人，一个是谢婷的哥，另一个，是丁少白。 　　 　　而身后举着手电的，是牛头。 　　 　　他们手中拿着武器，有砍刀，有匕首，甚至有农具镰刀弯刀。 　　 　　“舒小姐，大晚上的在这里多不舒服，不如跟我去个好点儿的地方坐坐？”丁少白说。 　　 　　舒瑛淡淡地看着他：“不必。” 　　 　　“舒小姐，怪就怪你平时研究那些智能的玩意儿了，听说会识别能力超强。”丁少白上前一步，“不如我们谈谈，你把那些录音、影像还有唐允正的硬盘都交出来，我让你待会儿好过些。” 　　 　　舒瑛冷笑，“我没带在身上。” 　　 　　丁少白依旧从容不迫，“没关系，我可以陪你回去拿。” 　　 　　舒瑛捏紧袖口，用袖子盖住手腕。 　　 　　她说：“给你也没用。” 　　 　　丁少白脸色一凛。 　　 　　舒瑛说：“你也知道我设计的那些程序，资料存储好之后，我只要简单地操作遥控，那些资料，就可以立刻发给公安和警察。” 　　 　　话音一落，身后的牛头突然上前，扣住她的肩膀。 　　 　　“还跟她废话什么？这娘们就是硬骨头！” 　　 　　牛头怒吼，拿出匕首，架在舒瑛脸上，“要么交出来，要么就划花你的脸！” 　　 　　舒瑛脸色苍白，忐忑地看了眼丁少白，说：“除非这里可以上网……” 　　 　　谢婷的哥立刻说：“我那儿有！” 　　 　　丁少白挑眉看向舒瑛，问：“怎么样，舒小姐？” 　　 　　舒瑛咬牙，点了点头。 　　 　　七八个男人围着舒瑛，几道手电在漆黑的夜色里晃来晃去。 　　 　　舒瑛一直被牛头用刀抵着，一步一挨，走得很慢，时不时被牛头推搡。 　　 　　丁少白脾气脾气倒还不错，时不时和舒瑛闲聊几句。舒瑛一直注意脚下，很少搭理他。 　　 　　前方隐约有水光晃动，道路忽而变得狭窄，慢慢走近了，才知道是一片不小的水塘。 　　 　　舒瑛突然惊呼一声，蹲了下去。 　　 　　丁少白立刻警觉，冷眼看了过来。牛头将匕首抵在她脖子上，说：“别耍花样！” 　　 　　舒瑛用手捂住脚踝，说：“我脚扭了。” 　　 　　牛头冷哼一声，“扭了又怎样？他妈的给我继续走！” 　　 　　舒瑛正欲说话，寂静里突然有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丁少白盯着舒瑛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客气地问：“舒小姐，你要接电话吗？” 　　 　　舒瑛拿出手机，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让丁少白等人警铃大作。 　　 　　下一刻，舒瑛接听，牛头劈手抢了过来，舒瑛连连退后，闪身躲开。其余几个男人也瞬间围堵过来。 　　 　　手机里，路屹的声音被这一阵兵荒马乱淹没。 　　 　　舒瑛被逼到水池边，摇摇欲坠。 　　 　　水面结了一层脆弱的冰霜，舒瑛瞥了一眼，咬了牙。 　　 　　顷刻间，牛头一脚踢过来，准确地踢到她的手腕上，手机“噗通”一声掉入水中。 　　 　　与此同时，舒瑛纵身坠入水池之中。 　　 　　冰凉地水铺天盖地席卷淹没过来，舒瑛快速下沉，水中漆黑，似深不见底，一道道惨白的光束照进水中，杂乱地搜寻。 　　 　　丁少白立刻让人入水找人，几个男人跳入水里，激起无数水花，昏暗的池水变得浑浊。 　　 　　几个男人在水中搜了一阵后，都冷得受不了，纷纷上了岸。 　　 　　“不会是已经游到别处去了吧？”牛头问。 　　 　　丁少白转头看向谢婷的哥谢强，谢强说：“这水池有些大，如果水性好，说不定就趁着黑游走了。” 　　 　　牛头咒骂了一声，立刻让人分散到水池边找。 　　 　　这水池原本是一个水库，面积很大，可这几年荒废了，水位变浅，但也很深，足以淹没一个成年人。 　　 　　一行人围着舒瑛落水的地方寻找，慢慢地分散开去。 　　 　　“这么久没上来，不会是溺死了吧？”牛头试探着问。 　　 　　丁少白神色阴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黑夜里，有人在狂奔！ 　　 　　冲刺到水池边，他停下，快速查看手机里的定位。 　　 　　这是舒瑛的手环GPS定位，智能的定位，能将位置精确到毫米！ 　　 　　此时，定位提示，离目标还有十七米！ 　　 　　目标的位置，竟然是在池水之中。 　　 　　路屹毫不犹豫跳入水中，飞快地游过去，沉入水里，终于在水底摸到摸到舒瑛。 　　 　　他把她抱出水面，捧着她的脸，喊她。 　　 　　她周身已经没有温度，甚至已经没了呼吸，脸色惨白，毫无生气。 　　 　　正常的人在水中最多可撑七到八分钟，他不知道舒瑛等了他多久。 　　 　　他只知道，这一霎那，他痛彻心扉。 　　 　　 第73章 孤注一掷的舒小姐 　　路屹抱着舒瑛上了岸，把她平放好，开始为她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 　　 　　他就像一个失去所有意识的机器人，重复动作，双眼专注执拗。 　　 　　终于，舒瑛咳出水来，醒了。 　　 　　路屹全身一僵，立刻把她抱起来，给她裹上自己的外套。 　　 　　他把她打横抱起，朝那处院子飞快地奔走。 　　 　　舒瑛靠在他肩膀上，说：“是丁少白，还有谢婷的哥，有八个人。” 　　 　　“我知道，”路屹走得很稳，把她抱得更紧，“你别说话，好好休息。” 　　 　　赶回来之前，他就接到贺一峰的电话。 　　 　　贺一峰告诉他，警方本来已经要去抓捕丁少白，可丁少白早一步逃脱，躲开了警方，到了这里。 　　 　　他的目标是舒瑛！ 　　 　　路屹把车开得飞快，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他只用了十一分钟。 　　 　　“路屹……”舒瑛正想说话，路屹的身体却猛地一颤。 　　 　　他低呼一声，踉跄着，跪倒在地上。 　　 　　舒瑛被放到地上，跌倒的那一下虽然惊险，可她被路屹护着，没有受伤。 　　 　　“你怎么了？”她艰困地跪坐起来，“你伤哪儿了？” 　　 　　路屹立刻起身，拉起她，将她带入怀里翻身一滚。 　　 　　连滚几次，落入田间的稻草堆里。 　　 　　舒瑛看见身后的稻草被击打得飞起，空气里混着淡淡的烟味。 　　 　　有人朝他们开了枪。 　　 　　两人还没稳住身形，一群黑影就飞快地靠近。 　　 　　路屹抱着舒瑛起身，带着她跳下去。 　　 　　稻草堆旁边，是一个半人高的田埂，路屹匍匐着身躯，拉着舒瑛拐入黑暗之中。 　　 　　秋日里，田埂上的稻草堆一摞一摞，七七八八、大大小小地坐落着。 　　 　　两人迅速躲到两堆并排的草堆后，路屹灵活熟练地在草堆里掏出一个窝来，刚好够舒瑛钻进去。 　　 　　他把她推进去，再用稻草盖住，伪装得和普通的草堆没有区别。 　　 　　“路屹——”舒瑛拉住他的手，“你也躲起来。” 　　 　　时间来不及了，路屹身形高大，想要躲进草堆里，费时费力。 　　 　　而身后的人已经追过来，间或有密集的手电光打过来。 　　 　　路屹反手握住她，说：“舒瑛，你听我说。” 　　 　　舒瑛隔着一层薄薄的稻草，听着他的声音。 　　 　　夜风那么凉，而他的声音永远那样，灼热着。 　　 　　“我会想办法拖住他们，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比任何人都熟悉地形。我回来时，已经报了警，贺一峰那边也会通知这里的警察协助，所以警察很快就能到。”他的手宽大有力，温和地将她的手包裹着。 　　 　　“等一会儿，你确定安全后，就回院子，那里有车——” 　　 　　“路屹，”舒瑛打断他的话，“我能相信你吗？” 　　 　　路屹握紧她的手，“相信我，”他执起她的手，吻她的手背，“我也相信你。” 　　 　　“可是他们有枪……”舒瑛双眼酸涩刺痛，声音颤抖。 　　 　　他说：“我是王牌保镖，我还曾是战神特战队队长！” 　　 　　舒瑛轻轻地发抖，可她沉默了。 　　 　　她可以质疑任何事情，却不能质疑路屹的尊严和骄傲。 　　 　　脚步声和人声密集地靠近，路屹重重地捏了捏她的手，把车钥匙放在她手心，说：“我走了。” 　　 　　“路屹……”舒瑛伸手出去，没能抓住他。 　　 　　她收回手，把眼前的稻草堆起来盖严实，缩在草堆里。 　　 　　幽闭的空间里，全是干枯稻草的味道，干燥的、纯粹的、原始的、粗糙的…… 　　 　　她抱着膝盖，还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手心里已经染了血。 　　 　　心猛地一震抽搐，她捂住嘴，咬着牙，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有人从草堆旁逡巡而过，不过多会儿，就只剩下无边夜色的冷寂。 　　 　　…… 　　 　　舒瑛从草堆里出来，四野一片寂静。 　　 　　她判别方向，往路屹家的院子里快速奔跑。 　　 　　回到院子，果然看见路屹的车停在院门口，她立刻扑过去，黑暗里，一道人影突然扑了过来，挡住了她。 　　 　　“阿瑛！” 　　 　　那人伸手过来抱住舒瑛的肩膀。 　　 　　舒瑛退后一步，将人推开。 　　 　　“许恪瑾？”她有些惊讶，更多的是警惕和防备，“你怎么在这里？” 　　 　　许恪瑾脸色明白一沉，说：“我来找你！带你回去。” 　　 　　舒瑛没有理会她，拿出车钥匙，打开车门，正准备上车。 　　 　　许恪瑾说：“我的车就停在那边，你跟我走！” 　　 　　舒瑛躲开他，“我现在没空跟你说这些，我要去找人！”她打开手环，查看定位。 　　 　　她此时无比庆幸，自己为工作室的每个人都安装了独家研发的定位程序，包括路屹。 　　 　　她快速操作手环界面，路屹的位置立刻出现。 　　 　　他在快速移动，应该是在躲避丁少白等人的追杀。 　　 　　舒瑛立刻上了驾驶座，还没关门，许恪瑾上了车。 　　 　　舒瑛没理他，启动汽车时，许恪瑾却一把摁住钥匙。 　　 　　舒瑛十分狼狈，她本就浑身湿透，衣服发粥地贴在身上，沾着泥土和草屑。 　　 　　她死死摁住车钥匙，冷声说：“放手！” 　　 　　许恪瑾试图掰开她的手指，抢夺钥匙。他盯着她，问：“你要去找路屹？” 　　 　　舒瑛说：“与你无关，你下车。” 　　 　　“你去找他就是去送死，”许恪瑾压抑着怒火，“丁少白现在就是亡命之徒，甚至还带了枪，你以为你找过去能帮什么？” 　　 　　舒瑛脸色如霜，看向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温度。 　　 　　“看来你对丁少白很了解，”舒瑛冷冷地说。 　　 　　许恪瑾愣了愣，“我只是不想让你冒险。” 　　 　　舒瑛静默片刻，说：“你只是想见死不救而已。毕竟，你现在可以坐山观虎斗。” 　　 　　丁少白面色如常，眼神却深沉战栗。 　　 　　“不管是丁少白死，还是路屹……”舒瑛梗了梗，才哑着声音说：“对你来说都只有好处。” 　　 　　两人同时沉默，时间仿佛静止，车窗外的黑暗凝固，沉寂压抑。 　　 　　“许恪瑾，”舒瑛厉眼看着他，“你真的是来帮我的吗？” 　　 　　许恪瑾说：“是！” 　　 　　“但是我现在不会跟你走，”舒瑛说，“我也知道你想要什么，”她怔怔地看着他，神色严肃，“我们谈个条件。” 　　 　　许恪瑾脸色稍微松动，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什么条件？” 　　 　　舒瑛说：“你让我去找路屹，你想要的东西，我也给你。” 　　 　　许恪瑾脸色一僵，冷笑，“你以为我想要什么东西？” 　　 　　舒瑛审视他，平静地说：“AI工作室研发的无人驾驶汽车核心技术，还有唐允正的硬盘，以及其他影音证据。” 　　 　　她神色自若，却防备警惕着，“怎么样？” 　　 　　许恪瑾面色如铁，好一刻没说话。 　　 　　他失神之时，舒瑛趁机抽出手，启动了汽车。 　　 　　许恪瑾这才回神，却慢慢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舒瑛大方向盘，将车驶入那条水泥道，专注开车，没说话。 　　 　　许恪瑾又问：“是路屹告诉你的？” 　　 　　舒瑛转头看了他一眼，沉闷地开口：“Kris，真相越是被掩盖，就越是露出破绽。” 　　 　　窗外峭楞的黑影飞快后退，倒影在车窗上的影子虚幻而模糊。 　　 　　舒瑛盯着手环上的定位，加快车速。 　　 　　她毫不犹豫，驾驶车子冲出道路，开进旁边的田地中，一阵颠簸疾驰。 　　 　　直到车辆无法再前进，她才停车，查清定位之后，跳下车来，向着路屹的方向狂奔。 　　 　　黑暗里，有嶙峋突兀的影子拔地而起。跑进了，才看清那应该是一处废弃的小型作坊。 　　 　　路屹的定位，就在作坊里。 　　 　　舒瑛在作坊外逡巡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入口。 　　 　　一进门，扑簌簌掉落的尘屑令人窒息。许恪瑾将她挡在身后，走在她前头。 　　 　　双眼适应了黑暗，看清地上的交错凌乱的脚印，还有深浅不一的血迹。 　　 　　她全身都在颤抖，双腿发软，却强自撑持着，往前走。 　　 　　这作坊是一个院子，有不少房间，房间里放着各种废弃的工具。 　　 　　舒瑛判断方向，进了一间房，前面的许恪瑾没注意，突然发现她不见了，低喊了一两声，又没了声音。 　　 　　这作坊阴暗得瘆人，舒瑛摸索着，摸到一些大半个人高的瓶瓶罐罐，还有些七倒八歪的竹竿。 　　 　　手环上的定位图标飞快地闪烁着，提醒她路屹就在这里！ 　　 　　她轻轻喊了几声，终于在几个瓦罐后发现了路屹。 　　 　　他隐藏得很好，几个瓦罐摆放的位置很刁钻，从外面看不出藏了人。如果不是定位提示，舒瑛根本就不可能找到他。 　　 　　感觉到有人靠近，路屹瞬间如猎豹般跃起，同时劈手而来，又在半空硬生生停下。 　　 　　“舒瑛？”路屹很惊诧。 　　 　　舒瑛愣了愣，一下子扑到他怀里。 　　 　　他们无声相拥，路屹捧着她的脸，怔怔地看着她。 　　 　　他也是在几分钟前进入的作坊，想借助这里的掩护甩开丁少白等人。 　　 　　他刚才听见有人进来，本想隐身好，再伺机攻击，却不想，来的人是舒瑛。 　　 　　她握住他的手，说：“我们走！” 　　 　　路屹将她搂入怀中，作坊院子里，却响起了枪声！ 　　 　　紧接着，杂沓的脚步声和叫骂声充斥于耳。 　　 　　路屹将舒瑛按在门口，朝外面看去。 　　 　　作战经验丰富的他，一眼就看出外面的形势。 　　 　　丁少白等人被逼到院子中央，一开始气势汹汹的一行人，此时只剩牛头。 　　 　　他们已经是穷途末路。 　　 　　舒瑛告诉路屹：“是许恪瑾。” 　　 　　显然，许恪瑾不是来帮助他们的。路屹不由得蹙眉。 　　 　　 第74章 重伤的路先生 　　丁少白和牛头两人犹如困兽，不管不顾，夺门而出。 　　 　　许恪瑾追了出去。 　　 　　路屹和舒瑛紧随而上。 　　 　　牛头已经受了伤，丁少白打算扔下他，却被他拉住，两人行动缓慢，被许恪瑾追上。 　　 　　路屹将舒瑛留在了作坊里，交代了几声，追了出去。 　　 　　夜里寒风凛冽，冰刀子一样刮在人身上，风里有冰冷的血腥味。 　　 　　舒瑛这才发现身上湮着血，有些湿溺。 　　 　　她透过半掩的门，朝外面看去。 　　 　　山影重叠，夜色黏稠，风呼啦啦撕扯着。 　　 　　许恪瑾和路屹一前一后，截住丁少白和牛头的去路和退路。 　　 　　牛头手中握着砍刀，猛地向许恪瑾冲过来，许恪瑾不敢轻易开枪伤人，避开身躲过。 　　 　　丁少白趁机攻击路屹，他的枪已经没了子弹，挥出瑞士军刀，直逼路屹面门。 　　 　　路屹一个回旋飞身，一脚踢在丁少白手腕上，丁少白闷哼一声，瑞士军刀应声落地。 　　 　　丁少白扑身去捡，路屹一脚将军刀踢开。丁少白疯狂地怒吼，再向路屹攻击而来。 　　 　　路屹身受重伤，腰腹部被砍刀砍伤，此时似乎已是强弩之末。他没能及时躲过丁少白疯狂地攻击，被逼得退后几步。 　　 　　他扣住丁少白的手，反剪一按，“咔嚓”一声，手臂脱臼，丁少白惨叫。 　　 　　与此同时，牛头的砍刀竟将许恪瑾逼退。 　　 　　许恪瑾手臂被砍，血流如注！ 　　 　　路屹呼吸急促，见状不忘嘲讽，“0019！这么些年了，你也不过如此！” 　　 　　许恪瑾闻言一惊，骇然看向路屹。 　　 　　那一瞬间，他的神色无比震骇而扭曲。 　　 　　牛头趁机一刀落下，许恪瑾手臂受伤，枪被打落在地。 　　 　　许恪瑾纵身避开，踉跄着跌倒，顺势翻滚躲开牛头的砍刀。毕竟是军伍出身，他伸手不弱。 　　 　　可牛头的砍刀挥得狠辣疯狂，许恪瑾心神大乱，一时落于下风，逼得措手不及。 　　 　　路屹一脚踹在丁少白腿弯，丁少白闷哼一声，跪倒在地，难以动弹。 　　 　　兔起鹘落间，路屹跃身上前，扫腿而上，绊倒牛头。 　　 　　许恪瑾趁机起身，狼狈地咳嗽，沉沉地看了路屹一眼，无比挫败。 　　 　　暗沉的夜色里，两个男人无声对视，周身的气息似多年前雪原中的冰雪。 　　 　　几声悠长刺耳的警笛声刺破宁静，不远处可看见警灯闪烁急促的光。 　　 　　路屹一脚把牛头手中的砍刀踢开，转身向舒瑛走去。 　　 　　煞那间，路屹和许恪瑾同时喊了一声：“小心！” 　　 　　舒瑛愣神，正打算走出作坊，两道声音落下后，眼前人影一闪，她被路屹抱住。 　　 　　路屹的身躯狠狠地一颤，竟震得舒瑛胸口发痛。 　　 　　有大片大片的鲜血蔓延而开，溅在舒瑛的脸上。 　　 　　路屹依旧站得笔直，手臂紧紧搂着她，另一只手撑在舒瑛身后的墙上。 　　 　　舒瑛慢慢抬手，环住他的腰腹，摸到血流如注。 　　 　　她抬头与他对视，眼底有泪氤氲着。 　　 　　“路屹……”她梗住，一字一顿说：“你撑住！” 　　 　　路屹轻轻将下巴放在她颈窝，点了点头，“好。” 　　 　　舒瑛后退一步，靠在墙上，用尽全力抱住他，没让他倒下。 　　 　　许恪瑾失魂般，走到丁少白身前，居高临下地睥着他，一脚踩在他脸上。 　　 　　尖锐的警笛声里，警察的身影幢幢斑驳，舒瑛不得不放开路屹，跟随警察上了车。 　　 　　刺骨的风卷着血腥味，钻进舒瑛的胸腔里。 　　 　　路屹被抬到车上，有人为他简单处理伤口。 　　 　　他还醒着，血手与她相握，力道不大，可舒瑛却握得很紧。 　　 　　车身轻轻颤了颤，路屹呕出血来。 　　 　　有人说：“伤到了肺，这一枪可能把肺打穿了。” 　　 　　“流这么多血，还能撑到现在，也是奇了。” 　　 　　…… 　　 　　舒瑛盯着路屹的眼睛，与他凝睇着，说：“睡吧……但是记得醒来。” 　　 　　路屹的眼轻颤，有黯淡的光闪烁。 　　 　　舒瑛晃神。 　　 　　那么凉的夜，那么漆黑的天，她怎么能在他眼里，看到微弱的星光呢？ 　　 　　他最终闭上了眼睛，舒瑛却在这一瞬，泪水决堤而下。 　　 　　她转头，看向车窗外，许恪瑾被警察带上车。 　　 　　车门关上那一刻，他突然看了过来。 　　 　　舒瑛无言地看向他，又将目光转开。 　　 　　车子一路疾驰，撕破这宁静闭塞的小山村。 　　 　　凌晨，路屹被推进县医院手术室。 　　 　　手术室外，只有舒瑛一个人等候。 　　 　　走廊里，灯光单调，寂静无声。有风从尽头的窗外吹来，瑟瑟轻响。 　　 　　舒瑛面色平静，只是低头看着双手。 　　 　　若非手心的血已经干涸，她还以为时间已经静止。 　　 　　将近三个小时后，路屹才从手术室中出来。他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还未脱离危险。 　　 　　站在冰冷的玻璃墙外，舒瑛拨通了一个电话。 　　 　　漫长的沉默之后，她艰涩却笃定地开口，“妈，我第一次求你，帮我救救路屹……” 　　 　　县级的医院的医疗水平有限，医生也建议路屹在情况稳定之后转院。 　　 　　第三天下午，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路屹转入省级医院。 　　 　　他伤势很重，医院组了专家小组，为他会诊治疗。 　　 　　当天，舒瑛将远在那个小县城的路屹父母接到了省城。 　　 　　老两口两鬓斑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路屹病危，都痛心疾首。 　　 　　这期间有警察来问过舒瑛，贺一峰也早就赶来，断断续续地，老两口推测出几分事情的原委。 　　 　　他们被舒瑛安排在酒店里，老两口从没出过县城，也没有住过高级酒店，但情况特殊，也就没有固执推辞。 　　 　　路屹的几个兄弟相继赶了过来。 　　 　　李凯东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舒瑛简单地说完路屹的情况，“还需要观察，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李凯东站病房外，透过玻璃墙，看着躺在床上的路屹，说：“他皮实得很，当年接受试炼时，受了那么重的伤，一样没事。” 　　 　　白俊捷连连点头，“就是，”他拍了拍舒瑛的肩膀，“这小子还有很多事没做，你耐心等着吧。” 　　 　　舒瑛抿唇，说：“请你们来，是有事需要你们帮忙。” 　　 　　李凯东正色，说：“你说。” 　　 　　舒瑛说：“路屹醒后，只怕会有一场官司要打。” 　　 　　李凯东说：“我会为他请最好的律师。”他没给舒瑛机会，继续说：“我也知道舒小姐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不过你不用担心，路屹这小子，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舒瑛侧首，有些困惑。 　　 　　李凯东说：“舒小姐，路屹所做的一切，不仅为他自己，也为你。” 　　 　　为了洗清背负在他身上的屈辱，为了当年无辜丧命的战友，也为了舒瑛。 　　 　　从两人最初相遇，他已然不动声色地，用他的方式，护她周全。 　　 　　送走李凯东等人，舒瑛在病房外待了一会儿，回酒店。 　　 　　她住在路屹父母隔壁，刚一进房，门就被敲响了。 　　 　　开了门，舒瑛愣了愣。 　　 　　敲门的是路母，她迟疑一瞬后，轻声开口：“去看过路屹了？” 　　 　　舒瑛点头，“是，”顿了顿，又说：“他今天好多了，等会儿你们可以去看他。” 　　 　　路母往房内看了看，舒瑛侧身，请她进门。 　　 　　路母把保温盒放在桌上，说：“这是我炖的汤。” 　　 　　“谢谢，”舒瑛说。 　　 　　她不太擅长与女性长辈接触，尤其对方还是路屹的母亲。 　　 　　“还有这个，”路母又打开另一个保温盒，“这是抄手……”她小心翼翼地盛了一碗出来，“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这些都是路崽子爱吃的。” 　　 　　舒瑛慢慢地转身，背对着路母。 　　 　　路母有些无措，“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看你这些天，为路崽子辛苦，人都瘦了……” 　　 　　舒瑛眨了眨眼，走到桌前坐下，说：“谢谢，路屹给我做过抄手，我很喜欢的。” 　　 　　“那就好，”路母暗中松了一口气，又小心翼翼地问：“你一个人在这里，父母……” 　　 　　舒瑛吃了一个抄手，说：“您放心，我父母知道的。”她慢慢把食物咽下，“路屹转院的事……是我父母帮忙的。” 　　 　　路母感激地看着她。 　　 　　她为人简单，可也知道舒瑛身份不凡。 　　 　　一时感慨又担忧。 　　 　　舒瑛吃完后，问路母：“阿姨，您会做抄手吧？教教我吧，等路屹好了，我做给他吃。” 　　 　　“好。” 　　 　　路母把舒瑛的话放在了心上，第二天就买了抄手皮和馅儿。 　　 　　舒瑛想起路屹爱吃的鱼腥草，无意间提了一句，路母便陪着她去买。 　　 　　她没想到路母连菜市场的位置都打听清楚了。 　　 　　在此之前，舒瑛一直认为，买菜是需要去超市的。 　　 　　鱼腥草买回来之后，舒瑛洗干净，路母教她如何摘。 　　 　　路母说：“摘中间嫩的就好，老的就不要了。” 　　 　　她凑过来，示范给舒瑛看，“就像这根，很嫩，连根也可以吃的。” 　　 　　“嗯，好。”舒瑛很认真。 　　 　　路母抬头，看着舒瑛。 　　 　　那一刻，阳光如流水，泛着温柔的金色。 　　 　　照得这姑娘这么美。 　　 　　路母觉得，舒瑛这姑娘，和自己的儿子，真的很般配。 　　 　　舒瑛摸惯了冰冷的机械，复杂的路线，对厨艺却相当陌生。 　　 　　当她把抄手包得还算像样的时候，路屹醒了过来。 　　 　　他已经出了重症监护室，在洒满阳光的病房里，静静地看着推开病房的她。 　　 　　舒瑛在门口停了停，走进去，把保温盒放在桌上。 　　 　　他慢慢握住她的手。 　　 　　 第75章 出庭的路先生 　　开庭那一天，舒瑛在法庭外见到了舒长毅。 　　 　　她没想到舒长毅会来，至今为止，她也认为，舒长毅对路屹的偏见是无法根除的。 　　 　　路屹握住她的手，恭敬地走到舒长毅身前。 　　 　　舒长毅由小助理搀扶着，沉默地看着路屹，冷哼一声。 　　 　　一行人陆陆续续地进了法庭，各就各位。 　　 　　舒瑛坐下后，发现了许恪瑾。 　　 　　他西装革履，面色平静，被许家人簇拥着，有律师在身后整理文件，为他打点。 　　 　　路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与许恪瑾遥遥相对。 　　 　　两个男人同时沉默下来，快速对视，又移开目光。 　　 　　审判开始进行。 　　 　　法庭上的人，冷静、谨慎，却透着无情。 　　 　　这注定是一场漫长又复杂的官司，不仅仅牵扯到非法持有枪支、故意伤害……甚至牵连到商业机密的争斗、抢夺，以及唐允正命案，甚至多年前的出卖军事机密案件。 　　 　　这次开庭，主审丁少白等人故意伤害一案。 　　 　　丁少白被警察扣押着，萎靡不振垂头丧气地站着，一旁还有牛头谢强等人。 　　 　　公诉人拿出证物袋装着的□□，问丁少白：“这柄92式5.8毫米shou枪，经过检测后发现，上面只有你的指纹。再加上你的同伙的口供，能证明这柄枪属于你，你是否承认？” 　　 　　此时的丁少白恐怕和舒瑛一样惊诧。为什么枪上没有许恪瑾的指纹？ 　　 　　难道他在手上涂了胶水？掩盖了指纹？ 　　 　　丁少白面色白发，说：“是的。”他又立刻说：“但这柄手.枪，是许恪瑾送给我的！” 　　 　　法庭上的人陷入骚乱中。 　　 　　不过片刻，又再次安静下来。 　　 　　许恪瑾的律师立刻说：“审判长，丁少白的话没有任何证据。” 　　 　　丁少白急怒，“就是他给我的！是他指使我干的！” 　　 　　法官敲响法槌，“肃静！” 　　 　　丁少白急促喘息，死死地瞪着许恪瑾。 　　 　　公诉人再拿出另一部□□，问牛头，“这柄枪支上有你的指纹，警方还从你手中缴获，是否承认？” 　　 　　牛头咬牙，说：“是。” 　　 　　“你用这把枪，打伤了路屹。”公诉人指向路屹。 　　 　　牛头低头，“是。” 　　 　　“□□是你的吗？” 　　 　　牛头摇头：“不是。” 　　 　　公诉人追问：“这把手.枪归谁所有？” 　　 　　牛头抬起头来，看向许恪瑾，说：“是许恪瑾。” 　　 　　许恪瑾律师立刻说：“反对，没有任何证据！” 　　 　　法庭上又一次陷入躁动，人声起伏。 　　 　　公诉人看向许恪瑾，说：“许恪瑾，你有军事背景，可对？” 　　 　　许恪瑾看了看律师，说：“对。” 　　 　　公诉人说：“所以，你想要得到枪支，比其他人更容易。” 　　 　　许恪瑾律师立即起身，说：“反对，这只是猜测。” 　　 　　公诉人并不在意，转身拿出其他人的口供，说：“据警方调查，有牛头、谢强、舒瑛、路屹，以及其他多人指认，这柄枪归你所有，是否属实？” 　　 　　许恪瑾立刻看向舒瑛，面色如铁，眼底怒恨交织。 　　 　　下一刻，他狠狠地闭眼，说：“不是我的！” 　　 　　法庭上再次起了纷纷议论声。 　　 　　那支手.枪上，并没有许恪瑾的指纹。 　　 　　他不承认，非法持枪的罪名，就可以推卸给丁少白和牛头。 　　 　　他要全身而退，他还没有输！ 　　 　　至少，他不能在路屹和舒瑛面前输。 　　 　　他没再看路屹一眼，依旧是那样目空一切的傲慢。 　　 　　但此时此刻，他心底却慌乱了。 　　 　　公诉人脸色微沉，继续发问：“丁少白，你为什么要追杀路屹和舒瑛？” 　　 　　丁少白咬牙，“我是被指使的！” 　　 　　公诉人：“谁指使你的？” 　　 　　丁少白：“许恪瑾！” 　　 　　法庭再一次陷入一片躁动，翁地一声，众人惊愕不已。 　　 　　媒体记者抓住了这个劲爆的消息。 　　 　　许恪瑾的律师还没说话，公诉人紧接着问：“他为什么要指使你？” 　　 　　丁少白愣了愣，有些慌乱，说：“我……我不知道……” 　　 　　许恪瑾的律师起身说：“审判长，我方并不认同丁少白的话。这一切都没有证据，只是诬陷！” 　　 　　丁少白愤怒低吼，“我说的都是真的！许恪瑾指使我很多次，让我去偷舒瑛工作室的研发数据，还有——我还知道，许恪瑾为一己私欲，出卖军事机密，嫁祸给路屹！” 　　 　　他说得很激动，不顾法庭上一片哗然，更不顾法官几次禁止，继续怒吼：“他还指使我，引诱唐允正吸毒，让唐允正染上毒瘾，以此来威胁唐允正交出AI工作室的核心技术！” 　　 　　舒瑛豁然起身，惊骇不已。 　　 　　一旁的舒长毅立刻拉住她的手，说：“先坐下。” 　　 　　舒瑛慢慢坐回去。 　　 　　虽然在开庭之前，路屹就告诉了她真相，可直接听到当事人控诉，却是另一回事。 　　 　　她看着许恪瑾，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 　　 　　丁少白说：“唐允正之所以会自杀，就是因为不堪忍受许恪瑾的威胁！更不堪忍受毒瘾的折磨。” 　　 　　许恪瑾面如死灰，脊梁却依旧挺得笔直。 　　 　　公诉人看向许恪瑾，继续出示其他证据。 　　 　　…… 　　 　　审判进行了整整两个月，漫长而困难。 　　 　　这起漫长的审判，引起了无数人关注。不仅仅是因为许恪瑾舒瑛等人是商政界的人物，还因为在举证时，各方提供的证据。 　　 　　许多人早就在电视节目中看过智能机器人的识别侦察能力，却质疑那是为节目效果而故作的夸大。 　　 　　在法庭上，舒瑛向法官出示了AI机器人拍摄到的视频，并现场进行比对识别。 　　 　　第一段视频，在成都某度假酒店，小偷翻开舒瑛行李箱。 　　 　　机器人识别后，在法庭现场，成功指认出嫌疑人。 　　 　　这位嫌疑人，就是受丁少白雇佣，几次偷窃舒瑛，并向引骗唐允正染上毒瘾的人。 　　 　　嫌疑人供认不讳。 　　 　　第二段视频，是地下车库，舒瑛用手环拍摄，视频画面模糊。 　　 　　但AI机器人识别视频与音频后，指认画面中的人，是许恪瑾与丁少白。 　　 　　丁少白承认视频中的人是他，并承认：“就是那次，许恪瑾让我去偷舒瑛的硬盘。” 　　 　　丁少白说：“唐允正的硬盘里，应该有对许恪瑾不利的东西。” 　　 　　舒瑛紧紧地握着唐允正留下的硬盘，指尖陷入掌心。 　　 　　不久前，她解开这个硬盘的密码。 　　 　　她也不曾想到，密码竟然是她和唐允正一同研发的，小舒机器人的关键代码。 　　 　　硬盘里，清楚地记录了唐允正临死前的日记视频。 　　 　　他面对镜头，一字一句地说： 　　 　　“阿瑛，等你看到这个视频日记时，或许我已经离开了。”他神色木讷，目光呆滞，却似乎在拼命隐忍着。 　　 　　视频中，唐允正沉默了许久，才继续说：“我不是一个好老师、好学生……我曾经说你出卖工作室，出卖我的理想和信念，其实我才是最没有底线的人。” 　　 　　他垂着头，不看镜头。 　　 　　“阿瑛，我活得太痛苦了。我无意间染上毒瘾，后来才知道，是许恪瑾为了威胁控制我，他想让我把工作室的研发成果出卖给他，我……我对不起你，我没用，把无人驾驶汽车的一部分程序代码给他了……” 　　 　　“可是许恪瑾并不知足，他想要更多。在我论文遇到瓶颈时，他给了我一份资料，说是为了我准备的。我虚荣、急功近利，参考了他给的资料，结果论文发表之后，他才告诉我，资料上的观点是德国学者的论点……我抄袭了……如果我不继续交出代码，他就会向公众公布，我染上毒瘾和抄袭的事情……” 　　 　　唐允正的声音渐渐微弱，他无助地抱着自己的头，哽咽：“阿瑛，如果你知道我是这样的人，是不是永远不会原谅我了？连我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苦笑，“阿瑛，如果……如果没有发生这一切，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快活不下去了……” 　　 　　以唐允正的为人，怎么能忍受自己染上毒瘾，甚至抄袭论文？无论哪一点，对他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更何况，有人以此来威胁他交出工作室的研发成果和技术。 　　 　　唐允正最终选择了死亡，不知是逃避这一切，还是已经对自己绝望…… 　　 　　他留下了遗书，希望舒瑛得知真相后，能够原谅他。 　　 　　但说到底，不肯原谅他的，是他自己。 　　 　　得知真相的冉沐沐堵在了舒瑛家门口。 　　 　　她哭得悲愤，质问舒瑛真相。 　　 　　舒瑛没空理她，却突然想到在内华达的事情。 　　 　　“我没控告你，已经是看在唐允正师兄的面子上了。”舒瑛冷冷地说。 　　 　　冉沐沐摇头，“你怎么……” 　　 　　“你偷过我的硬盘。”舒瑛睥睨着她，“在内华达的时候，对吗？” 　　 　　冉沐沐的哭声戛然而止，一脸的错愕。 　　 　　“边境沙漠的旅馆里，我洗澡时，你趁机偷走了我的硬盘。但是那不过是一个与唐允正的硬盘一模一样的假硬盘而已。”舒瑛说，“只要你将硬盘链接电脑，你电脑上的一切信息，就会汇编成邮件，发送给我。” 　　 　　舒瑛拿出手机，打开一封邮件，手指轻轻滑了滑，说：“你用电脑做了什么，和谁联系过，我全部一清二楚！” 　　 　　冉沐沐后退一步，惶恐不安。 　　 　　“我原本不确定幕后主使的人是许恪瑾，可是你一拿到硬盘，就跟他联系了。”舒瑛眯眼，“在内华达沙漠，你引骗我陷入流沙，许恪瑾那段时间跟你联系很紧，所以他得知之后来救我。可惜……” 　　 　　舒瑛失笑。 　　 　　“是你害死了唐老师，难道我不该为他报仇？”冉沐沐厉声质问，可惜色厉内荏，底气不足。 　　 　　“我原本很好奇，我到内华达参加无人驾驶汽车比赛，本来是保密的，你又怎么能知道我的行踪，还顺利的偷走硬盘……你应该，是在上海酒店时，偷看了我的邀请函吧？” 　　 　　冉沐沐全身一僵，忽然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舒瑛，“你……你是故意让我看到的……” 　　 　　“不错，”舒瑛老神在在地点头。 　　 　　冉沐沐哭泣着，知道自己是被许恪瑾利用了。 　　 　　她低下头，转身离开了。 　　 　　路屹打开车门，带着舒瑛上车坐好。 　　 第76章 舒小姐与路先生 　　入冬了，天空里竟然飘了雪。簌簌雪花里，华灯初上，霓虹弥漫。 　　 　　道路两旁的树大多落了叶子，枝桠上挂上了圣诞树的装饰品，灯光闪耀。 　　 　　路屹开了车里的空调，问她：“冷吗？” 　　 　　舒瑛摇头，对他一笑。 　　 　　道路上车水马龙，路边商店的橱窗里，摆放着许多圣诞老人和玩偶，商场外，矗立着璀璨华美的圣诞树。 　　 　　不时有音乐飘来—— 　　 　　“dashing through the snow 　　 　　in a one horse open sleigy 　　 　　…… 　　 　　jingle bells，jingle bells……” 　　 　　商场、大厦的电子屏幕上，时不时播出动人的告白。 　　 　　“爸、妈，圣诞快乐！” 　　 　　“XX集团全体员工，祝大家节日快乐！” 　　 　　“笑笑，我爱你！” 　　 　　还有无数的活动广告。 　　 　　“XX超市圣诞促销，全场一折起，心动价，快来购！” 　　 　　…… 　　 　　舒瑛忽然说：“停车吧，去超市。” 　　 　　路屹停好车，带着她进入商场。 　　 　　商场中人声鼎沸，热闹欢乐。 　　 　　舒瑛正准备上电梯，路屹突然拉着她后退一步。 　　 　　几个孩子打闹着从身后冲过来，飞快地跑到正在上升的扶手电梯上，也没家长管。 　　 　　如果不是路屹及时拉开她，她可能会被冲撞到。 　　 　　他没再放开她的手。 　　 　　进入卖场，舒瑛推了推车，开始选购。 　　 　　“今天圣诞节，要吃什么？”路屹问。 　　 　　舒瑛想了想，说：“抄手吧。” 　　 　　路屹愣了愣，带着她到冷藏柜前，问她：“想吃哪种馅儿的？” 　　 　　超市里的抄手都是包好的，一个个硬邦邦的躺在冰箱里。 　　 　　舒瑛说：“我要自己包。” 　　 　　路屹依她，带着她去选食材。 　　 　　两人回到公寓时，舒长毅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舒瑛和路屹打了招呼，舒长毅爱理不理，继续看电视。 　　 　　两人心照不宣地进了厨房，忙碌起来。 　　 　　厨房里时不时传出声音—— 　　 　　“给我擦一下，脸。” 　　 　　“蘑菇切成这样可以吗？” 　　 　　“放着我来就好。” 　　 　　…… 　　 　　舒长毅无心看电视，伸着脖子往厨房看。 　　 　　高大的男人正在包抄手，舒瑛在一旁，依偎着他，有样学样。 　　 　　舒长毅摇头叹气，许久无言。 　　 　　窗外下起雪来，屋内温暖旖旎。 　　 　　“爸，吃饭了。”舒瑛端着煮好的抄手出来，路屹紧随其后，手里端着一盘蔬菜沙拉。 　　 　　坐下后，舒长毅吃了几个抄手，问路屹：“伤怎么样了？” 　　 　　路屹回答：“恢复得不错。” 　　 　　舒长毅轻哼：“伤成这样，还能做老本行？” 　　 　　舒瑛蹙眉。 　　 　　果然，舒长毅说：“我的女儿虽然不娇贵，但也受不得委屈的。你不能做保镖的工作了，拿什么来养她？” 　　 　　路屹立即恭敬地交代了自己的工作和所有资产。 　　 　　舒长毅早就把路屹调查了一清二楚。 　　 　　出卖军事机密的事情，自然也查得八九不离十。 　　 　　舒长毅听完后，问：“打算什么时候领证？” 　　 　　舒瑛和路屹同时一怔。 　　 　　见路屹犹豫，舒长毅拍桌子：“什么意思？你个混账玩意儿，都和阿瑛这个样了，难道想赖账？” 　　 　　“不！”路屹立刻起身，说：“什么时候领证，我听舒瑛的。” 　　 　　舒长毅这回满意了，说：“坐下吃饭！不用对我行军礼，这里不是军队。” 　　 　　路屹端正地坐下，依旧是军姿。 　　 　　舒长毅口味好，吃了许多抄手，舒瑛带着他下楼散步。 　　 　　父女俩的关系较为亲密，但再亲密，也只有舒瑛童年那几年。 　　 　　舒瑛长大了，父亲也老了。 　　 　　她走在舒长毅身后，突然叫住他。 　　 　　舒长毅转身，问：“怎么了？” 　　 　　舒瑛抿唇，说：“爸，谢谢你。” 　　 　　舒长毅扼住，又摆手，“算了算了，管不住你了。” 　　 　　他往回走，突然在一棵树下停住脚步。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觉得自己亏欠舒瑛很多。他与周韵宜离婚，出于私心，强行把舒瑛带出国。 　　 　　那年舒瑛才几岁，瘦弱娇小，就像一株刚发芽的树苗。 　　 　　她从小没跟着母亲，缺乏母爱，他又忙工作，就算对她付出一腔热情，也总关心不到点上。 　　 　　他一直怕舒瑛会因此而产生心理问题。 　　 　　可她并没有。 　　 　　她从小就优秀聪明，学业有成。 　　 　　如今，她有了自己的事业，还有了自己的爱人，甚至将有自己的家。 　　 　　说到底，舒瑛还是他的骄傲。 　　 　　…… 　　 　　虽然已经决定要领证，但之后路屹和舒瑛都各自忙碌起来。 　　 　　期间舒瑛陪路屹回了趟老家，过完除夕夜后，又泡在了工作室里。 　　 　　无人驾驶汽车与智能机器人逐渐风靡之后，AI工作室准备注册为公司。 　　 　　路屹重回骏驰特保，经过几个月经营后，依旧是特保的大股东之一。 　　 　　白俊捷和李凯东几个人做了调查，听了路屹的建议，进军娱乐行业。 　　 　　主要投资IP，提供特技武替。又在白俊捷的领导下，做起了视频网站。 　　 　　网站投资节目，也自制。主要的方向，是探险以及极限运动，在国外反响强烈。 　　 　　为此，路屹成了小飞侠，大半年有一半的时间呆在飞机上，难得与舒瑛相见一次。 　　 　　舒瑛的无人驾驶汽车项目与汽车龙头企业达成长期合作，打算正式进入市场。 　　 　　Judy对舒瑛的事业大包大揽，将她的工作安排到了两年之后。 　　 　　英国一家著名的影视制作公司，需要到南非拍摄纪录片。刚好在这段时间成功注册公司的AI工作室，成为了界内关注的焦点。英国的影视公司，便邀请舒瑛等人参与到节目的制作之中。 　　 　　他们需要AI研发的智能探险机器人，安装好最先进的摄像头，进入无人之地，进入人类无法融入的动植物世界，拍摄珍贵震撼的画面。 　　 　　北半球凉爽之季，却是南非生机蓬勃之时。 　　 　　万物生长，自由澎湃。雄浑的草原，阳光烈烈，空气灼热。千军万马般的角马追逐阳光迁徙，成群结队的长颈鹿与斑马踏起滚滚烟尘。热带丛林里，大河湍急，遍布河流的鳄鱼随时等候过河的动物，准备伏杀。广袤的沙漠金光粼粼，大风刮过，扬起风沙，壮阔万千。 　　 　　夜晚，非洲沉寂下来。 　　 　　野性澎湃的原野，别有生机。暮色下的大地，危险而震撼。 　　 　　表面平静却暗潮汹涌的大河蜿蜒而过，汇入湖泊，又一泻而下。 　　 　　湖泊边原始的草木与禽兽，簇拥着一座露天酒店。长达半个多月的工作旅程结束后，舒瑛与摄制组的人在这里暂歇。 　　 　　她躺在宽大的床上，抬头看着透明的穹顶，静下来，能感受非洲野性的汹涌，天地的广阔，与江河的气势。 　　 　　有长颈鹿伸长了脖子往玻璃房内偷看，舒瑛起身，长颈鹿调头逃走。 　　 　　湖上的水禽走兽躲在水草中，与大地一同沉睡。 　　 　　检查完soldier，她拿出手机，却发现信号微弱。 　　 　　她与路屹，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联系。 　　 　　正打算洗漱入睡，同行的岑涔突然跑了进来，拉着她往外走。 　　 　　“舒姐，快到湖边去，有好东西看！” 　　 　　客房临湖，走出门就是水桥，舒瑛站在水桥上，忽然看见水天相接的地方，有激荡的浪花飞速靠近。 　　 　　湖光山色中，水面拉出一朵花来。 　　 　　是一艘洁白的快艇，快艇上，高大的男人一身军装，站得笔直，驾着船停在了舒瑛面前。 　　 　　水与风，将舒瑛的头发吹起，那人从船上走下来，向她伸手，说：“舒小姐，能赏脸上船吗？” 　　 　　舒瑛把手放进他手心里。那一刻，山川、河流、草原、湖光……都在她手里。 　　 　　他问：“舒小姐，上船吗？” 　　 　　舒瑛握紧他的手，反问：“上了能下来吗？” 　　 　　路屹说：“一旦上了我的船，就下不来了。” 　　 　　宽阔的游艇里，满是星辉。 　　 　　舒瑛被他抱在怀中，他说：“舒瑛，嫁给我！” 　　 　　轻柔却有力的声音敲在她的耳膜上，她的眼眶，被这话语浸湿。 　　 　　一枚戒指套进了她的无名指，至此相许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在2017年4月22日，我写完此文。 写完之后，觉得结局写得十分仓促，想要修改。 今日再看时，觉得这样也不错。或许再让我写一遍，也会写成这个样子。 这文算是了了我一个心愿，不管它是好是坏，在我看来，都是我一字一字写下来的。故事虽然结束了，但舒瑛、路屹他们的故事还不会结束。 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数。 感谢一路追随的读者，么么！ 还是那句老话：“有缘再见！”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